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两害相斗

棠梨“棠梨是医者, 与人医病是该做之事, 宋夫人方是大善。”

秦夫人过来道“我说你们也别争了, 其实也不是做什么善事,只要竹山县的百姓能过个长久安生的日子就成。”

宋夫人“这话是, 咱们也不需这些虚名声, 只能帮上忙便好。”说着叹了口气“这竹山县本是山明水秀的鱼米之乡, 若无三害就好了。”

秦夫人“姐姐就别忧心了,你没瞧见湖上一艘艘的船都是捉猪婆龙的, 这么下去, 用不了几年,这水里的猪婆龙估摸就绝了。”

宋夫人也不禁点头, 是啊,如今的猪婆龙虽仍有三害的名头,实际上却已成了一条财路,一只猪婆龙就能卖一千两银子, 这可是白花花的真金白银啊,俗话说的的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算猪婆龙再凶再恶也没用,巨大的利益之前,世上从来不缺挺热走险之辈, 更何况那些水寇本来就是亡命徒,宋夫人记得前几日丈夫回来念叨过此事说自己在岳州任职多年为了这三害绞尽脑汁也未想出解决之法, 却不想一个猪婆龙皮做的剑鞘, 便一气解决了两害。

宋夫人还记得当时丈夫一边说一边儿叹道“更奇的是, 谁能想到这个法子竟还是个姑娘想出来的。”

宋夫人听着稀奇,便问“什么姑娘这不是朝廷大事,怎么出来姑娘了。”

宋大人道“你呀还不知呢,这主意就是给你治病的那个叶棠梨想出来的,她一早就跟你那兄弟商量好了 ,她跟叶老夫人去京城拜寿奉上猪婆龙皮做的剑鞘当寿礼,博得太后欢心,这边儿你兄弟让常记贴了告示,重金收购,一夜之间猪婆龙便从三害变成了宝贝,白花花的银子跟前儿,那些水贼自然眼馋,纷纷出来捉猪婆龙,偏常记的告示上写得清楚,活的没伤皮的猪婆龙才能值一千两,若是死了,虽也收,价钱却差远了,那些水贼贪着银子,自是千方百计都要捉活的,这活的猪婆龙哪是容易捉的,捉倒是捉着了,可水贼也搭进去了不少,这一招借刀杀人用的实在妙,官府正好袖手旁观以逸待劳,做那得利的渔翁,可惜是个姑娘家,可惜了可惜了。”

丈夫一向眼高于顶,轻易也不夸赞什么人,却说起棠梨一连道了数个可惜,可见心中的遗憾之意,而宋夫人之所以来了竹山县的济民堂,却并不是因丈夫的这番话,也不是为了还棠梨给自己治病的人情,而是作为一个女人从心里欣赏棠梨。

虽棠梨的年纪不大,但宋夫人从不会轻看棠梨,有些时候,宋夫人觉得棠梨的成熟独立,以及对人情世故甚至比自己还要看的通透。

男人总是自以为是的觉得女子该是附庸,便是自己的丈夫虽好些,却也脱不开骨子里的本性,但宋夫人却觉女子不该是附庸,都是人活一世,凭什么女子就是男人的陪衬,棠梨便很好,年纪不大,医术高明,敏慧通透,人情练达,有能力,有头脑,有思想更有个性,这样的棠梨让宋夫人欣赏之余,更希望她能永远如此。

所以宋夫人,来了竹山县的济民堂,她知道棠梨如此费尽心思的谋划,就是为了竹山县的百姓谋个生计好过日子,自己帮了竹山县的百姓就等于支持了棠梨。

想到此,宋夫人便不再忧心了,她对棠梨极有信心,她既想出这个借刀杀人的法子,必然便是深思熟路过得,而从目前来看,的确已有了效果,那些水寇不在劫掠百姓,而是却对付猪婆龙了,百姓也不用再担惊受怕。

这边儿正说着,苏氏瞧见的棠梨,快步走了过来,瞪了棠梨一眼“你这丫头,昨儿答应的好好的,说今儿在屋子里做针线,怎么一早上就跑没影儿了。”

棠梨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娘,宋夫人秦夫人在呢。”那意思是您老多少给女儿留点儿面子。

苏氏这才想起,如今在济民堂,不止有宋夫人秦夫人,还有许多百姓家的妇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呢,当着这么多人数落闺女,是有些不妥。

