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淳道:“当然可以。”他顿了顿,“那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作为交换,当然可以。”君归垂着眼睛摆弄手里衣白苏给他带回来的玩具,眼神都不肯再递给宋淳一下。

“地面是圆形,这是谁告诉你?”宋淳还是不相信一个十岁的孩子会思考这个问题,他机智地觉得他一定是被别人灌输了这些东西。

君归手里的动作停了下,他转身去看衣白苏,衣白苏正斜身坐在不远处的栏杆上看水,温和地冲他笑了下。

君归这才回过头,得意道:“我娘。”

“咦?”宋淳一愣,据他所知,这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娘就没了啊。

“——留下的书。”君归得意洋洋玩了一个说话大喘气的游戏,他偷偷欣赏宋淳脸上从惊异到淡定的表情,低头笑了下,他将喜悦感埋在心里:他有娘亲的,他娘亲就在他身边。这个秘密让他愉悦欣喜,他整个人都欢快起来。

“原来如此。”宋淳道,“只知道衣圣医医术精湛,不想对天文也有所涉猎,不知道这书能否——”

“不借!”君归直接拒绝了他,不过很快他觉得不妥,又软了语气,“不过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他腾出一只手指了指脑袋,“都在这里,比书里都全。”

一个是鲐背之年的老者,一个是年方十岁的稚童,居然就这般聊了起来,还颇为投缘的模样。

盛熹回来的时候,君归正认认真真地在纸上画着什么,宋淳在一旁看着,偶尔出声指点,频频满意点头。衣白苏只看着君归,并没有注意到盛熹脸色不好。

宋淳看着君归,几度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若是我当你老师,指点你几年学业,你认为如何?”

“为什么?”君归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宋淳沉思片刻,道:“陛下把我从牢房里接出来的时候,让我先去休息,之后再去见你,我不肯。你可知道为何?”

君归摇头。

“因为我等不起。”宋淳弯起嘴角,可是神色却有些悲哀,“我活不了几年了。应该就是这几年就该去了,人活到这个时候,总会有这么一种感觉的。可是我总还是觉得,这辈子真是太短了。”

君归很安静地看着他,没有插话。

“我还有许多想做的事情,但是却做不了,有些事情我的儿孙天赋有限,帮不了我,我想当你的老师,可能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我会尽我可能地将我所知道的教给你,这可能并不是一种愉快的体验。”

君归皱了下眉头,认真地思索了下:“我愿意答应,可是我要同家中长辈商量。”

宋淳失笑:“对对对,居然忘了你才十岁,应当是家中长辈做主才是,老夫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

盛熹听到这里,明显愣了下,他对衣白苏道:“宋老似乎很喜欢小归。”

“我儿子嘛,人见人爱。”衣白苏眯着眼睛,一副幸福的样子。

盛熹摇摇头:“宋老主动去收的学生只有两个,一个是我皇兄,一个是小归,让小归珍惜,宋老是一座能移动的宝库。”

宋淳和君归投缘地紧,他带着君归非要去皇宫最高处去看星星,一老一少吵吵嚷嚷地就走远了。

水榭恢复了平静。

衣白苏跳下栏杆:“我们也回去?”

“苏苏。”盛熹突然叫住她。

周遭很安静,提着宫灯的宫女立在远处,天边橙红色的云已经谢尽,暮色四合,星子已经出现在空中,只是光芒还不甚清晰。

“嗯?”她歪了下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盛熹的声音其实很好听,低沉温雅,单只凭声音,就能让人平白升起几分好感度,衣白苏也喜欢听他说话,否则她前世的时候也不会总是逗他。只是他这时候出口的话,却让衣白苏浑身有些僵硬,她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想要个孩子。”盛熹重复了一遍。

衣白苏已经平静下来,熟料她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他温柔又毫不留情地堵住了她的退路。

“苏苏,我要你给我生个孩子。”

他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只是眼底却得如同一弯沉郁安静的墨绿色湖水。

第48章 白苏失踪

天色慢慢地又暗了几分,衣白苏渐渐看不清了他的眼睛和神色,周遭安静,水榭潮湿的气息在此刻显得冰凉沉重。

“陛下对你说了什么?”衣白苏问道。她只知道他离开之前好好地,他素来谨慎温雅,这会儿突然说出这种尴尬的话题,让衣白苏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坏心眼的皇帝陛下哪里刺激到了他。

“…你不要问。”盛熹很干脆地拒绝回答,他伸出手去触碰她垂在身侧的右手,她手指冰凉得过分,盛熹一愣,他笑了一下,眼睛重新暖暖地弯了起来,“你别慌,是我…一时糊涂了。”

衣白苏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盛熹岔开话题,聊了些这些日子的趣事,他照顾着她的情绪,可是心间却难免有悲哀泛起。

