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辛妹妹,好久不见!”果然,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古岳曦笑眯眯地就自己走了过来,语调里透着一如既往的亲热劲,仿佛不过几日不见而已,尽管面前的少女和一年多前相比,不论身段还是气质都已有了截然不同的对比。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辛韵这才收回了脚,站稳了身子,下意识地还了他一个白眼:“五皇子殿下,你是专程来迎亲的吗?”

“一见面就损你汐哥哥。小辛子,你的气还没消啊!”古岳曦依旧笑的无比灿烂,“别人不知道,辛妹妹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还有脸自称汐哥哥呢!要论脸皮之厚,恐怕前面这个人敢称第二。别人就不敢称第一了。

辛韵撇撇嘴,却看到已走到自己面前只一步距离的古岳曦眼中隐隐地都是血丝,才发现他的脸色也不太好,不由地皱了皱眉:“你刚刚才到?”

“那倒不是,昨日傍晚就到了。”古岳曦略怔了一下,又笑了起来,“早知道辛妹妹还在生气,我一定昨天就来见你。”

“谁稀罕这个!”辛韵又给了他一个白眼,却见他的脸色异常的苍白,便拉着脸道。“你生病了?”

“没有啊,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吧。”古岳曦立刻否决,手却是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随即就馋着脸笑问,“辛妹妹这是在关心我吗?”

不说拉倒,她还懒得多管闲事呢!辛韵索性不理他,直接走向桌旁坐下,自己给自己倒水喝,她现在身体还有些弱,能坐着就尽量不站着。

古岳曦跟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等她喝了杯中茶,就探手过来按住她的脉搏:“听说你最近身子不好,让我看看。”

他的动作很快。而且过几天就要一起走了,迟早都会知道,辛韵便懒得抽手,只道:“早好的差不多了。”

古岳曦专心地诊脉,感觉到她如今的脉象确实还好,不由松了口气。

“姐姐…”姣姣忽然出声。“这个人身上也有毒,和之前那个人的第一种毒很像。”

辛韵顿时惊了一跳,手不由一抽。

“怎么了?”古岳曦不解地抬眼,唇边掩不住一丝苦笑,“小辛子,你不会真的还在生我的气吧?”

辛韵却是肃着脸,反过来抓住他的手腕。

“哎呀呀,这是干嘛呀?”古岳曦下意识地就想缩回去。

辛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动一下就休想我再理你。”

古岳曦一怔,辛韵已按住他的脉搏。

古岳曦不由笑了:“辛妹妹,我刚才只是想看看你的脉象,你这又是做什么?难不成你也学会诊脉了?”话刚说出口,就发现辛韵不仅脸色凝重,手法也明显非常准确,笑容不由一滞。

“小辛子,你难道真的会…”

“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古岳曦还想装糊涂。

“你身上的毒?”辛韵放开他的手,却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是不是昨天才刚刚发作了一回?”

古岳曦这一回是彻底呆了,足足地怔了半响,才轻笑了一下,这次的笑容不同于以往总是故意带着一点戏谑的笑,而是染上了一丝苦涩和自嘲:“你还真看出来了?不过也是,严颖的七缕香就是你解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把我怎么替他解毒的事都告诉你了?”辛韵有些惊讶,两国之间的联盟素来都是留几手的,严颖却居然把这个事情都告诉了古岳曦,看来这联盟还挺有诚心和深度的。

古岳曦颔首:“你替他解毒之后他就告诉我了。”

也是,解毒的人是她,而她是终究要回康朝的,就算严颖不说,古岳曦也迟早会知道,早一点说,反而显得有诚心。

“难怪你一来就探我的脉。”

“你昏迷了足足一个月才苏醒,我自然无法不担忧。”

“你是担心白白失去我这个移动仓库吧?”

古岳曦眼中迅速地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就扬起了笑容:“辛妹妹,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我想的那么坏啊?”

辛韵其实话一出口就有点儿后悔了,但他一笑就忍不住抬扛:“哼,你可不要告诉我就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好好好,就算有一点点吧?”古岳曦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一副任君打骂的包子样。

“你怎么也中了和他一样的毒的?”两国皇子居然中的是一样的毒,这个事情怎么看都透着一股阴谋味儿。

“说来话长…”

“不说也没关系!”

