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辛,我知道你曾经说过誓不为妾,我也知道以我的身份,婚姻大事恐怕由不得我做主,没有了这层保证,我便是发再多的誓愿你也不会相信。我也曾在这份情愫刚刚萌芽之时,便反复地告诫自己,要止住,收住,就这样保持着一点距离能远远地看着你,知道你安好便够了。甚至,我还曾自私地想着,不管未来如何,先想方设法地让你喜欢上我,也许,到了那一日,你自然会改变主意,能如我所愿地留在我身边。”严颖低低地道。

可是他没有,不然的话,这几个月来,他不会偶尔才见她一回,也不会始终都那么规规矩矩…

但他既然什么都明白,为何还要把话说出来呢?可知这样的话说出来,她又该如何回应?

答应吗?那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她并未曾动过那样的心,无法以心还心,就算她也有少许相似的情感,又如何能超越这云泥之别的阶级差距?何况,她根本就还不了解他,他也根本就不知她身上还负了多少的秘密。

严颖停顿的间隙很短,辛韵的心里却已转了许多纷乱的念头。

“小辛,”感觉到怀中人儿的身子始终僵硬,并不曾因为自己的表白而柔软一分,严颖的面上不由带了一丝苦笑,轻叹道,“我知道你年纪虽还尚小,可处事却一直十分有主见,此刻你心里或许已经有了答案,也许便是我说的再多,你仍不会改变,不然这些日子你不会一直都刻意地躲着我,可是我希望你不管是什么答案,此刻都不要告诉我。”

“严大哥。你又是何苦?”辛韵忍不住闷声道。

“就权当严大哥自私,明知道会让你困扰,却还是不想留下遗憾吧?”严颖笑了一笑,“虽然我们还要同行三天。但这几天,他们必定盯得紧,我可能不会再有机会见你,这些话今日不说,也许今生都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你知道我要做的事。也许一不小心便会坠入万劫不复…”

“严大哥,不要说这样的话!”辛韵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劝他,“虽然皇后一派势力强大,但人都有弱点,不是绳子一样的死物,不可能完全拧到一块去的。何况你还拥有最大的优势,那就是你的父皇真正属意的继承人是你。我相信,你一定能当上太子,当上皇帝。想一想,到时候我居然有个当皇帝的朋友,那该多让人羡慕啊?”

到了那一步,他们的关系就只会更远了!太子的未来是皇帝,从古至今,又有几个皇帝能只和一个女子白头到老的?

这样想着,辛韵的心里忽然轻松了许多。严颖说他自私,明明知道有些话说出口会给她造成困扰但为了不留遗憾还是说了。其实她何尝不是一样,明明知道有些话会伤人心,但她还是要说出来。

她几乎一口地接着道:“严大哥。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感谢我替你压制蛊毒,更因我替你解毒反受重伤而感到十分的愧疚,所以,在你的心里。我必定多多少少和别人有些不同,但这并不代表就是那种感觉,毕竟你的成长过程相当特殊,以男子的身份真正接触的女子实在太少…”

“小辛…”

“严大哥你先听我说,这不是我妄自菲薄,不管身份如何。我也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只是,我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辛韵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快速地道,“你让我不要现在就给你答案,我可以不给,但我也希望等到你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以皇子甚至太子的身份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可以多给自己一些机会去认识更多的女子,或许到那时你的想法就会改变,而我,也会当做今日什么都不曾听到。”

“小辛!”

“严大哥,能得你这般又优秀又好看又善解人意的男子青睐,是我的骄傲!我想哪怕有一天我很老很老了,回想起今日,可能都会得意好久好久呢。!”辛韵语调轻快地笑道,忽然放松身子,主动地伸手回抱了他,“严大哥,谢谢你让我觉得我有这么大的魅力,今夜我们就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好吗?”