可到底心有不甘,只得又瞪了棠梨一眼作罢。

宋夫人跟秦夫人都是人精,哪会看不出这母女之间的眉眼官司,虽觉好笑,却也只当不知,凑着说了几句笑话岔开了话题。

棠梨暗暗松了口气,真让便宜娘唠叨起来,今儿这人可就丢大了,好在常老爷来寻棠梨,说有事商议,棠梨就坡下驴,忙着跑了。

苏氏心中纳闷,常老爷可是岳州城的首富,如今又管着济民堂,真有事自然该去寻老爷亦或是秦县丞,找棠梨商议什么,便想上去拦住棠梨,可还没等张嘴呢,就被宋夫人秦夫人一左一右的拉了过去。

这番情景棠梨自是瞧见了,知道宋夫人跟秦夫人哪是拉娘说话儿是有意帮自己拦着娘呢,暗暗好笑。

常荣见她脸色不像着恼,方才松了口气,却仍开口道“那日在老君观”

他一开口棠梨便知他是因吴玖之事想跟自己赔礼,自从知道是自己治给他儿子治病开始,常老爷便对自己很是客气,可客气归客气,以常老爷的年纪,当自己的长辈亦是绰绰有余,作为晚辈怎可让长辈赔礼,忙拦住他的话头道“常老爷唤棠梨来,可是为了猪婆龙的事。”

常荣便知她并未怪自己,心里暗暗挑了个大拇指,这姑娘的心胸堪比丈夫,便也不再提吴玖的事,点点头道“今日请姑娘过来,是常某有个想法,这猪婆龙皮不禁韧性十足且纹路极美,其实也不一定只做剑鞘,还可以做成别的,例如荷包一类手袋一类的,或许那些京里的贵眷们会喜欢。”

棠梨心里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可真是无论古今,生意人就是生意人,这脑袋稍微一转就是一个赚大钱的点子,棠梨相信只要是女的对包和鞋都是有执念的,古代的女子也一样,这个生意做起来绝对一本万利,更何况一开始自己打的便是这个主意,之所以做成了剑鞘,是为了投太后之好。如今太后这个活广告已经做完了,效果也出来了,就不用再纠结与做包还是做剑鞘,什么赚钱做什么呗。

想到此,棠梨笑道“棠梨看病还成,做生意却是外行,常老爷问我这些,岂不等于问道于盲吗,况这生意本来就是常记主导,如何经营自然也是常老爷做主,我这个外行就别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第147章来了朋友

常老爷笑了“若说别人不懂生意, 常某倒信, 叶大夫却不然, 若叶大夫有一日不做大夫来做生意,常某便得改行了, 免得血本无归。”

棠梨“常老爷说笑了。”

常老爷“这可不是说笑, 常某是真心佩服叶大夫, 不说旁的就说这猪婆龙,若非叶大夫的妙计, 只怕如今还是岳州的三害之一, 不知多少无辜的渔民葬身其腹家破人亡呢。”

棠梨忙摆手“常老爷谬赞了,棠梨不过就是个寻常的大夫罢了。”

常老爷见她并不居功, 心中暗挑大拇指,行善不留名,助人不为利,这才是真正的仁心仁术, 只这份胸襟便不知胜过多少大丈夫了。

常老爷此次本也有试探之意,毕竟自己是生意人,这猪婆龙的买卖又是一条巨大的财路,而这财路一开始可是棠梨的主意,若她分一杯羹也是该的, 当初虽未说明,常老爷便有心理准备的, 却未想到, 眼瞅着巨大的利益到手的时候, 她却真的一文不取。

这世上原来真有不为财帛名利所动之人,常老爷忽一想又觉不奇怪,以她的高明医术,若想要财帛名利还不简单,且她父叶全章虽只是七品县令,却能力卓绝,官声清廉,又有叶府这样的亲戚门路,往后的仕途想不顺畅都难 ,何须她一个姑娘家来出头做什么生意,更何况,便她一文不取,自己多用些心思经营济民堂,这济民堂经营的红火,便是一项最亮眼的政绩,有如此政绩,作为竹山县的知县叶全章何愁不高升。

想到此便也不再提此事,说起他家小公子“吃过上次叶大夫开的药,一直未病,只是前儿奶娘见园子里梅花开的好,抱着去瞧了瞧,想是着了凉,夜里有些发烧,喂了些姜汤,发了汗方见好,内子心忧,让我寻叶大夫问问,是不是再吃几剂药调理调理,淼儿虽年幼到底是个小子,又是我常家的独苗儿,总这般弱不经风的,将来又如何能担得起常记。”

