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她脸色难看,试探地问:“王爷您——”

六皇子神态恢复如常,不以为意道:“孩子这么小,哪能看出来像谁,我还有点事,先去书房了。”

留下甄静怔怔地想,不对呀,您刚才分明不是这么说——

再深想,她浑身一颤,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蟹酿橙

难道说,王爷真的对甄四念念不忘?

甄静想到那个难堪的夜晚,她丢失了少女最宝贵的东西,那个男人却用轻飘飘的语气,在她面前提起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还是她的堂妹!

这种感觉,远比他提起的是一个陌生女人来的耻辱!

甄静心里存了疙瘩,瞧着刚出生的女儿就总觉得像甄妙,虽不至于嫌恶,一番慈母心到底是淡了许多,只一心盼着再为六皇子生下一个儿子来,这就暂且不提了。

罗天珵带着甄妙从辰王府出来,先送她回了镇国公府,然后径自去了衙署。

他召来暗卫吩咐:“选几个可靠的人去荆州十里庄。”

这一次淮河之行,意料之中,并没有查出大的舞弊案来。

昭丰帝失望之余,一方面着手安排重开海禁事宜,一方面又拨了赈灾银,把淮河两岸的河堤重新休整。

淮河横跨南北,途经离京城极近的荆州,荆州常年雨水不丰,历来拨去修葺河工的款项,下落都心照不宣。

只是敬德十八年,荆州一场暴雨,河水从十里庄决堤,淹了沿岸村庄无数,十里庄数百口人更是无人生还。

那一年他刚出了祖母的孝期不久,名声扫地,旧友皆避之不及,一个人骑马出城散心,就见和淮河相通的护城河水势大涨,偶尔还有泡大了肚子的尸首飘过。

荆州决堤一事震惊朝野,因为那一段河段,竟是用稻草充作石料筑堤的!

那一年,是大周朝最风雨飘摇的一年。

昭丰帝大怒之下,朝廷的震动不比这动静小。三皇子最有力的支持者,他外祖一家,就是在这次事件中跌了跟头。然后六皇子才在与三皇子的较量中迅速胜出,在昭丰帝驾崩后,坐上了那个位置。

敬德十八年。离现在还有五年。对罗天珵来说,实在是太久了。

只要一想到有一个人惦记着他媳妇,还能活蹦乱跳五年。他就夜不能寐!

他用手指在檀木桌面上写下“十四”两个字,然后手指扣起,闲闲敲打着。

等明年,他要提前引爆此事,若是在打压三皇子不得翻身之余。能挽救些百姓的性命,也算是为他和皎皎将来的孩子积福了。

当然,现在他也要给三皇子找些乐子,省得他胡思乱想!

罗天珵双眼微眯,遮住了狠戾的光芒。

三皇子回了燕王府,安顿好景哥儿,压不下心头燥热。没等天黑就去了往日最宠爱的一个妾侍那。

揽着爱妾一番折腾,看着被压在身下的人双目微闭,温顺柔婉,顿觉索然无味,没等入巷就翻身起来。整理好衣裳扬长而去。

他回了书房,只觉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抬脚又走了出去。

燕王府精致气派,秋日里,处处是景。

三皇子站在一处赏菊,遥遥看着一个妇人由丫鬟领着由远及近款款而来。

那妇人穿了鹅黄的裙衫,身姿窈窕,如柳随风,这么走来,给人步步生莲之感。

看着那鹅黄色身影,三皇子鬼使神差站在了去路处。

等妇人走近了,领路丫鬟忙行礼:“见过王爷。”

三皇子目光落在妇人那里。

那妇人跟着敛衽施礼,并不抬头,声音温雅:“小妇人见过王爷。”

她规规矩矩的低着头,三皇子只能看到她发髻间那颤巍巍的钗头银蝶,并数朵娇艳的海棠绢花,还有那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

三皇子移开目光,问那丫鬟:“这不是府上的吧?怎么这个时候在园子里行走?”

“回王爷的话,这是教大姑娘针线的邢师傅,平素都是教完就走的。”

“这样么?”三皇子望向妇人,“邢师傅,不知小女学得如何?”

