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犹豫,就已失去了机会,马上被熊爷的人团团地围了起来。

“他娘的,还傻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我追!”熊半爪顾不上暗地里的黑手,啪地拍了矮塌鼻脑袋一巴掌。

矮塌鼻忙拔腿就往红椒追去,剩下的四个小弟很默契地立刻一边围着蚕豆和青芹,一边护住熊半爪,防范着那不知何时又会飞来的石子。

红椒自己本来还是个孩子,手里又拉着一个人小腿短的豌豆,虽然借着出其不意一下子冲出了十几米,可真跑起来却没有优势,两方的距离很快就被拉近。

这时,又是连续道破空声,命中率极高的全部都打在了矮塌鼻的头上。

矮塌鼻吃痛,本能地抱着头蹲了下来。

冷风如刀,红椒咬着牙回头看了一眼,就拖着豌豆跑进了一条黑洞洞的胡同。

“是哪方好汉管我猛狼帮的闲事?要是个英雄,就出来现身一见!”见这石子来的实在诡异,还快速的防不胜防,熊半爪早弯下了腰整个脑袋都躲在了一个小弟身后,一边打手势让手下抓住蚕豆两人用来威胁那暗中的神秘人。

噗!又一粒石子击在想去抓青芹的小子额角,与此同时,黑暗中传来一个刻意变调过的冰冷嗓音:“谁再敢乱动,别怪我的石子不认识你们的招子。”

不好,这招子不就是眼睛吗!这一声威胁一出,除了熊半爪,所有的痞子都骇然地抬手遮住了脸。

要知道,这小石子打到身上任何部位也就是受点小伤流点儿血,可要是打到眼睛里,那是绝对废定了。

那粗哑的声音又道:“我数三声,立刻放他们走,不然…”

“放放放!我们放人!”不等他数数,熊半爪已很没用的高声大叫了起来。

蚕豆一直警戒着,在等待脱身的机会,此刻见那几个小子犹豫地退开了两步,二话不说地拉起青芹撒腿就跑。

熊半爪躲在小弟后头,心有不甘地看着他们跑远,心里暗自诅咒着,可却不得不顾忌着那像是长了眼睛百发百中的石子。

“熊半爪,”像是知道他暗中打的鬼主意,那黑暗中的声音道,“大家都是在道上混口饭吃的兄弟,凡事不要做的太绝。今儿个你拿了人家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财也就算了,可要是往后你还敢惦记着欺负他们,可别怪爷爷我就专门个地盯上你!你就是收再多的小弟,再天天躲在窝里,爷爷我照样能找着机会把你给整成熊瞎子,你信不信?”

“信…我信…”熊半爪本身只不过是个欺软怕恶的小角色,平日里最多也只敢狐假虎威地欺负欺负这些没有成年的孤儿们,想到以后每天都有个看不见的高手在虎视眈眈地要自己的眼睛,吓得胆都差点破了,哪里还敢不答应。

“哼!信就好!”说完这一句之后,暗中那声音忽然就消失了。

熊半爪躲在小弟后头,瑟瑟缩缩地等待了半天,却连一点离开的动静都没听到,以为对方的身手已经高到自己想象不到的地步,赶忙双手抱着头,第一个先开溜了。

他一走,剩下的五个小弟也都赶紧撒腿跟着跑。

等人都跑远了,街旁的屋顶上才响起咯吱咯吱的雪声,缓缓地溜下一个瘦长的身影。

胡同阴暗,看不出他的面目,可借着微弱的雪光,却能瞧出他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灼灼发亮。

随后,那身影就向蚕豆他们逃跑的方向追去。

第十四章 乳娘的担忧(修)

次日,清晨。

因云姝今日都有早起锻炼身体的习惯,芳儿便根据以往的时辰早早地准备好洗漱用品。可今日却是过了半响,还没有听到屋里头有半分动静,不由地有些讶异,待进屋看了看,发现云姝还在一动不动地熟睡,就悄悄地退了出来。

“娘,今天小姐晚起了,要不要唤她?”