严颖拥紧了她,微微地摩挲着她的秀发,良久,良久,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

辛韵放松身子,又轻轻地再抱了他一下,随即缓缓地挺直了身。

明白她这是在等自己放手,严颖哪怕心中再难舍,等到她已经退的不能再退,却终究还是松开了双臂:“小辛,我名燕长风。”

“在我的心里,不管你是谁,都还是我的严大哥,所以,我以后还是叫你严大哥吧?”辛韵退开两步,绽开颜,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俏皮地挥了挥手,便头也不回地慢慢走出他的视线。

严大哥么?等她的身影被廊角遮掩的一丝不见,严颖这才缓缓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

就在刚刚,那里还曾被一种难言的感觉填满,可现在却空洞地只剩一根发丝。

发丝…这是她的发…

严颖忽然屏住呼吸,缓缓地将那缕发丝小心翼翼地捡起,完美的俊颜上忽然浮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尽管,甜蜜和残忍都是她给的,但至少,今夜,她也曾回拥过他!他不信她的心中就不会留下些什么!只要有痕迹,将来就一切都有可能,那就且待来日吧!

小辛,原谅我,终究还是对你耍了一点手段。

虽然我明知那个狡猾的家伙对你也有同样的企图,可还是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他把你带走,暂且让他来保护你,但我也不会坐视他试图用各种手段来趁机攻占你的心,今夜的表白,也许还不能完全打动你,但我不信你就一点都没有动容。

小辛,有些感觉不需要等反复验证才能确定,我现在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你,而不是任何别的很好的女子,所以,你要等我,千万别被姓古的家伙轻易地哄骗,我一定会让你尽快回来我身边的。

辛韵转过了拐角,还未看到本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的两个丫环,心里哪里会不知在严颖出现之前,她们就早已被示意避开了。

他是真心的吗?

想想当年自己对男同学起了朦胧好感之时,每每想要和对方找机会多说一句话都很难开口,以他这般自尊强烈理智镇定的人,今夜却说出那么一番话必定是更不容易,如果说她一点都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们之间又怎么会有将来呢?

她自认不是个很理智的人,可是这种事情却让人不得不理智。

回首望了一眼严颖的方向,辛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起伏的心潮压了下去。

当她快要走近屋子的时候,珠儿和珍儿才迎了上来。“小姐回来了?明日就要启程了,小姐还是早些歇息吧?”

辛韵淡淡地瞟了她们一眼,两个丫鬟俱都心虚地低下头去。

“仅此一回,下不为例。”辛韵越过各式已经收拾妥当地箱笼,直接走向内室,第一次以上位者的口吻平静地抛下了一句,“莫忘了,你们的卖身契如今已在我的手里,若我不要了你们,他也未必会再要你。”

两个丫头噗通一下立时跪了下来,颤声应是,等辛韵进了内室,才心有余悸地互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起身赶紧跟进去伺候梳洗。

感觉到两个丫头的态度明显地改变了许多,辛韵心中无声叹息,忽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孤独。

这两个丫头此时的态度自然是不可全信的,可是她现在也没有真正忠心不二的手下,只能先将就着用了。

呵呵,环境对人的影响果然是很大的,就连她这个原本一切都讲究自力更生靠自己的普通女孩,也不自觉地开始拥有能驱使他人忠心为自己做事的人上人的想法了,也不知将来的某日,她的心会不会也变得越来越大。

第一百二十七章 送亲

“都快到辰时正了,怎么还不来?”

“就是寻常人家闺女出阁,也没那么随随便便的,这可是本朝第一位公主出嫁,嫁的又是千里迢迢外的康朝,这礼仪肯定是十分周全繁琐的,晚一些也是正常的。”

“就是,虽说这位长公主平时也不怎么得宠,可毕竟是两国联姻,这种盛况可是难得一见的,你能定到位置就不错了,还是耐心再等等,别一个劲地埋怨坏人兴致。”

大蓟城主街两旁的酒楼茶楼,往日就生意兴隆,今日为了一观公主出嫁的送亲队伍,楼上的好位置更是早早地就已预定了出去,寻常百姓们就只能挤在街道边,垫高了脚伸长了脖子全凭爹娘给的优势来看热闹。

因雅间的窗户此时都是大开着,辛韵虽然瞧不见隔壁的人,但左右两房的声音却能清清楚楚地听到耳中。

“妹妹,我们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可记得,一定要多多写信来,别让我牵肠挂肚。”辛韵的对面,芳儿一脸的泪盈盈地一再嘱咐,眼睛里蓄满了浓浓的离愁,经过近一年的学习,她的改变也是相当地大,言谈举止间已颇有几分闺秀的神态。