“小辛子,你这性子…好吧,跟你说了也没什么关系。”古岳曦一副实在拿她没办法的样子,“严颖把我们结盟之事都告诉了你,想必也跟你大概地说了一下我们家的一些关系。”

“算是大概地提了一下吧。”

当时她有些抗拒听那些事情,只想单纯地练功学艺,过一段没有束缚的日子,并没有主动深入地了解过,所以只知道康朝皇帝一共生了八个儿子,十几个女儿。

女儿没有继承权,虽然也在权利漩涡之中无法脱身,相对来说,彼此之间的竞争就没有那般明显,而儿子们的优秀程度和背景如何却直接决定了他们在夺嫡中的分量。

大皇子是先皇后所出的废太子,后在幽禁中自尽,已经不用提他了。二皇子是早年就侍奉皇帝的林贵妃所生生的,如今已有三十四岁,因容貌最像皇帝,个性又八面玲珑,因此相当受宠。三皇子是柳嫔所生,其舅在川府当封疆大吏,正好三十岁,性情自卑又贪婪。四皇子二十七,是现任皇后所生,性情稳重大气,倒是颇有皇者之风。五皇子便是古岳曦了,其母是出身江南书香门第的才人,五岁时才人就因病而亡,当时古岳曦的妹妹也就是后来夭折的小公主都还未足三个月。六皇子才十四岁,林贵妃的族妹刘贵嫔所出,启程了其母的美貌,却小小年纪就十分好色。七皇子十二岁,也是现任皇后所出,古灵精怪,十分活泼。八皇子才六岁,因是老来得子,最为皇帝疼爱,但母族不显,又太年幼,性情倒是天真。

本朝没有立长或立嫡的规矩,所以哪怕大皇子明明已是太子却还是没有安全感,而四皇子尽管为嫡出,也不是就理所当然地会被封为继太子,而二皇子不仅有个有从龙之功的外公,还有个能干手掌实权的户部尚书的舅舅,自然也是有一争之力的。

所以,大皇子在时,四皇子和二皇子不仅都是他的威胁,彼此也在暗自较劲,大皇子不在之后,四皇子和二皇子便更是死敌。

第一百二十五章 在意

“我的母亲临终之前,已为我和妹妹做了许多筹谋,母亲去世后,我们兄妹便依附于皇后,当时四哥已有十四,七弟又尚未出生,我没有半点能让皇后另眼相看的资本,唯有乖巧听话,处处以皇后和四哥为尊,才能获得他们的庇护…”谈起往事,古岳曦原本清越的嗓音不由地有些低沉。

辛韵的脸色渐渐柔和,不觉遥想着当年那个小男孩如何小小年纪就谨慎地看人脸色的情景,一定是十分的艰辛吧,何况他必定还要照顾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妹。

“皇后对我虽慈善,却也防备,四哥却是将我视若同胞兄弟一般,十分地照顾我,时常亲自教我读书写字,纵然我顽劣难教,亦从未责骂。”提及四皇子,古岳曦的嘴角不由地自然上扬,显然和这位嫡出的皇子感情甚好,但随即就面色沉了下来,“宫里****尔虞我诈,处处险情,手段防不胜防,我感恩在心,便时常偷偷地为四哥试菜,却不想果真替四哥挡了一回灾,算算时间,也正是严颖中毒之后不久的事,只是彼此并不知晓,不然顺着这条线,也能早日摸到一些线索。”

辛韵忍不住问:“那这些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比严颖幸运,当时的菜肴中有一道无意中正好稍稍中和了一下毒性,皇后娘娘又感激我替四哥挡灾,没少为我寻医问药,及时将毒性压下,还有又得知有一种奇茶能缓压七缕香,我便常年泡饮,发作的次数倒也不多。”

想起以前和古岳曦一道时,他确实每日茶不离口,而且泡茶洗壶都从不假他人之手,辛韵这才明白其中原因。

“可是你昨日却毒发了?”辛韵有些烦躁。

虽然眼前这个家伙是强行地聘请她当移动仓库,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应该尽量公私分明莫要多管闲事才对,可这种七缕香发作起来是何等痛苦。她确是再熟悉不过。就算她之前再不愿意见这个家伙,更不愿意被迫替他做事,可从来也没讨厌到恨不得他早点死的地步。何况他们之间的合约虽然是被迫签订的,但自己也一直都在享受他提供的优越资源。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然而令她纠结的事,现在所有人都已知道她暂且还不能调动灵气,若是轻轻松松地给他解了毒,不仅严颖那边免不了怀疑,自己来日恐怕就更难跳出古岳曦这个大坑了。

感觉到她情绪变化。古岳曦心中忽然升起一丝雀跃。

“我中毒毕竟已有年月,又一直找不到根治的解药,发作次数频繁起来也是难免,不过一时半会地还要不了命,而且昨日兰鬼生也帮我配药了。”