听了常老爷的话,棠梨便知这才是常老爷来寻自己的目的,棠梨略斟酌了一下言辞,方道“药虽能治病,却不能强身健体,令公子身上的病既已痊愈,再用药只会弄巧成拙,有道是是药三分毒,若无病还是不用药的好。”

常老爷“不用药,那小儿的身子如何能康健起来”

棠梨“恕棠梨直言,若常老爷想让令公子身子康健,却也不难。”说着顿了顿。

常老爷忙道“还请叶大夫赐教。”

棠梨“赐教不敢当,就是常老爷跟常夫人少疼他些就是了。”

常老爷愕然“少疼他些”心道这是什么原理自己人到中年才生了这么个独苗,只恨不能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哪能不疼呢。

棠梨见他神色便知必不认同,只得道“富贵人家养孩子大多精细,身边有奶娘,丫头婆子伺候着,怕他冷着热着,饿着,又怕风又怕日晒,甚至连走路都怕摔着,日日都有人抱着,殊不知,越是如此,养的孩子越弱,身子弱便没有抵抗力,稍有些冷热变化,便会生病,越病越弱,越弱越病,如此循环往复,如何能强壮的起来。”

常老爷“那该如何”

棠梨“小孩子是如同花草一般,也需见风晒太阳,日日捐在屋子里自然不行,更不能天天抱着,他的腿便是用来走路的,若总抱着,腿的机能退化,走起路来便东倒西歪的不稳当,所以我才说让常老爷跟您夫人少疼他些,让他自己出去跑跑跳跳,身子骨就健壮了。”

棠梨这般一说,常老爷心思倒是活络了起来,他对不懂医,却见过别人家的孩子,常在街边儿上瞧见那些摆摊做买卖的夫妻,夫妻俩忙着做买卖,也顾不上孩子,就搁在旁边,让他们自己玩泥巴,饿了塞块糕饼馒头的,也不管冷热,渴了就给喝井水,冬天里冻得小脸通红,可身子却异常强壮 ,一个个胖墩墩的,跑跑跳跳欢实的紧,哪像淼儿,瘦的皮包骨头,小脸上连点儿血色都没有,这么大了走道都还不稳。难道真如棠梨所说,是自己太疼儿子了。

棠梨又道“还有一事,小孩子也是要有玩伴的,奶娘丫头婆子这些人再多也只是伺候衣食,不能代替玩伴,常老爷不若给令公子寻一两个玩伴试试,或许对令公子的身子骨大有益处。”

常老爷点点头,这个他之前倒是想过,只不过一个是没有太合适的,再有淼儿先头总是病着,也没法子寻玩伴,如今既是好了,也该开蒙了。

正想着,常家的小厮进来禀告“老爷,外头有一位姓齐的公子说是叶大夫的朋友。”

姓齐的,棠梨愣了愣,自己认识的人都捋一遍也没有一个姓齐的啊,不禁道“他说是我的朋友”

那小厮忙道“是。”

常老爷接过话头“既是叶大夫的朋友,还不快请进来待茶。”

小厮应着去了,不大会儿功夫引进来主仆二人,棠梨一见,脑仁都疼,哪是姓齐的根本就是齐王殿下跟韩松,他堂堂的齐王殿下跑济民堂来做什么还说是自己的朋友,自己跟他什么时候成朋友了,怎么自己不知道,他们至多也就是医患关系罢了。

常老爷倒是没想到叶大夫这位朋友竟如此的气势不凡,就凭这份从骨子里透出的雍容贵气,岂是寻常人,常老爷乃商界翘楚,看人的眼光自是有的,只一照面便知这位身份不凡。

忙上前行礼“这位想必便是叶大夫的朋友了,在下岳州常荣,见过齐公子。”

齐王摆了摆手“常老爷不必多礼,今日正巧路过竹山县,听说叶兄在这济民堂,想着多日不见叶兄,心中甚是惦念,便冒昧前来,希望未打扰到常老爷跟叶兄谈正事。”

常老爷忙道“齐公子客气了,在下也是正巧在这儿碰上了叶大夫,闲话了两句家常,并无什么要紧事,外头还有事儿,在下先告辞了。”说着便退了出去。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了棠梨跟齐王,气氛颇有些尴尬,除了治病,两人实在没什么交情,这会儿更不知该说些什么 。

