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玩。”衣白苏显得讳莫如深,她起身道,“你带我去你原来的作坊看看。”

“好的。”君归拉着她往外走,边走边道,“娘,你还没跟我说硝石是什么呢,硝石可以做成火药么?”

“火药的威力太大太恐怖,它可以瞬息毁掉一座城市,娘不想你去接触这些。”

君归嘟起了嘴,显然非常不赞同:“既然威力这么强大,自然要握在自己的手里才能安心啊,被他人发现了做法,岂不是更糟糕。”

衣白苏脚步顿了下,但是没有说话,只继续朝前走。

沈朝之原本规规矩矩跪在地上,闻言突然精神起来,爬起来连声道:“师父,我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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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归一直以为他的作坊爆炸是因为烧琉璃的窑内温度失控,他很自信自己的判断,只是有些不太清楚那第二次爆炸是怎么回事。

作坊周围一片狼藉,数十个家仆正在整理,犹可以见到前两天泥块飞洒,乱石滚地的惨状,衣白苏匆忙往爆炸的正中心走去,那里还有个明显的深洞,她在深洞上凹凸的石块上借力,很快跳到了最底下,扑面而来是极为浓重的硫磺和硝石的味道,她在地上摸索了一阵,脸色慢慢地越发苍白。

——非常原始的黑火/药,但是因为数量太大,威力也不容小觑。

她想起了哀帝临走前的威胁,更是浑身发冷。

是了,只有他,哀帝醉心于长生不老,丹药是他很早就开始尝试的一个方法,前朝灭亡前的二十年,宫中养了无数丹药师,很可能是在烧制丹药的过程中,无意间试出了黑火/药的配方。这个在无数人为温饱挣扎的时代,只有哀帝足够的资源和财富来制作出黑火/药,并且将它们极好地保存在长安城的每个角落。

而被他埋藏着黑火/药的豪宅,新朝建立后被分给各个高官,被他埋着黑火/药的皇宫,则居住着尊贵的陛下和皇后。

衣白苏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幸运的是哀帝是个只执着于长生不老的疯子,他即使手握可以颠覆王朝的力量,也对皇位和权势不敢兴趣,而不幸的是,衣白苏觉得如果他长生命碎掉,他很可能会拉着无数人陪葬。

衣白苏深呼一口气,她转身去问沈朝之:“现在还在用前朝宅子的高官,除了君侯,最近的是哪家?”

沈朝之也觉出写不同寻常来,他想了想,说道:“整个东坊几乎都是前朝留下的…要说最近的,应该是宿国公府,就在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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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刚刚下朝,盛熹和宿国公唐猛结伴出了甘露殿,对白兰羌的战争已经接近尾声,只余下些处理战俘的事宜,唐猛早些日子带着先头部队已经班师回朝,这会儿唐猛脸上泛光,心情舒畅。

宿国公府的管家老早就等在宫门外,见自家老爷和澶王殿下一道出来,顿时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管家行了礼,连身体都没直起来,火急火燎道:“老爷快回家看看吧,少爷带着君侯府的小侯爷和沈朝之沈神医一道,要挖咱家的房子啊…”他扭头看向澶王,更是要哭出来了,“王妃娘娘也在…”

“苏苏?”盛熹一愣,“她大病初愈,怎么能出去乱跑?”

“啧啧啧。”唐猛毫不客气地调侃起来,“王妃可是去挖的我家宅子,你不气恼她不知礼数,却是恼她不好好照顾身体,我这心里可真是冰凉。”

盛熹连连摇头:“苏苏不是鲁莽的人,她既然敢挖你宅子,必定是有什么大事。”

