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汗都下来了“这,这方子还需斟酌。”

吴知府脸色一沉“既知症候还斟酌什么,来人笔墨伺候。”

不消片刻,便备下了笔墨,管家一摆手“张大夫请吧。”

老张大夫再不想也没辙,只好抹着汗开了方子,颤颤巍巍的递给了管家,管家哼了一声,心道这老家伙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有胆子你再斟酌个试试,想着把方子双手捧给老爷过目。

吴知府瞧了一遍,微微皱眉,就算他不通岐黄之术,好歹是科举出仕的读书人,是不会看病,可这方子的好坏高低还是能瞧出来的。

这方子根本就是个太平方,所谓太平方就是病人吃下这样的方子治不好病也治不坏,既能保病人太平也能保大夫太平,故此叫太平方。

吴知府暗骂一声庸医,到底身为知府大人,不好当面点破 ,却也不想让这些人好过,伸手递给管家“把这方子让这几位大夫瞧瞧,若都觉对症,便去抓药。”

吴知府一句话屋里的气氛顿时僵了起来,那些大夫还当今儿终于脱了麻烦,哪想知府大人一句话又把他们装了进来。

虽不想却不敢不接,方子拿在手里,真跟拿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一般无二,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方子是怎么回事儿,唯今之计也只能众口一词说这方子对症了,若有异议,知府大人让开方子岂不轮到自己坐蜡。

吴知府心里暗骂,这些庸医,生怕担了责任,过后自己发难,哪有半分医者济世救人胸怀,怪道都说大梁医道一门没落,就凭这些没有医德的庸医,不没落才怪。

吴知府冷声让管家送客,根本不提诊金之事,就算提了,这些大夫又哪敢收,能全须全影儿的从府衙出来就是祖上积德了。

吴夫人埋怨丈夫“老爷怎么让大夫走了,儿子这病还没治呢”

吴知府哼了一声“指望这些庸医,你儿子只怕死的更快。”

吴夫人一愣“他们是庸医,你倒是寻个好的来啊。”

吴知府道“这好大夫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有些麻烦。”

吴夫人“咱们请大夫治病,就算医术高,不过多给些诊金罢了,有什么麻烦的,我看你就是巴不得儿子病死才好,我那婆母啊,你怎么去的这么早啊,丢下我们娘俩没人管,连病了都请不来大夫”这吴夫人哭天抹泪的哭起了婆婆来。

吴知府烦不胜烦,只得道“这不是诊金的事,只因这大夫的身份不大好请。”

吴夫人收了声奇怪的道“大夫还能有什么身份,不就是坐堂看诊的吗。”

吴知府“这位却并不是外头坐堂看诊的大夫,是布政使叶府的公子,有神医之称,你说人家这身份,出多少银子能请的来。”

吴知府这一提叶府,床上正要死要活的吴玖猛地坐了起来“我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姓叶的,他医术高必能治我的病,你们快去找了他来。”

吴知府倒有些奇怪了“你见过这位叶神医在何处”

吴玖却难受的一叠声嚷嚷着让丫头给他抓挠,根本不听他爹的问话。

吴知府无奈,把跟着他的小厮叫来细问,那小厮心眼极多,琢磨着公子往老君观可不是去看病的,而是冲着那位美少年去的 ,老爷一贯最恨公子这些荒唐行径,若知道原委罚不了公却,自己这些跟着伺候的也短不了一顿毒打,哪里肯说,只说公子读书读的有些心烦,听人说老君观的景色好,便去散了散心。

吴知府听了恼恨起来,冷哼道“太阳打西边出来,这畜生也不会去读书,你们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

那小厮低着脑袋“真,真是去散心的,正巧赶上那位叶神医在老君观义诊,叶少爷便顺道让这叶神医给诊了脉,这叶神医说少爷病的极重,少爷说没感觉哪儿不好,神医说如今还有得治,若少爷觉出不好了,就没得治只能等死了,少爷一害怕便让那叶神医治了。”

吴知府越听越糊涂“你是说少爷在老君观让叶神医诊过病,还治了”

