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敢说他啰嗦。还赶他走?古岳曦扬了扬眉,可见她一副实在困的不得了的样子,想到今晚所受的惊吓和活罪,眼底不由闪过一丝愧疚,轻叹着松开了手。

一得到自由,辛韵立刻扑回到炕上,还发出了一声满足的**。

终究还是个孩子…古岳曦站在床边,望着她红扑扑的睡脸,怔了半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后。终究还是无法放任她就这样睡去,拿了两块毛巾,回来坐在榻边,认命地给她擦起湿发来。

感觉被人打扰。半片神智已飘入梦乡的辛韵本能地扭了扭,直到感觉头上的动作更加轻柔,才哼哼了两声,算是勉强地容许。

堂堂皇子居然给一个小姑娘擦头发…若是被他那些手下知道了,必定会连下巴都掉下来,可偏偏眼前这个小姑娘却不但不觉得是恩宠。反而还敢抗议自己打扰到她睡觉了…想到懊恼处,古岳曦不由地屈起手指想要轻敲一下辛韵的小脑袋瓜子以示惩戒,结果却是动作变得更加轻柔,罢了,算起来毕竟是自己欠了她的,接下来还要让她再涉险…

古岳曦换了块毛巾继续,却没有察觉此时此刻自己的眼底正蓄着一抹淡淡的宠溺。

许是累极倦极,这一觉辛韵睡得尤其地香甜,自然苏醒后才依稀想起睡前的情景,心头顿时浮现一片古怪的感觉。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怔呆了一会后,怎么想也想不出高高在上的五皇子殿下会有给自己擦头发的必要,再想到昨晚某人比翻书还快的变脸,越想越觉得糊涂的辛韵干脆决定先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有更多端倪露出再说。

想通了这点,辛韵便拿起放在床头的衣服快速起床。

到了外室,一眼就看见古岳曦正一个人坐着一边喝茶,一边眸色低垂神色,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此时的他已换回平常的贵公子装束,黑发束起,腰坠玉佩,即便只是静静地坐着,却令得原本又简陋又俗气的房间,一下子宛若蓬荜生辉。

听到脚步声,美少年微微抬首,原本淡淡的肃穆神色瞬间变成了春风般的微笑:“估摸着你也该醒了,刚给你泡了杯蜂蜜茶,先喝一杯吧。”说着,拿起桌上的白玉壶给她倒了一杯。

辛韵本来是打算要走过去的,可他这么一招呼,顿时反而站住了脚,警戒地看着他。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然堂堂五皇子殿下怎么会忽然有兴趣当起体贴人来了?居然不但给她擦头发,还给她泡茶。

“你那是什么小眼神?”不知怎么地,看到她这个眼神,古岳曦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闷气,不由地微微板起脸,“我要真想把你怎么样,你以为离我这么点距离就安全了?”

虽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辛韵撇了撇嘴,索性大步地走过去,毫不客气地端起温热的蜂蜜水就喝了一大口。动作之余,不免地瞟到了古岳曦面前那个玲珑小巧的紫砂壶,心里又升起一缕疑惑。真不知道他这壶里泡的究竟是什么,这么怪的味道,他居然每天都要喝上一壶,而且还从来不假他人之手。连清洗茶渣都亲自动手。

“我确实是有事找你。”见她明显又注意自己的紫砂壶,古岳曦的眸色一沉,随即便淡淡地道,同时直接从怀里掏出一红一白两个瓶子。以及一个小纸包,“这些东西你收着。”

“什么东西?”辛韵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被转移,自然地放下杯子,拿起那小纸包,就想打开来看看。

“迷药。”

“…”辛韵的手指顿时僵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知道我们昨天是用什么迷倒山贼的吗?”小小地捉弄了一下辛韵,古岳曦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比玫瑰还润泽的嘴唇微微一勾,便笑得像是人畜无害一般,“只需吸入一点点,便能让人在几息之中神软无力,回头你可以拿几块帕子,每块倒上一点再包好,使用时只需一抖就好。”

说着。将红色的瓶子推到她面前,“这红色的瓶子里头装的是解药,你只需事前含一颗在舌下,便能防止被迷。另外,此药对别的普通迷药也有一定的解毒作用。”