唐猛心里不以为然,只觉得澶王妃年龄尚稚,被君小侯爷和自家贪玩的儿子撺掇在一起贪玩罢了。

唐猛和盛熹一道踏入家门,家中仆人立刻将大门关了个严严实实,而后他家臭小子神神秘秘地将他请到后宅,然后让他呆在亭子里喝茶。

盛熹远远看见衣白苏的身影,立刻起身走了过去。

唐猛口中生荤不忌地骂着自家臭小子,端起茶盏刚要啜一口,结果突然听见了一声巨大的轰隆声。他抬眼看去,花园里那座高大的假山,正在凌空炸开,结实的石块此刻已经全部成了碎片,碎石很快落下来,在地上来回滚动着,花园里的花更是一副惨遭蹂/躏的模样,枝叶狼藉。

一颗原来属于假山的碎石片击中了唐猛的脸,他这才回过神来,手一哆嗦,整碗茶水尽数洒在了裤裆里。

唐大个笑嘻嘻地从外边跑过来邀功,看到他爹正在不停地擦着水迹,顿时一呆,不可思议地说道:“爹啊,你被吓得尿裤子了?也太没出息了吧…”

唐猛哪里有空搭理他,这动静有点大,万一是刺客可就惨了,如今澶王在他府上,若是遇刺他难逃干系,他抬头先看了一眼盛熹那边的情况,见盛熹正将他家王妃按在怀里,身边的暗卫已经尽数显露行迹,在四周警惕地戒备着,而他那王妃一边在他怀里挣扎,一边竭力在解释着什么。

两边人离得不算远,唐猛侧耳听了零零散散的几句,“正厅挖出来的”“…黑火/药”“没有刺客”…听见那声笃定的没有刺客,唐猛这才松了一口气,判断肯定是自家臭小子和损友搞得把戏,他看向自家儿子,刚要询问,见那臭小子依旧在目不转睛盯着他裤子上的湿痕,登时大怒:“老子没有尿裤子!”

“嗯嗯没有,一定只是不小心撒上茶水了。”唐大个口气非常敷衍,“爹你先去换条裤子,我去叫小归过来,我们跟你解释。”他指了指那碎掉的假山

“老子不用去换裤子,你现在就解释。”唐猛满肚子疑惑。

唐大个嘶了一声,有点为难:“我和小归是不介意啊,澶王殿下和王妃也在那边呢,人家俩一会儿过来看你穿个尿湿的裤子,多给我宿国公府丢人啊。”

“小兔崽子,老子说了老子这真不是尿裤子!”

第52章 内忧外患

而另外一边,盛熹脸色依旧有些发白,想来是刚刚的情形让他有些惊惧,他不顾衣白苏的解释,急急地训斥起她的鲁莽。

衣白苏辩解了两句,见他根本听不下去,耷拉着脑袋,有些无精打采。

盛熹听得她解释,略略知道了原委,可是他却发现自己那股患得患失的情绪不仅没有平静,反而愈演愈烈,他揉了揉眉心,低头看了眼衣白苏,突然难堪地沉默了。

衣白苏正低头走神,耳边突然没了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见他神色有些不对劲,她也是微微一愣,旋即问道:“你是生气了吗?”

盛熹沉默片刻:“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的位置,我也早不敢奢求,我几番威胁强迫你,自是你对我好感全无,我不怨什么。”

衣白苏想打断他,被他拒绝。

只听盛熹接着道:“但是我不管你心里有谁,我现如今是你的夫君,我不要你三从四德以夫为天,可是却也不能这般待我…”

“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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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归和三殿下燃过了黑火\药,正朝这边走来,两人谈论着刚刚的情形,突然谈话出现诡异的沉默:“额…乌龟啊…”三殿下欲言又止。

君归没有说话,他回身看了眼身后的狼藉,胸腔猛烈起伏了两下,空气之中尚存的硝石气味呛得他鼻子发酸,君归这才扭头对三殿下说道:“我有点害怕。”

三殿下揉揉鼻子,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怕。”他顿了顿,“但是现在来不及害怕,长安多少这种东西?皇宫里有没有?是谁埋下的这些?好多事情等着我们去解决呢!来不及害怕的!”

