罗天珵心中一跳。

重生之事太过匪夷所思,是要永远烂在肚子里的秘密,万不可让人知晓。

当下勾了勾唇角,凉凉道:“还不是某人到了哪里,麻烦就跟着到了哪儿。”

甄妙呆了呆,然后神情奇异的道:“罗世子,没想到…你竟这么有自知之明。”

罗天珵脸色一黑。

甄妙悄悄往旁边挪了一步:“要是没有旁的事,就回去吧,呆久了总不大好。”

罗天珵一动不动,瞪着她。

这女人,到处惹麻烦不知反省不说,对他英雄救美的事竟然毫不感兴趣,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甄妙拢了拢银鼠皮的斗篷,还是觉得凉风从脖子钻进来。

唉,说得好好的,她的未婚夫怎么又开始无理取闹了。

“既然冷,怎么不多穿点?”好久。无理取闹的人憋出一句话。

甄妙差点翻了个白眼。

她里面穿着袄子,外面套着斗篷,已经穿的圆滚滚了,畏寒。是现在这副身体太弱,没法子的事。

“去亭子里吧。”罗天珵丢下一句话,先转了身往回走。

甄妙小碎步跟上。

前面那人又猛然停住转过身来。

“怎么了?”甄妙吓了一跳。

罗天珵面无表情:“我从来不会救莫名其妙的人。”

甄妙一怔。

这思路,她怎么有点跟不上?

罗天珵看得气闷,更恼自己,莫名其妙的停下来解释什么。

这样一想,脸色越来越难看,一甩袖子走了。

留下甄妙被冷风吹着,嘴张了又张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最后深深叹口气,满脸忧愁的提着裙角跟了上去。

亭子里。重喜县主正和韩二公子下棋。

甄妙见了,腿顿时觉得有千斤重,迈不开步子了。

还是阿鸾理解自家姑娘的痛苦,扶着她走了过去。

棋盘上,正厮杀的惨烈。

重喜县主却还是注意到了甄妙。一边盯着棋盘一边道:“甄四,好好看我下棋。”

六皇子抬眼看来,笑道:“看来甄四姑娘是高手了,不知比起令姐,哪个棋艺更高呢?”

听了六皇子的话,重喜县主手中棋子差点掉下去,似笑非笑瞥了甄妙一眼。

甄妙却相当坦然:“六皇子说笑了。说到下棋。我是朽木中的高手才对。至于我二姐,她是比我强许多的。”

说着心中有些纳闷,甄妍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人,但要说棋艺有多么出众,却没有的,至少不会被一个皇子特意拿出来说吧?

犹疑间。就听六皇子扑哧一笑:“甄四姑娘误会了,我说的是你大姐,也就是如今长公主府的大奶奶。”

重喜县主执棋的手一顿,看了六皇子一眼:“六表哥也知道我大嫂擅下棋?”

她是好棋之人,而甄宁没嫁入长公主府前就是京城有名的闺秀。尤以棋艺扬名。

当时她是盼着这位大嫂早些进门的,好时常切磋。

可令人失望的是,等甄宁进了门,每次找她下棋,总是只输她两三子,或者赢她两三子。

重喜县主心知肚明,这正说明甄宁的棋艺比她高出一筹不止,才控制的这么恰到好处。

大概是为了不得罪她这个当小姑的。

可是,她偏偏不喜欢。

她喜欢下棋,却从没觉得自己就该下的最好。

下棋,就该是纯粹的下棋而已,一旦沾染了其它的东西,那么就和其他俗物一样无趣起来。

更加无趣的,是下棋的人。

甄妙则是因为自己误解了六皇子的话有些赧然。

关键时刻,亲疏立现,在她心里,确实只当甄妍才是真正的姐妹的。

“看来重喜表妹和甄四姑娘都不知啊,甄大奶奶不止会下棋,还会下盲棋。”

玛瑙棋子啪嗒掉下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却见韩二公子和重喜县主露出如出一辙的激动表情:“当真?”

“早些年曾见她和甄太妃下过。”六皇子不以为意的说道。

在他看来,琴棋书画,不过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而已,精与不精,又有什么不同。

甚至还不如甄四那一手好厨艺让人动心。

可对好棋成痴的人来说,却大为不同了。

他们这样的人,听到有会下盲棋的人,怎么按捺得住。

“大嫂竟从未说过她会下盲棋。”韩二公子喃喃道。

重喜县主清冷的面庞难得有了纠结表情。

然后把棋子一丢:“甄四,我们去长乐院。”

甄妙乐得如此,该说的已经说过了,她本能的不想和六皇子这些人多呆。

六皇子却有些不满:“重喜表妹,这里有好酒好茶,又有梅花可赏,何不把甄大奶奶请来。”

甄宁是已婚妇人,约束本就少些,这些人一起去长乐院不大妥当,可请她来赏梅,却是无妨的。

重喜县主看六皇子一眼,淡淡道:“我大嫂近日身子不大爽利。受不得寒。甄四,走啦。”

甄妙冲亭中几人欠身施礼:“各位慢聊,我先告辞了。”

路过几株老梅,重喜县主连折花的事情都忘了。

还是碧翠抱着梅瓶犹豫了一下。匆匆折了两枝梅花跟上。

甄宁今日却难受的厉害。

都说怀孕满了三个月就不会再孕吐了,可她已经两个多月,怎么反倒越发厉害起来了呢?