“快别…反正离请安的时辰还早,就让小姐再睡一会吧。唉…昨儿小姐虽说没事,可被自己亲生母亲这样闹,心里头难免会有些伤心,想必是不免又多思了些,才睡的晚了。”

“胡姨娘真狠心,要是她对小姐能好一点,小姐也…”

想必是不习惯背地里议论主子是非,芳儿说了半句就停住了,却不曾料到她刚刚才退出屋子,里头的云姝就已经醒了。

云姝是饿醒的,被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的饥饿感给饿醒的,那感觉,就像是身体里所有的养分都被诈空,再不马上补充能量就会被活活饿死一般。

神智一清醒,她自然就想到了昨晚那一段诡异的经历,自然没有心思去理会外头母女的低声交谈,而是小心翼翼地先动了动手脚,发现还能指挥地动身体之后,又强忍着饥饿感细细地感觉了一下其他身体状况,感觉除了格外虚弱无力外,似乎并没有其他特别异常,这才抿了抿唇,毅然动念闪入空间。

尽管昨晚发生的事情让人惊骇不安,可她穿来这世界换体重生本来就已不是寻常人所能遇到的经历,眼下即便空间有异,她也不想因噎废食,就此恐惧不前。

只是虽说毅然进入,可云姝的下意识里终究还是带着戒备之心。然而,进来之后,云姝却发现空间里并无其他异常,试着退出在外头控制物品进出,也是畅通无阻,若不是那片花瓣分分明明地展开在那里,她几乎要疑心昨晚那一精力抽空的经历只是一场梦。

但那终究不是一场梦,即便她不知道玉石所雕的花瓣为什么会像真花般活动,更不可知花苞里头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却能肯定自己精力被抽肯定和这座白玉莲花脱不了干系。

凡事有得必有失,不会是她虽然中了大奖,却同时也要付出一些难测的代价吧?比如,她的精血元气什么的…若真是这样,不知道等到莲花完全开放之时,她还受不受得住?

可即便是受不住又如何呢?如今她一缕孤魂独自飘零在这异时空,又处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中,本来就没什么依仗,总不能白放着这样一个神奇所在不用吧?既然舍不得,那暂时还是得留下了。只是这场意外同时也提醒了她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等有朝一日离了大兴城,她最好还是设法置办一些不动产多一层保障比较好。

含着复杂的情绪,云姝壮着胆子飞近莲花,抚摸了一会那明明还是石质触感的花瓣,这才退出了空间。因实在太饿了,又怕等会狼吞虎咽会吓坏母女俩,云姝偷偷地从空间里拿了一些吃食,差不多吃了三四个人的分量之后,精力才略略恢复了一些,又躺了好一会消了消食,估计没有大碍了,这才假装刚刚起床。

听到里屋的动静,外间的朱氏和芳儿也跟着起身,看到云姝只穿了件薄夹袄,朱氏忍不住又开始唠叨了。

“小姐,今儿个就在屋里跳绳吧,外头雪已经停了,俗话说,这化雪比下雪还冷,等会又跳绳又出汗的,你这才大病初愈,万一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安啦,乳娘,你就别操心了,这些天你看我不是都好好地嘛。”云姝起先还不敢动作太大太猛,待到梳洗完,发现身子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元气大伤什么的,心中更是镇定,便照常抓起放在炕旁的绳子跑出了屋,就在走廊上跳起绳来。

生命在于运动,现代人都知道这句至理名言,虽说前世忙着生活并没有如何刻意锻炼,可这原主的体质实在太弱,来的时候几乎一阵风都能吹跑,这运动就是势在必行了。毕竟没有一副健康的好身体,将来她哪来的跑路资本啊!因而当身体刚好一点,她就有意识地开始锻炼,日日坚持,如今经历了这意料之外的大诡异,她更是不敢掉以轻心了。

乳娘日日相伴,自然早知她的脾气已经有了大大的改变,见她不以为意,也只好拿着铲子出去铲雪了。

只跳了一刻钟左右,还未有往日的一半,云姝已是疲惫地满脸绯红,细汗淋淋,连忙收手休息,幸好朱氏母女都在清扫,没有及时发现她的异常,不然肯定又是少不了一番大惊小怪。

在芳儿的服侍下用过了早饭,云姝平静地起身:“芳儿,我们走吧。”

今儿是元宵十五,按照惯例,得去主院向威国侯夫妇请安的。虽说以她如今的情况,今日多半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可该装的还是要装一下。

“外头风大,小姐还是多穿点吧。”朱氏拿起一件已穿了两年的暗红色缎面旧斗篷给她披上。想到今儿个是个难得的机会,朱氏忍不住又旧事重提,想要让她借机向大家说明自己身体已经大为好转了。

“小姐,你真的不想回到自个儿的屋里去吗?”

