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萧素见言行云看着她,自然是“嘻嘻”笑开了,说道:“言公子好漂亮!”

沉默了好一会儿,言行云倒是不尴尬,就是不免要问一句:“刚才萧姑娘在公子那儿没这么说话吧?”

摇了摇头,萧素说:“四公子凉冰冰的,怕怕!”

这“怕怕”俩字儿十成十是跟姚海棠学的,言行云笑着摇头说:“我看你一点儿也不像是被迷尘剑伤了,反倒机灵得很,还知道什么人能这么说,什么人不能这么说。行了,跟我走吧,慕公子稍待。”

说话间,言行云就领了萧素上司珍坊后头的院子里去,慕清风自然在外边儿候着,这是言行云的规矩,他若出手治器伤,不喜欢有外人围观。

领着萧素进了后院儿里,言行云抽出秋水剑,这时萧素忽然眨了眨眼说:“这是海棠制的,有海棠的感觉。”

于是言行云又看了萧素一眼,一边把秋水剑浸入水池里,一边说道:“我还是觉得你现在更清楚明白一些。”

“海棠就是西城,四公子这么舍不得这把剑,噢…我明白了,四公子喜欢海棠哟!”萧素觉得自己的答案很正确,于是拍着手蹦了起来。

没好气儿地看了萧素一眼,言行云喊道:“萧姑娘坐过来吧。”

依言坐到水池边,萧素看着秋水剑在水里一如一泓水一般,已经完全没有了金属的光泽和质感,那剑身上的司水的水神图看起来也像是活了一样:“海棠的手艺真漂亮,海棠好厉害的。”

“伸手沁到水里去,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不要挣扎,顺着来不要紧张,明白吗?”言行云说完示意萧素把手伸到水池里去。

看了眼言行云,又看了眼水池,萧素选择相信姚海棠,毕竟这秋水剑上的气息她再熟悉不过了:“好。”

说完闭上眼把手伸进了水池里,刚伸下去时,水只让萧素觉得很清凉。也不知道是她身上有姚海棠的气息还是别的原因,秋水剑似乎很欢欣一样,萧素能感觉到秋水剑的器灵奔涌向她而来是,是无比欢快而温和的。

器不伤主器识主,所以萧素这趟也算占了便宜,渐渐地萧素浑身一颤,然后就僵直在那儿眼珠子圆瞪开来。言行云在一边看着非常从容,毕竟他治过很多稀奇古怪的器伤,各种各样的反应都有,眼前的情形已经见怪不怪了。

约是半个时辰后,萧素双手出水,在水池边拿了帕子把水珠子擦净了,然后缓缓起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复又转过身来看着言行云。起初脸上是没有笑意的,但是渐渐地萧素又恢复了刚才来时的笑容,依旧带着些娇憨,但到底会有些不同的。

“谢谢言公子。”

“你这是好了还是没好?”言行云猛一看,觉得还跟刚才一样,没什么区别。他以为人人都应该跟杜敬璋似的,治愈前和治愈后完全不是一个脾性气场。

掩面“嘻嘻”笑着,萧素说道:“当然是好了呀,没好我干嘛把手擦干净了。我从前就这脾气,被迷尘剑伤了后也只是脑子有些乱,言行举止有些痴傻而已。”

仔细看了看,言行云似乎真的发现了一些和刚才不一样的地方,于是笑道:“那就好,秋水剑还烦劳萧姑娘带回给四公子,近来我不便去见公子。”

接过剑点了点头,萧素忽然问道:“海棠的事儿是不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比如她是西城,比如她是四公子的心上人,再比如更多我不知道的!”

“也不是不能让人知道,只是海棠姑娘自己想过与世无争的生活,公子又嘱咐下来要我们缄口,我们也只是顺着海棠姑娘的意思而已。”言行云说完又多问了一句话:“海棠姑娘在四方堂过得可好?”

