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强笑道:“张家娘子,您看,这事儿也不用您亲自动手,您只吩咐一句就行了,要不,我自己去装也可以。”

“让你等着就等着,怎么这么烦啊?”摆饭的婆子一个白眼就飞了过来,“晚吃一会怎么啦?那个病秧子就凭地珍贵,还得我们上赶着伺候不成?还你自己装,谁知道不干不净地会不会趁机儿摸三摸四,要是少了东西,你担当的起吗?”

“哎呀,刘婆子,你也别这么不耐烦了,人家好歹也是正经主子呢?要是得罪了你刘婆子才是真个儿担当不起呢?”一个正在忙活收拾灶台的小媳妇吃吃地笑着插嘴。

“呸!什么个正经主子,不过是一个硬是吊着一口气儿的病秧子罢了,府里头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连二老爷都在盼着她早死早超生,说不定啊,这个病秧子根本就不是二老爷的种呢?”

“你…你们怎么能这样诅咒污蔑我家小姐…”任是朱氏再好脾气,听到这样的诛心之语也不禁气得浑身发抖。

“哟,还诅咒污蔑呢?谁不知道这是事实?”老婆子鄙夷地道,“也就只有你们母女俩傻子才把那病秧子当成宝,要我说啊,那病秧子还是早死了干净,也省得浪费粮食。”

“这位嬷嬷可真好胆儿,这样的话儿也说的出来。”啪啪啪,三声清脆的掌声忽然从门口传来。

第十七章 一箭双雕(修改)

屋内的嗤笑声戛然而止,齐齐地望向缓缓地踏进门来、脸上还笑吟吟的小姑娘。

有认识云姝的面色顿时有些尴尬,还没见过云姝的却是满脸地不以为然,尤其是那一个嘴上没遮没拦的婆子,正巧是从未和云姝打过照面的。

惊讶过后,见她内着一件寻常的绸缎,外头却披着一件旧的暗色斗篷,还满脸笑容,以为是哪房新来的二等丫鬟,居然还得意地笑了一声:“可不是老婆子胆儿大,老婆子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张家娘子见她居然当着云姝的面也敢这么说,还将大伙都拉下了水,虽知道云姝一直是个不得宠的,可也不禁变了色。

想到老婆子犯了事自己也不得好,正站起来想上前拉她一把,却不料云姝的目光陡然转向了自己。看起来虽是笑着,可眼底却如有一道从未见过的锋利刀芒,仿佛早已看透了一切,心中不由一凛,一个迟疑,手又缩了回去。

其他人见她都没插嘴,自个儿也几乎都没说什么,个个都明哲保身地当缩头乌龟。

“哦,这么说,七小姐真的可能不是二老爷的种了?”云姝环顾了一下那些个面色僵硬的婆子丫头,面上还是带着笑,仿佛很好奇地想要多多探听一些八卦。

“可不是么?那个病秧子长得一脸的狐媚样,半点都不像二老爷,能是二老爷的种才怪呢?”老婆子说的口沫横飞,半点都没注意到旁人已在暗暗着急。

直到这时,因过于震惊而一时失语的朱氏,才羞愧地红着脸哭出了声:“小姐…”

“乳娘,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云姝微微一笑,仍看着老婆子,“这位嬷嬷贵姓呀?”

“我姓何,姑娘叫我何婆子就行了。”老婆子露出一口黄牙,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头,不禁狐疑地反问,“姑娘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云姝慢慢地敛起笑容,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还…没…死…呢?”

