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提了两个油纸包,一大一小。

见了雀儿就递过去道:“是张氏卤肉的卤猪蹄。”

“怎么有两包啊?”

罗豹耳根又红了:“一包是给大奶奶的,一包是给姐姐们的。”

“不能吧,世子爷还给我们买了?”雀儿惊奇地道。

罗豹吭哧道:“给姐姐们的那一包,是我买的…”

不是他邀功,只是要是传出世子爷给丫鬟买猪蹄的流言,那世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原来是罗豹大哥买的,行啦,你跟我来。”雀儿笑盈盈地转了身就走。

“哎?”罗豹一脸不解。

雀儿回头笑道:“是大奶奶想亲自谢谢你呢。”

罗豹立刻就傻了:“大奶奶要见我?”

“是啊,快点啦,大奶奶还在亭子里等。”雀儿转过身就走。

罗豹赶忙跟上,心中却琢磨开了。

他是罗天珵亲自提拔上来的私卫,自然不是傻的,心思转了转就陡然明白了。

大奶奶这是要替丫鬟相看他!

不然,大奶奶什么身份,犯得着亲自谢他一个侍卫吗?

想明白这点,罗豹心砰砰就跳起来了,手心都是汗,等远远见了亭子里坐的人,更是连步子都不会迈了。

甄妙等在亭子里,虽然旁边就放了暖炉,身下坐的是厚厚的棉垫,还是觉得怪冷的,但为了亲眼见见人,只能选在这里了。

一身水蓝衣裙的阿鸾就立在甄妙身边,耳朵上还坠了两颗红珊瑚珠子,衬得她容光绝艳,竟是不比以容貌著称的主子逊色多少了。

等雀儿领着罗豹进了亭子,甄妙倒是先笑了。

雀儿纳闷的回头。跟着笑起来。

罗豹大概是太紧张了,居然同手同脚的走了进来,在笑声中拎着两包猪蹄单膝跪地:“罗豹见过大奶奶。”

甄妙盯了半天。就只看到个脑袋顶,不由叹口气道:“起来说话吧。”

罗豹站起来,头也不敢抬。

“这几日辛苦了。”

罗豹头垂得更低:“都是属下应当做的。”说着把两包猪蹄奉上,“还是温热的,世子说让您尽快吃。”

“今日有两份啊。”甄妙示意雀儿接过来。

雀儿就插口道:“大奶奶,一份是世子给您的,一份是罗豹大哥买了给姐姐们的。”

话音一落。罗豹脸腾的就红了,僵硬站在那里颇有几分手足无措。

甄妙嘴角弯了弯:“既然这样。雀儿你先把吃食送回清风堂去,你们那份就先分着吃了吧。”

雀儿欢欢喜喜的应了,接过两包猪蹄就走,走了几步转头问:“罗豹大哥。哪一份是你买的啊?”

“大,大的那包。”罗豹懊恼的都要撞墙了。

早知道今日要见大奶奶,他买什么猪蹄啊,真是丢大人了!

等雀儿走远了,甄妙就扫阿鸾一眼:“阿鸾,给罗侍卫上杯茶暖暖胃。”

阿鸾端了茶过去,素手纤纤举着:“罗侍卫,请喝茶。”

她声音轻柔婉转,珊瑚耳坠随着动作一晃一晃打着如玉的面颊。罗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垂着眼谢过了却没接。

阿鸾见状,把茶杯放到一旁的石桌上。就退了回去。

甄妙倒是满意的。

以阿鸾的容貌,又是精心打扮过了,第一次见她的人有这份镇定,已经算是不错了。

“世子在衙署,吃睡可好?”

听甄妙提起罗天珵,罗豹的局促就不见了。一一回了她的话。

甄妙见他言情举止都还不错,暗暗点了头。至于他本人的情况却半句没问。

这些回头问问罗天珵就知晓了,没必要做得太明显,万一亲事不成,以后也不至于太难看。

相看的差不多了,甄妙就端了茶:“阿鸾,你送罗侍卫出去吧。”

罗豹又行了礼,跟着阿鸾离开了亭子。

甄妙远远看着,倒发现罗豹一直离着阿鸾有一段距离。

大概等了一盏茶的工夫,阿鸾就折身回来了。

“怎么样?”