“不想。”云姝毫不犹豫地道,看着朱氏掩不住的失望之色,又放软了声音,“乳娘,我知道如今我们在这里的日子是清苦了点,可清苦也有清苦的好。至少不用今儿个明儿个地整日担心又会有谁来欺负自己,要是回去了哪能还有这份自在?”

最重要的是,若是回到原来的院子,她想要再出门,那可就极难了。

“小姐啊,乳娘不是怕清苦,只是…现在姨娘已经知道小姐私下出门,往后肯定不会再让你偷偷出去了,而且…如今小姐都已经十三岁了,再过段时间就该议亲找婆家了,要是小姐整日都在这里装病,那将来…”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好了,而且我也没打算一辈子都装病啊。”才十三岁就开始想着找婆家了?这万恶的旧时代,她都还没开始发育好不好?云姝连忙打断她。

朱氏仍忧心忡忡地絮絮叨叨:“小姐,你别怪乳娘唠叨,这些日子你虽说懂事了许多,可总归还是个孩子,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有多重要。这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小姐你以前就已经够不亲近夫人,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能直接面见大夫人,要是能让大夫人喜欢…”

“乳娘,这些事情等我们请安回来再说好不好?再耽搁下去怕是迟了呢!”虽然不爱听封建妇女的这种老套套,但对方是有恩于她的乳娘,云姝还是耐下心柔声道。她当然明白乳娘一心都是为了自己好,只是有些事情她是不可能明白的。

“好好好,乳娘不说了,不说了,小姐,那咱们就走吧!”朱氏只得住嘴,挎起了食盒。待跟在云姝后头往主院方向去,眼中的忧愁之色反而越加深浓。

这世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姐自从不小心从楼上摔下来伤了头昏死了两天后,这性子不但变得活泼多了,还好像一夜之间突然懂了事,开始有自己的主见了。

这本来应该是好事,至少每次姨娘来的时候小姐也都学会保护自己了,可让她忧心的是,如今小姐的性子也变得太大了。千怪万怪,那一日小姐死缠烂打地硬要自己带着她偷偷地从角门出去时,自己就不该一时糊涂地依从,致使现在小姐的胆子竟是越来越大了。

唉…虽然小姐再三地要她放心,说是自己在外头结识了一群很好的朋友,那群朋友还时常让她带吃的用的回来,可她每次都不肯带自己或者芳儿一个人出去,让她怎么能放得了心啊?何况,那一回,她还亲眼看到小姐居然是翻墙出去的。堂堂一个候府家的小姐,即便不是嫡系嫡出的,可好歹也是个身份尊贵的,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唉,真不知道小姐这性子变得到底是好还是坏,偏偏她又管不了,更不能去跟任何人说。说了,恐怕只会害了小姐…不说吧,这如今不说姨娘也知道了…

不提乳娘心中的七上八下忧心满怀,走在前头的云姝却没想那么多,只是专注于脚下的路,免得不小心摔跤。

她如今养病住的这个小院子,虽说也是在威国府的后院之中,可离前头的主院却有好大一段距离。若是春夏秋其他三季时还好,至少隔墙便是花园,时不时地就有人逛园子,还不算很冷清,可一到冬天,叶落枝枯,再被皑皑白雪一覆盖,这里简直堪称被遗忘的角落。

因她素来爹不疼娘不爱,如今又被扔在这里近乎自生自灭,莫说每日里的饭菜和柴火都要乳娘和芳儿亲自去厨房领,甚至连这通往主院的路都是偶尔才有人来草草地铲一下,平日里不得不靠乳娘和芳儿自个儿去开条路出来,行走起来自是不大方便。

好在威国府是豪门贵族,又是位于北方,整座候府几乎是建的方方正正,只要一直沿着内围墙走,就能直接走到主院外的通道中,倒也不怕迷路。

第十五章 请安(修)

因屋舍偏远,路滑难行,身体也不如往日精神,足足走了一刻多钟后,主仆才从位于后院东北边的小院来到通往主体建筑的小门前。

一道窄窄的小门,平常普通,却如同一道分界线,将荒凉的冷院和繁贵的主屋无情地隔离开来。

站在门槛前,抬头看着前方那些从墙头上方探出来的层层颜色绚丽花纹繁杂的飞檐,再看看门槛外那条早早清扫的干干净净的石板路,云姝嘴角微扬,勾起一缕讥讽的淡笑。

尽管还没看到那一头的守门婆子,但为安全起见,还是马上弓起原本挺直的脊背,将身子的大半重量都依在芳儿身上,同时小嘴里还不住地喘呵着雾蒙蒙的白气儿,仿佛虚弱地连路都走不动,果然在经过小门时被那婆子鄙夷地一眼。