“大奶奶,您喝口水压一压吧。”绯胭轻轻拍着甄宁后背。

甄宁难受的心烦气躁,不耐烦的挥手:“不要碰我。”

又是几声干呕,甄宁抬头:“翠浓去买盐渍青梅,怎么还没回来?”

“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绯胭小心翼翼的道。

甄宁听了着恼:“她还能有什么大事不成?”

正说着,有丫鬟来禀告:“大奶奶,县主和四姑娘来了。”

“让她们进来。”甄宁吐得厉害,有气无力的道。

腊梅的幽香传来。

本是令人愉悦的香味。甄宁却脸色一变,扶着床柱吐的更厉害了。

重喜县主停了步子:“大嫂,怎么这么难受了?”

甄宁抬了头,脸色蜡黄,勉强露出个笑容:“妹妹来了。快坐——”

说未说完又忍不住吐起来。

绯胭看甄宁一眼,壮着胆子道:“县主,我们大奶奶现在什么多余的气味都闻不得。”说着眼睛落在碧翠抱着的梅花上。

重喜县主心思剔透,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歉意的笑笑:“是我疏忽了。大嫂,既然你不舒服,那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看你。”

“我这样子让妹妹见笑了,妹妹慢走。”甄宁松了口气。

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应付人了。

见重喜县主离开,甄妙走过去:“大姐,要不要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一听到“吃”字,甄宁就反胃,忙摆摆手:“四妹不必费心了。”

“那我就回西跨院了。大姐你躺下歇着吧。”

甄妙离去不久,一个蓝衣丫鬟进来:“大奶奶,大公子回来了,喝多了歇在了书房。”

甄宁听了皱眉,吩咐道:“去把醒酒汤给大公子送去。”

今日韩庆宇出门会友。她是料定会喝酒的,早早让人准备了醒酒汤。

“嗳。”蓝衣丫鬟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绯胭垂着眼睛扶甄宁缓缓躺倒床榻上,一派沉静。

不一会儿蓝衣丫鬟进来,脸色有些慌张:“大奶奶,白雪不知怎么回来了,溜进了小厨房还打翻了醒酒汤。”

白雪是甄宁养的一只猫。

昭云长公主是养猫的,为了能和公主婆婆有话题,嫁进来没多久,甄宁就养了一只,起名白雪。

时日久了,倒是养出了感情。

只是一有了身孕,长公主就发了话,说是猫啊狗啊对有了身子的人不好,不能养在身边了。

甄宁就专门派了一个小丫头养白雪,离着主院远远的。

“小厨房都是怎么做事的!”甄宁没有精力发火,缓了口气道,“再去做来。”

“大奶奶,做汤的婆子因为拦着白雪烫了手…”蓝衣丫鬟硬着头皮道。

甄宁听了胸口一闷,气道:“我这一不顶用,你们一个个的就给我添堵!”

绯胭忙替甄宁顺气:“大奶奶,您是有身子的人,别气着自己。四姑娘不是会做醋酿丸子汤吗,大公子还喝过两次呢,那个也是能醒酒的。”

甄宁这才脸色一缓:“绯胭,你去西跨院一趟,和四姑娘说做些醋酿丸子汤来,做好了就直接给大公子端去。”

“嗳。”绯胭清脆的应着,努力压抑着翘起的嘴角。

“对了,别和四姑娘说是大公子要,就说是我要的。”甄宁又叮嘱了一句。

她可不想落人口舌。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打脸

“婢子晓得的。”绯胭转身去了西跨院,不多时,提着黑漆木食盒子进了书房。

韩庆宇喝的虽有些多,并没到神志不清的地步,只是头有些晕,躺在床榻上假寐。

听到开门声,睁开了眼,神情微讶:“绯胭,你怎么来了?”

绯胭笑靥如花:“是大奶奶让婢子给您送醒酒汤来了。”

想着醒酒汤的味道,韩庆宇皱了眉:“我没喝醉,醒酒汤就不必了。”

绯胭已经走到近前,把黑漆木食盒子放到矮几上,劝道:“大公子还是喝点吧,总是大奶奶一片心意,且是特意让四姑娘做的醋酿丸子汤。”

听到醋酿丸子汤,韩庆宇展了眉:“那就盛一碗来吧。”

绯胭不自觉翘起了唇角。

大公子向来不喜喝醒酒汤的,每次喝了酒端来,十次有八次都没碰,又怕大奶奶着恼,吩咐了她们这些端汤的丫鬟不许多嘴。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说了又平白惹大奶奶不痛快,所以这事儿,没人和大奶奶多嘴。