“他要是能给你解毒,严颖还需要我做什么?”看他一副轻飘飘的样子,辛韵不由地没好气。

“小辛子,你虽然还在生我的气,却仍是担心我,我真的很开心?”看着辛韵的眉头越来越紧。古岳曦心中更暖,难得一本正经地望着她,声音也情不自禁地放的柔和,“不过这次应该只是我赶路太急,不曾休息好,这才…”

辛韵却不知为何,听不得他这样温柔解释,直接粗暴地打断他,讥讽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你的未婚妻的真实身份了吗?为什么还要这么急地赶过来?再说是燕国主动示弱联姻,也没道理要你亲自过来迎亲的吧?”

古岳曦怔了怔。望着她的目光深处闪动了几下未明的情绪,忽又以惯例的令人牙痒痒地让人总想扯掉的笑容代替:“这不是因为太想你了,知道你要跟着送亲队伍一起回去,才特地来接你嘛?”

“鬼才相信你的胡言乱语呢!”辛韵下意识地顶了回去。可不知怎地,看到他这样的笑,却忽然第一次觉着这笑容太过刻意,仿佛在有意地掩饰什么,就好像笑容的底下,实际掩藏的其实就如同之前给诊断自己身体状况的时候。那专注的神情,和暗锁在眉间的担忧。

这种仿佛明白了一点什么却偏偏又一时还无法说清的感觉容让辛韵不自觉地有些心慌,便习惯性地以抬扛地方式来掩饰。

“反正说再多好话也救不了你。你也知道,我现在才刚大病初愈,丹田空空,可别指望我马上给你解毒。”

“知道知道,这事不急不急。”她一抬扛,古岳曦的神色反而松快了一些下来,“严颖已经答应让我带走兰鬼生,据说他最近也找了一味好药回来,所以我应该有的是时间等你彻底痊愈再来讨论这件事情。再说,你解毒的胃口可不小啊,我还得先准备大量的宝石才行。”

辛韵没有跟他解释此一时彼一时的不同情况,为了不暴露姣姣的存在,只能让他误以为解毒方法只有一种,哼哼哼,也好让他多欠点恩情好抵消一点那份霸王合约…若是哪天情况实在危极了再说,反正对于已经冲破封印的姣姣来说,如今的驱毒早已是小事一桩了。

“好吧,你说不急就不急吧!”压下心底隐隐的愧疚,打定了注意打算顺水推舟当做自己现在也没能力解毒,辛韵就把话题转到别的上头,“反正我来都来了,有什么东西要我带回去的,快点拿来!”

古岳曦却是微微摇头:“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你现在身体还虚着,还是别浪费精力了。”

差一点都忘记当初自己曾经说过收进拿出空间物品是需要精力的谎言了,他却居然还记得?辛韵怔了怔,忙直了直脊背,甩掉心中那几分怪异的感觉:“那要是没什么事,我可就先回去了,还有很多东西没收拾好呢?”

古岳曦迟疑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好吧,那你就先回去,反正三日之后便会再见。”

辛韵起身,故意斤斤计较:“对了,那个啥啥时间,上次是十六天,这次可就从今天开始算起了啊!”

“行!”古岳曦笑着将音拖的长长的,“从今天开始就从今天开始,都听你的。”

“说的好听。都听我的有本事就把合约给取消啊!”辛韵嗤了一声,却也不等他回答,昂着头就走了。

古岳曦却一直目送着她走出院子,身影消失不见。崩了数月的心才松弛了下来,随即只觉胸口一疼,忍不住无力地坐了下去。

“请兰先生来一下。”

“姐姐,这个人类是谁呀?”一上了马车,姣姣就发问。

“他啊。坏人一个,就是他,发现了我拥有储物空间的秘密,逼我签了整整五年的卖身契,要我为他做事呢!”想到那份牵制着自己那么长一段自由的不公平合约,辛韵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坏呀!那我们就不给他解毒。”姣姣挥舞着小拳头道。

“呃…那个…姣姣,其实他也不是那么坏啦,虽然他是逼我签了卖身契,可是说句老实话,给我的酬劳还是挺高的。”

就比如财物上头。几乎是无求不应,而且还没有要求就积极主动源源不断地送过来。他纵然身为皇子,可身家也是有限的,便是在她跟老段暗示喜欢那些价值匪浅的宝石时,他也从来就不曾表示过半点为难就给了。而且直到今日,知道那些宝石都是拿来给严颖解毒的,他也显露出不满的意思,虽然皇室众人擅长做戏,可她的本能却告诉她,他真的只是关心她。而不是责备她把灵力浪费在别人身上。

这样任打任骂的古岳曦,都让她不知该怎么对待好了。

唉!真是烦啊,他还是早点交给她一些任务好了,也省得搞得她一点本职工作都没做过反而提前先享受了许多福利。白白占人便宜似的。

姣姣很疑惑:“那姐姐你到底是喜欢他呢?还是讨厌他呢?为什么姐姐明明说着凶巴巴的话,可又好像很关心他似得?”