只要她在他的身边,他可以忍耐她对他的无心无情。可是他真的没有一丁点安全感,他以近乎于威胁的方式逼迫她,可是他每次恍惚走神的时候,总是觉得她会突然离开,这点总是让他寝食难安。

刚才皇兄唤他过去,随口聊起了君归,皇兄玩笑道女人皆健忘,若不是有君归的存在时常提醒衣白苏,怕是她早就会忘了君晞吧。本就是调侃他的玩笑话,盛熹没放在心上,谁知皇后却皱着眉头问他是否考虑过让衣白苏生个孩子。

“即便她不情愿,即便再次逼迫她,也无不可。”皇后冷冰冰地这么说道。

“虽不至于让你立刻得偿所愿,但是起码…能近一步。”皇后继续说道。

用一个孩子,束缚住她,然后将她蚕食鲸吞。这是皇后话里话外的意思。

但是盛熹很快发现他做不到,当他触碰到她冰凉的手指的时候,感觉到她有些惊惧地后退的时候,他一路上的心理建设就全部崩盘。他已经逼迫她与他成亲,逼迫她待在他身边,但是最起码这件事情是底限,不能强迫。

——他希望她自己开口要他。

他停下步子,突然侧身将她抱进怀里,衣白苏难得地选择了顺从,他嗅着她身上苦涩甘香的药草味道,压抑着心里的冲动。

“盛熹。”衣白苏突然开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我可以…”

“做什么,给我纳妾?”盛熹不怒反笑,他没放开她,反倒是抱得更紧。

衣白苏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打在耳边,她微微侧头避开,而后道:“你年纪确实是不小了,若是实在想要孩子,我便只能为你纳妾。”

“你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条件苛刻一些也可以帮我寻找吗?”盛熹显得很平静。

“…我会尽力找到。”

“喜欢你。”

“盛熹——”她皱皱眉头,“你别闹。”

“只喜欢你。”

“…”

“把你给我。”他道,“既然什么都可以给我找,那把你自己给我。”

盛熹最终拂袖而去,衣白苏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无奈,而当为她引路的宫女将她引入一条陌生的小路的时候,她突然后脑一疼,此时衣白苏心中顿时更加无奈。

·

衣白苏失踪了。

守在宫门口等候王妃的暗卫们直到宫门关闭也没等到自家王妃,这才觉得有些奇怪,即便自家王爷跟王妃吵架,王妃生气了,也不会没通知一声就留在宫里啊。暗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使唤一个人去禀告了自己王爷。

盛熹深夜入宫,皇帝披衣起身,而后乌衣卫搜索至清晨,只找到了一具宫女的尸体,死于服毒自杀。有人看见昨晚这个宫女为衣白苏提灯引路。

整个长安城瞬间戒备森严,甘露宫内进行了一系列的大清洗,前朝的宫女太监以及与他们相熟之人,不论有罪与否,悉数暂押天牢。长安城外更是驻扎起军队,金戈和盔甲碰撞着令人齿冷的声音。

百姓们更是战战兢兢,很多店家闭门歇业,倒是老长安人镇定一些:他们曾经见过这般的情景,依稀是上一次政变。政变…想到这里,他们也哆嗦了起来。

长安城百业萧条,倒是城外的拈花寺香火突然旺盛得不得了,每天来上香祈福的人数都堪比平常的初一十五,说来也是,战战兢兢的百姓们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只好前来乞求神佛的保佑。

衣白苏此时随意跪坐在小桌前,不远处的桌案上也摆着一尊佛陀像,袅袅青烟正上,她揉了揉疼痛的后脑勺,皱着眉头喝了一口茶水。

她面前的人正在沏茶,苍老的手指表面皱纹纵横,皲裂如同树皮,手指无法自抑地颤抖着,一杯茶水按照茶道的步骤沏完,已经撒得不剩下什么了。

衣白苏觉得自己应该嘲讽一下,可是他却首先开口。

“衣圣医,老成这样是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他问道,声音苍老喑哑,似乎下一刻就会喘得说不上来话了一般。

衣白苏抬头看他。

稀疏雪白的头发规规矩矩地挽成发髻,没有一根散发余出,眼睛里长着白翳,黯淡而没有光芒地注视着她。

——前朝哀帝。

当然他的名字不是这个,哀帝是他“死后”史书上记载的谥号。衣白苏在皇宫里见过他的画像,虽然有些失真,但是她依旧能一眼认出来,他真的还活着。

想了会儿自己的心事,衣白苏才懒洋洋地去回答他的问题:“并不。”

“愿闻其详。”

“长安城有位老者,岁数与你相当,名叫宋淳,不知你可否听说过?”她问道。

“知道,早些年曾经建议修改水道连接江河,所言字字珠玑。”哀帝果真如传言般的一样,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说起宋淳,侧头回忆了一阵,竟然还能记起那封奏章。“可惜,也快死了。”

哀帝毫无神采的眼睛转了转,眼神落在她身上,问道:“你用宋淳嘲讽我吗?那你以为宋淳就不怕死?不,他怕极了,他天天都在祠堂偷偷祈祷希望能晚一天死。”

衣白苏皱了皱眉头,立刻发现了其中的重点:“你怎么知道这个?”