既不知该说什么,干脆就不说了,只是蹲身想行个礼一是拉开彼此的距离,二是化解尴尬的气氛,谁知,她身子还未蹲下,便被齐王拦住了“叶兄何必如此多礼。”说着瞧着她道“况如今叶兄行此礼岂不怪异。”

棠梨这才想起自己穿的男装,行蹲礼的确诡异,便只得改成躬身“殿下。”

齐王轻笑了一声“我刚可说是叶兄的朋友,你这一声殿下岂不穿了帮。”

棠梨只得又道“齐公子。”

齐王方点点头“我观叶兄素是个爽利之人,想来也不在意这些虚礼儿。”

棠梨不想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直接道“不知齐公子来寻棠梨有何事”

齐王挑了挑眉“怎么,若无事便不能来寻叶兄了吗”

棠梨微微皱了皱眉,这齐王殿下今儿是吃什么不消化了,怎么竟跟自己这儿逗闷子,不说他来岳州是奉皇命来巡视水寨兵营的吗,怎么这么闲的无事可做。

☆、第148章吴玖没救    棠梨:“若齐公……

棠梨“若齐公子无事, 棠梨还需看诊, 先少陪了。”说着拱拱手便要走, 齐王却一步拦在了前面“谁说无事,今日来济民堂是请叶兄去水寨走一遭。”

水寨棠梨愣了愣, 齐王所说的水寨不就是水军兵营吗, 这岳州临水, 历来便是水军的练兵之地,驻扎着大梁最精锐的水军, 水寨营地临山靠湖, 距离竹山县极近,但水寨直属兵部并不受地方管辖, 莫说一个小小的竹山县,就是岳州府的布政使叶全丰,若想调用驻守在岳州的水军,也得先上奏朝廷, 待兵部签发了调令,水寨那边儿才会出兵,若不然即便是叶全丰这个封疆大吏,也是一个兵也调不动的。

这些个大兵一个个牛的不行,在地方官员跟前儿从来都是比大爷还大爷的, 即便水寨便驻扎在竹山县内,可便宜爹这个竹山县的县令多次前去拜望水寨守将, 却屡次碰壁, 连水寨大门都没进去。

其实便宜爹上赶着碰这个冷钉子也是为了水寇之事, 毕竟靠着竹山县那几个衙差,也就当当班冲个门面,平日里对付几个地痞无赖还成,真要是对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水贼,根本就是白给,正因如此,这些年那些水寇愈发嚣张,便青天白日也常有劫掠百姓之事发生,便宜爹去水寨也是无计可施了,想试图说服一下水寨守将,看看能不能派几个大兵隔三差五的来竹山县巡视巡视,以震慑那些水贼。

可惜,便宜爹这个县令的官职实在太小了些,连营寨大门都进不去,更遑论说服什么守将了,不过这也并不奇怪,自古而今都一样,军是军政是政,官府县衙是政府职能部门,管的是百姓民生,军队却是用来打仗的 ,流的是血,挣的是军功,跟科举出仕的官员不同,故此即便那些同朝为官,也要分个文武两班,泾渭分明,更别说地方上了。

不过,棠梨倒是未想到齐王来寻自己竟是去水寨兵营,不禁道“水寨乃是朝廷军事要地,在下一个平民百姓前去不妥吧。”

齐王“叶兄是大夫,去看病有可不妥”

棠梨“看病不是有随营的军医吗”

齐王哼了一声“若那些庸医有用,我又何必来寻叶兄。”

既是看病,棠梨便不好推脱了,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人病了,能让齐王殿下亲自出来请大夫。

想到此,便道“既是去看诊,还请殿下稍待,等我去拿药箱来。”

棠梨话音刚落,韩松已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提的正是棠梨的药箱子,双手递了过来,棠梨伸手去接,不想却被齐王先一步拿在手里道“叶兄请。”

棠梨心道这齐王莫非还怕自己不去吗,不然扣住自己的药箱子做甚。

不过他乐意拿着就拿着好了,自己新进制了许多药都搁在里面,颇有些份量,平日里去老君观不是媒婆提着便是甘草,自己虽不至于拿不动,可若是路远或是上山,就有些吃力了,既他愿意代劳,倒省了自己的力气。