这个问题倒是好回答,萧素一扬脸,想起海棠来总忍不住想笑:“当然很好,她可自得其乐了,相比四公子,我倒觉得她洒脱得多。四公子那黯然神伤的样子,我回四方堂要是说给海棠听,不知道海棠会怎么想!”

随之一笑,言行云却道:“我看还是不说为好,四公子和海棠姑娘都是情种,只是一个显出来了,一个不显而已。”

不显萧素听着直乐,笑完了出了院子,和慕清风又是一阵激动,慕清风是连连道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闹得言行云都听得直发酸了才肯罢休。

出了司珍坊,慕清问便问萧素:“素素,你看我们是先在京城住几天,还是明天启程回四方堂?”

“先待几天吧,我记得三年前师父是在京城一户人家找到我的,当时记我又瘦又黑,被父母打骂,还满脑袋虱子。师父把我带回四方堂后,至今我都没有再回过家,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无论如何,我也该去看一眼。以前小不明白,现在想想,他们也只是被生活所逼。”萧素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也不知道是迷尘剑留下的后遗症还是其它。

后来,萧素并没有找到印象中的家人,只得折返回四方堂去,自然也没忘了买些头花儿,这是她答应过姚海棠的。

当萧素再回到留云楼时,姚海棠正在那儿煎鱼,正是煎得两面金黄、焦香四溢的时候。萧素一蹿就溜进了厨房里,站在姚海棠背后笑眯眯地看着她忙来忙去。

等姚海棠放了葱蒜辣椒煮时,回头一看:“素素,你回来了,好了吗?”

“海棠,我好想你。”萧素笑眯眯地说道。

一瞥眼,姚海棠莫明地就知道她好了,于是问道:“想我什么?”

“想你做的菜啊,真好吃,在京城里再好的厨子做的菜都没你做出来的味道那么好,天然居的不错,就是太贵了…”萧素也知道姚海棠知道她好了,所以也不解释,只说着京城里的见闻。

说到最后,萧素说:“海棠,秋水剑是你制的对不对?”

原本一边听着一边做菜的姚海棠猛地回过头看着萧素,瞪圆了双眼说道:“你…你怎么知道?”

“秋水剑没有启灵就可以治器伤,海棠…看来你是做不了启灵师了。”萧素说道。

做不了,得,玄幻不成了,姚海棠倒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患得患失,与天地同寿本来就太过不可能完成了,到此,她都一直坚定地认为启灵师是可以最后羽化登仙的:“不是就不是,反正我就赖在四方堂不走了。”

对她的回答表示无言以对,萧素沉默了会儿后说:“你有做灵师的潜质,别看少一个字,差别可大了去了。器师是普通器匠百里才出一个,灵师是启灵师里百年才出一个。从前我以为自己天赋高,却没想到临了临了见着个天赋更高的小师妹!”

“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给器启灵,难道立地成佛、得道升仙。”姚海棠说完继续回转身炒菜。

她这话让萧素又是一阵沉默,最后也不得不承认,姚海棠确实是正确的:“可是你同时又是器师,如果你修炼好了,以后你做的器就不用启灵了。”

“噢!”还是觉得没什么惊喜,不就少一道启灵的工序,姚海棠真的觉得没什么。

“蠢笨!”

“师父。”姚海棠和萧素一同喊道。

“灵器师!”

“啊…什么东西?”

姚海棠一脸迷惑,萧素却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105.谁在那

灵器师这三个字一出来,姚海棠就明显在犯愣,而萧素那一脸震惊更是让姚海棠觉得这大概是个很了不得的职业。但是再了不得的职业,它也还是一职业!