哀帝慢吞吞地笑了:“我知道很多你们想不到的东西,你只需知道,只要我一声令下,简简单单就能让整个长安城大伤筋骨。”

她垂下了眼睛。

“但是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要,我可以用他们向你换取一样东西,只一样…”哀帝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刚刚还毫无光彩的眼睛此刻透露着狂热的光芒。他脖颈边,手背上,青筋绷起,无一不昭示了他的激动。他甚至根本不谈判,直接就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砝码,来换取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长生不老。”衣白苏回答道。

“不。”哀帝又露出的笑容,“我要更年轻的*,有活力的身躯,我要…像你一样。”他兴奋地注视着衣白苏,“我不仅要长生不老,我还要借尸还魂。”

衣白苏已经离开了十年了,可万万没想到这十年来,他的贪欲不仅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越来越旺盛。

衣白苏被他的狂热灼烧得无力劝诫,他刚刚说想要和她一样,反倒勾起她的伤心事,惹得她哀怨和恼恨一同涌上心头:“有什么意思呢?”

“什么?”

“即便再活下来,再活几十年,又究竟有什么意思!我巴不得我十年前就已经死了,起码不用承受这种日子!”

哀帝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露出了然的表情,幽幽吐出两个字:“君晞。”

十年前衣荏苒死后,她的相公君晞始终无法接受,一年后也随她而去。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过目不忘的哀帝自然也知道。

衣白苏放在桌案上的手瞬间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发白的指关节昭示了她此刻正在尽力压抑自己的情绪,然而少顷,她扬手将桌案上的全部东西都扫落在地:“你没资格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若是我有机会,我一定立刻毒死你!长生不老?借尸还魂?做梦,我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哈哈哈哈。”哀帝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果真是鹣鲽情深,只是衣荏苒啊衣荏苒,你依旧和十年前一样得蠢得可怜。”

他摸索着握起了桌案边放着的拐杖,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他身上带着一股腐叶般的气息,衣白苏觉得非常难受。

“十四年前,你下山入世,因为医术高明,不到几个月便名声斐然,但是那个时候,比你的医术更出名的,却是你的性格。”

哀帝绕着她转了个圈。

她前世死在他手上,虽说死在他手上的人很多,但是他杀死衣荏苒多少却带着一股泄愤的目的,因为她想要毁灭他的希望,他不能原谅。如今她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哀帝觉得自己可以尽情地报复一下,比如,毁掉她的希望。

“乖戾,冷淡,随心所欲,生死皆不入眼。”他说道,“想治的就治,不想治地就任由人家等死,磕破脑袋也不肯看一眼。”

黑历史,绝对的黑历史。衣白苏尴尬地侧过头,她当初确实是那样的人,可是幸亏她遇到了——

“然后你遇到了君晞。”哀帝弯着腰,笑着看她。

“你们是偶遇是不是?可是怎么会那么巧呢?”他压低声音,几乎是在耳语。“据我所知,君侯家的二公子远行,可不是什么一时兴起,而是为了他卧病在床的父亲求医问药。”

“你说,巧不巧?”

他身上腐烂叶子的气息顺着他的靠近越来越浓郁,衣白苏难受地微微蹙了下眉头。

第49章 崩溃事实

十四年前的幽州还是荒蛮之地,疾行百里尽是野草沼泽,人烟更是稀少。幽州州城也比较破败衰落,城中多孤寡老人和总角少年,青壮年鲜少,在战争面前形成的年龄断层非常明显。

州牧颇有无奈,颁布了强婚令:男十五,女十三,须得嫁娶。又规定女子十五岁还不出嫁,家人会受到刑罚,官府可以强行使其嫁人。

衣荏苒辞别师父下山后,稀里糊涂选了在这里落脚,因为性格的原因,她很快得罪了一些人。这些人将她的年龄禀告了官府,要官府强迫她嫁人,官媒人正乱点鸳鸯谱的时候,君晞出现了。

那是个晨光熹微的黎明,天边星子还亮着,衣荏苒正背着药框打算去采药,熟料才出家门,就被几个官差拦住,小个子的官媒人畏畏缩缩上前,询问她的年龄。

衣荏苒当时并不知道此处的强婚令,闻言一愣,诚实说道:“十六岁。”