“我有关心他吗?”

“有啊,姐姐一听他也中了同样的毒就立刻担心了啊!”

“呃…那是因为他也算是我的金主,所以我虽然不喜欢,可也不能一点都不关心吧!”

“姐姐,什么是金主啊!”

“金主…金主就是你给他当差做事。他就会给你很多钱花的人,你拿着这个钱,就能买好多有用的好玩的东西。”

娇娇恍然大悟:“那姐姐这个差事可真轻松,动动念头就能有很多钱花了,姐姐,姣姣怎么觉得姐姐好像占了好大的便宜呢?”

“什么呀?”辛韵羞恼地差点跳了起来,“怎么叫我占了大便宜啊,我给他做事就没有自由了,就不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也很吃亏的好不好?而且谁知道他会要我做什么事呢?万一是要我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偷一个很危险的东西呢?”

“为什么要偷东西呢?”

姣姣的关心点完全不在点子上,辛韵的额头不由挂下两条黑线:“我这是假设。”

“假设又是什么东西?”

“假设就是列举一种可能会发生但是不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不一定会发生的事情,为什么要假设呢?”

这楼越来越歪了,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呀?

“姣姣,我们能不能不说这个呀?”

“哦…”姣姣乖乖地应了,忽然又问,“姐姐,你真的不着急给他解毒吗?”

“…”辛韵有点头疼了,“姣姣,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对他特别关注啊?以前你可不问我严颖这个那个的。”

“因为他身体里有好多恶心的小虫子啊,”姣姣嫌恶地道,“姣姣不喜欢看到那些小虫子,姣姣讨厌那些小虫子,姣姣就是想要杀死那些小虫子。”

“可是你以前都不急…”

“那是因为姣姣以前没冲破第二层封印啊,要是能冲破,姣姣早就杀死那些恶心的虫子了。”姣姣说的仿佛她和那些蛊毒就像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能存活一个的天敌关系一般。

“…”辛韵再次无语望天,那个姓古的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很幸运啊,得了她这个千万中无一的隐形移动仓库不说,就连身上的奇毒,也有人…哦不,应该是也有个上古生灵在这么热切地想要帮他解掉,虽然理由只是那些蛊毒太恶心了…

少不得,辛韵又要跟姣姣这个好奇宝宝仔细地解释了一下人类世界的某些规则。

说了半天,姣姣总算是明白了现在还不是解毒的时间:“那姐姐你离他远点,免得姣姣看到那些恶心的小虫子就忍不住想要动手。”

“嗯,知道。”就算姣姣不提,她也打定主意平时要离古岳曦那家伙远一些,免得被那狡猾的家伙再次勾起同情心,反而整的自己更加纠结。他今天只是说了一点往事,自己的心就有点动摇,又少了一分讨厌,若是由此下去,若是改日他再提及那位夭折的小公主,自己岂非会更加同情他,进而慢慢原谅他强迫自己的事情?

不行不行,她得心肠硬一点,坚决不能被各种形式的故事左右自己的情绪。

不过,事实究竟是否能如愿?她好像总有一种无法看好的感觉,那家伙的脸皮可粘的跟牛皮糖一样,恐怕不是她想要离远点就能离远点的吧?

算了算了,只能到时候再说了。

今年的大蓟城,进了三月份之后就几乎不下雪了,偶尔有一点,也是在夜深人静之时飘落下薄薄的一层而已。倒是在逐渐融化的积雪之中,已有点点的绿意开始冒头,被檐下早早点起的灯笼一照,便映出更碧绿的颜色,盈盈的十分诱人。

用过了晚膳,天尚未全黑,小院子的轮廓还有些清楚,辛韵拥着白色狐裘,抱着个汤婆子,脚套皮靴,独自一人慢慢地走在干干净净的木廊上散步消食。

木廊两侧,那些在大雪天里堆砌的雪雕,大多都已经融化了,唯有反复拍打地非常结实的如大象老虎等的大型动物,还保留着一个大概轮廓,至少还需要好几次的太阳照射才会彻底融化。