“好,我一定会的。”尽管从早上起,芳儿就一直这样絮絮叨叨着,不厌其烦地反复说着类似的话,辛韵还是每次都认真地应下,只因此时的芳儿让她很容易地就想到了乳娘朱氏。

若是乳娘还在世,此时此刻,一定也是一副“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情景,道不完的珍重说不完的别离。倒是她,一条来自异世的孤魂,即便再感动对方的真情,却依然像风一样无法停住脚步,无奈之余也透着一缕凉薄,外面虽然温和顺从,内心却始终回应不了同等的感情。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长街之上,忽然骚动了起来,辛韵趁机忙携了芳儿的手:“姐姐,我们也去看看。”

严颖的身世是个秘密。即便对她公开了,可小院中的其他人却是不知的,今日也只知她正好也要回康朝,只是公主出嫁,长街和南门戒严。她身为“百姓”,只能等到送亲队伍先出了城,才能跟着离开。

人生之中难的有如此盛会,何况这可是长公主出嫁,身为女儿家的芳儿心中自然也有一份自己的向往,当下注意力果然总算被转开,跟着走到了窗边,果然看见长街那头出现了一支吹弹拉唱喜气洋洋的红衣队伍。

这个时代的女子出嫁,但凡疼女儿的人家,都极其讲究陪嫁。甚至有些富户把女儿一生要用的衣食住行各方面的嫁妆都带上,所以才动不动就有数十台嫁妆乃至十里红妆等奢华热闹的场面。

长公主的出嫁代表着燕国的门面,路上又要走相当久的时间,队伍自然更长,光是各种运输嫁妆的马车,便有十数辆,加上护卫队,辛韵估计最少也有数百人。

为了让久候的百姓们一睹长公主的风采,车驾上的帷幕都是掀开的,远远地便能看到端坐其中那一身盛装的身影。

不过。公主的面容却是隐在半透明的盖头之下,便是辛韵,也分不清那里坐着的究竟是严颖还是替身,不过严颖既然说了可能没有相见的机会。估计此刻出嫁的确实是他,而不是“她”。

许是因为这桩婚事的真相,尽管人们都对长公主的车队投以十分羡慕的眼神,更有无数少女暗自幻想着将来自己是否也有这样红妆数里的盛大婚礼,辛韵的心中却没有半丝的感慨和向往,反而只有一股别样的悲凉。

堂堂一个男儿。却不得不扮成女人过了十几年,男人和女人的童年少年他都不曾真正的享受到,反而一直要背负着那样的秘密和重任,想来一定是非常孤独的吧?

看着马车上那个凤冠霞帔的身影,这一刻,辛韵才忽然格外鲜明地感受到昨日将自己搂入怀中的那个男子,内心最深处的寂寞和孤独。也许她当时真不该说的那么残忍的,那样的话,是否又在他的心上割了一刀了呢?

不知是否是感应到了她的注视,当马车快要经过辛韵所在的酒楼时,车中的长公主忽然微微抬首,往这边看了一眼。

旁边包厢的人群还以为公主看的是自己,不由爆发出一阵哄闹,辛韵却是垂了眼,不愿被他看出眼中的怜悯。等到再抬眼时,车队已经缓缓过去。

送亲队伍走的并不快,但也在纷纷的议论中逐渐地离开了人们的视线,等到围观的百姓们依依不舍地散开,该干嘛的还是干嘛去,一切秩序都恢复了正常,辛韵才正式地跟芳儿道了别,开始了她长长的旅程。

却不知街对面更高一层的茶楼上,同样有一双目光其实一直在留意她,只是角度刁钻,而且也不是始终紧盯着不放,只是在车队经过之时迅速地扫上几眼,所以才连她如此灵敏的感官,都未曾发现。

此人正是古岳曦,他眼看着辛韵望着严颖的目光中包罗众多情绪,又见严颖也抬头看她,心中不由十分不是滋味。

虽说论早晚,是他先认识辛韵的,但她跟辛韵真正结识却不足一个月便又分开,反倒是严颖和她之间的相处时间更长的多,而且令人憋闷的是这个机会正是他自己白白送给严颖的。更重要的是,即便后来有惊无险,可自己让她半当诱饵半历练之事终究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一份疙瘩芥蒂。