只不过,棠梨略瞄了他一眼,瞧他神色这药箱子提在他手里,仿佛比梅婆婆都要轻松些,忽想起他本就是带兵之人,弓马娴熟,且内家功法精深,记得梅婆婆曾提过一次,说韩松是高手,而齐王殿下更是深不可测。

想到此,忽觉自己有些幼稚,以他的伸手,莫说这样一个不到二十斤的药箱子,就是上百斤的石头,估摸他也是提的轻松自在。

棠梨出去寻了常老爷说去看诊,常老爷倒有些意外,本来他还以为这位吴公子真是来济民堂寻棠梨的朋友呢,不想竟是来求医的,刚明明瞧着这位吴公子跟棠梨之间有些暧昧之意,难道自己看走眼了。

心里虽奇怪,脸上却丝毫不露,笑呵呵的道“既是看诊,自是耽搁不得,叶大夫快些去吧,一会儿我去告知叶夫人也便是了。”

棠梨正是这个目的,便宜娘好容易答应自己去老君观坐诊,若是因今日的事恼起来,反悔可就麻烦了,以便宜娘的性子,若自己说出去看诊,不禁不会答应,多半还会挨顿数落。

便宜娘不让自己出去坐诊,就是怕自己抛头露面的多了,传出去名声不好,往后找不着好婆家,若是知道自己跑去都是男人的水寨兵营去看诊,估摸便宜娘能直接气晕过去。

可常老爷去说的话,就不一样了,常老爷毕竟是外人,加之瞧刚才娘跟宋夫人秦夫人那个熟络亲热劲儿,怎也会给些面子。

交代好了,便跟着齐王出了济民堂,常老爷瞧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若有所思,唤了旁边的管事过来问“岳州府近日可来了什么人”

管事愣了愣,心道,这都快年根儿底下了,不管当官的还是生意的大都往京里头扎,当官的跑关系,做生意的送礼,都得去京城,这时候谁来岳州啊,老爷问这个做什么

却忽想起一件事儿来忙道“回老爷话,若说近日咱们岳州还真来了一位了不得的贵人。”

管事一提,常老爷也想起来了,一个月前,齐王殿下奉皇命来岳州巡查水寨,只不过自打来了岳州就没怎么露面,就连接风的筵席都免了,以至于自己都快忘了这事儿了,刚那位可是自称齐公子,忽又想起京里关于棠梨跟齐王殿下的传言,顿时一惊,看向门外,难道这齐公子竟是齐王殿下。

若果真如此,京里的那些传言可不是空穴来风了,齐王可是有名的不近女色,任你倾国倾城的美人,也是不会看一眼的,可刚自己可瞧得分明,自打那齐公子进来,眼睛便须臾片刻都未离过棠梨,若非心中喜爱,又怎会如此。

先头自己还担心因为吴玖,叶大夫会有麻烦,如今想来,自己该担心的不是叶大夫而是吴玖了,那吴玖若是就此消停,不再招惹叶大夫,或许还能混过去,若再纠缠,只怕就跟他的名字一样,吴玖就是没救了。

☆、第149章八卦话题    却说棠梨跟着齐……

却说棠梨跟着齐王从济民堂出来, 左右看了看, 没发现车轿, 只有两匹高头大马,棠梨愣了愣, 这没车轿自己怎么去。

琢磨是不是进去寻常老爷借马车用用, 虽不远可若是用脚走, 也得走上大半日,况这大冷的天, 等自己走到, 估摸也冻成冰棍了。

正想着,却听齐王道“水寨是练兵之地, 进出需骑马,不宜车轿。”

棠梨“你是说让我骑马,可是我从未骑过。”说着下意识瞄了眼门前那个昂着脑袋,踢踏着前蹄的大黑马, 这大黑马棠梨知道是齐王的专属坐骑,比后面韩松的那匹褐色皮毛的马,更为神骏,瞥了自己一眼,一甩脑袋, 打了个响鼻儿,仿佛对自己极不屑, 这高高在上眼高于顶的样子, 活脱脱跟他主子一个德行。

棠梨觉得, 别说让自己骑它,就是往前再近一步,估摸都有危险,她那订着铁掌的蹄子若是给自己一下,想来自己这小命就交代了。

齐王却“你莫怕,乌云脾气温和。”

棠梨眨眨眼,看向那刨着蹄子,打响鼻儿的大黑马,心道,齐王殿下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这大黑马要是脾气温和,天下大约没有脾气不好的马了。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棠梨还是觉得院里这匹温和的黑马为妙,想到此,便道“要不,你们先去,我让常府的马车送我到水寨外面,我自己进去。”