穿越伊始,便是寒冬,如今也未脱冬装,这起始之间,明明算起来满打满算地也不过是十几个月的时间,却已然经历了一桩又一桩惊险坎坷,令人回首起来仿佛已是好多年前的故事。

第一百二十六章 表白

这便是人心的沧桑变化吧?看着没改变多少,却知道总有些东西是回不去了。

不论是生活还是心海之间,不论是那些孤儿,不论是原本以为很难相见却又意外相见如今还是要再次分离的芳儿,还是这座已渐渐给了她一点家的感觉的小院,以及…过几天一别之后可能很难再见面的严颖。

这里的交通落后,远不比前世,即便再有钱,也没有专机接送,千里迢迢的路,依旧要千里迢迢地走,不过是骑马坐车和行船走路的区别而已,都逃不脱旅途的单调和辛苦。

正是因为离别不易,相见更难,所以才有相见时难别亦难的深刻感受吧?

“好一句‘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忽地,有低沉的嗓音从回廊的那端传来。

辛韵一怔,才恍悟自己方才不经意地就将那句名句念出了口,不由有些赦然地对着红红灯笼下那修长的身影唤了一声:“严大哥!”

“这句诗做的好。”严颖徐徐地向着她走来,他今日未有易容,因蛊毒尽去又精心调养,面容越发地凌若山岳冷峻凌傲,不过此时,那眼中却只含着四月春风才能媲美的和煦微笑。

辛韵笑道:“诗句虽然好,却不是我做的,而且如今花都没开,也不太应景。”

严颖微微摇头:“如今虽然才是冬末春初,可你我不日就要分别,这别离之情却也犹如百花香残,令人无以派遣。”

他突然说的这么文艺,辛韵不由怔了一怔,才笑道:“没想到严大哥也有这般伤感的一面。”

“草木尚且有情,我有七情六欲,更不能例外,只是不是任何寻常人都能让我动情罢了。”严颖走近她,目光中闪着深邃的光芒,“这一别。也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呃…严大哥,我们还没分别呢,这不是路上还要同行好几天嘛!”这话说出来,辛韵怎么还感觉不出今夜的气氛有点不对。余光忙偷偷一瞟四周,发现跟在后头的珠儿珍儿等人不知何时都不见了,心头微慌,随即故意绽出一副笑容,盛情地邀请。“严大哥,到我屋里坐坐吧,我给你泡壶茶,看看我的手艺是否有进步了?”

等回了屋,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唤人伺候,便无需再这样孤男寡女危险地单独相处了,有些东西她真的不希望被捅破。

“你刚刚用完膳,不宜长坐,我们还是走一走吧!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严颖站定,离她只有两步之遥。灯光正好斜映着他的脸,投下了深邃立体的光影,却衬的眼神更加幽暗,仿佛早已看穿了她的拿点小伎俩。

辛韵抱着汤婆子的手不由紧了紧,面上却笑得越发娇憨:“可是我都有点走累了,严大哥,我们还是回屋聊吧!”

严颖不语,往前踏了一步。

辛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笑着:“严大哥,你个子太高了。离的这么近我可就得仰着头看着你啦!”

“小辛…你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对不对?”

严颖没有停住脚步,长腿一迈,轻轻松松地就再次拉近两人的距离,随即双臂一展。忽然猝不及防地将娇小的她圈入怀中,下巴轻轻地抵在她几无饰物的黑发上。

辛韵顿时全身一僵,本能地挣扎,却被他拥的紧紧的,根本就挣不开,偏偏这个怀抱虽有力。却又恰到好处得松紧有度,没有让她感到窒息和疼痛,仿佛如同他此刻那想要倾述的心,柔和却又坚决。

“严大哥…”淡淡的酒气混合着男子的气息飘入鼻中,让辛韵不由心头大乱,只能勉强地笑了笑,“你是不是喝多了?”

“不喝一点,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鼓起勇气。”严颖幽幽地叹了一声,声音从头顶传来,略带嗡音,却清清楚楚地进入她的耳膜,“但我知道,此刻的我仍是清醒的。小辛,你知道…我若不是已经放不下你,此刻我也不会宁可冒着惹你不喜的危险还如此冒昧…”

“严大哥…”辛韵下意识地想要再次打断他,鸵鸟般不愿他把话说的更清楚。

“小辛…”严颖轻唤,“你先听我说,好么?”

他的声音太过温柔,甚至还带了一丝卑微哀求般的颤音,辛韵只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