对于姚海棠的不开窍,蒋先生和萧素齐齐气结,最后都懒得跟她解释了,反正以后当她真正成为灵器师的时候,她就会了解灵器师是什么。

由于蒋先生和萧素的不解释,姚海棠这一心正扑在做菜上的完全忽略掉了这件事,在做菜的时候跟她说什么都是浮云:“素素,吃饭了,赶紧过来端菜。”

等萧素过来端菜时,姚海棠看着她说了句:“素素,我怎么觉得你和从前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啊,到底是好了还是没好。”

“懒得搭理你,你不都知道了嘛,秋水剑是你制的,我一回(待打…

“懒得搭理你,你不都知道了嘛,秋水剑是你制的,我一回来你就应该感觉得到。师父说得对,你真是蠢死了笨死了傻死了。”萧素端了菜赶紧出了厨房,省得被自己这师妹给气死。

“可是我从前见过被秋水剑治好的人,他…他前后性格脾气变化很大的,你除了不蹦着拍手外,一点变化都没有。”姚海棠觉得只少了这条,其实也算是跟没治好一样的。

她这话一说完萧素就停下脚步折返了回来,凑到她面前挑眉弄眼儿地说:“你说的那个性格脾气变化很大的人,是四公子吧?”

听着萧素的话,姚海棠瞪了她一眼,说道:“不是,我说九公子不行啊!”

于是萧素就显出从前不一样的地方来了,她横睨了姚海棠一眼说:“你当我傻啊,这话你骗我是骗不到了,留着骗你们家杜四公子吧我说,你就不想问问你们家杜四公子的近况,真的什么都不想知道?”

闻言停了下来,姚海棠真想给萧素一巴掌,这妞怎么这么没眼色,要早知道这妞又八卦又没眼色,她当初就不会指引慕清风领着去找杜敬璋了:“不想!”

“好好好,不想就不想,从今天开始你跟我一块儿修炼,不许再偷懒了。”萧素这会儿又严肃了起来,让姚海棠不得不感慨,这妞变脸变得真快。

吃饭过后,萧素像从前一样抱着碗去洗去了,蒋先生看了眼坐在那儿等着听他说话的姚海棠,摇了摇头说:“和素素一起修炼,自会有些好处,多用心,不要低估了自己。”

点头应了一声,姚海棠想了想说:“师父,其实我一直稀里糊涂的,灵师是什么,启灵师是什么,器师是什么,器又是什么,我一直没搞明白过。师父,就算死,你也让我死个明白行不行。”

对她的这一连串问题,蒋先生直着眼睛看着她好半会儿,最后叹了口气:“问素素。”

终于能让一直淡定得没表情的蒋先生叹气,姚海棠觉得这也算是个进步,于是笑眯眯地蹦远了,留蒋先生在那儿继续叹气。

这时萧素已经把碗洗好了,洗净了手后见海棠从眼前过就招手说:“海棠,赶紧过来。”

“干什么?”姚海棠问道。

“《青玉莲华经》呢,给我。”萧素伸手就要姚海棠参悟了很久也没参悟透的经书。

从怀里掏出来递给萧素,姚海棠说:“素素,你要它做什么,不是每个人修习的都不同吗?”

“你那么呆,我不帮你你能看到白发苍苍去,师父不好教你,因为有时候要有身体上的接触。换个方法吧,你那天又让师父那么耗费心神,以后还是我来教你吧。”萧素接了《青玉莲华经》后翻开看了看,然后指了指一侧让姚海棠跟着走。

于是姚海棠觉得治好了器伤的萧素一点儿也不可爱了,真正是像个师姐,不像那个可爱的小素素了,都开始对她说教了!

“知道了,师姐!”