齐王挑了挑眉“那水寨是我大梁的军事要地,有重兵把守,非营内兵将者擅自靠近,立马便会射成筛子。”

棠梨脸色一变看向齐王,琢磨这厮是不是吓唬自己呢,可他的神情却极严肃,不像玩笑,且自己跟他貌似也没熟到开玩笑的程度,尤其是这种玩笑。

被他两面堵住了话儿,棠梨也不免有些恼“既是军事要地,在下这个平民百姓还是莫要靠近的好,免得还没进去便被射成了筛子。”

齐王“叶大夫不常说,治病救人是医者本份吗。”

棠梨没好气的道“是本份,可若在下还未见到病人自己的命就先没了,再提什么本份,岂不可笑。”

齐王“营寨虽是军事要地,闲杂人等若靠近确有性命之忧,可叶大夫跟我进去,谁还敢拦阻不成。”

棠梨“我说了不会骑马,如何能随你进去。”

齐王“你我共乘一骑便是。”

棠梨愕然看着他“共乘自己跟他共乘一骑这如何使得”

正愕然间,腰间已多了一只胳膊,未等她反应过来,身子一轻,便已骑到了那大黑马的背上,棠梨大惊,两个手臂下意识要抱住什么,正好贴进了齐王怀里,棠梨想推开他,却听他道“莫动。”接着便是一声嘶鸣,大黑马便窜了出去。

棠梨吓了一跳,怕自己摔下去,只能死死抱住他的腰,仿佛抱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闭上眼,心里把齐王的祖宗八辈都问候了一遍,这厮实在的不厚道,明知自己不会骑马,还非硬来,自己要是掉下去摔死,做鬼也不放过这混账。

今儿早上自己出门的时候忘了看黄历啊,简直就是犯小人不宜出门。

棠梨把脑袋扎进齐王怀里,她也不想这样,可她怕啊,就这么着还能听见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而且有他的狐狸毛斗篷挡着冷风,也好过些。

小命当前,棠梨根本顾不上自己跟齐王如此共乘一骑落在别人眼里有多暧昧,她亦不知,今日过去之后,京里又多了个热门的八卦,就是齐王殿下之所以这么多年不近女色不是因为有什么怪病,而是另有癖好,据说在岳州的观潮阁里藏了一位美少年,很是宠爱,便是去巡视水寨,也得带在身边,不舍稍离,营地里的好些兵将都亲眼见过,齐王跟那少年共乘一骑,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的斗篷为他挡住外面的冷风,生怕染了风寒。很长一段日子里,棠梨都不知这个热门八卦里的美少年就是自己,后来知道了很是懊恼过一阵,可再懊恼也没用,只能继续装不知道,她深知想让一个八卦消失就是另一则更劲爆的八卦。

果然,没多久的确出了另一则八卦,只不过令棠梨备感郁闷的是,另一则更劲爆的八卦话题的主角,仍是自己。

此是后话不提,且说如今,自己的双脚重新站在地上的时候,棠梨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大约因惯性原理,她的身子仍有些晃,以至于即便双脚站在地上,身体依旧不稳当只能半靠在齐王怀里,棠梨就是以这种十足暧昧的姿势看见了眼前黑压压一大片兵将。

前世的经历,令棠梨对军营并不陌生,即便朝代不同,可兵营里的氛围却差不多,当兵的大都性子直爽,没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脑子里想什么,表现出来的就是什么,所以只看这些人的神色,棠梨就知道,他们必是误会自己跟齐王的关系了。

尤其最前面那个穿着一身铠甲的黑脸将军,看打扮应该便是这水寨的守将,这位守将脸虽黑,也极严肃守礼,带着人上前行礼“末将卫平参见齐王殿下。”

齐王摆摆手“卫将军不必多礼。”

那黑脸将军目光落在棠梨身上,忍不住道“这位便是殿下说的那位神医”心道殿下莫不是糊涂了,这哪是什么大夫啊,瞧这意思,十有**是殿下相好的小相公吧。

棠梨自是听出了这黑脸将军话里的意思,感觉缓过来一些,忙一把推开了齐王,往旁边挪了好几步,仿佛齐王是过人的瘟疫一般,避之唯恐不及。

齐王倒是也未恼,只是看了棠梨一眼,整了整自己的斗篷,跟那黑脸将军道“这位叶神医医术高明,那些患病的兵将,现在何处”