小厮点点头“诊过,也治了,奴才亲眼所见,这么长的一根针,从少爷胸口插了进去,半盏茶的功夫,才起出来,神医说少爷的病在什么膏什么肓的,奴才听不明白,大概意思就是,少爷的病在身子里头,得用行针之术发出来,才能对症下药。”

吴知府看了看儿子这一身疙瘩,再对照这小厮的一番话,顿时明白了七八分,看起来这位叶神医的医术真不是空穴来风。

看起来若想治儿子的病,只有自己亲自出面去请这位叶神医了,想到此,吩咐道“ 管家备轿,去叶府。”

叶全丰这几日正琢磨着水寇之事,棠梨自京中回来之后,因太后娘娘格外喜欢猪婆龙皮做的剑鞘,一夜之间,便传的沸沸扬扬,常记更是直接贴了告示,高价收购猪婆龙,据说这猪婆龙全身是宝,骨头,肉,内脏都是难得的药材,一时间猪婆龙从岳州三害一跃成了岳州之宝。

有道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为了金银财宝,总有不怕死的,老百姓如此,那些水寇也一样,本来做的就是刀口舔血有今儿没明儿的营生,为了银子杀人越货,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忽有一天发现了一桩比抢劫杀人更赚的买卖,岂会放过。

只要捉一只活的猪婆龙,卖给常记足够后半辈子吃香喝辣了,为何说是活的,是因常记一早便说明白了,猪婆龙虽全身都是宝,可最值钱却是那张皮,这皮子大家都知道,越整越值钱,油光水滑一点儿伤没有的是最顶级的,这样一张皮子能值一千两银子,常记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白花花银子在哪儿摆着,谁能不动心,虽说捉猪婆龙极可能连命搭进去,可俗话说的好,富贵险中求,只要成了,就什么都不愁了,再说他们是水贼,干的就是不要命的营生,横竖都是不要命,为何不堵上一把。

有了这种念头,隐藏在暗处的水寇纷纷出动,目的不是岸上的百姓而是水里的猪婆龙,叶全丰奉圣旨来岳州任布政使,其一便是清缴水寇以安百姓,如今这水寇齐齐出动去捉猪婆龙,倒让叶全丰有些矛盾起来,猪婆龙是一害,水寇亦是岳州一害,若是单独绞杀一害都是官府应做的,可如今水寇不劫掠百姓,反倒去捉猪婆龙,虽是为了谋财可对岳州的百姓倒是一件好事,若官府此时出兵清缴,倒有些不妥,可不出兵难道就眼看着这些水寇公然出没吗。

因此事愁的一连数日都睡不好,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也便不好扰了妻子,这几日都在书房里安置,今儿晚上也是如此,想了半宿,刚合上眼,便听花管家的声音“老爷,吴知府来了,说有急事求见老爷。”

叶全丰微愣了愣,这吴允虽只是四品知府,却在岳州任职多年,官声还算过得去,却生了个不省心的儿子,成日里正事不做就知道吃喝嫖赌,虽吴允是自己下级官员,却并无来往,这时候来,莫非真有什么急务

想到此,便叫了人进来洗漱更衣,去了前头花厅。

吴知府正斟酌着怎么开口,一见叶全丰忙躬身先赔罪“下官深夜而至,扰了叶大人好眠,还请叶大人赎罪。”

人家一上来就赔罪,叶全丰也不好责难,摆摆手“吴大人不必如此,深夜来访,必有要事了。”

叶大人这话明摆着是以为自己有要紧的公务,可自己却是为了私事而来,一时有些尴尬,可想想儿子的命,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下官此来并非公务,而是为了犬子,犬子今日去老君观散心,巧遇叶神医坐诊,正赶上身上不好,便让叶神医瞧了瞧,叶神医言道,犬子病重几不可医,需先行针表发出来,再对症施药,犬子在老君观行了针之后回府,不想夜里便起了一身红疹,奇痒难耐,下官本不敢扰府上,让管家请了旁的大夫,不想,十几个大夫都说不知何症,更不能医治,无奈之下,下官只得贸然登门想请叶神医走一趟,若能医好犬子之病,下官,下官”