“你给我这些做什么?”辛韵既意外又疑惑,但更多的是本能地防备,莫名其妙地,突然给她这些东西,用脚趾头猜也知道绝对没那么简单。

古岳曦却不急着回答,继续微笑着拿起白瓶子。拔出塞子,倒出两颗弹珠大小的黑丸给她看:“这两颗是霹雳弹,使用时只需用力掼掷在硬物之上,便可用来声东击西。”

霹雳弹?辛韵一下子想起了先前在山谷中被埋伏时。那从山顶上扔下来的一颗颗落地即炸的东西,不由接过一颗惊讶地自言自语:“这个时代的火药技术还真先进,居然能把炸弹浓缩的这么小。”

“炸弹?会爆炸的弹丸,这样的形容词倒是贴切。”古岳曦俊眉飞扬了一下,继而摇头笑道,“只是你别看这弹丸虽能浓缩的这么小。威力却是极其有限的,不过是起个出其不意的作用而已,伤不到人的根本,不然有此等利器,我大康国哪还能容那些跳梁小丑时不时地蹦跶骚扰?”

说的也是,要是火药真能作用在军事上,那影响可不是一点半点的。辛韵点了点头,冷不丁地又把话题转了回来,眸光直盯住他:“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会突然给我这些个东西?”

面对突袭,古岳曦却如泰山端坐般一丝面色也未改地继续微笑:“你猜猜看。”

猜你妹呀!最讨厌卖关子的人了!辛韵嘟了下小嘴:“你不会说我们现在还没有安全吧?”昨晚她清楚地听到司马重说,这贼窟的三当家逃走了,还有那个九姑娘的两个丫鬟,好像也没有那么简单的样子。不过她身怀异宝已经够原罪了,有时候还是不要太过聪明的好。

这一次,古岳曦倒是很爽快地点头承认:“嗯,虽说昨晚我就已派人下山前往铜州,通知官府前来处理,只是此处地势偏僻,交通险要,这一来一去的,恐怕官府的人最快也要到明日才能上山来。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人手毕竟有限,虽说你有异宝防身,可有了这些东西也能更安全些。”

听起来好像全都是为了她考虑似的,要是昨晚一见面他就这么说,说不定她还会小小的感动一下,只可惜她的脑袋里还清清楚楚地记着他昨晚的古怪异常,哪是他几句三言两语就能忽悠的。

心底虽鄙夷,可抬眸对上古岳曦的眼睛时,辛韵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皇子殿下你也太多虑了,现在山贼们不是都已经被抓起来了吗?就算跑了几个,他们也没傻到马上回来报仇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无大错。”

辛韵耸了一下肩,忽地睁大眼望着古岳曦,状似贪婪地道:“既然是这样,那你不如再给我几颗霹雳弹吧,万一有危险我也能示警啊?”

“你以为这霹雳弹是糖果子,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啊?”古岳曦伸手就是一弹指,轻点了一下她那光洁的额头。

第七十二章 被迫当诱饵(恢复更新)

老是对她动手动脚的,手残是不是啊?

虽然早在他伸手的同时心中就有了警戒想要后仰,可还是晚了一步没有避开,辛韵不由悻悻不平地道:“不就是两颗炸不死人的小东西吗,也值得皇子殿下你这么小气?”

“虽说炸不死人,可却是纵…咳咳,可以引火,再说你以为能做的如此之小是那么容易的么?”调戏完毕,古岳曦适可而止地收手,“这是皇家工技局刚刚才研制出的新秘方,即便是我此次奉旨离京,一共也才得了六颗而已。”

“一共才六颗,却一下子给了我两颗,不会吧?”想到昨夜的疑惑,一个念头顿时冒了上来,辛韵忍不住豁然而起,又惊又怒,“原来你是居心不良,想把我当诱饵?”