黑脸将军虽觉这小子真不像什么大夫,可齐王殿下说是神医,也不能违逆,便道“末将怕这病过人,把那些患病的兵挪到了那边儿的大帐之中,也方便军医诊治。”说着抬手指了指旁边。

果然不远处有个单独的大帐篷,外面用油布围了起来,偶尔有穿着医官服饰的进出,棠梨揉了揉鼻子,又生石灰的气味飘了过来,脸色有些凝重,古代若爆发瘟疫,都是用生石灰消毒隔离,莫非这兵营之中发现了疫病

☆、第150章6清创6截肢6

想到疫病, 棠梨神色凝重, 水寇猪婆龙疫病是岳州三害, 可这么多年来水寇劫掠杀人跟被猪婆龙咬死的加在一起远远比不上一次疫病所带来的人口伤亡,自古以来瘟疫便等于死亡, 便是医学水平发达的现代, 对于瘟疫严防死控, 却依然无法避免,更何况如今的大梁。

棠梨仔细研究过岳州府志, 自有岳州开始便有瘟疫的记载, 可见由来已久,但也只是记录, 何时发过瘟疫,死伤多少人口云云,而对于防疫治疗的记载却是从前朝方有的,只可惜州府志上记载的也并不详尽, 只是说官府设医署专司疫病之事。

虽记录的并不详尽,但棠梨还是注意到了,在前朝那数百年里,岳州爆发瘟疫的频率大大降低,曾经数年甚至十几年都未有疫病发生, 即便也并未完全杜绝,但即便发现疫病, 也并未蔓延, 死于疫病的人口也少了很多, 这充分说明前朝对于应对瘟疫的措施已经相当完备,只可惜随着改朝换代,这些措施并未沿袭下来,以至于瘟疫频发,最终成了岳州的三害之首。

这不得不说是一大遗憾,而棠梨作为医学世家叶家的传人,军总中医科的王牌专家,对于瘟疫相当清楚,黄帝内经有云“上工治未病,不治已病,此之谓也,这里的治是管理,所谓治未病,便是未病先防,既病防变,也就是说防大于治,有力的防疫措施是杜绝瘟疫的关键。

这个防不止是防止发生瘟疫,还需一旦发生要防止蔓延,想到此,再也不敢耽搁,忙道“我去看看。”说着抬脚便往那边的帐篷走去。

棠梨怕是瘟疫,行动异常快速,丝毫也不拖泥带水,守将卫平倒是颇为意外,心道这小子瞧着跟个弱鸡似的,刚还是齐王殿下从马上抱下来的,即便中正如卫平都不免往歪处里想了,毕竟齐王殿下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如今不禁跟这小子共乘一骑,且抱上抱下的,亲近成这样儿不说,加之这小子生的唇红齿白,模样比女子还漂亮,要说两人没什么,谁能信啊。

以为是齐王殿下的新宠,带到水寨来开眼的,虽齐王说是神医,卫平却并未当真,可这会儿一听说有病人,立马便去了,难道自己猜错了,这弱鸡似的小子真是大夫不成。

且这小子样子看着弱,可这一走起来,挺胸抬头步履坚实,倒颇有几分气势,莫说外头那些大夫,就是水寨里的那些医官,也没这份气势。

卫平虽出身不凡却是从小兵开始做起的,性子虽直,对有真本事的人却格外敬重,对于齐王的尊崇也并非因他身份高贵,而是因齐王当初带兵平乱的丰功伟绩,让他从心里敬重,若不然即便亲王也不会令他如此礼遇。

所以棠梨的做法,让卫平多少有了一丝改观,觉得或这小子真是大夫,只不过到底是不是还得动了真格的才行。

那帐篷里的士兵得的病可不是寻常的病,是皮肤病,那流脓打水的,有的烂的都能看见骨头了,就是自己瞅着都瘆得慌,这小子能扛得住心里本就好奇,加之齐王都过去了,他这个水寨的守将自然也得跟着,再有他也想尽早治好这些士兵,当兵的没上战场,却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皮肤病丢了命,岂不冤枉。

棠梨一进帐篷,迎面便是一股子冲鼻的臭味,要说这帐篷着实不小,病人也不算多,两边的大通铺上总共也就躺了十几人,可这股子臭味,跟掉茅坑里差不多,实在刺鼻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