妇人这才微微抬了头,恭敬回道:“大姑娘蕙质兰心,已经学会好几种针法了,在她这个年纪,算是难得的。”

三皇子这才看清妇人长相。算不上极美,却胜在年轻,皮肤白嫩,腰细腿长,就这么静静站在那里,别有一番韵致。

三皇子微微一笑,声音有些低沉:“邢师傅这话就是过溢了。小女顽劣,自打王妃去后无人管教,恐怕野的不成样子,说她会了好几种针法,本王却真有些不信的。”

“王爷!”妇人有些惶恐的抬眼看了三皇子一眼,又飞速落下,“小妇人不敢胡言。”

三皇子笑得温和:“邢师傅莫慌,本王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还想细问问小女的情况,请移步这边。”

妇人迟疑之际,三皇子扫领路丫鬟一眼,淡淡道:“你就在这等着。”

“是。”丫鬟半个字不敢多说,忙应道。

三皇子已经转了身,去了菊花架子那边。

“邢师傅,快过去吧,让我们王爷久等就不好了。你放心,我们王爷对人极好的。”

等妇人过去,三皇子神态放松,问道:“邢师傅是哪里人,住在何处,家里都有什么人?”

妇人低着头回答:“小妇人是南淮人,五年前嫁到了京城,因为会些南边的绣法,为了补贴家用,在天绣阁当了绣娘,后来就受聘来教大姑娘针线了。外子在京郊开了个小酒馆,两个女儿也都在那边。”

“京郊啊——”三皇子语气有些奇异,“这一来一去,邢师傅岂不是很不方便?”

“不,不,小妇人长期雇了辆马车,只是费些时辰罢了。”

三皇子轻笑一声:“依本王看,邢师傅以后还是住在王府好了,不授课的日子再回去。”

“王爷?”妇人惊讶的抬头。

三皇子却再懒得啰嗦,一手捂住妇人的口,一手把她按倒。

“呜呜——”妇人激烈挣扎,所有喊叫都被三皇子宽大的手掌堵在喉咙里。

三皇子眼睛渐渐泛红了,用腿禁锢住妇人修长双腿。直接褪了她裙衫下的里裤,一个挺身就入了进去。

花影摇动,虫鸟哀鸣,不知过了多久,三皇子才餍足的站了起来。看着草毯上泪流不止的妇人。对不远处早已吓傻的丫鬟吩咐道:“扶邢师傅去客房歇着。”

他弯了腰,附在妇人耳边道:“不准寻死,不然本王伤心了。可是会找你家人讨个说法的。”

妇人又羞又怒,再也忍不住昏死过去。

到了晚上,三皇子又去了安置妇人的小院,依然是用强要了她身子,自此食髓知味。夜夜离不得她,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流水般的拿来哄着妇人。

时日久了,妇人竟也软化下来,等后来三皇子终于厌了,赏了一笔银子打发她走时,竟有些依依不舍了。

妇人离去时那哀怨不舍的眼神,激起三皇子极大的满足感。

有的时候。底线是一道看不见的锁,一旦被打破,就会放出意想不到的凶兽来。

自打这次得手后,三皇子对那手到擒来的侍妾、歌姬,再提不起半点兴趣。却专爱那颜色好的年轻妇人。

三皇子找到了新乐子,罗天珵这边,也没闲着。

京城有一个酒肆处在偏僻的巷子口,平日除了酒,只卖一些简单的下酒菜,如花生米、茴香豆、猪耳朵等物,到了蟹肥菊美之时,却多了两道菜,一道香辣蟹,一道蟹酿橙。这两道菜,在饕餮客中是相当有名的,每当那酒旗上多了蟹钳的图案时,人们就会蜂拥而至。

罗天珵闲下来时,就去那家酒肆,跟着厨子同时也是酒肆的老板,学那道蟹酿橙。

原本他是想两道菜都学的,只是对做菜向来不在行,怕都学会时,蟹最肥美的时候就过去了,这才舍了一样。

蟹酿橙,想来女子会更喜欢吃吧?

“对了,就是这样。”老板掀开罗天珵亲手从蒸锅里取出的橙子盖,看了看里面颜色,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此人身份,可那笔银子,还有此人隐隐流露出来的气势和贵气,足以让他把家传手艺倾囊相授了。

“那多谢老板近来的教导了。”

“不谢,不谢。”老板擦了擦汗。

罗天珵莞尔:“那我便告辞了。”

“贵客慢走。”老板狠狠松了口气。

罗天珵转头:“对了,明年我还来!”

还来?

老板瘫坐在擦得锃亮的长条凳上。

祖宗哎,这位爷学一道蟹酿橙学了小半个月,明年还来,他还是考虑搬家好了!