吴知府本来想说下官必有重谢,可想起这里是叶府,以神医的身份,又岂会稀罕自己一个知府的重谢。

☆、第143章尿7亦6是9药

叶全丰倒是未想到他是为了棠梨而来, 虽说叶府有棠梨自己的院子, 可她什么时候来住, 自己却未留意,且棠梨来了也是去后院陪老夫人夫人, 加之自己衙门里的公务也忙, 除非隔些日子来给自己请一次平安脉, 能见着,大多时候她在不在府里, 自己都是不知的。

想到此, 扫了花管家一眼,花管家忙道“赏月里倒是住了好些日子, 最近倒没见回来,老夫人哪儿昨儿还念叨呢,说大冷的天也不知忙什么呢,怎么连个人影儿都不见, 还说若是再不见人,就让纪婆婆去绑了来。”

饶是叶全丰一贯不拘言笑,听了这话脸色也和缓了下来,这丫头倒真是合了老夫人的缘法,才几日不见就想的去绑人了。

下首的吴知府听了个十分迷糊, 心道,自己说的可是叶神医, 怎么叶大人提起了老夫人, 这后宅的老夫人跟叶神医有甚干系。

虽疑惑却不能问, 到底是叶大人的家务事,自己一个外人不好掺和。

只是道“犬子这病生的急,恐有性命之忧,若非如此,下官绝不敢贸然来请叶神医。”

叶全丰“管家寻了个妥帖的婆子去后宅寻纪婆婆问问,谨慎些,莫惊动了老夫人。”

花管家应着去了,不大会儿功夫,纪婆婆走了进来,叶全丰忙站了起来“这大晚上的,您老怎么亲自过来了。”纪婆婆是老夫人娘家陪嫁过来的,叶全丰自小就是从纪婆婆怀里抱起来的,比奶娘还亲一层,虽是下人在叶全丰这儿却当成长辈看待,颇为敬重。

纪婆婆行了礼笑道“老婆子这是受人之托得忠人之事,咱们小叶神医有济世救人的胸怀,我老婆子不会医术好歹搭个下手也是积福德了。”

叶全丰一愣“婆婆是说,她知道今晚有人上门求医,特意交代了婆婆,这么说她今儿回来过了。”

纪婆婆摇头“她啊如今在老君观为百姓义诊,比老爷您还忙呢,哪有空回来,是让甘草跑了一趟,说今晚上若有人上门求医,就把治病的法子告诉一声就成。”

吴知府一听就傻了“这位婆婆,下官冒昧前来实是无奈,犬子起了一身的疙瘩,奇痒难耐,已经挠的通身没一块好皮,且叶神医一早也撂了话,说犬子是病气在内,需表发出来方能对症下药,犬子病的这般,叶神医不亲自去,只说个治病的法子怕是无用啊。”

纪婆婆看了他一眼“这法子我还没说,你也没试,怎么就知没用了,更何况这法子便是小叶神医亲代下的,且撂下了话,你只照着法子做,保管你家公子药到病除。”

吴知府虽心中不信,却也不敢得罪这位婆婆,就看叶全丰的态度就知,这位极有体面,只得道“那就劳烦婆婆把叶神医交代的方子给在下回去试试吧。”

纪婆婆“什么方子,没开方子啊”

吴知府心里真有些恼了,这个叶神医,自己好歹是这岳州的知府,就算有叶府撑腰,也太不拿自己这个知府当回事儿了,连个方子都不开,是根本没把自己看在眼里不成。

纪婆婆一番话倒勾起了叶全丰的好奇心“不开方子,如何治病”

纪婆婆道“这个老奴可不知道,只是交代了若是浑身长满了红疙瘩的病,只需用尿泡个澡便好了。”

尿泡澡吴知府愕然看着纪婆婆脸色颇有些不好看“婆婆莫不是记差了,这尿又不是药如何能治犬子的重病”