比起她们方才只堪堪可以行走的小路,这条位于主院和侧院中间的石板路却是宽敞的足够容纳一辆马车,打扫地极为干净,而且每隔五十米,两侧就各有一座铜石灯柱。

云姝三人就站在一座离二房门口十米处的灯柱旁静静地等待。

约莫半柱小香,那座雕花门洞里,就陆续地走出了一大群人。

其中走在最前头的是一名身躯偏瘦的男子,稍稍落后他半路的则是一位丰满的妇人,正是云姝的生父云光和嫡母潘氏。而正打扮的规规矩矩低眉顺眼跟在后头的,不是昨儿个才被云姝吓唬了一通的胡氏,还能是哪个?

“给父亲…母亲…请安…”不远不近地站在十米开外的云姝一看见他们出来,就喘息着在芳儿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向屈膝行礼。

“你不在屋里好好养病,出来做什么?”不过三十五岁却明显被酒色侵蚀过的二房之主的云光转头一看到她,立刻就习惯性地露出厌恶之色。

他本是庶出,也没有同母的兄弟姐妹互相扶持,指望的就是自己能多生几个有出息的儿子,好为二房开枝散叶。可当年娶了潘氏,却是连续三年都不曾见喜,后又纳了潘氏的陪房陈氏为妾,竟然又没生养,这才纳了主动来攀附的商户之女胡氏。

没想到胡氏倒是过门不久就怀孕了,可一通好吃好养的,生下来却是个病弱弱的女娃,令他大失所望。其后,潘氏和陈氏虽然也相继怀孕生了云蝶兰和云淡菊,却都是不带把的,到后来更是连续十年,不管是小妾还是外室,就是谁不曾给他再生个儿子。

而他那个容貌才智处处都不如他、同样是庶出的三弟云霁,却是不但有两个女儿,还生了三个儿子。多年来总是明里暗里地压着他一头,还时不时地讥笑他,好像他这一房以后就将绝户似的,气得他只要一见那小子就肝火旺盛。

因此,虽说几次合算八字,都不曾证明这个长女有克命之相,可他心里却怎么也无法释怀,每每都巴不得一眼都不要见到她,不然就会觉得很不顺眼。要不是大房最重脸面,必须对外维持着一家人和和睦睦相亲相爱的虚假脸面,凡事不可做的过分,他早就把这死丫头送到庵里去任其自生自灭了。

他的这个心思并不是秘密,府中上下的人都知道一些,这也是胡氏几乎彻底放弃了云姝更是当初敢杀人灭口的最大理由。

云姝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装失忆那几天又有乳娘一直在旁边絮絮叨叨,自然早就清楚自个儿在这个亲爹眼中是什么地位。实际上,他不愿把她当女儿,她还巴不得一辈子都不用面对这个长得跟伪娘似的小白脸亲爹呢!天生一副小受样,能生的出儿子来才怪呢!

当然,此时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面对这种毫不掩饰地厌恶,她却是不能“不在意”的,心里再讥讽着,面上还是要假装十分受伤,垂了头可怜兮兮地解释:“父亲…今儿是元月十五…女儿…女儿是特地来向侯爷和大夫人,还有父亲母亲…请安的。”

“老爷,姝儿也是一片孝心,你就别指责她了,省得让别人看到了笑话。”生就一张端庄面相,打扮亦是从来都尽显大家气质的潘氏温温和和地开口相劝,“还是先去向大哥大嫂请安要紧,可别误了时辰,落到了最后一拨。”

潘氏只轻轻巧巧地一提点,云光立时就醒悟了过来,当下哼了一声“避远点”,又瞪了胡氏一眼,就甩了袖子携着正妻一道先往正院而去。

“姐姐身子既不好,凡事就不要太勉强,还是走慢些吧?”十一岁的嫡女云蝶兰回头嫣然一笑,看起来一如其母般温柔体贴,转头时却是有意无意地看了陈氏所出的云淡菊一眼。

才十岁的云淡菊同其母一般,素来都是她们母女的跟屁虫,哪里会不明白云蝶兰的意思,当下毫不掩饰地白了云姝一眼,骂道:“病秧子,尽早给我滚回你的狗窝去,别把一身酸臭的霉运气儿都熏到我们身上来,不然十个你也不够受的。”