不提老板的心碎,罗天珵亲自去选了一篓最肥美的蟹,提了菊花酒,兴冲冲回了国公府。

“世子,这么多蟹呀,你这是——”

罗天珵拉着甄妙的手,笑道:“皎皎,你随我来。”

他把她拉到清风堂专设的小厨房,把下人都赶了出去。

“你等着,我给你做一道菜尝尝。”

这道菜,他已经做了上百遍,糟蹋的螃蟹都数不清了,以至于现在闻到那股子蟹味,都有些反胃,可一想到就在一旁看着的甄妙,心中却多了几分喜悦和迫切。

他熟练的收拾螃蟹,剔除橙肉,动作有条不紊又不失迅速。

甄妙站在门口,凝视着认真做菜的罗天珵,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她家世子,学会洗手作羹汤了呢。

“皎皎,你尝尝怎么样?”罗天珵取下蒸好的橙,舀了一勺蟹肉递过来。

甄妙望着他笑:“好呀。”

她没有犹豫,把鲜美四溢的蟹肉吃了下去,心想,让肠胃不受什么的,暂且一边去吧。

第三百五十六章 相拥

蟹酿橙鲜香美味,一口吃下,连浑身毛孔都舒坦了。

甄妙满足的眯了眼,赞叹道:“世子,你的手艺不错,这蟹酿橙味道好极了。”

“可喜欢吃?”见她喜欢,罗天珵同样心情飞扬。

甄妙点头:“喜欢。”

罗天珵得意的挑挑眉:“这道菜简单,我就去问了问做菜的师傅,就学得*不离十了。”

甄妙嘴角抽了抽,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天天带着一身螃蟹味回家。罢了,看在他认真努力的份上,给他个吹牛的机会吧。

“怎么了?”见甄妙神情古怪,罗天珵问。

“没事,就是觉得夫君好厉害!”甄妙笑眯眯道。

罗天珵矜持的笑:“这也不算什么,那师傅还有一道拿手菜是香辣蟹,回来我再问问,学会了还做给你吃。”

还是螃蟹!

甄妙默默为自己点了根蜡,面上不露声色地笑:“好,到时候我再做几道菜,就能凑一桌子席面了。”

她想了想道:“就做百花鱼肚和芙蓉肉吧,这两道菜清淡些,里面又都放了虾肉,配着香辣蟹正好,对了,再加一道冰糖湘白莲。”

罗天珵下意识咽咽口水,问:“那百花鱼肚和芙蓉肉名字甚雅,是以鲜花入菜吗?”

甄妙扑哧一笑:“不是,那百花鱼肚是把炸好的鱼肚用鸡汤煨了去腥。层层叠叠铺在青瓷盘上,再把调好的虾肉酿于鱼肚上,加了火腿末、香菜末蒸好。瞧着如百花盛开。芙蓉肉则是把肉片切成叶子形状,火腿切成梅花瓣,装盘时以姜丝作蕊,图的就是个美观雅致罢了,和鲜花无关的。”

同为吃货的罗天珵听得心驰神往:“皎皎你什么时候做?”

甄妙就笑:“等世子什么时候有时间学了香辣蟹呀。”

罗天珵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吭吭哧哧道:“也不一定非等香辣蟹的,这蟹酿橙不也很好?”

见甄妙一个橙子吃完了。他又递了一个过去,嘱咐道:“蟹肉寒凉。不宜多吃,只能再吃这一个。剩下的,我叫人送到怡安堂去孝敬祖父祖母。”

甄妙捧着香喷喷的橙子,心想。反正吃一口也是肠胃不受,吃两个也是肠胃不受,既然都吃了,那干脆先过了嘴瘾好了,省得两头委屈。

她拿着调羹舀了一勺,笑眯眯喂进嘴里。

罗天珵见她吃得香甜,莞尔一笑。

不出所料,没过多久,罗天珵照例回了衙署。甄妙终于松了口气,只等着吃螃蟹的后遗症发作了。

像她这样的吃货,因为吃不了螃蟹不知道扼腕叹息多少回。来到这的第一个秋天就悄悄试过了,没想到换了副身子,照旧不能吃。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这具身子的反应更大,没出一个时辰,她就开始频频跑净房。上吐下泻,到最后腿肚子都打颤了。吓坏了一屋子伺候的人。

“大奶奶,婢子去前边找半夏,让他叫世子爷回来吧。”阿鸾小心翼翼道。

白芍沉着个脸念叨道:“大奶奶,不是婢子说,您总该爱惜自个儿的身子,既然吃不了螃蟹,怎么还强吃呢?”