叶全丰“吴大人有所不知,这尿的确是药,药解中曾言,取小便,去头尾,取中间,清心泄火,退热除烦,纲目亦有记载可杀虫解毒,疗疟、降火最速。”

吴知府忽想起那些庸医号过脉都说是火毒内蕴,表发于外,若依着这个说,的确对症,难道是自己孤陋寡闻了,只不过,这尿泡澡,实在有些唉,得了,既如此,先试试再说吧,怎么也得先救命。

想到此,躬身道“既如此,在下就比着叶神医的法子回去试试,若能药到病除,下官再登门道谢。”

叶全丰知道他念着儿子,心里着急,便也不为难他摆摆手“吴大人不必客气,救命要紧。”

吴知府又躬身一揖,方才转身去了。

叶全丰摇头道“虽说尿的确是药,可用来泡澡也实在罕见,婆婆您果真没听差,棠丫头是这么交代的”

纪婆婆“瞧老爷说的,老婆子虽说上了些年纪,可耳朵还不背,听的真真儿的,就是这个法子,不过听甘草说,这个什么吴公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自打一进老君观,那双眼睛就黏在棠姑娘身上了,让姑娘诊病也是故意的,想是棠姑娘心下恼了才挑了这么个治病的法子。”

叶全丰眼里闪过笑意,以棠梨的性子,这的确是她能做出来的,这丫头别看是个大夫,性子却外柔内刚,不说睚眦必较,可若真得罪了她也甭想有好果子吃。

这吴玖可不是什么君子,凭着他爹吴知府这个靠山吃喝嫖赌,荒唐之极,尤其听说还有龙阳之好,棠丫头在老君观坐诊行医必是要做男子打扮,估摸是这吴玖瞧见棠丫头生的好看,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才惹的棠丫头出手整治他,若果真如此,倒也是自作自受。

想到此,脸色微沉“棠丫头身边儿可跟了人”

花管家道“回老爷话,梅婆婆一直在姑娘身边伺候呢。”

叶全丰方点点头“这就好,回头你知会梅婆婆一声,咱们叶府不欺人,却也万不能让人欺了。”

花管家忙道“小的明儿一早就去。”心道这吴玖还真是色心上来什么都不顾了,竟然把主意打到棠姑娘头上,也不想想,棠姑娘是他这号人能肖想的,真是癞想吃天鹅肉,活该起了一身烂疮得拿尿泡澡,他不是骚吗,这回让这小子骚气个够。

不说吴玖回去用尿泡澡,且说棠梨这边儿,在老君观义诊了半个多月,眼瞅着看诊求医的越来越多,终究瞒不过去,让便宜娘知道了,苏氏气归气,可到底心善,见那些求医的大多是穷苦百姓,为疾病所苦,实在可怜,加之棠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终苏氏答应棠梨隔一日,来老君观坐诊一次,天黑前必须家去。

虽隔日才能出来一次,好歹是过了明路,不用藏着掖着了,且如此一来,也能得空去瞧瞧自己那些老病号。

这天棠梨特意去了宋府,不想却扑了空,问了管家方知宋夫人去了竹山县的济民堂,棠梨一愣,早知宋夫人在济民堂,自己还大老远跑岳州城来做什么。

☆、第144章色8胆2包5天

说起这济民堂先头也只是便宜爹跟秦县丞商量出来的, 想为竹山县的百姓谋个长远的生计, 但先开头也只是个想法, 具体怎么做,如何做, 却并无太具体的章程, 虽说便宜爹跟秦县丞意见一致, 但县衙毕竟是官府,能做的也只是引导跟适当的政策支持, 其实似济民堂这样的点子, 竹山县并非首创,别的州府县也早曾有过类似的组织, 只不过真做成的,至今也并无先例。

由此可知便宜爹跟秦县丞顶了多大的压力,好在有常荣常老爷,常荣是岳州首富, 是地道的生意人极善经营,有他主导,济民堂才能开的长久。

而只有开的长久才能让百姓受益,至于常老爷是怎么做的,棠梨一直很是好奇, 正好趁着今儿去寻宋夫人的机会,去济民堂瞧瞧, 也长长见识。

拿定了主意, 便让车夫回竹山县, 只不过马车还没出岳州城,在大街上便让人拦下了。

马车一停,梅婆婆便问了一声“怎么停下了”