自从这天起,萧素就手把手地教姚海棠认识周身每一处的穴道,告诉她那个小红点儿就是所谓的灵力,还告诉她小红点儿经过周身的每一个穴道就叫运功过穴,灵力从气海到再次进入气海,被称为一个周天。

“至于器师和器是什么,器师自然是制器之人,器么…凡有灵之器物,皆称为器。比如你制的秋水剑和铜编钟,它们都蕴含着天地灵气,所以才有影响或治愈的力量。其实器本身在制作成功后就带有一定的灵气,但是就像一个有钱但不知道怎么花钱的人一样,所以才需要启灵师来进行启灵的仪式。在启灵的过程中,一是开启器本身存在的灵气,二是注入一些启灵师本身的灵气。”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萧素早就知道怎么跟姚海棠解释她才能听得懂。虽然萧素对她这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表示无言以对,甚至怀疑她怎么能制出秋水剑这样的通灵之器来。

听完后姚海棠算是明白了很多事儿了,但是还有件事她必需要问:“那…器是影响人还是伤人,又或者是治愈人是靠什么决定的?”

对于姚海棠的问题,萧素虽然很想反问她一句“你就是器师你还来问我”,但是看着姚海棠这满是疑惑的表情就只得叹口气答道:“制器之人的心以及念力,再加上辅以花纹、符纹等,当然也可以说是灵气。不过器师的灵气相对启灵师会弱一些,而且他们无法察觉到。而且灵气不仅有强弱,也有所长所短,有些人擅长制治愈之器,那是因为本身的灵气是以生灵之气为主的,而伤人之器的器师所持有的灵气是以肃杀之气为主的,所以才会有区别。”

“那什么是灵器师?”这算是姚海棠最后一个问题了,因为这是她以后的职业啊!

这个问题让萧素连忙看了一眼四周,然后冲姚海棠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海棠,以后永远不要再问这个问题,你就当自己是普通的启灵师。你这么可爱,还是好好留在四方堂做我的小师妹吧,虽然你年纪比我小如果你是灵器师,他们一定会让你去为四仪八方台启灵的,但是那样会耗尽你所有的灵气以及…生气,会死人的。你还得好好活着给我做很多很多好吃的呢,所以以后千万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师父也是这个意思。”

生死之类的姚海棠当然看得很重,小命儿比什么都重要,要不是对生死太过敏感,她就不会离京了,所以当然是赶紧用力地点头说:“我绝对不会再说这个了,我只想好好的,安安稳稳的活着,不想做英烈。”

“那就对了,以后乖乖跟着我做启灵师,既然做了我的小师妹,我就会好好照顾你的。好了解答完毕,今天你的任务是三十六个周天,对了,做完晚饭再运功吧,夜里就随便做点儿点心留着,待会儿我去给师父送就行了。”萧素说完才甩手回屋,她不太能习惯姚海棠非得在有水声风声鸟声的溪边运功,所以她得回屋去。

听着萧素的叮嘱,姚海棠摇头叹气,萧素现在多么像一个剥削劳工的无良工头啊,天天挥着小皮鞭儿,一边让她好好做厨娘,一边让她好好学习,太无良了 !

做了晚饭后,姚海棠回到了小溪边,这夜里月色正好。浮梁山常年不见天日,倒是一到了夜里月色清澈得很,四周风动虫鸣美好极了。

其实姚海棠之所以要在这儿修炼,那也无非是神怪小说里,那些神神仙仙的人都好在青山绿水之间修炼,而且在月色下修炼通常有奇迹的嘛。于是她就从善入流了,她倒不是想精进什么,就想看奇迹,虽然奇迹一直没出现过!

现在她已经能毫无凝滞地运行到二十周天,剩下的十六周天就跟八十岁的老人家换着担子爬山一样,会越来越缓慢,到三十个周天以后,她就会浑身开始冒汗。但是姚海棠一直是个很执着而专注的人,既然说了三十六个周天,就会一点儿不落地完成,这就像她从前仿古董一样,全身心投入,在工艺上丝毫不打折扣。

三十六周天运行完后,姚海棠睁开眼一看,浑身的衣服全湿透了,好在她早已经有准备了,仔细听了听四周没动静,她就解了外衣跳到溪水里去了。一边洗漱着一边高兴地哼着小调儿,忽然小调儿一停,姚海棠忽然发现:“我的听觉变得更好了,眼神儿也变好了,还真有点儿效果哈。”

要是萧素在,听了她这句没准要吐血,敢情在她看来修炼就这么点儿作用。

洗完了拿巾子擦干了水,在石头后换了衣服,然后抱着湿衣服正要往回走的时候,忽然听得一些细微的呼吸声,正在由远及近慢慢向这边靠近:“大师兄?不像,大师兄呼吸跟蚊子似的,我压根听不到!”