古岳曦一怔,稍稍错愕之后,嘴角忽然噙起了一朵微笑,似是因她这般机灵而予以赞赏一般。

瞧见他这样的神情,辛韵的双手情不自禁地紧握起来,虽然不再出言指责,却是挺直了小身板,无言地表达了愤怒的抗议。

难怪昨晚他突然一会儿变得那么暴戾一会又迷死人不偿命地体贴,故意在山贼们的面前高高地捧她,原来都只不过是为了做戏给很可能当时就隐匿在山贼之中的余孽看,好让他们误会她在他心中有很重要的地位。

“看来你是认定我是想利用你引出剩下的贼寇了?”古岳曦含笑道。

“难道不是吗?”辛韵冷声道。

“是,却也不是。”古岳曦笑的越发万人迷了。

见这个时候了古岳曦还要卖关子,辛韵自是更加不满:“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是却也不是的?打什么迷糊眼。”

“好吧好吧…”面对根本无视自己皇子威严的辛韵,古岳曦只好举了举双手假装投降。“我告诉你还不行么?瞧你这小小年纪性子就烈的跟什么似得。”

见辛韵目光愈冷,古岳曦忙收起无效的幽默风趣,神色正了正:“你知道,还没到山谷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前头有埋伏了,可是我的哨兵却告诉我,一切正常,这代表什么?”

“我没心情跟你玩你猜我猜的?”

“这可不是玩猜猜。”古岳曦微笑了一下,一副她要是不接话头他也就什么都不说的样子。

辛韵只得冷冷地道:“哼。自然是不是他们太笨能力太低发现不了,就是他们之中有人在说谎?”

“那你觉得是哪种呢?”

“事关一行人的安危,像你这么聪明的皇子殿下,怎么可能会犯把这么重要的侦察任务交给几个笨哨兵的低级错误呢?”辛韵讥讽道。

古岳曦却并不介意她的态度,只是含笑再问:“探路的一共有四个哨兵,也算跟随了我一阵子了,你觉得是他们都在说谎,还是只是其中有人在说谎呢?”

“你脸上写着‘神算子’三个字吗?”

“现在还不是,但多多锻炼说不定也可能成为啊。”某人自以为是的幽默因子又冒出来了。

“我!没!兴!趣!那是你的事!”辛韵咬牙,实在受不了他这种毛病。

“怎么会只是我的事情呢。这次你吃了这许多苦头,难道就不想知道是谁背叛了我们?”

“是背叛了你,我和你的人可没几分交情,要不是被你牵连我才不会这么倒霉。”

“哇,你这么讲,老段听到的话可是要伤心的。”

“哼!你少挑拨离间,段大哥和他们怎么会一样?”虽然心中有恨,可提到段广宣,辛韵还是给了个面子。

这一路行来,她算是看明白了。

虽然古岳曦这个主子是奇葩。老是没个正经,手下的老段性格也比较二,可不代表这支护卫队的其他人也都不是正常人。虽说大多都不至于像司马重那样严谨死板油盐不进,可也没有几人会跟她这个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小丫头打成一片。莫说打成一片。实际上,就连仅有的一些尊重,那也是冲着古岳曦的面子给的,心里还不知正怎么怀疑她的来历呢。

“你这是夸老段呢,还是损老段呢?”

“你别岔开话题,就算你的人背叛了你。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答应要保护我的吗?怎么还要把我往危险的火坑里推?”

“如果你要的是纯粹的保护,那我倒不如直接把你往笼子里一关还更省事…”

“你…”辛韵被刺的差点跳起来。

“你先别激动,我这不是打一比喻嘛。”古岳曦先是陪了一个安抚的笑,才正色道,“保护有很多种方式,虽然我承诺过会负责你的安全,可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事不是我能左右的,我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把危机掌握在可控的范围之内,所以,最安全的办法就是你自己也能多拥有一些自保的能力,正如今天这样的事情,你自个儿多动动脑子多多分析,绝对没有坏处。假以时日,你就能在最快的时间内作出更合理的判断和行动,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辛韵哼了一声,心里却明白他说的话确实是有几分道理,可这些难道就是非得把她架在火上烤的理由吗?他又想利用她,又不愿意承担保护的责任,倒是想的够美的。想到自己这次受了不少的罪,接下来还不知会面对多少危险,辛韵就觉一腔意难平:“既然你明知无法完全掌控危险,为什么还要把我拖下水?你一开始就让我低调点不行吗?”

“所谓怀璧其罪,你既有如此天赋,单靠一味低调隐藏又有何用?除非你永不用它才有可能保密,但你自觉能做到吗?”

做得到的话现在她也不会落到他手里了。辛韵赌气地偏过头。

古岳曦放柔了声音:“小辛子,我知道把你强留在身边,你有诸多不愿。可是人活在这世上,又有几人能事事遂心呢?莫说你我,便是连我那掌管天下的父皇也无此能力。你的能力太过特殊,纵然你再小心隐藏。若没有几分心机,也难保有露出破绽之时,届时,其他人可不一定会如我这般真心待你。”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自个儿做说客。好让她心甘情愿听他号令呗!