外头车夫忙道“是有位姓吴的公子说是咱们公子的朋友。”

棠梨微微皱眉心道姓吴的不会是吴玖吧,正想着果就听吴玖那有些猥琐的声音传了进来“叶神医,在下吴玖。”

棠梨暗叫倒霉,今儿出门前忘了看黄历,早知道会碰上这块料,自己还不如在家待着呢。

只不过自己虽不待见吴玖,他到底是知府公子,若是碰上了都不理会,是有些说不过去。

想到此推开车门往外拱了拱手“吴公子。”

吴玖那天从老君观回来,晚上便起了一身的疙瘩,岳州城的大夫来了十几个硬是连什么病都没瞧出来,末了还是他老子舍了老脸,去叶府走了一趟,得了个用尿泡澡的法子,回府一试,竟真的好了 。

只不过用尿泡澡这个事儿说出去实不大好听,吴知府交代府里上下不许提及此事。

吴玖倒是不觉如何,反而是病一好,身子舒坦了,思及棠梨那格外俊俏的脸蛋儿,色心便又冒了上来。

病刚好的时候,便要亲自登门道谢,被他老子大骂了一顿,吴知府可不傻,儿子是自己生的,什么德行他最清楚,这混账哪是上门道谢,根本是又起了色心,心里头恨儿子不识时务这叶神医便不是叶府嫡亲的少爷,就凭能随意近处后宅,那也是极亲近的关系,儿子平日里去花楼小倌里荒唐也还罢了,竟惦记上叶府的人了,这不是上赶着找不自在吗,若真得罪了叶大人,别说这混账就是自己怕也落不上好,况虽说叶神医用尿泡澡的法子的确药到病除了,可吴知府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这尿即便如叶大人所说有治病的功效,可自己就不信,找不到能代替的,更何况,这叶神医的医术高明的紧,这明摆着就是心中着恼,故意收拾这混账呢。

吴知府心中明白,自然不会让儿子出去惹事,交代管家,严加看管,不许他出门,可吴知府府衙事忙,也不能天天在家看着儿子,吴夫人又是个心疼儿子没有底线的娘,趁着丈夫忙公事,便放了吴玖出来。

这吴玖一出来就奔着叶府来了,谁知还没到叶府呢,在街上便遇到了棠梨的马车,吴玖当日去老君观在山下见过叶家马车,那车把式他记得,故此一下就认了出来。

待瞧见车门打开,里面那张自己日思夜想的俊脸,吴玖舔了舔嘴唇“在下今儿刚出来就遇到了叶神医,在下跟叶神医当真有缘。”说着话,一双眼几乎黏在了棠梨的脸上。

梅婆婆冷声道“我家公子有事要办,你若无事赶紧闪开。”

梅婆婆的话极不客气,吴玖被个婆子冷言申斥,脸上有些挂不住,刚要发火,却瞄过棠梨的脸,那火气嗖一下就消了,心道,看在美人的份上,就不跟这婆子计较。

脸色缓了缓道“多亏叶神医的法子,医好了在下的病,在下本想登门道谢,不想你我如此有缘,在街上就遇到了,此定是天意,不若在下做东,请叶神医去观潮阁里坐坐,也聊表在下的谢意。”

棠梨“吴公子客气了,叶某本是大夫,行医治病是本份,无需道谢,且今日,的确与人有约在先,不好耽搁,改日叶某做东请吴公子如何。”

吴玖心里惦念了好几天了,哪舍得轻易放了棠梨,心道,这小子还真当自己不知他的底细呢,称呼他一声叶神医那是客气,狗屁的叶公子,他就是叶府的个远房亲戚家的小子,自己瞧上他是他的造化,竟还敢摆谱。

想到此,嘿嘿一笑“约了人怕什么,正好叫过来一起交个朋友。”