这真是一步失策便失步步先机,好在如今主动权总算转回到他手上来了,他总算有机会弥补过失,并且慢慢消除他对她的影响。

想到辛韵为了救严颖不惜一切,至今都未痊愈,古岳曦的眼神不禁有些黯然,口中也泛起一丝苦涩。

送亲队伍掐着吉时,正好在辰时正踏出了燕国京都的城门,辛韵则在马车中不疾不徐地又给自己易了一番容,让五官变得只是普通了许多,既不惹人眼,又能仗着一点清秀带给人一点视觉上的好感。

照了照镜子,辛韵对镜中人的模样很是满意。并且打算这一路就以这个面目示人了。尤其是某人,到现在她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他凭什么就能看见她的真容?

哼哼…辛韵嘴巴嘟了嘟,自己却都没发现每次想到古岳曦。她下意识里的态度总是区别于其他人的。

有了长公主那长长的车队在前头开路,辛韵后面这队只有六骑四车的小队伍自然就变得极不引人注意了。

待出了城,前头的队伍早已瞧不见了,便是连路上的灰尘也安静了下来,但最宽敞的官道只有一条。送亲队伍又庞大,不说不能累着了公主的精贵身子,便是提供这么多人的嚼用也是费时费力的,自然不可能走的快。

所以,辛韵虽远远坠在其后,首尾不相见的,倒是一点都不觉得累,一路上又有人提前去打点住宿,因此晚上到了宿头时,都还有闲暇可以出去逛一逛转一转。加上长路漫漫。她所乘坐的马车外表虽不起眼,但内里却早已经过了各种改版,不仅减震效果相当的好,且相当舒适,因此这一路算下来,倒可以称得上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并且劳逸结合,挺适合调养。

不同于南方早春的阴雨连绵,大燕的春天多为风和日丽的天气,在东风的轻拂下。一路的春色逐渐地明艳起来,间或还能看到不少开的正好的腊梅。

只可惜这些腊梅无不是枝头寥落,断枝处处,想必是没少被路上行人采摘。

人在旅途。纵然安排再妥善,毕竟只能局限于一小方空间,走的多了,难免有些无聊,不过辛韵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自然是早有准备的。而且她的消遣方式绝对是当世独一无二的,那便是搭房子。

云涧石难容除了娇娇外的任何活物,便是辛韵,身体也不能进入,但她的意识在空间里却犹如真实存在,也有类似感官享受。因此,早在黎叔来了大蓟城从此方便之门大开之后,她就通过黎叔收了不少零零碎碎的材料,打算在空间里布置出一个家来。

空间只能储物,没有山水风景,因此别墅什么的就不用想了,前世那种现代套房的风格倒是更适合,辛韵便很快就勾勒了个设计雏形出来。

卧室两间,共用一个大大客厅兼书房的起居室,全部都以木板为墙,涂上颜色,挂上书画,房门则以珠帘替代,内中布置好各类床桌架椅等家具,若是不往上看高高的“天花板”,还真像是个真正的房间。厨房也是必须有的,因为虽不能真的生活做饭,可是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要用到那些用具,而且外头拿进来的美食也需要有一个规范的存放柜。

众所知周,装修是个十分耗时耗心的大项目,尤其是自己的家,总想布置的更为完美,除了大格局的确定,其中更有无数细节,可以让人反复地斟酌修改。辛韵和姣姣又都是抱着半玩耍的态度来布置的,时常动不动就冒出一个新念头来,每每总是乐此不彼,拖的时间自然更长了,估摸着就算到了康朝京城,也还不能完成。

平静无波的行驶中,三个白日一晃而过,严颖果然没有再来见过她,古岳曦也不曾出现,似是要给她自由的空间。

到了第四日,辛韵还在睡梦之中,忽然听到轻轻的呼唤声。

睁开眼,天色才薄薄地亮了一点点。

唤她的是魁英。

“姑娘,公子稍后就要走了,想见姑娘一面,不知姑娘…”