但是她冷眼看的清楚,四姑娘亲手做的醋酿丸子汤,大公子无意吃过一次就喜欢上了。

这一次,他又怎么会拒绝。

素白的手,涂着鲜红的丹寇,不急不缓的打开黑漆食盒,取出白瓷海碗来,接着又取出配套的小碗,满满盛了一碗,递过去。

“大公子,已经放凉了,您慢慢喝。”

闻着醋酿丸子汤的香味,韩庆宇满意的点点头,也不用调羹,就这么一饮而尽。

这醋酿丸子汤,他喝过一次就喜欢上了,只是碍于甄妙的身份,不好开口对甄宁说。

甄妙身为甄宁的堂妹。来照顾一下姐姐很正常,要是当姐夫的还要姨妹做吃食,就让人笑话了。

韩庆宇喝完,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似乎这汤的味道,没有前两次好。”

绯胭收了碗,递过帕子道:“许是大公子喝了酒,味道一冲,就混了。”

“或许。”韩庆宇觉得有道理,可看着白瓷海碗里还剩下大半的汤,却没有兴致了。

“大公子还喝吗?”

韩庆宇摇摇头。

“那婢子就收拾一下了。”绯胭说着转了身,弯了身子整理矮几上的碗筷。

她今日穿了一袭玫红的裙袄,腰间系着秋香蓝丝绦,衬的腰肢盈盈一握。这样弯着腰,那浑圆就更加挺翘,丝绦尾端不是名贵的玉饰,却是同色丝线打的精致的蝴蝶,正巧就服帖的划过那浑圆的弧度。在半空一晃一晃的。

韩庆宇目光不自觉落在那截盈盈细腰和浑圆上,晃动的蝴蝶穗子让他的心也跟着晃起来。

越晃越热。

绯胭转了头,小小的玉蝴蝶耳坠随之一晃,打着洁白如玉的面颊:“大公子,婢子收拾好了,就先出去了。”

韩庆宇张了张嘴,却觉得嘴干的说不出话来。心中有股无名的邪火在烧。

绯胭抿唇笑了笑,转身。

莲步轻移,那蝴蝶穗子又开始晃了。

“绯胭——”韩庆宇艰难的开了口,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他觉得自己可能醉了,脑子不听使唤,嘴也不听使唤了。

明明没打算开口的。

“大公子还有事?”绯胭眼眸如盈盈秋水望来。嘴角含着温柔的笑。

“绯胭,我头疼,来帮我按按。”韩庆宇神魂落入那汪秋水里,忽然又说的利落起来。

绯胭走过来,把食盒重新放在床头矮几上。

纤细柔美的手抚上韩庆宇额头。

少女独有的幽香传来。

二人靠的近。韩庆宇觉得更热了。

随着那双手在额头移动,心中像爬了小虫子,越来越痒。

“大公子——”绯胭惊叫一声,随后整个人被丢到床榻上,一个滚烫的身子压了上来。

“大公子,您不能这样——”双手拼命推着,身子跟着挣扎。

换来的,是身上那人更粗重的喘气声。

绯胭凝视着上方的白鹤银挂钩,无声笑了笑。

当那人终于进入她的身体时,随着呼痛的叫声,双手状似无意的挥动。

矮几上的黑漆食盒子被扫落在地上。

响声传来,食盒盖子摔开,里面的汤碗四分五裂,还未喝完的汤流的到处都是。

这响动,依然阻止不了床榻上二人的纠缠,可因为绯胭过来,坐在门外打瞌睡的小丫鬟却吓了一跳。

门本来就只是掩着,透过门缝看到室内情景,小丫鬟吓得尖叫一声,飞奔而去。

绯胭收回目光,笑了笑。

大奶奶不知道怎么行呢。

以大公子对大奶奶的爱护,做了这事,过后恐怕都不敢认的,那她岂不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大奶奶——”小丫鬟气喘吁吁的闯进来时,甄宁正吃着现买回来的盐渍青梅。

翠浓冷喝道:“坠儿,你慌慌张张闯进大奶奶屋子,还有没有规矩!”

后面一个丫头跟进来,满脸苦色:“大奶奶,是婢子无能,没拉住这小蹄子,让她惊着您了。”

说完去推坠儿:“还不跟我出去!”

大奶奶门户管得严,就是自己院里的丫鬟要见,也要先得了请示,她真没想到这小丫鬟胆子这么大,还没来得及问话,就一溜烟闯了进来,反倒让她措手不及了。

坠儿年纪本就不大,刚刚看到的事骇的她魂飞魄散,脑子都是乱的,语无伦次的道:“大奶奶,书,书房,大公子…”

“大公子怎么了?”甄宁猛的站了起来,身子一晃。

翠浓忙把她扶住,厉声道:“坠儿,你还不给我出去,惊着大奶奶看哪个饶的了你。大奶奶,您先坐着,婢子去书房看看。”

甄宁心咚咚跳得厉害,直觉发生了什么事,咬牙道:“翠浓。扶我去书房!”

“大奶奶——”翠浓迟疑了一下。

要是大公子那边真有什么事,大奶奶动了胎气可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