“恩。”君归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一起朝着凉亭方向跑了过去,此时亭中几人已经坐定,唐猛依旧有些坐立不安,而盛熹则用力攥紧衣白苏的手,大家都在细细地倾听她在诉说事情原委。

“事情就是这样。”衣白苏结尾道,“哀帝威胁我说有几份礼物要送我,我原本不知道是什么,直到小归身上染上了硫磺和硝石的味道,我原本以为是他自己胡闹,谁知一问之下竟然发现君侯府埋着黑火药…”

沈朝之已经见识到了黑火\药的威力,他听到这里,叹息了一声:“不瞒你们说,他已经孤注一掷了。”

“此话怎讲?”盛熹问道。

“蜀中黄翎军已经尽数被派遣往长安,此刻全都隐藏在秦岭附近的山林之中,想来你们已经有所察觉。哀帝他时日无多,却还是放不下对于长生的偏执,所以…”沈朝之低下头,“蜀中医仙会后,我策划杀掉他,却被他察觉,将我关在了地牢,碍于父亲面子并没有立即杀掉我,我偷偷吃了数种毒物,假死逃生。”

衣白苏一惊,抬头看他。

沈朝之侧过头,躲开她的视线,故意说道:“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可是你却责备我乱吃东西,那我就告诉你,让你心疼心疼。”

衣白苏无言半响:“你这混账,回去给我好好吃药。”

她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突然盛九突然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殿下,出事了!”

盛熹道:“快说。”

“尚书左丞许大人,光禄大夫陈大人家里突然发生爆炸,死伤十余人,许大人失血过多昏迷不醒,陛下派人来请王妃娘娘前去治疗。”盛九慌张道。

衣白苏浑身一冷:“…他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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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长安城乱成一片。

突如其来的爆炸如同天降惊雷,让许多人不知所措。最先反应过来的除了长安皇族外,还有山东世家们,他们习惯性地拿出天人感应的那一套说辞,用来指责皇帝执政失德。

衣白苏赶到的时候,许大人身上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处理过,只是失血过多陷入昏迷之中,输血的手术她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所以熟门熟路,将所需要的一切吩咐下去,她带着沈朝之在临时的手术台上忙活起来。

约莫过去了个把时辰,许大人的呼吸平稳起来,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血色,沈朝之长出了一口气,立刻去将这个消息告诉衣白苏。

他顺着走廊寻找衣白苏的踪迹,转过弯去,正看见衣白苏对着盛熹,脸上神色不安,盛熹拿着侵湿的巾子,轻轻擦拭着她手上的血迹,低声劝慰着。

但是她很明显非常焦躁。盛熹的劝慰并没有什么成效,他低头看了看手上染上的血污,俯身用唇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轻声说着什么安慰的话。

沈朝之暗搓搓地打算上前打断二人的独处,冷不防袖子突然被拽了一拽。

沈朝之扭头,只见空无一人,又低头一瞧,才发现了抿唇站在他旁边的君归。

“盛爹爹说左武卫已经开拔回长安,最晚明天下午也会到了。”君归道。

沈朝之挑了挑眉:“你冲我说这些做什么?”

“可是我觉得没有用。”他指了指衣白苏的方向。“埋在长安城下的那不是普通的东西,那是黑火\药,那不是我们这种时代的士兵用*能抗衡的东西。”

沈朝之隐隐有些预感,他问道:“你想做什么?”

君归扬起唇角,招呼三殿下和唐大个过来,他眉眼飞扬,虽然眼底不掩担忧,但是依旧一副勇敢而跃跃欲试的样子:“我想请你帮我们一个忙。”

沈朝之兴味地挑起眉。

他透过君归能很明显看到君晞的影子,虽然这个孩子并不喜欢他的父亲,但是他们真的是太像了。

他有些兴趣继续听听几个孩子会搞出什么样的杰作,但是想到当年的君晞,那个将衣白苏送到哀帝手边的刽子手君晞,一阵挫败的无力感顿时浮上心头,让他变得兴致缺缺而且还有些恼怒。“我拒绝。”他直接说。

小君归一愣,啊了一声,似乎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他立刻解释,“只是一点小忙。”

沈朝之极认真地看着他,君归简直觉得浑身不对劲,就在君归打算放弃这个念头,快些离开的时候,沈朝之突然回头,朗声喊了一句:“师父。”

衣白苏在不远处应了一声,慢慢走了过来。

“师父身边有武艺高强,值得信任的侍卫吗?”沈朝之看着君归说道。

衣白苏愣了下,抬头看盛熹,然后说道:“盛熹身边的盛九吧?”