于是姚海棠扯长脖子看了一眼四周,然后扬声问道:“谁在那儿?”

问了也没人答,姚海棠就又静下来侧耳听了听,然后朝呼吸声传来的地方走去,她倒没疑心那人看了她洗澡,她现在听觉好得很,这像是才出现的。而且气喘吁吁的,一看就是刚走了挺远的路,只是不知道会是谁…

106.干坏事

这夜里她并没有找到林中的人,那人的功夫肯定不错,凭着姚海棠这三脚猫的水平,别说找人了,就是自个儿在林子里多绕几圈儿也肯定是会迷路的。所以她只绕两圈儿就放弃了找人的念头,赶紧老实回屋里歇着睡觉去,今天这三十六周天总算是得了。

披着一袭麻纱衣裳,在五月初的晚风里穿行,月色照在青色的衣裳上透着些清凉之气来,走近了留云楼时,却忽然看到了萧素,姚海棠就上前问道:“素素,你做什么?”

“去干点儿坏事儿,要不要一起啊”萧素仍旧是那张有些憨傻的笑脸,可是现在看着怎么都像是坏笑。

在月光下冷瞥了萧素一眼,姚海棠说:“就你还干坏事儿,赶紧睡觉去,我也去睡觉了,再不睡明天可起不来。”

看着姚海棠笑嘻嘻地点头,萧素说:“嗯,你确实得早点睡,要不然明天谁早起来做饭啊,那你睡吧,我去去就回。”

见萧素是真的要往外走,姚海棠就一把拽了她:“你到底去做什么?”

“都说了带你一起去你不去,去拂尘泉那里,从前我不是说过要带你去吗,那你现在到底去还是不去?”萧素所谓的干坏事其实也就是一说,她能去干什么坏事儿。

拂尘泉,姚海棠还记得这事儿,是上次慕清风给大青启灵时说过的泉水,据说洗过尘以后才可以启灵,而且洗尘后她有很大的反应,说明这泉水多多少少是有些特定的作用的:“去去去,这么好玩儿的事,你还说是坏事儿,素素,你可越来越不老实了,早知道你原本是这脾气,我不该指点你去京城啊,好好的姑娘这就歪了”

没好气地瞪了姚海棠一眼,萧素说:“你才歪了,我现在不知道多好,我要不好你现在估摸着还是大把的问题找不着人来答。不过,你怎么从前不问我,就算是从前我也能准确地回答你的问题啊”

闻言,姚海棠道:“你要我形容一下你那时候多傻吗?”

一摆手,萧素瞪了她一眼,然后领着她一路抄小道到了一处小山腰上,然后到了一个巨石环绕的地方,七弯八绕之后才到了拂尘泉外边儿。拂尘泉其实很小,涌出的泉水清凉而泛着幽幽的光,似只是因为月照而折射出来的,但更多的像是本身就带着氤氲宝光似的。

“感觉出来什么没有?”萧素侧脸问道。

摇了摇头,姚海棠说:“没有,和普通的泉水没什么区别吧”

然后萧素就示意她蹲下来,两人一块儿蹲在一方巨石上,萧素说:“伸手试试看,要是再没用你就只能喝点儿试试有没有感觉了。”

“一定要有感觉吗?”姚海棠觉得就一池水,能有什么感觉,不过这么一想时她又想起一句诗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她脑子里想起这句时,正伸手向水里去,刚一接触到水瞬间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脑子里似乎有轰地一声巨响震得她整个人都似铜钟一样在颤动中发出闷响声。