辛韵在心里顶了一句嘴,可理智却深知他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莫说这是等级深严限制诸多的封建社会,她年纪又小,便是在那一贯倡导民主开放的现代社会,她已成年,可这样身怀异宝,也难保就能避免别人觊觎。再者,有了这宝物后,她虽拥有了一个神奇空间,可一切却都是建立在能保住玉佩的前提下。万一有一日,被人夺去…

想到这个一直隐在心中的恐惧,辛韵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思忖良久,终于咬牙吐出最后一道顾虑:“我不是不能帮你,可是万一我被他们抓住,被搜身,把那个夺走怎么办?”

古岳曦目色沉静:“搜身确有可能,不过如果你那袋中只装些普通的香料,另外再佩一只装银两的荷包。想来不会引人注意,即便暂时被人拿去,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应当容易取回来。”

说的轻巧。香包不过是个掩饰,真被拿走了也无所谓,可万一他们搜的仔细,把脖子上的玉佩也拿走呢?但她能老实交代玉佩才是真的宝贝么?不过是徒增风波而已,没有任何好处。也罢,事已至此。也只能冒险了。好在她还有其他许多玉佩,到时候在身上挂个两三块,希望能真正转移注意。实在不行,她就只能兵出险招努力自救再说了,万事总没有自己的小命要紧。

不想再讨论这种让人深度无力的事情:“我饿了,该吃早饭了吧?就这么饿着我可没力气演戏”。

“那是自然,正好可以一边吃一边跟你说说具体的计划,还有一些东西,等下也要给你。”

这样的一顿早饭,自然是哪怕做的再美味,也是引不起多少胃口的,勉强自己吃了七分饱以维持接下来可能会大量消耗的体能后,辛韵就放下了筷子。

深深地吐出一口长气,辛韵没有再看古岳曦一眼,便昂着头视死如归般挺起胸膛往外走去。

望着她稚嫩的背影,古岳曦也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目送着她。

无论如何,如此将她推入险境,这份愧疚他终究是欠下了。

早餐时才进来陪同的段广宣跟着辛韵走了两步,忍不住回首望了一眼古岳曦,希望他能最后改变主意,但看着古岳曦平静的无悲无喜的面容,只得叹了口气,紧跟上辛韵。

在山洞中走了一段,见辛韵始终脊梁笔挺,一句话也没有说,不禁挠了挠头,呐呐地开口:“小辛子,我知道这事儿对你来说是不公平,你生公子的气也是应该的,可公子他也是是…”

辛韵顿住,闭了闭眼睛,心中终究还是有怨,冷冷地道:“你不必解释什么,人本来都是自私的。”不管有多少理由,有人要对他不利,而他想利用她尽快地抓出那个人,这才是最大的事实。

“这事,原本我也是反对的。”

辛韵无声地冷哼,原本反对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忠诚地执行主子的命令么?亏她原本还以为他是把她当朋友的,也是,在他们的眼中,她不过还是个小丫头片子,若非身怀异宝,恐怕在他们眼前晃再多都得不到一丝注意吧!

见她一副不想再多搭半个腔的样子,段广宣犹豫了一下,前后望了望,伸手拉住辛韵的胳膊:“小辛子,这事你还真误会公子了。你还不知道吧,公子…原本还有一个亲妹妹的。”

他有没有亲妹妹跟她有什么关系?辛韵面无表情,但却从“原本”那两个字中敏感地听出内中必有什么隐情,一时之间,原本想挣扎的动作便顿了顿。

“公子的妹妹小他五岁,虽然宫中的日子并不容易,可因有公子的疼爱呵护,小公主直到八岁还是一副天真单纯的样子,丝毫不懂人心的诡诈,乃至有一日,终于在公子不在的时候,轻易地就被人算计了去。”