“你…你就是七小姐?”何婆子这才反应了过来,不由骇然地张大了嘴。

她平时虽爱逞口舌之快,实际上好歹也是知道尊卑有别的,不过是仗着厨房里没有外人吹吹牛,讨好讨好管事娘子罢了,哪里曾真正地到主子面前侍奉过。而云姝年龄虽小,却是连胡氏都能震慑的人,何况心中已然盛怒万分,周身气势冷冽如刀,何婆子一个欺善怕恶之辈哪里抵挡得住,当下双腿一软居然跌倒在地。

“乳娘,芳儿,既然这里的饭这么不好领,咱们不吃也就罢了。我想大夫人一向仁善宽容,总会可怜可怜我这个快要死的病秧子,赏我一口饭吃的。”云姝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就不再瞧她,而是往张家娘子的桌上转了一圈,见上头摆放的早点远比自己用的还丰盛,嘴角勾了勾就转过了身。

张家娘子能升到厨房大掌事的位置,自然不是光靠出色的厨艺,此刻一听说她要去找大夫人,心里顿时暗叫了一声:坏了!这个七小姐从来都是懦弱没脾气的,今儿个怎么不但突然到厨房来,而且看她言行举止竟然倒像个不简单的主儿,难道她以前都是瞧错了不成?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七小姐若是个厉害的,哪能有今天这个地步。不过不管怎样,今儿个若真被她闹到大夫人头上去了,自己是绝对得不了好的,心念电转间,张家娘子忙堆起笑去拉云姝。

“七小姐,您先消消气…”

谁知道才说了几个字,云姝忽然用捂着口“咳咳咳”地咳了起来,不再给她半点机会。

“小姐?你怎么了?”芳儿和朱氏顾不得其他,连忙一个捶背一个抚胸。

云姝又咳了两声,这才松开了手,掌心里赫然殷红一片。

“血…”朱氏瞧得真切,头脑顿时一阵昏眩,摇晃地差点把云姝都拉倒,芳儿也是直吓得面色苍白,全然六神无主。

张家娘子见云姝气地都吐了血,心肝也扑通通地疾跳了起来,一怔之后忙尖锐了叫了起来:“你们一个个地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快扶住七小姐!”

“不要碰我!”云姝厉声道,猛地推开张家娘子一把,好像濒死之人陡然爆发了潜能一般,自个儿踉踉跄跄地就往外冲去,“今儿个我非让大夫人为我评评理不可,不然我就是做了鬼也不会安心。”

“你们害的我家小姐吐血,如今若还要拦着,我…我就先跟你们拼了!”朱氏以为云姝是真的吐血,浑身冰凉中,竟然一反常态地刚强了起来,突然一个箭步地跑到案桌旁,一把抓住了菜刀,又跑回到众人面前拦住,豁出去地大声叫道,“芳儿,快搀小姐去大夫人那里!”

芳儿被母亲一喝,陡然清醒,忙泪痕满面地追上了云姝,扶住了她:“小姐…小姐…”

没想到乳娘母女平时绵软地跟什么似的,一到紧急关头总算还能顶上几分用场,云姝心里暗笑,脚下却跌撞地更快,芳儿都差点跟不上。

今日她之所以到厨房来,原本只因每一回到饭点时,朱氏都是早早地却很晚才回来,领到的也不过是些近乎残羹剩饭的冰冷食物,所以打算来敲打敲打厨房里这帮势利鬼,好让以后的日子稍稍好过一点而已。没想到那个何婆子却居然如此给力,主动上演了一出如此的好戏,甚至还敢公然污蔑自己不是云光的亲生,这简直就是老天都要助她。

胡氏那个人,虽然恶毒却不傻,尽管自己昨儿夜里才威胁了她,但眼下出了这种情况,却是绝对会站在自己这边,来扮演一个伤心母亲来为自个儿争取最大利益。而在她的“帮助”下,大夫人必定不但会严惩那个何婆子杀鸡儆猴,而且肯定会下封口令,不准任何人再怀疑自己的血统,今后短期内,至少不敢有人再随便地来和自己作对,物资克扣事情也能少一些。

一箭双雕的是,自己还能借此机会,让红椒她们帮忙放出风声,并故意假设若是自己有个什么万一,肯定是威国府想要遮掩丑闻。如此一来,以后就算和胡氏真翻脸到那个地步,被反诬是孽种,为了颜面尊严,威国侯也必定不会让胡氏胡闹。而等他们处理完胡氏,自己也应该早就逃之夭夭了,顺便还能自个儿造谣说自个儿已经被害死了。

哎呀呀,想到自己居然如此有先见之明,早早地在空间里放了血袋和生姜汁什么的居家旅行杀人必备之物,她就好佩服自己啊!