棠梨眉头拧了起来,这吴玖还真是色胆包天,这是打算强留自己不成。

吴玖见棠梨不说话,还当她犹豫呢,有些不耐,几步上前,伸手便要拉棠梨,只不过他的手还没碰到棠梨,斜着便抽过来一记鞭子,啪一声,狠狠抽在吴玖的胳膊上。

吴玖哎呦一声惨叫,捂着胳膊蹬蹬退了几步,跌在地上,抬头指着前面的黑脸汉子骂道“你是谁,敢管小爷的闲事儿,活腻歪了不成。”

那黑脸汉子根本理都不理他,手里的鞭子一扬直接甩了过来,这一鞭子正打在吴玖脸上,力道十足,吴玖惨叫一声,捂住脸,顺着指缝往下淌血,那样子吓人非常。

黑脸汉子却仍不罢休,鞭子又扬了起来,棠梨忙道“且慢。”

棠梨这一声且慢,那黑脸汉子停住了手里的鞭子,吴玖虽混账可他身边的小厮却机灵,一瞧势头不对忙道“敢打我们家公子,活腻歪了,你,你叫什么,敢不敢报上名来。”

黑脸汉子冷哼了一声吐出两个字“韩松。”

那小厮默默记在心里,回去也好跟老爷夫人有个交代,嘴里却虚张声势的嚷嚷着“行,你等着,看回头怎么收拾你。”一边儿嚷嚷一边儿招呼人来把吴玖抬着跑了,一刻不敢迟疑,生怕一迟又挨鞭子。

吴玖一行人跑没了,棠梨方道“今日多谢韩护卫。”这黑脸汉子正是韩松,棠梨倒是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韩松,且这一贯看自己不顺眼的大黑脸,还出手帮了自己,虽说他帮的有些血腥,到底是把吴玖赶跑了,倒省了自己的麻烦。

☆、第145章善心善行    韩松并未答话,……

韩松并未答话, 只是躬了躬身走了, 棠梨愣了愣“梅婆婆, 我怎么觉得他今儿有些不对劲儿呢,以往就算我去观潮阁给齐王看诊的时候, 他都未对我这般客气有礼过。”

梅婆婆“这位韩护卫虽有些不拘言笑, 却忠心不二, 姑娘治好了殿下的顽疾,他心中感激, 对姑娘客气些也在情理之中。”

棠梨也觉梅婆婆说的在理, 这韩松虽常冷着脸,对他主子却忠心, 一心为齐王着想,当日齐王犯病,他甚至闯入叶府后宅,胁迫自己去看诊, 可见其心。

今日他帮自己想来也是看在自己给他主子治病的份上,不过他出手也太重了些,二话不说直接一鞭子抽过去,把吴玖抽了个皮开肉绽,吴玖虽不是好人, 他爹却是岳州知府,算不得位高权重, 可在这岳州却是实权在握, 眼瞅着儿子出去一趟被打的血乎流烂, 不敢开罪齐王,弄不好就把今儿的事记在自己头上,记恨自己倒也不怕,她怕给便宜爹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如今,就盼着吴知府不知自己的身份底细,只当是叶府的亲戚,有所忌惮,或许能小事化了 ,说起这个,棠梨不觉暗暗叹息,自己到了这里也学会了看形势,若依着自己本来的性子,吴玖这样的混账,不让他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是绝无可能的。

而自己只是让他难过了一宿,实在是不想惹麻烦,想着小惩大诫一番,这厮熄了色心也便是了,谁想这厮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病刚好色心又起,且这色胆更大,在大街上就敢来拉扯自己。

偏遇到韩松出手,这事儿就算闹大了,后面真不知如何收场了。

梅婆婆大约知道她的担心,开口道“姑娘不必忧心,老爷一早便交代下了,咱叶府不欺人,可也万不能让人欺了去的。”