阿鸾就道:“从头到尾,没有主动和婢子说一句话,眼神也没有乱看过,就是临走客气的道了别。”

“这也难得了。”甄妙笑眯眯道。

阿鸾哭笑不得:“大奶奶,您说的什么话!”

甄妙笑而不语。

她记得远威候府那位萧世子见了阿鸾还频频失神呢,罗豹见了阿鸾能镇定如常,要不就说明他足够自律,要不就说明他足够聪明。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算是紫苏的良人了。

“大奶奶要跟世子爷说吗?”阿鸾忍不住问了一句。

甄妙摇摇头:“要是他看重紫苏,自会跟世子提的,到时候是世子跟我说才是。”

她家丫鬟都是美人儿,嫁出一个都要心疼一下的,难道还要上赶着不成。

而且她还要看看,紫苏和阿鸾,罗豹都是见了一面,他是坚持选紫苏呢,还是改变主意呢?

甄妙一直没有见到罗天珵,直到要去永王府那日的大清早,罗天珵才匆匆赶了回来。

短短数日,他竟是又瘦了些。甄妙都有些诧异了,忍不住问:“就忙成这样吗?”

罗天珵露出疲惫的笑:“过些日子就好了。”

没有人知道,锦鳞卫除了明面上的衙署,还有暗卫的存在,而暗卫就握在他手里。

最近各方蠢蠢欲动,一些不大方便见人的事,都是暗卫去执行的,再加上他还要掌控国公府那股暗卫,忙碌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二人上了马车向永王府驶去,许是太累了,罗天珵很快就靠着车壁睡着了。

甄妙悄悄掀起帘子一角看着街上风景,忽然就见一个孩童猛然冲到了马车前面。

 

第二百五十二章 暗卫

那孩子不过四五岁大,站在路中间望着眨眼就到眼前的马车连害怕都忘了,就那么傻在原地。

千钧一发间,一个身影忽然蹿出,在地上那么一打滚儿,抱着孩子就滚到了路边。

紧跟着,马长嘶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甄妙身子晃了晃,惊得掩了嘴。

她跟马车一定犯相吧,怎么每次都惊心动魄的。

罗天珵也被晃醒了,抬起眼帘有些慵懒地问:“怎么了?”

甄妙指指外面:“差点撞着个孩子。”

罗天珵就往外看去。

这时路上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都在议论纷纷,竟是把路堵得水泄不通了。

罗天珵微微皱眉。

要是耽误了时辰,永王府那边说不准就起了膈应,更甚者,要是耽误久了起了变故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眼神微闪,倒是玩味的笑起来。

也不知道这一出,到底是偶然还是有意了。

正这么想着,就有一个妇人披头散发的跑出来,从那救人的男子手中抢过孩子就大哭起来,边哭边摇那孩子:“二宝你怎么啦,你没事吧,没事吧?“

那孩子本就只有四五岁,又受了那么大的惊吓,现在还没回神呢,被妇人这么猛摇晃,当时就翻起了白眼。

妇人抱着孩子就冲到了马车前,杀猪般的嚎哭起来:“我的二宝被撞傻啦。贵人们可不能撒手不管了啊——”

她叫的声音又大又凄惨,很快就里外里围满了看热闹的。

有那没看到刚才情景的,见妇人抱着个孩子哭的凄惨。那马车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当下摇头叹息起来。

半夏本是和车夫坐在一起的,见状跳下车来,脸上倒是带着惯常的笑:“这位大嫂快别哭了,刚才乡亲们都看得清楚,咱这马可是没碰着这娃娃一指头——”

话未说完,那妇人就一口唾沫星子呸来:“没碰着?没碰着我家二宝怎么这样了。啊,小妇人知道了。您家是贵人,就不把我们这小老百姓的命当命了…”

半夏也有些恼了。

他能当世子爷的小厮,本来就是眉眼灵活的,心中虽恼面上却不露。依然带着笑放大了嗓门:“大嫂这话倒是有意思了,因为我家主人是贵人,就不把百姓的命当命了?照您这么说,那京城贵人可多得是呢!”