不提云姝心中暗自得意,却说张家娘子等人被朱氏拿刀唬住,一时谁也不敢上前,同样被蒙在鼓里的朱氏这才一边浑身颤抖,一边努力地往半退着跟了出去。

想到云姝好好地居然被她们气成如此惨状,她是真个儿伤心心痛地怎么也止不住那汪汪的眼泪,只想今天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要替小姐讨回一个公道。

张家娘子心里恨极惊极,顿时把气都出到何婆子身上,转回头一看,那何婆子居然正一边哆嗦着,一边愣头愣脑地居然试图往柴堆里钻躲,不由差点仰绝。

等她喘过气来,命两个身强力壮地小媳妇将何婆子绑了拉出厨房,慌慌张张地赶到主院时,里头已经传出了一片哭声。

完了!难道七小姐真的被气死了?张家娘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心里简直后悔莫及,不该纵容何婆子胡乱讲话。

第十八章 收获(修改)

却说云姝“不管不顾”直冲进主院的时候,里头兄友弟恭、妯娌和睦、姐妹相亲的一幕正好将要落幕,准备各回各房。

生怕自己道行不够,会在一群宅斗高手面前露出马脚,云姝很干脆地一冲到大厅就又狂吐了一口血,迅速地“昏死”了过去,将后续的解释都留给了朱氏和芳儿。

由于先前就是对朱氏和芳儿,也未曾露过半点口风,朱氏母女俩心中俱是悲愤难当,难得地豁出去一回,再加上这“吐血”效果又实在太好,之后的发展一如她先前预料一般。

众人满堂失色之余,胡氏以为她命不久矣,暗喜之余,果然“唱念做打”地呼天抢地起来,好像她素来都是如何心疼这个女儿似的,伤心欲绝般嚎啕着非要请侯爷和大夫人主持公道,还她们母女一个清白。

虽说大伙都心知肚明,这位七小姐可是非但不得父母宠爱,最经常欺负她的更是胡氏自个儿,可今日这事却不是为人父母天经地义地教训女儿,而是恶奴欺主,蓄意污蔑造谣,抹黑威国府的尊严,这问题的性质就极其严重了。

威国侯云风和大夫人董氏就是再宽宏大量,也是绝对容不得如此放肆猖狂的小小何婆子的。

因而,饶是眼下还是正月元宵有所忌讳,不能直接杖毙,还是先掌了何婆子十个大嘴巴又二十板子,将她扔到了柴房,准备等过了正月再补剩下的二十大板。估摸着等这剩下的二十大板一补,何婆子也活不了了。

张家娘子虽说没有参与辱骂,可是一来有前头那些日子的刻意怠慢之过,二来如今又有纵容手下之嫌疑,尽管素里深得上者欢心,没有挨打,但为了平息所谓的“众怒”,也还是被罚了三个月俸禄。其银全部补给云姝,并责令以后必须按照规矩及时地供应云姝的日常所需。

至于其他的丫头婆子,也全都因没有及时劝阻之过,而罚了一个月的月例。

同时,为了表现亲情仁爱,以及安抚二房,董氏免不了还要对赏赐云姝财帛药材以做补偿。

等家事处理的差不多了,大夫才姗姗来迟。

能给候府看病,这大夫的医术自然是高的,一切脉就觉得有些蹊跷。

但他久为豪门大户服务,也多多少少知道但凡这种人家总是少不了猫腻,加上云姝确实又是昏迷不醒之像,而不似假装,就充分地发挥了察言观色的本事,说了一通旧疾未愈、急怒攻心、气血翻涌之类的话,大笔一挥,开了一堆补元气调理身体的中庸药方。