“恩。”盛熹点头应了一声。

“劳烦他带几个侍卫把你的宝贝儿子看起来。”沈朝之冷讽了一句,“好生保护。”说完这句话,沈朝之甩袖就走。

衣白苏看他离开,无奈地弯腰问小归:“你把他气到了?不许惹他生气,他最近身体不好。”

君归立刻变脸,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模样好生无辜。

衣白苏一见他这表情,立刻心都酥了:“乖乖地听话。”

好在盛熹还是坚持让盛九把三个孩子看了起来,不许他们乱跑。三皇子忧郁了好半晌,向君归寻求方法。

君归看向他,露出一口白牙:“放心,我娘可不止沈朝之一个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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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的爆炸让长安盛氏和山东世家的掐得昏天暗地。

皇帝天天被指责执政失德,上天才会降下这般的惨祸。要逼皇帝下罪己诏。

皇帝看奏章看得脑仁疼,山东这帮孙子从来不会玩新鲜的!天人感应这一套东西从皇帝他即位就开始,玩了这么些年了也没见他们腻歪!盛熹呢!这小子怎么还不来,赶紧给他带来一块那什么黑火\药!他要砸去山东世家那帮孙子们的后院!

皇帝放下奏章,看向门外,问王喜:“澶王来了没有?”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发问了,王喜看了看天色,回答:“应该快了。”

皇帝又叹了一声,哀帝那个老不死得搅得长安城乱得像是一锅粥,这老东西认准了衣白苏手里有长生不老术,殚精竭虑地想要把那搞到手,长生不老有那么好玩吗?王八活得倒是挺久,但是有什么意思呢!

都是有钱烧的!

有点仇富心理的皇帝陛下恶狠狠地想。

王喜的声音终于在耳边响起:“陛下,澶王殿下到了。”

皇帝立刻起身:“朕和澶王有事情商量,你们不得跟来。”

冷宫附近,一声爆炸声突然响彻天际,附近巡逻的乌衣卫立刻警惕地朝这个方向飞跑过来,熟料还没跑到地方,就瞧见了皇帝和澶王对着不远处的指指点点,一点也不惊慌。

乌衣卫头子当即吓得腿都软了,立刻地请皇帝和澶王快些离开此处。

熟料皇帝陛下竟然笑呵呵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还想不想再听个响。

乌衣卫头子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放过了去逗自家忠心耿耿的侍卫,皇帝下令宣工部尚书侍郎进宫,将那个装着黑火\药的黑球交给工部自己研究。

见识罢了黑火\药的威力,皇帝将这种东西的种种危害和用途都考虑清楚,这才想起来哀帝是拿这个来威胁衣白苏的,虽说不待见这个弟媳,他还是叮嘱了一下盛熹:“把你的王妃看好了,别让她偷偷跑出去做什么傻事,自我牺牲说起来伟大,可却不是我盛家的作风。”

第53章 以字观气

左武卫很快赶到了长安城郊,这几天长安城外铠甲碰撞声,群马嘶鸣声不断,百姓有些慌乱,有的已经收拾了细软打算离开避难。

这日清晨,城内的爆炸声暂时停歇了,哀帝似乎打算给众人一个喘息的时间。

衣白苏带着沈朝之,走在东坊去给前些日子伤到的尚书左丞复诊,东坊气氛也有些紧张,巡逻的乌衣卫满脸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沈朝之看出她的疲意,让她在外休息,独自进去给尚书左丞复诊,现如今沈朝之的名声可比衣白苏大得多,尚书左丞的家人自然更信任他,当即千恩万谢的感激着。