辛韵醒了醒神,坐了起来,指了指床边的那件大氅。

魁英忙取过给她披上系好,又快速地帮她顺了顺黑溜溜的长发,待她套上棉拖,就去开了一扇窗。

辛韵走到窗边,果然见楼下一棵枯树旁,正站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一直静静地望着这窗。

他今日着了一身的白衣,只在领袖之处镶了一层黑边,用一根浅色的黑带松松地系出了修长的身段,简简单单,却衬得他那张鬼斧神工的面容越发地犹如白玉雕砌,龙章凤姿,不似凡人。

这样一个极品美男子,几日前却以那般低沉温柔的声音缓缓地对她表白,那语音声调犹若还响在耳畔,而此时,更是用一双深邃的仿佛包含了所有情感的眼睛就这样定定地凝视着她,仿佛已认定她就是终生的所爱一般,饶是辛韵再想淡定,依然不由自主地因这份毫不掩饰的灼热而升起薄薄的红晕。

看见少女的脸上现出了几许羞涩的意味,严颖的唇角慢慢地扬起,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

保重!

这一别,便真的不知相见何期了!和严颖相处的画面不自觉地在脑海中闪现,辛韵的心中忽然泛起了浓浓的感伤,鼻尖也染上了酸涩,不由伸出了一只手臂,轻轻地冲他摆了摆。

屋中温暖如春,她睡时只着了宽松的睡衣,此时一抬手,衣袖便顺着往手肘滑,露出了一段雪白的纤细腕子,映着少女米分红的面容,犹如春风中盛开的桃花一般美好宁静。

严颖深深地看了这样的画面一眼,而后忽然猝不及防地转身跳出了墙外。

辛韵只觉得一眨眼,院角已只余一棵枯树,再无他曾来过的半点踪迹。

但这一幕终究是有印记的,便是在楼上楼下彼此对视的眼神中,更在不远处的一双眼睛里。

“公子,今日可要过去和辛姑娘同车?”一个中年人无声地走到眼睛主人的后头。

“你觉得这时候过去合适吗?”古岳曦不快地斜了他一眼,

现在过去的话等于告诉人家他一直在暗中窥视,好像是有些不合适,不过这几天自家公子一直盯着某人的行动,尤其是当那人想来见辛姑娘的时候就借故去谈事,似乎也不太合适吧?不然那人也不至于这么一大早地就来扰人清梦。

黎叔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却不敢再言语。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近水楼台要出招

主仆二人悄然隐去,却谁也不知道楼上的辛韵此时也正好想到了古岳曦。

严颖既然走了,那个家伙会不会很快就出现呢?如今他正误认为自己不可轻易动用乾坤袋,若是还来,那多半就是来套近乎唰好感度的。

这个家伙脸皮极厚,十分擅长耍赖卖萌,若是放低架子一味地任打任骂,她还真没法子应对,真是人还没来就让人有些发愁该如何应对了。想到这一路上都得跟那个家伙相处,辛韵就觉着头疼,却忘记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古岳曦好歹也是个身份尊贵的皇子,这世上能令他如此相待的人能数得出几个?

不出所料,用过了早饭要出门时,辛韵就发现了某人要来的预兆。

这一路要跋涉的时间太长,为了尊重私人空间,除了她自己这辆设施最好的马车外,她这个车队还有数辆马车专供其他人乘坐。其中,徐娘子和伺候她的丫鬟一辆,魁英和伺候她的丫鬟一辆,珍儿和珠儿轮班休息时一辆,还有董二和董六一辆,剩下的便是伺候的人用的。

每日上午,魁英和徐娘子都会轮流前来授艺半个时辰,中间休息间隙时,董二才能过来找她玩一会。而今天,董二却是早早地就等在她的车旁,而徐娘子和魁英却未出现。

果然,启程才一会功夫,某人就钻进了行进中的马车。

“你是谁呀?”董二乍然见到一个陌生的少年忽然进来,立时十分警戒地拦在辛韵的面前,暗袖中的匕首一下子滑到了手心。

古岳曦一怔,面上顿时绽出阳光笑容,热情地道:“你就是董二吧,我听辛妹妹说过你哦!我叫汐晨,是辛韵的好朋友,这一路上,我们都会一起走的。”