等大夫被送走,潘氏发话要将云姝移回原来的小姐屋子的时候,云姝这才适时地“苏醒”,以不想让亲人过了病气为由,坚持要求还是回到东北的小院子里休养。

一番虚伪的抚慰下,潘氏只能“被迫”答应“孝顺”的云姝,其他人也仿佛没有一个人想到今日原本应合家团圆的元宵节,本该一家人和和美美围坐在一起吃元宵的。

好在她们没把云姝当亲人,云姝也懒得看她们脸色,最终还是在胡氏的亲自护送下,得以满载而归地回到了小院。

等杂七杂八的人一走,贪婪惯了的胡氏立刻扔下虚伪的关怀面具,直接把云姝丢给朱氏服侍,居然当场就去翻阅起那些赏赐来。

董氏是威国侯夫人,又是大庭广众之下赏赐,东西自然都是不会差到哪里去,尤其是几样贵重的补品都是自个儿素日里自己也吃的,直看的本就商人出身最为爱慕虚荣的胡氏直眼热。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欠着她的银子还没给呢,就又惦记上这些了!

云姝一边喝着朱氏一勺勺喂过来的药粥,一边尽职地扮演虚弱病人的角色,只当无力阻止胡氏的所为,实际上她也根本没必要去阻止。

如今她风头正盛,料想胡氏就是再贪婪,也不敢在这当口就立刻将这些东西都搬回自己的屋里去,而等她觉得可以拿的时候,早就半点儿渣子也不可能摸得着了。

因为生怕早早回去会落人口舌,这一次胡氏很难得地在偏院里逗留了近半个时辰。不过也只有先头有人在时,她还当着其他人的面作秀了一下,坐在炕旁嘘寒问暖的,人一走她就立刻起身又去翻看那堆赏赐了,眼珠左转右转只看的如狼似虎般**,简直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揽到自己怀里去。

好在,她虽然很想落井下石地再把云姝气上一通,可不管是云姝昨儿的表现,还是今日朱氏的发飙都让她有所顾忌,最后虽然不舍但还真是什么都没拿走,不过,那三十两银子的事自然也不肯提了。

自己这两天还要出门,云姝也没有在这个时候问她讨要,免得被她整日儿派人盯着,多少总有些麻烦。

待胡氏终于离去,确定院子里再没外人,云姝立刻掀开被子跳了起来,站在炕上又是晃胳膊踢腿又是伸懒腰的:“哎哟,装了这么大半天,可把我累坏了。”

装…乳娘正在收拾胡氏用过的茶盅,见状,手中的茶杯顿时失手摔了个米分碎,却因过于震惊而根本就没注意到,只直直地盯着云姝:“小姐…你你你…”

“我好着呢,半点事儿都没有。”云姝笑嘻嘻地站在炕上转了个圈,“乳娘,你看我像是病的快要死的人吗?”

“娘,发生什么事了?”正在放杂物的柴房里熬药的芳儿听到动静,忙紧张地跑了过来,可一进门就看见云姝正在床上活蹦乱跳的,顿时也瞠目结舌地傻了眼。

“小姐…你刚才不是还…”

先是被辱,后是见云姝吐血,又平生第一回发了飙,豁出了命向侯爷夫人那里告状讨公道,朱氏今儿个情绪也不知上上下下起伏了多少遍,此刻忽然看到前一刻还病怏怏的云姝陡然间生龙活虎了起来,顿时觉得自己的脑子都犹如被打了结,不知怎么个反应才好。

“嗯,没病,也没吐血,都是我假装的。”知道今日确实把乳娘母女俩吓得不轻,云姝愧疚地下了炕,将母女俩都拉到炕旁坐下,“对不起啊,乳娘,芳儿,我不是存心想要害你们担心的,只是你们也知道,侯爷夫人那帮人都不是好唬弄的,要是被他们看出来我是假装吐血的,咱们不但会被白白地侮辱一场,再也别想在这个府里抬起头,说不定还会招来一场天大的祸事。所以,只有你们俩都相信我被气得吐血,别人也才不会怀疑。”

朱氏看看云姝,又看看眼睛肿的像核桃样的女儿,半响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么说,小姐你是真的好好的,没有被气着,也没有真个儿吐血?”