说着,还狠狠地向云姝方向啐了一口,然后骄傲地昂着头小跑地追云蝶兰去了。

看她如此嚣张,领了云光的示意,只能被迫留下来的胡氏,忍不住变了脸色。

虽说她早在看到云姝的那一刹那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也着实一点都不愿意见到这个性情大变还胆敢反过来威胁亲娘的孽女。可打狗还得看主人,自个儿嫌弃是自个儿的事,可她云淡菊也不过一样是庶出的,又是个小辈,凭什么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不过,恼火归恼火,胡氏在外人面前却是素来都有分寸的,哪能不知道云淡菊不过是受云蝶兰的指示,自然不能在这个场合发作,只能等着他们都走出一段后,习惯性地将满肚子气都撒到云姝头上来:“死丫头,平时不是装…”

“姨娘…”云姝抬头,星眸里陡然射出一道寒光。

胡氏面色一变,一下子想起眼前的这个女儿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怯弱的死丫头了。

“姨娘的脸色也不大好,可是昨儿个晚上没有休息好么?”云姝锋芒只一露即可收回,快的就连胡氏身后的另一个贴身丫鬟菱香也没看见,就换上了担忧的神色,弱弱地关怀道:“如今天寒地冻,姨娘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姝儿虽然心里惦记着姨娘,却不想姨娘跟着姝儿到偏院里一起吃药受苦。”

“你…你别想诅咒老娘!”胡氏压低着声恨恨地道,却不敢再骂人。昨儿个夜里她几乎一整晚都在做噩梦,这会儿不但精神不济,余惊也是犹存,此刻看到云姝,简直是又恨又怕。

“女儿不敢…”云姝越发装的惶恐。

胡氏见她比自己还会装,牙痒痒地恨不得上前就拧她几把,好在还有理智,硬是克制了下来,端起脸色冷冷地道:“好了,我也不想跟你啰嗦,虽说你想来给侯爷夫人请安是好的,可你也不想想你自己还病着,万一这病气真过到了侯爷夫人身上,谁能担当得起?等会到了门口那里磕个头就回去吧。侯爷夫人那里自有我帮你说情。”

说着,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心中总算找回些许的得意。

这个死丫头,以前怎么叫她去巴结大房的人,她就是当木头哑巴,如今知道忤逆了自己,以后再没人护着了,倒是想要寻求大房的庇护了,只可惜,晚了!

既然她要装病,那就让她一辈子在那个破院子里装病好了,别想再有机会近大夫人的身献媚讨好,等到了年龄一大把,还不是得求着自己来配个好人家?到时候…哼!

第十六章 羞辱(修)

这个女人,她以为自己是稀罕凑上去跟着他们一堆人拍马屁呀!不过是一堆跳梁小丑而已,有哪半点值得姑奶奶在意的?

看着胡氏脸上那得意样,云姝鄙夷之余不免又觉得好笑。

如果她重生之后,既身无所长,又毫无所持,除了依附候府别无他路,说不定还只能走宅斗一条路。可她现在有了白玉莲花空间这么大的一个依仗,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饿死冻死,若还是只把自己局限在一座区区的威国侯府里,那就太辜负她重生的造化了。

何况,宅斗这东西就像赌博,小斗怡情,大斗伤身,为了区区的一点虚荣就整日里想着如何勾心斗角,那种生活,想想都厌恶。只是,这里毕竟不是久留之所,如何才能顺利地没有半点后患地离开候府,还得再好好谋划。

顺着石板路折转,来到位于南面的主院门口,云姝仿佛很是失望却又无可奈何地磕了个头,然后才弱不禁风般地在芳儿的搀扶下起身,弱弱地看向胡氏:“姨娘,那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胡氏巴不得她赶紧消失。

云姝“温顺”地嗯了一身,转了半身,又转回来,支支吾吾地道:“姨娘…”

瞟了眼守门那看似目不斜视耳朵却早已竖的高高的婆子,胡氏压着心头的怒火,忍耐地道:“还有什么事?”

云姝垂头:“我昨儿晚上烤火时,你给我的那朵珠花没有戴好,不小心掉到火盆里去了烧坏了…”

“这等小事跟我说什么?”说了一句,胡氏忽地领悟过来她这是在提醒自己别忘了给她送银子过去,心儿顿时疼了起来,差点就咬牙切齿地道,“不过是一朵珠花而已,等会我让人给你拿两朵就是。”

说着,就要疾步走进了侧门。

却不料云姝又在后头唤了一声:“姨娘…”

“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见她没完没了的,胡氏匆匆扔下一句,忙小步儿地往里疾走,生怕她又说出什么令自己更丢脸的话,抑或着自己先忍不住不顾一切地返回,去撕掉那死丫头的嘴!