妇人气势一顿。

半夏立刻就接着道:“大家眼睛都雪亮着呢,明明是这娃娃跑到大路中间去的,还没碰着一个衣角呢就被人救了,孩子许是受了惊吓,这是五两银子,权当给小娃娃压惊了。大嫂赶紧带孩子去医馆看看。也别在这闹了,没得耽误大家工夫。”

那妇人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对方这么和善。又是给钱又是讲道理的,一时间倒是忘了撒泼了。

围观的人听明白前因后果,也跟着道:“是呢,孩子既然没被碰着,人家又出了压惊银子,还是快带孩子去看看吧。”

“啧啧。我看呐,那小娃娃可能吓丢魂了。去医馆不管用,得去找人收收。”

半夏冲四周拱拱手,笑着道:“劳烦各位让让,我家主子还有事不好耽搁了,小的在这里替主子谢过各位乡亲了。”

有那有见识的看清马车上标记,倒抽口冷气,失声道:“这是镇国公府的马车呢!”

“呀,镇国公府的贵人如此客气,倒是难得了。”

围观的人不自觉就让开了一条路来。

妇人见了眼珠一动,对着那救人的男子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小妇人给恩公磕头了,若不是恩公相救,我家二宝早就命丧马蹄了,可怜小儿命贱,能有几两银子压惊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恩公大恩小妇人无以为报,这个请恩公买酒吃了,还望恩公莫嫌弃。”

妇人把半夏给的碎银子递过去,半夏气个倒仰。

这妇人也忒可恶了。

这番话说出来,不是暗指他家主子瞧不起人,对救了孩童也给他解围的人,连一声谢也没有,就这么端坐在马车里不露面吗!

果然许多人目光就落在那低调而不失贵气的马车上了。

就在这时,车窗帘忽然掀起,露出一张清风朗月般的容颜,四周顿时静了静。

那男子嘴角含着清雅的笑,眸光流转落到救人的男子身上,声音清越悠远:“罗五,既然事情都办好了,还不过来,真等着人家请你喝酒啊?”

那男子快步走到车前就抱拳一礼:“主子,属下事情没办好,请您责罚。”

罗天珵牵起嘴角笑了笑,淡淡道:“走了。”

车窗帘就这么放下,四周却鸦雀无声,马车就这么驶了过去,走得老远了还能听到哒哒的马蹄声。

人们这才哗然。

原来那救人的,本来就是人家的属下!

本就是那孩子闯到路中间,被人家救下来,还给了压惊银子,这样的周到,就越发显得那妇人无礼了。

这围观看热闹的,本来就爱起哄,当下就奚落起来。

那妇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抱着孩子一头扎进了人群里,手中碎银子却握得越发紧了。

谁也不曾发觉,又有一个面容普通的男子悄悄跟了上去,就像一滴融入河流的水珠,瞬间寻不出来了。

甄妙见没事情了,松了口气,提了车壁一角小火炉上的铜壶,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罗天珵,一杯握在手中暖着。

等茶可以入口了,忙喝了两口,又拿起红豆山药糕吃起来。

反倒是罗天珵忍不住了。挑挑眉问道:“皎皎,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哎?”甄妙把吃了一半的糕点放下,板了脸道。“没什么想问的。”

他还真以为送了几次礼物,她就没脾气了?

这么想着就没忍住,刺了一句:“就是麻烦,还不是你惹出来的。”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主儿前辈子还不一定活得多么苦大仇深呢。

她可倒是走运啊,嫁过来就是活靶子。

罗天珵这些日子几乎没怎么合过眼,就觉太阳穴疼得厉害。伸手揉了揉,才苦笑道:“皎皎。你还生我的气呢?”