云姝笑着摇头。

朱氏仔细地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忽然张开双臂将云姝一把搂入怀里,吧嗒吧嗒地又掉起眼泪来,哽咽着断断续续地道:“我的小姐啊…你怎么能这样吓乳娘啊…你可知道,你真差点把乳娘给吓死了…我的小姐呀…”

芳儿也心有余悸地搂了上来,眼眶红红地,一时间,母女俩又哭成了一团。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们…”云姝只得大着头左一个右一个地不住安慰,好不容易地才将两人都安抚住。为了让两人能重新开怀起来,赶忙装作亟不可待的样子将两人推了推,“乳娘,芳儿,来来来,快帮我把那些赏赐都搬到炕上来,咱们来一起点点,今儿个都收获了多少好东西?哎呀,刚才我还装着病,都没好好地瞧过呢!”

听到她这话,乳娘和芳儿果然破涕为笑了,浑然忘了她那些血都是从哪里来的。

第十九章 共苦,同甘(修改)

赏赐过来的东西都是有单子的,等东西都搬到炕上,主仆三就拿着单子一样一样地清点。

云姝道:“织锦花软缎一匹,这花样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芳儿笑:“小姐忘了,今儿八小姐穿的好像就是这种料子呢!”

“哦,对,”云姝点头,“咦,怎么这匹布却是这么素啊,一点花纹都没有。”

朱氏解释:“小姐,你别看这布素,却是上等的细棉,是专门用来做里衣的,贴身穿着最是舒服不过了。小姐现在天天锻炼身体,汗儿多,这个正好给姑娘做内衣。我今日个就给小姐裁剪两身出来,明儿就能穿了。”

“原来是这样,乳娘,这一匹布能做几套内衣呢?”云姝仔细地摸了摸那细棉,感觉并没有比前世的纯棉差。

“以小姐如今的身量,做上六七套也是不成问题的。只是最好还是先留着些,等小姐大了也可以重新再做。至于这花缎子…就先补做一套冬装吧。”朱氏心里感叹,今儿个虽说是得了许多赏赐,暂时也不用担心厨房那边会克扣怠慢,可保不准时间一长,那些人就又和以前一样势利眼,能省的地方还是要多省些。

“行,就按照乳娘的意思办吧。”云姝点点头,没有大方地说给朱氏母女俩也做一套。

虽说,以母女俩的忠心,作为主子的赏赐一两套衣服给她们也很正常,但如今在她们的眼里,她这个小姐可是几乎没有家底的,要是拿自己都不够的东西来分赏,母女俩心里恐怕反而只有不安。

看来,这施恩打赏什么的,也是一门学问啊,就比如这位威国侯夫人今儿个送的这些东西,于情于理而言,还真都符合她眼下的需要。

云姝一边继续和母女俩清点着,一边在心里感叹。

比如这软缎细棉,不但照顾到了她外面的面子,就连里子也体贴地想到了,这病人嘛,身子弱,虚汗多,内衣自然得穿好点的。诸如阿胶燕窝银耳红枣的也不用多说,样样都是用来补身子的。至于首饰虽只有白银缠丝双扣镯和一对翠绿小葫芦耳环两样,应该也值不了几两银子,可也都是寓意健康平安的。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还有一盒据说可以去疤痕的良膏,朱氏见了尤为欢喜,当下就非要给她抹上。

再加上其他零零种种,诸如面脂香包帕子之类的,总的算起来,比起这原主儿常年所受的欺凌,今日的赏赐虽说还入不了她云姝的眼,但在外人眼中看来,估计却也是够丰富的了。

看透了这些,云姝点完东西就没有多少兴趣了。不过就算没有兴趣这些东西也是自己的,绝不容许外人觊觎,尤其是那个胡氏。因此,等朱氏母女裁下一段细棉之后,就将贵重些的东西都装入了一只大箱子里,咔嚓地上了一把大将军。

“小姐,这钥匙还是你自己保管吧,等需要什么的时候乳娘再问你要。”朱氏用红绳子将钥匙穿起,不安地递给云姝,“虽说小姐看得起我们,从来不把我和芳儿当做外人,可我们母女毕竟只是个下人,要是姨娘让我们开箱子,我们…”

“乳娘你不用说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钥匙就放在我这里好了。”云姝安抚着接了过来。其实,就是乳娘不说,这钥匙她也是打算自己留着的,因为她早就打算好一转头就将里头东西都移到空间里去的,千藏万藏,哪有第二个地方能比空间更安全呢?