她进府这么多年,除了先头过过几个月的好日子外,这些年来,哪一天不是只能低着头夹着尾巴做人?可是,自己出身低微,比不上别人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连自己亲生的女儿都敢来威胁自己,打量她胡艳芳真是那么好欺负的不成?

如今虽暂时还动不得那丫头,难不成还真连她身边的丫头婆子都不敢动么?就凭着那母女俩居然敢放纵死丫头溜出府去,就是死罪一桩。哼!等她去找那个人合计合计,就不信收拾不了这些个贱人!

想到恼恨处,胡氏忍不住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

感觉到胡氏眼中的怨毒狠辣,朱氏和芳儿顿时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云姝虽然也看清了胡氏的神情,可此刻守门的婆子正在看着自己,自然不能露出破绽,也紧跟着仿佛很害怕地快速地低下头去,落在守门婆子眼中又是一场胡氏欺凌亲女的好戏。

等远离了主院正门,见四下无人,芳儿才看了看神色悲戚的朱氏,怯怯地低声问道:“小姐,娘还要去厨房,我们是不是直接回去?”

云姝微微一笑,故意曲解道:“你方才没听到胡姨娘说么,她要我们等她回来呢,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去姨娘的院子里等她吧!”

芳儿和朱氏讶然地对望了一眼,都有些惴惴之色:“可是…小姐,咱们还没禀告过夫人…”

“我是去姨娘的屋子,又不是去夫人和其他小姐的屋子,有什么关系?再说你们放心吧,姨娘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云姝笑了笑,对朱氏道,“乳娘,你先去厨房吧,等会直接到姨娘屋子来找我。”

“小姐…”

“去吧!”

“是…”朱氏只得挎着食盒先走一步。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云姝忽道:“芳儿,我们也去厨房。”

“啊?”芳儿迷糊了,“小姐不是要去姨娘的屋子么,又要去厨房做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路上走轻点。”见四下无人,云姝反拉着芳儿快步走了一段。

“小姐…还是别去了吧…”芳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忙慌张地拉住云姝,结结巴巴地劝道,“厨房里又是油烟又是腥味儿的…”关键是那些人的嘴,没有一回是好听的,可别气坏了小姐。

云姝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坚决不言而喻。

芳儿是比朱氏还没性子的,被她这么一看,只好低下了头由着她。

如今这候府,虽说老侯爷已逝,唯一的嫡长子继承了爵位,可云光云霁两个庶弟都是依附着威国侯生活的,因此各房虽有小厨房,但大部分时候饭菜却都是吃公中的大厨房,也能给各房省出几个私房钱。

云姝现在所去的就是大厨房。

由于请安后就是早膳时间,这个时候厨房里正是最忙最热闹的时候,几个管事娘子正指挥着婆子丫头们起锅的起锅,装盘的装盘,装食盒的装食盒。

朱氏一进门就习惯性地堆上了讨好的笑脸,挨个儿地打招呼,却无一例外地没得到一个好脸色。

朱氏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对待,不敢露出丝毫的怒色,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上前触霉头,拎着食盒规规矩矩地站到门外。直到各房的丫头婆子们都拎着食盒相继而出,这才进去,向着其中一个管事娘子陪笑脸:“张家娘子好,我来领早饭。”

那张家娘子好像压根儿就没听到一半,一边捶腰一边到桌子旁坐下:“哎哟喂,忙了半天,老腰都快折了。英子,还不快过来给老娘捶捶。”

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忙应了一声,将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然后站到张家娘子的身后一下下捶了起来。

另外一个婆子则忙领着两个丫头给她摆早饭,却是又有水晶胶,又有薄肉饼,小菜馒头白米粥的一应俱全,并谄媚地道:“张家娘子,您请用膳!”

“嗯!”张家娘子学着主子装腔作势地摆了个谱儿,翘着兰花指,慢腾腾地用起早饭来。

朱氏是深知她这一吃起码是要一刻来钟的,脸色不由僵了一下,但还是再度陪起笑脸凑了上去:“张家娘子,我家小姐那里还等着我拿早饭回去呢,能不能先让人把我们的份例给装了?”

张家娘子眼皮儿也没抬一下:“没瞧见我在吃早饭吗?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