没等甄妙回话,就凑了过来,倒是没有刚才的清贵样了,反而是死皮赖脸的笑着:“皎皎。我以后真的不犯病了,你就饶了我吧,行不行?”

甄妙甩了个白眼:“打老婆的人都这么说,保证下次不打了,可到时候还不是照打不误?”

也不是她矫情,可想想那晚的事,虽知道他事出有因,可到底是意难平。

罗天珵愣了愣,忽然就揽住了甄妙。嘴凑到她耳朵旁,低声道:“等回去,我给你负荆请罪还不成?”

“怎么负荆请罪?”

“就是真正的负荆请罪。到时候你想怎么打都成?只是有一样,打过了以后可别再记仇了,咱们好好过日子成不?”

真正的负荆请罪?

甄妙一琢磨,脸立刻热了,咬了唇道:“无赖!”

“是,是。我无赖,娘子就别和我计较了呗?”罗天珵忽然就含了她耳垂。往耳朵里吹着热气。

甄妙当下就懵了,这种忽然由蛇精病进化成忠犬的节奏,是不是太快了点儿?

她这一发愣,那人就得寸进尺上了。

甄妙忙一把推开,理了理鬓发,淡淡道:“别闹!”

罗天珵见她说得认真,这才苦笑一声,老实下来。

看来自己是不适合玩死缠烂打那一套啊,怎么萧世子说用这些招数对付女人,什么样的女人都手到擒来呢?

甄妙也不是完全不好奇,等快到永王府时,问道:“那罗五,也是你的手下?怎么出门时没见他跟着啊?”

罗天珵只犹豫了一下,就道:“罗五是我的暗卫。”

“暗卫?”甄妙来了兴致,“和罗豹一样吗?”

“罗豹?”罗天珵看了甄妙一眼,有些别扭的问道,“你还知道罗豹?”

甄妙自知失言,咳嗽了一下道:“不是你每日都派他给我送东西吗,我听雀儿说的。”

某人当下就沉了沉脸。

那臭小子,让他给皎皎送东西,怎么他上蹿下跳的刷存在感!

媳妇还生着他气呢,这种时候抢风头,完全不能忍!

罗天珵当下就决定把罗豹丢到演武场上好好摔打去,送礼什么的,以后还是亲自来!

见甄妙等着解释,就道:“罗五是暗卫,罗豹是私卫,那不一样。反正你记着,能在府上见着的就是私卫,暗卫一般不会出现在人前就是了。”

“那罗五——”

“罗五以后就是私卫了,正好前些日子空了一个缺儿。”

已经在人前露面的,自是不能当暗卫用了。

见他露出疲态,甄妙没再问下去:“你先养养神吧,别到了永王府支撑不住睡着了。”

“嗯。”

马车又行了一盏茶的工夫,永王府也就到了。

甄妙跟着罗天珵一路由人簇拥着进了大厅,只扫了一眼就立刻垂了眉眼。

她倒是没想到,除了太子,几位皇子和公主们都来观礼了。

罗天珵悄悄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安心。

永王在皇上心里分量颇重,又是太子被冷落的敏感时候,这样的场面也就不足为奇了。

接下来焚香鸣炮叩拜,一番礼仪折腾下来就到了开宴的时候。

还未落座,昭丰帝的旨意就传了过来,甄妙被封了佳明县主。

宴席这才开始。

第二百五十三章 诗词

因都是宗室成员,宴席就设在偏厅里,并没有以屏风等物相隔,只以男女分桌。

甄妙左手坐了重喜县主,右手坐了初霞郡主,扫视一圈,太子妃和上次寿宴见着的四公主并没有来。

这一次,几位王妃和公主对她的态度就友善多了,频频有人敬酒。

甄妙今日是主角,这敬酒就不好推脱了,可她心里苦啊,论酒量,她虽距“一杯倒”还有点距离,可也没多少抢救的余地了。

还好她们这一桌是果子酒,勉勉强强支撑了一圈,甄妙脸上就升起了红云,眼神也多了几分迷离。

重喜县主就给初霞郡主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