棠梨心中一热,叶伯伯平日里倒不见对自己有多亲近,可今日梅婆婆这番话,棠梨便知叶伯伯是真的没拿自己当外人。

其实棠梨多虑了,她是怕给便宜爹惹麻烦,可韩松是谁,就算不搬出齐王殿下,只他的身份,就不是吴知府敢惹的,莫说抽了吴玖两鞭子,就打死了,吴知府也得自认倒霉。

而且,就算吴知府想吃这个亏,还得看齐王殿下答不答应呢。

棠梨却不知这些,打发了吴玖直奔竹山县的济民堂而来,济民棠离着县衙不远,先头是个尼姑庵,只不过竹山县百姓的日子不好过,也没什么人来烧香,年头多了,里面的尼姑也都去了别处,这庵堂也就荒了下来。

虽有些破,里面倒宽敞,竹山县这些年一直靠着朝廷救济过活,衙差们的饷银都是东拼西凑的,公账上一文闲银子都没有,叶全章跟秦县丞一商议索性亲自上阵,带着衙差把破庙修整了一番,这才有了些样子。

但仍是破旧不堪,不过如此破旧的地方,却极热闹,棠梨一迈进济民堂的院子就瞧见了宋夫人跟秦县丞的夫人还有自己的娘,都在院子里忙着。

至于忙什么,棠梨一时还真没看出来,只是院子一头堆了许多竹子,想是从山上扛下来的,这竹山县的山上是一片竹海,故此最不缺的便是竹子。

棠梨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见这院子里人虽多,却并不混乱,分工合作井井有条,有用锯子竹子的,也有把竹子剖成篾片篾丝,交给旁边的夫人,在那些妇人的巧手下成了竹篮,竹筐,竹盒等物。

棠梨暗道,果然是常老爷,天生就是生意人,便宜爹跟秦县丞为了给竹山县的百姓谋个生计,都快愁白头了也没想出来,可到了常老爷这儿,根本不叫个事儿。

这竹编的东西,虽不算什么金贵物件儿,却胜在有野趣,在岳州是没什么行情,可到了其他地方就不一样了,若是做的别致有趣些,更受那些大家宅门女眷的青睐,能卖上个不错的价钱,这手艺若是学会了,不耽误正事,闲暇的时候编上几个,换了银钱,便不能发财,糊口是不成问题的。这才是授人以渔,是长久生计。

不过,宋夫人这边儿做的却不是竹编,心里好奇便走过去拿了一截竹子仔细端详,宋夫人瞧见她走了过来“呦,这不是咱们叶神医吗,不说你近日都在老君观坐诊吗,怎的今儿来了这济民堂。”

棠梨“老君观哪儿有劲节先生跟余大夫在,我隔日去便好,今日本是去府上给夫人请脉的,不想却扑了空,府,府上管家说夫人在济民堂,我便来了。”说着看了看那边儿刷好桐油正晾晒的长短不一的竹筒,不禁道“这是要做什么”

宋夫人目光瞟了眼那边的苏氏,心知是怎么回事,听棠梨问,遂笑道“是个小玩意,我屋子外头就挂着一个呢,你见过的。”

宋夫人一提,棠梨倒想起来了,宋夫人是个极有生活情趣的,屋子布置的也是别具一格,尤其她屋里的那些小摆件儿小玩意,虽不见的是什么金银古董,却极有趣味。

棠梨尤其喜欢,那廊下挂的一串风铃,不是寻常的铜铁所制,而是竹子的,把竹子截成长短不一的竹筒,用风筝线串起来,悬在廊下,若有风便会发出声音,虽不似铜铁清脆,却有古拙的韵味,棠梨每次去 ,都要拨上一拨。

棠梨恍然“原来是做风铃呢。”

宋夫人道“这都是以往我做姑娘时鼓捣的玩意儿,不过是为了寻个乐子罢了,若不是这济民棠,倒未想有一日还能当成了个正经营生做。”

棠梨道“宋夫人来济民堂是教她们做这个的。”

宋夫人点头“老爷常日里在衙门里忙公务,我自己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来这济民堂走动走动就当散心了,顺便教她们做些小玩意也能换些银钱。”

棠梨蹲身一礼“夫人善心善行,实在令棠梨敬佩。”

宋夫人“快别这么说,比起你这个济世救人的神医,我这又算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