见云姝将钥匙揣入怀里,朱氏这才有些放心,忽然,她使劲地吸了两下鼻子:“什么怪味儿?”

云姝也嗅了嗅:“好像是药味。”

芳儿啊呀一声跳下了炕,就往外跑:“糟糕,我忘了小姐的药还炖在炉子上了…”

“哎呀,这大半天的都没想起来,还不早熬坏了?”朱氏立时一脸痛心,就要跟出去看看。

云姝好笑地叫住她:“乳娘,熬坏了就熬坏了,倒了就是,反正就算熬好了我也不用吃。”

朱氏怔了怔,这才想起云姝压根儿就没病,庆幸之余,又觉得浪费了那一罐子的药太过可惜:“我还是出去看看。”

见她如此宝贝那罐子药,云姝心里一动。

虽说药不能乱吃,可总归都是些好材料,等找个大夫重新调和调和,对穷秋应该也是有效的。

因早晨出了这么一遭,等到了午膳时分,厨房破天荒地让两个小丫头将主仆三人的份例都送了过来。不但云姝的那一份儿是特地独做、搭配合理的药膳,就连朱氏芳儿的伙食也好了许多,更是摆上了桌还是热腾腾的,其中还有一盆应景的元宵。

看看眼前有荤有素还有甜点一堆足够五六个人吃的美食,想想昨儿个自己堂堂一个小姐身份,伙食都还不如一个二等丫鬟,甚至不但每回领回来的饭菜都要用小炉子重新热一下,分量也不够吃,还要朱氏偷偷地给自己匀一点,云姝心里就觉得十分的讽刺。

与此同时,厨房里那帮人的罚银也一并送了过来。手头上多少有些明面的散钱了,云姝便趁着这个由头各赏了两个小丫头十来个铜板。倒不是她小气,而是朱氏母女不知情况,赏多了她们反而觉得受之有愧,还是慢慢地报答吧。

等院门一关,云姝就将朱氏和芳儿都拉到了炕上,照例要她们同自己一起吃。

朱氏连忙诚惶诚恐地推辞:“小姐,这怎么使得?”

“怎么就不使得了?”云姝不以为然地将她按坐下,“这些天来我们不都是这样吃的吗?”说着,就亲自动手给她先盛了一碗鸡汤,放到她面前。

朱氏忙直起了腰身,就想把汤端回她面前去:“小姐,这可是专门给你补身子的…”

“乳娘,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的主子?”深知她的脾气不是好言好语两句就能劝服的,云姝当下就板了脸。

朱氏怔住:“小姐这话从何说起,在乳娘心里,你当然是小姐,永远的小姐。”

“那我只不过让你喝碗汤而已,你就这么推来推去的干什么?乳娘莫非当我是个只能共苦不能同甘之人么?”

“小姐…”朱氏眨了眨眼睛,已有湿意。

“乳娘,”云姝放柔了声音,诚挚地道,“这些年来若不是你一直忠心耿耿地护着我,哪里还会有云姝的今日?尤其是我受伤后,你更是不知为我担了多少心思,操了多少劳苦,受了那些势力婆子多少冷眼辱骂,挨了我那个恶母多少毒打…这一切,我始终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只是可恨以前的我实在太过怯弱,莫说为你们出头,就连自己应得的本分都不敢争,才让别人越来越瞧不起。如今我已经两世为人,要是还不知醒悟,不知感恩,不让你们跟着我过上好日子,乳娘,我就白白辜负了这么多年你对我的养育之恩了。”