段广宣的声音难得的低沉。

“当时我才刚认识公子不久,虽然并不清楚其中的详细曲折,却是亲眼看到公子被重重地打击。这些年来,公子一直在自责当初为何不让小公主早一点明白人情世故,若是能多点防备,那日可能也不至于…小辛子,你是注定要站在公子身边的人,眼下虽离京在外,暂时不用管那诸般复杂,可以后终究还是要面对,须知站的越高,所要面对的麻烦也越多,就算你再不愿,也得学着如何在最坏的环境中尽可能地保护自己。想一想,假如你没有…这件宝物,只是普普通通一个女子,你该怎么办?你又该如何面对生活中的不公和各种磨难?小辛子,虽然你拥有如此宝物,可它应该只是你的助力,而不能成为你的依仗,想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次,你就该明白它所能起的作用也是有限的,今日公子之所以有此计划,既是不想重蹈覆辙,也是希望你能再多多历练。”

怕辛韵心底终究还是会有很深的芥蒂,段广宣又补充了一句:“虽说如此,可公子也不冒冒然就准备让你涉险的,这次绑架的幕后者,若是起意便是杀人灭口,那么昨日峡谷之中恐怕早就难免有一场血战了,所以,你也许会吃些苦头,但性命应当无忧的。”

谁说她以后终究要站在他旁边的?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从未遇见他。何况,又是谁敢保证她此次就一定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辛韵不打算再听下去,抛下一句“我在山庄的时候就差点一命呜呼了”就再次迈开了脚步。

靠人不如靠己,他既然这么说,那就靠她自己吧!

“那一次是因为…”段广宣说了一半,就挫败地止住了口,丧气地垂了一下头,再次跟了上去。虽然计划已定,但同样的,保护好辛韵,也是他的职责。

第七十三章 人质

寒风,尖锐!

无须撩起面前厚重的门帘,只听那一声紧一声的狂啸,就能想象到此刻的外头,寒风是如何的猛烈外面就是危险天地了。这一步迈出去,也许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辛韵忽然想起“温室里的花朵”这个形容词来。

她一直觉得自己绝非柔弱不堪的温室花朵,就算还不如那大雪压身仍挺直的青松,至少也是能在疾风中俯摆而不折的劲草。可此刻,眼见随时都可能会面临狂风暴雨的摧折的她,心中却有压不住的恐惧,硬生生地让举起的手重若千斤,半响都拨不开那宽大的门帘。

段广宣铁塔般地停在她身后一米多处,并没有催促,粗狂凶恶的面容下,隐藏的是一丝无奈的怜惜。如同雏鹰学飞,想要将来能稳稳地站在公子的旁边,面前这个虽然经常表现出同龄人所没有的成熟,五官却仍带着稚嫩的女孩儿,就必须要学会自己飞翔。哪怕,一切并非她所愿。

不知站了多久,辛韵忽然缓缓地放下了手,然后,回眸冲段广宣一笑:“段大哥,这山洞里头好闷,我想去外面玩一会,行吗?”

段广宣先是一愣,而后忽地明白她已经调整好心态,进入演戏状态,当下大头一点:“自然可以,但是小辛子你自己要万事小心!”

一大一小两人终于撩起最初也是最后的一道门帘,踏出了洞外,也迈进了未知的寒风之中,只留下身后的门帘大力地摇摆了几下,而后归于平静。

不远处的转角,火把的光芒照不见年轻皇子的表情,却将他笔直坚挺的身影以及微微抬起想要拉住什么却终究顿在空中的手印在了冰冷的洞壁之上。

但愿,他做的没错。

天色并不怎么明亮,阳光半点也无,苍穹之上堆满了沉沉的铅云。仿佛随时都能重重地落下来,地上的火堆也只剩下残灰,宛如那些俘虏的未来,看似已经摆脱了最为艰难的黑夜。可依然不知光明在何处。

辛韵站在高阶之上,俯视着下方那些只能借以紧紧挤在一起以相互取暖的老弱妇孺,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红椒青豆他们曾经过的日子,无需刻意酝酿。脸上便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同情之色:“他们…有吃过东西吗?”

段广宣扫了一眼人群,不以为然地道:“都是些阶下之囚,没直接杀了他们已经够开恩了,还吃什么东西啊?”

他的嗓音本就粗狂,即便是寻常说来,也犹如常人呼喝。当下便有几个耳尖的俘虏微微动了一下,似有目光快速地斜过。

“老人和小孩也是什么都没吃吗?”