青鸽反驳道:“白芍姐姐,这你就不懂啦,螃蟹好吃呢。”

她心疼的望着甄妙:“大奶奶,您吃了难受,以后让婢子替您吃得了。”

甄妙额角青筋直跳,抚着肚子咬牙道:“都闭嘴!”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

她气若游丝:“白芍,扶我去榻上躺着。阿鸾,不许去找世子爷。你们都听着,今日的事儿谁也不许外传。”

“那,那总要请个大夫来呀。”百灵忧心忡忡。

甄妙小心翼翼躺好,摇头道:“不必了,请了大夫,世子也就知道了。我吃了螃蟹,就是上吐下泻难受点,转日就好了,并无别的大碍,你们都放心。行了,阿鸾留下伺候着,你们都出去吧。白芍,等下的对账,你就辛苦些。”

等人都出去了,甄妙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无意识地盯着婴戏莲的幔帐叹了口气。

为了不让夫君大人失望,顺便混几口螃蟹吃,她容易嘛!

“大奶奶,您用汤婆子暖暖肚子吧。”阿鸾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个冬日常用的巴掌大小的汤婆子来,注了热汤,裹了绒布,给甄妙放在小腹上。

小腹热腾腾的,疼痛略略缓解,甄妙才把紧蹙的眉舒展开,叹道:“阿鸾,你有心了。将来离了你,我恐怕都不习惯了。”

“大奶奶?”阿鸾惊讶抬头。

甄妙用说话来分散注意力:“前些日子,世子和我提了,他有个下属看中了你,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阿鸾扑通跪下来:“大奶奶,婢子不想离开您。”

“怎么是离开我?像紫苏,她若不是恰好有了身孕,此时也该回来给我当管事媳妇了,你到时候也是一样的。”

阿鸾低着头:“婢子还是想再伺候大奶奶两年再考虑。”

甄妙见她说得坚决,想着阿鸾今年不过十五六岁,在丫鬟中确实不算大,既然她暂时没有嫁人的心思,再留上两年也是可以的,就不再强求。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阿鸾侧坐在床榻沿上,替甄妙按捏着眉心。

几个丫鬟出去后,还有些担心。

“真的不给大奶奶请大夫吗,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青鸽有些不安的问。

“呸呸,大奶奶怎么会出事,你这丫头再这么嘴笨舌拙,我可要打你了。”百灵斥道。

“我也想不通。大奶奶分明吃不了螃蟹,怎么还要吃呢?”雀儿摇了摇头。

百灵看看四周,见小丫鬟们离得远。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你们还小,自然是不懂这些道理的,那螃蟹呀,是世子亲手做给大奶奶吃的。我若是大奶奶,别说是吃了肠胃不受,就是砒霜,也会笑着吃下去的。”

她真的无法想象。像世子那样的男子,居然会亲手为妻子做菜。

那些斯文人说君子远庖厨。她一个丫鬟懂不了那么多,却觉得,会为大奶奶做菜的世子,胜过所有优雅斯文的贵公子。

被一个男子如此相待。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砒霜你也吃?百灵姐姐,你傻了吧?”青鸽越听越迷糊了。

雀儿年纪虽小,却隐隐明白了些,这算是世子爷和大奶奶的闺房事,她不好意思多说了,只抿了嘴笑。

百灵伸手,捏捏青鸽肉嘟嘟的脸:“你才是个傻丫头呢!”

傻丫头却跳起来,有些结巴地道:“世子爷——”

百灵和雀儿回头,都傻了眼。

不知站在台阶上多久的罗天珵大步走过来。脸色微凝:“刚刚你们在说什么砒霜?”

百灵垂了头,在罗天珵的凝视下,顿感压力。小心翼翼道:“世子爷,是婢子和她们说笑呢。”

罗天珵心中狐疑,冷声问:“大奶奶呢?你们怎么都在外边?”

他说着抬脚往里走,青鸽最是个听话的,想着甄妙的嘱咐,慌张拽住他衣角。大声道:“世子爷,大奶奶睡着了!”

罗天珵回了头。盯着那满是肉坑的手,嘴角抽了抽。

要不是这胖丫鬟,他还真会以为有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在罗天珵注视下,青鸽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他转了身,大步走了进去,推开门,正见阿鸾扶甄妙起来。

短短工夫不见,她竟憔悴了许多,瞧着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罗天珵变了脸,大步流星走过去,推开阿鸾把甄妙横抱了起来:“怎么了,既然不舒服,就好好躺着,起来做什么?”

甄妙强忍着尖叫,都快哭了:“别,别动!”

“嗯?”

“你轻轻地,轻轻地放我下来。”

“啥?”罗天珵呆了呆。

“快点!”甄妙咬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