衣白苏站在花架下透气,她疲倦地揉了揉额角,正皱眉忍耐的时候,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她抬起头,发现周围只有几个行色匆匆丫鬟家仆,也分不清到底是谁撞的自己,她回身朝小路边让了让,一封信突然从她身上飘然落下。

衣白苏一愣,低头捡起来那封信。

上好的鱼子笺上只写着龙飞凤舞的一行字:明日是最后一日。

衣白苏认出这是哀帝的笔迹,哀帝年轻的时候对自己的字非常自负,喜欢到处留笔墨,衣白苏以前曾经见过。

她盯着这张纸看了好半天,沉默地收回了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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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已经渐渐平静。

乌衣卫将百姓从前朝就存在的旧坊中迁出,尽数安置在新朝建立之后才设立的民乐坊和新乐坊中,乌衣卫在街道上十二个时辰不停地巡逻。

而东坊曾经的前朝住宅早已空荡荡一片,一些前些年新建的住宅里挤满了各种各样的高官,这些官员早就经历过许多次风雨飘摇命悬一线,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左武卫已经赶到,两天内这场风波应该就会烟消云散。

再加上如此多的同僚作伴,他们更是不慌不忙,安置罢了妻儿后,大家都吆喝着同僚去聊天去了。

武将将主人家的花园当做擂台,舞刀弄枪地斩落了不少精心侍弄的牡丹花,也不知主人家的脸色是不是泛青了。文官则在一旁舞文弄墨,间或讽刺下花园那边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武将们,武将一怒,便来抢他们的酒喝。吵吵嚷嚷地好不热闹。

本来长安城一桩突发事件,竟然成了彻夜联欢,这可真是始料未及。

君归在外边疯跑了一天,傍晚的时候才回到娘亲身边撒娇装乖。衣白苏拿着帕子抹他头顶的汗,问他去哪里了。

“帮爷爷奶奶和大伯搬家啊。”君归眨眨眼睛,“盛爹爹说虽然家里的黑火/药被挖出来不少,但是谁知道还有没有,索性就暂时搬离了君侯府。”

“啊…这样,今天总是走神,把这事情给忘了。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和大家一起搬去南边那几处宅子挤不挤?我去盛熹说——”

君归赶紧挥手打断了她的话:“盛爹爹想得比你周全,早就让爷爷奶奶和大伯就搬来了澶王府的远雁楼,出门就到。”

衣白苏一愣。

“爷爷本为避嫌,不打算搬来,他脾气犟,谁也说不过他,最后还是盛爹爹去跟他聊了一会儿,才劝动了他。”君归嘟嘟嘴,把手伸到衣白苏袖子里玩她软软的手指。

“娘你平日里惹得盛爹爹不开心也就罢了,我也知道你不满当初他逼迫你成亲,可是他那么爱惜你,急你所急想你所想,你这时候还要成天给他添堵,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君归看她神色,发现衣白苏有些逃避这个话题,立刻去说些别的趣闻给她解闷。

君归本就闲不住的性子,陪她聊了一会儿天,就又疯跑出去说是找唐大个玩耍去了,衣白苏叮嘱他早些回来,就继续静坐在原地,连姿势都不换一个。

盛熹忙了一整天,回来的时候天早已黑透,他推门进来,只见她连灯都没有点亮,静静地坐在黑暗里,月光从窗口洒进来,被窗棂分裂成格子,落在她的裙摆上。

“管事姑姑说你又不肯吃饭。”盛熹点了灯,皱眉问她。

“啊?”衣白苏似乎才回过神来,灯光刺得她眼睛一阵疼,抬手遮挡了片刻,才适应了下来。

“你又走神,在想什么?”

“想药方而已。”衣白苏随便扯了个理由。

盛熹挑了下眉,看破她在说谎,但是也没深究,只是朝她招招手:“先过来陪我吃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