一席话说的朱氏忍不住地热泪纵横,握着她的手直哽咽,芳儿也跟着滴泪不断。

心里头掠过那些悲惨凄凉的回忆,云姝的鼻尖也不禁酸酸的,但她素来是不习惯这样的场面,便故意笑着打趣:“乳娘,芳儿,你们母女也真是的,不就是一碗鸡汤嘛,至于感动成这样么?来来来,都快点吃吧,天这么冷,等会凉了就没味道了。”

第二十章 再次出府(修改)

到了夜晚,亥时两刻,仍是一身男装打扮的云姝,又悄悄地攀下了候府的高墙,然后大口地呼吸了一口冷空气。

新鲜空气啊新鲜空气,明明只不过才一天没有出门,感觉上倒好像是真过了许久似的,这大宅门里头的日子实在不好过。而且这屋子相对主屋来说虽说偏远自由了点,可毕竟还是在候府里面,总觉得不过是从大笼子中央挪到了边上一点的位置而已,还是有极大的不便。就比如,今日她想出门,又不得不顾忌府中人会不会跑过来上演什么虚情假意的探病戏,只能等到如今这个时分。便是这样,还是花了无数的口水对乳娘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才得以成行的。

自由啊自由,你是个多么令人遐想和希望,却又多么不容易得到的珍贵字眼啊!

云姝自嘲地笑笑,仍是将竹竿埋在墙根下,然后借着天上皎洁的十五明月的光辉,跑进了被月光笼罩的胡同之中。

其实这竹竿她也可以收进空间里,但空间这个秘密绝对是无人知道最好,虽然她每次进出都很小心,可难保暗中就没有一双眼睛正好瞧见,那就惊世骇俗了,绝对会引来天大的麻烦的。

一整天都没有下雪,路面上的积雪反而融化了一些,云姝从远离候府的一条胡同出来后,悄然地混入了开始逐渐散场的人群之中。好在为了做生意也为了凑热闹,两旁的店铺大部分都还没打烊。

出来一趟不容易,总是要趁机囤点物资的。为掩人耳目,云姝早早地就准备了包袱布,买了东西先打包进去,再找机会收一部分回去,如此循环,尽管无法像蚂蚁搬家,但也多多少少地又积累了一些。

可小件之物还能用这种法子,可想要买能更合理利用空间的架子这样般大件点的物事就显眼了,以眼下的条件,还是只能暂缓的。

买完了东西云姝便去了孤儿院。

开门的还是蚕豆,见云姝连续两天都来看他们,可高兴坏了,立刻嚷嚷了起来。于是众小孩又是一哄而出,这一次,迎接她的人中添加了两个少年。

一个身形瘦长,眸子晶亮,面貌和穷秋十分相似,但又比穷秋健康结实的多,正是穷秋的双胞胎哥哥荻秋。

另一个个头只比荻秋矮一点,但体型敦实,一看就是有几把子力气的,则是性子最为憨厚的土豆。

十四岁的荻秋穷秋双胞胎兄弟,十五岁的土豆,八岁的蚕豆和五岁的豌豆兄弟,九岁的红椒,九岁的青芹,还有才四岁的莲藕。这一群大小孤儿,本来都没有什么关联,只各自在底层生活之中艰难挣扎,如今却被多桀的命运推到了一起,也注定了他们将来的一生都会为之互相纠缠纠葛。

看见云姝,土豆立刻很开心地叫云姝妹妹,忙过来接她手上的大包小包。

荻秋本来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温暖的微笑:“这么晚了,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他和穷秋虽是双胞胎,并同样正处在变声期,可毕竟还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比起弟弟,他的声音却偏向清冽一些,非得故意压嗓子才会有那种成年人的感觉。

云姝先各唤了他们一声哥,然后一边跟着兴高采烈的众小孩进了屋,一边笑着回答:“今天发生了点事儿,接下来几天,估计都不能出来了,所以趁着这今天还没宵禁再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