官媒人舒了一口气,立刻挺起了胸膛,嬉笑道:“姑娘喜欢什么样的汉子?同我说道说道,我帮你挑个好的。”他袖下的手指捻了捻,做出要好处的样子。

“尚无此意。”衣荏苒很干脆地拒绝。

官媒人脸色顿时一冷,他见多了这种不识时务不肯听话的女人,就算是个神医又怎么样,在他眼里,女人若是不生孩子,就没有一丁点的意义。更何况管你家财万贯的小姐还是满腹经纶的才女,牢里一扔,刑罚一伺候,挨不到天亮就得求着他要嫁人。

官媒人手一挥,身后跟着的几个官差立刻拎刀上前,衣荏苒眉头顿时皱起。

正在这时候,路上突然从远而近行来一辆马车,见他们几人挡在路中央,车夫吁了一声,赶紧停下,怒喝道:“你们不要命了!”

官媒人连忙上前来赔礼道歉,在这个时期,无官无职的人是没有资格用马车的,即便是富贾出行,也只能用牛车。更何况由于连年战争,物资短缺,好马稀少又昂贵,但是眼前这个马车直接用了两匹高头大马,简直有些奢侈。官媒人立刻意识到眼前人不好惹。

“贵人海涵,贵人海涵…”官媒人道,“无意冲撞贵人大驾,只是这小医女委实不听话,竟然敢违背州牧大人的强婚令,小的正要把她带回牢房。”

官媒人将所有的责任推脱道衣荏苒身上,自以为摘得干干净净。

马车并没有重新启程,车厢里传来低声的吩咐,车夫侧耳倾听,连连道是,而后点起了一盏灯笼,放下脚蹬,伺候马车里的人下来。

那人一身玄黑色的锦袍,外罩一件白衫,如笼着一袭晨雾,袖角的暗纹在昏黄的灯光下隐隐现现,侧脸被灯光映着,嘴角微微上勾,他的视线在周围人脸上打了个转,而后一双眼睛慢慢地弯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衣荏苒听见他问道。

衣荏苒仔细看了看他的目光,确定他确实是在跟自己说话。

“知道我今天来,所以又想跑了吗?这次你可跑不掉了,乖乖跟我回去成亲了。”他声音轻柔温雅,但是带着无奈和纵容。

官媒人听得一愣一愣,他知道这年轻男子说得是长安官话,但是他要很吃力才能听得懂,一时间自惭形秽,弓着腰又瑟缩起来。

年轻男子上前,弯腰小心乞求道:“别闹,跟我回家好不好?”他口气无异,却在官媒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给她眨了下眼睛。

衣荏苒看了眼猥琐的官媒人和他身后几个壮汉,又看了眼温柔无害的年轻男子,顺从地被他拉上了马车。

车夫又在外边跟那官媒人解释了两句,但是衣荏苒听不分明,马车很快重新向前走了起来,这年轻男子这才松开了衣荏苒,侧身行礼:“冒犯了。”

衣荏苒连连摇头:“你是为了救我,我知道。”

他弯起眼睛笑了下,熏染得如同一袭春风吹得人心间又柔又暖:“却也是无礼冒犯在先,情非得已,还望见谅。在下长安君晞。”

“我叫衣荏苒,师父唤白苏。”她对君晞很感激,话也忍不住多了起来。

“小字叫白苏?”

“似乎是吧。”衣荏苒有些纠结地想了想。她刚下山不久,尚且有些不通世事。

君晞摇摇头,垂了眼睛看向她,微微敛了笑容:“糊涂,小字岂能乱对陌生人讲?若是我不安好心怎么办?”

·

衣白苏恍惚从回忆之中苏醒,眼前的哀帝已经靠着椅背,脸上难掩疲惫。

“十四年过去,衣荏苒你依旧这么自以为是,你以为君晞爱你?呸,他爱得是你那一身医术,他接近你纯粹是为了治好他爹的断腿。”哀帝嘲讽地说道。

衣白苏胸口又闷闷地疼了起来,这一疼倒是让她发现,身上的旧疾已经好些时间不曾复发过了,这次突然发作起来,令她有些难以忍受,皱着眉头弓起了腰,勉强忍耐着。

衣白苏过了一会儿,声音浅浅地响起:“如果你说这话是为了折磨我,那你真是选中了要害。你说的可能性单是想上一想,便让我觉得如此难以忍受。”她突然话头一转,“可是,倘若他真的不曾爱过我,定然不会因为我的死而悲忪入心肺,定然不会因我而讳病忌医,那么我再度归来的时候,他定然也能活着…”

衣白苏闭上了眼睛:“如果他活着,我们一定会继续在一起,他若肯骗我一辈子,那我何必在乎他给予我的这份感情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