董二便看向辛韵求证。

这一路确实要一起走,而且以后几年还不得不仰仗这个家伙的脸色。且车厢中还有严颖给的丫鬟珠儿,辛韵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拆他台,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董二这才收起手中的匕首。

“董二,你的身手很不错啊。有你保护着,你的大侄女一定能平平安安的。”古岳曦笑眯眯地先跟董二套近乎。

董二果然单纯哄,听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年夸自己能保护辛韵,顿时对他起了几分好感。

古岳曦三言两语地先拉拢了董二,才含笑坐到了辛韵旁边:“辛妹妹。这几天路上走闷了吧?趁着今日天气好,要不要去一个好玩的地方散散心?”

辛韵懒懒地靠在窗边,一口回绝:“不去。”

“去吧去吧,听说那个地方风景很是不错,一整条山沟全是梅树,足足有数百株,白的黄的米分的红色都有,如今开的正好,处处暗香浮动,端得是异常动人…”古岳曦早有预谋。自然说的极为诱人。

“没兴趣。”辛韵口中说着,心中却颇为意动,这家伙,是骗人的吧?

古岳曦却像是没听到她的答复一般,只是笑眯眯地望着她的眼,继续描述:“而且奇异的是,明明只有一山之隔,却是一边残雪尚未消融,寒意沁人,另一端却已绿意纷纷。这一冬一春两边美景,只需站在中间山脊之上,便可左右俯视,那感觉必定十分奇妙。对了。那边还有温泉呢!泡一泡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

温泉?想起泡温泉那暖融融的舒适感,辛韵的眸光不由闪了闪。

古岳曦没有错过她眼中的神采,却也知道她刚才连续回绝必定是需要一个台阶下,便又冲着一旁正好奇地竖着耳朵听的董二温和地笑道:“董二,你想不想去?听说你们很喜欢堆雪人玩,想必那里应该还有些积雪可以玩一下哦?而且。你还能帮小辛摘一些梅枝来插瓶,或者是采一些花瓣来做香囊。”

“想…”董二智能有限,且不如辛韵这般闭着眼睛都有大量的消遣方式,天天坐车坐车的,早就有些闷坏了,当下就被他诱的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古岳曦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你劝劝小辛,让她也一起去吧,那里的景色真的很美很美的,听说你现在也在习武,要是幸运的话,说不定还能亲手猎一只野兔什么的给小辛玩呢?”

董二果然眼巴巴地就看向辛韵。

“姐姐,我也想去。”姣姣如今身在云涧石内也能听的到外头的声音,听古岳曦这般描述,也早已动了心。

古岳曦顺势再道:“小辛,你就去吧,就算是为了让董二好好玩一玩?不然让他一整天都呆在车里也太可怜了。”

姣姣继续凑热闹:“姐姐,姣姣也可怜,姣姣也想玩…”

狡猾的家伙!辛韵白了他一眼:“远不远啊?”她这可是为了姣姣才勉强答应的。

古岳曦立刻笑道:“不远不远,我们现在出发,在那边过个夜,明早就能回来。”

“最好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看,不然…”辛韵哼哼了两声,算是同意了。

“那我这就去安排。”

“等一下,你打算怎么安排?”这车队上可有好多人呢!

古岳曦露齿一笑:“你我和董二,再带一个伺候的丫头,咱们轻车简从地去。”

辛韵看了一眼期盼地看着自己的珠儿,笑了笑:“那就珠儿吧。”说完之后,忽然想到要登山的话,以自己现在的体能恐怕还有些欠缺,便随口对珠儿道:“把魁英姑娘也叫上。”

呃…古岳曦眉峰几不可察地一蹙,随即又若无其事一般。

简单地调配后,两辆马车便在下个路口脱离了队伍。古岳曦理所当然地来蹭同一辆车,不过他聪明的很,知道辛韵还不怎么待见他,因此并不一直逗她说话,反而跟董二玩的较多。

许是这家伙的气质太过多变,既当得了贵公子也当演的了小痞子,如同当初假扮年轻猎户一般,只要他愿意,便是三教九流也能混的如鱼得水,并且让人觉得由衷地亲切。没过半个时辰。居然就把除了辛韵外对其他人都本能地抱有一定戒心的董二给哄得开开心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