段广宣嚷嚷道:“我说小辛子,你可不要又乱发同情心啊,这些可都是贼寇之子,只饿个三两餐的。还死不了。”

“段大哥,我知道他们有罪,可是犯人也是人啊,”辛韵也知道自己若是去同情那些山贼会显得太刻意,恐怕可能便藏在暗中的人不会上当,便只让自己的目光停在几个孩子的身上,“他们已经冻了一整晚了,就算大人们熬的住,可那些孩子…”

“等下午官府来了人,自然会知道如何处置。我说小辛子,这事你就别掺和了,小心让公子知道,又要生气。”

“段大哥。我不是掺和,难道只给那些小孩一点吃的都不行吗?”虽说此刻是在演戏,可她也真的希望能让这些孩子喝点热汤什么的,看着这些孩子,就好像看到了当初在饥寒交迫中挣扎的红椒蚕豆他们,何况这些孩子中有的还只是婴儿。

仿佛感觉到辛韵的怜悯一般。她的话音还未落,就有婴儿哇哇大哭起来,其他那些孩子也受了感染。看着面露不忍的辛韵,女人们趁机也抹着眼泪哭着哀求起来,现场又是一片凄惨景象。

“段大哥,孩子是无辜的,你就让人给点热粥…”

“公子,菩萨心肠的小公子,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吧!”一声凄厉的叫声忽然打断了辛韵的话,只见人群中一个妇人忽然疯了似得抱着怀里的婴儿努力地想要站起来,“我的器儿,他已经发了好几个时辰的高烧了,求求您,救救他吧!求您了!求您了!”

“是啊,小公子,你就可怜可怜无辜的孩子吧!”

“公子,给我们的孩子一口热汤吧,哪怕就一口…”

“公子饶命啊,我们真的都是无辜的呀…”

被这妇人一激,妇孺们顿时骚动了起来,有为自己求情的,也有为那个高烧的孩子求情的,哄哄然成一片,引得四周守卫的护卫一阵大声地呵斥。

见辛韵似乎有所动容,只是走了两步就被那个高大凶恶的护卫拦住了,那被绳索串联无法冲出来的妇人只得就地跪下,使劲地磕头,尖锐地哭嚎着:“公子,我的器儿真的是发高烧了呀!您就大慈大悲救他一命吧!哪怕您即可就要了小妇人的脑袋,小妇人也心甘情愿啊!求您了!小妇人一辈子都给您做牛做马!不!小妇人宁可生生世世都给您做牛做马…”

辛韵似是实在受不了这等悲嗷:“段大哥,你看…”

“一个贼寇之子而已,死了就死了。”段广宣一副铁石心肠毫不为所动的样子,也不知是真的冷漠还是只是演戏而已。

“器儿,器儿,你可不能抛下娘啊,你死了,娘还不如随你一块去了?”那孩子的母亲眼见求救无门,绝望地大哭起来。

“不行,我要去看看。”辛韵抿了抿唇。不管那孩子是真病假病,她这个诱饵的主要任务都是要引暗中的人出来,还不如真的前去看看,若是孩子是真病了,能救人一命也是好的。

“你不能去,殿…公子吩咐过,要我保护你的安全。”做戏要做足,身为护卫的段广宣自然要伸手阻拦。

“段大哥!您怎能这般冷血心肠!”辛韵仰头,面带愤色地控诉,“她们又不是刀口舔血的大男人,不过只是些赖以生存的妇孺而已。她们已经冻了一个晚上了,腿脚又都被绑缚在一起,能对我造成什么威胁?再说,不是有段大哥你保护我吗?难道段大哥觉得自己保护不了我不成?”

“这个…”段广宣露出一副纠结的神情。终究一脸不情愿地让了路,随后就亦步亦趋地紧跟着。

“孩子怎么了?快让我看看。”那怀抱着孩子的妇人正好位于人群正中。见辛韵过来,被同一条绳牵绑着的其他妇孺忙挣扎着挪开了一条窄路。

辛韵一直走到那妇人旁边,俯身去探那孩子的额头。段广宣则是满脸戒备,尤其盯着那妇人。只要她一有异举就立刻出手。

妇人却浑然不觉他的防备,而是忙将孩子往辛韵这边送,好让她更快地触碰到孩子。

辛韵将手从手套中抽出,果然感觉孩子的额头滚烫一片,再看面容,只见这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双眼紧紧地闭着,呼吸却已微弱,显然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