这时姚海棠才透过氤氲的光与影看到泉水深处,那里似乎有龙纹,幸好不是活生生的龙,要不然姚海棠这会儿肯定也得像是叶公好龙的叶公一样,被活生生吓出毛病来。

就在她感觉自己被雷劈中了,还没被雷过去时,就听得萧素在耳边直拍手,像从前一样地拍手,只差没围着她蹦了,当然这石头上也容不得萧素蹦萧素拍了手,然后凑近了姚海棠说:“嗯,看来是有感觉了,我说你怎么能没有感觉呢,看来你的反应要比寻常人还更大一些,这说明灵器师果然是很强大的呀”

听着萧素的话,姚海棠感觉脑子里那巨响渐渐小了,然后就有一些很清凉的感觉涌遍全身,她觉得再舒服一点她就会叫出来了。就在她觉得舒服的时候,猛然间气海之中的灵气急速地冲出来,不过转瞬间就已经经过各穴道筋脉再归于气海,这还不算完…

灵气周而复始、不知疲倦地出气海回气海,直到三十六个周天之后才安安稳稳地停下来,姚海棠长出了一口气,觉得每当这样的时候,自己的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素素,这种感觉很奇怪,我觉得气海里的灵气不受我的控制,而且身体也不受控制。”

“只有这一次而已,不过从明天开始呢,你就得运行四十九个周天了,直到九九之数,你慢慢来吧。不过我倒没想到,拂尘泉水对你的效用居然这么大。”萧素说完掬了泉水喝了一口,似乎是感觉非常甘甜清冽一般,咂了咂嘴后冲姚海棠说:“你也喝两口呗,噢,对了,别跟人说这儿,拂尘泉是一泉两眼,主堂里的拂尘泉日夜都有守卫在,可没人能像我们这么糟蹋拂尘泉。”

这时姚海棠才“啊”了一声,说道:“我说怎么这么重要的泉水没人守,原来你居然找到了这么个好地方”

对于姚海棠的这话,萧素报以嘿嘿一笑,然后说:“对了,提两桶回去做饭,这泉水这么好,做出来来的饭和汤肯定好。”

得,敢情一代新星已经被她圈养成了一吃货,她是不是应该有成就感呢?

“你等等,我们先提一点回去试试,水要喝新鲜的才成。如果这水水质比较硬的话,吃了对身体不好的。”姚海棠说着就制止了萧素拿桶提水的念头。

要试水质只要在新壶里烧几回水,看看水结不结水诟就行了,较硬的水质通常很容易出现水诟。最后证明,拂尘泉的泉水是完全适合饮用的第二天起来先煮的就是水,试过后才用来做饭,山泉水煮饭确实很好,山泉水还适合用来做豆腐,做出来的豆腐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好吃。于是姚海棠指挥着大力金刚女萧素去磨豆子,萧素一听做吃的,二话不说就提着泡好的黄豆磨去了。

等磨好了豆子,萧素就提着一桶子生豆浆子回来了,姚海棠让她提了浆子上锅隔水蒸,弄好后就见萧素站在一边儿似乎有话要说,但又有些犹豫,姚海棠就问她:“素素,你怎么了,有话想说就说吧,是想吃素烧狮子头还是想吃冰糖肘子?”

听说这俩样儿,萧素立马双眼放光,拽着姚海棠的袖子说:“都好哇都好娃,海棠做什么方便就做什么吧…”

可是说完还是欲言又止的模样,那高兴劲儿也透着些不安,于是姚海棠双手叉腰,极御姐气场地问道:“你又做什么事儿了,一看这样儿就是怕我知道,但是又必需让我知道”

“那个…有个人来了,想见你呢?说起来,这人也算是救了我一命,而且他也挺不容易的,昨天晚上上山受了伤,现在刚从陈老头儿那边过来的。”萧素有些扭怩,也只能怪她自己意志不竖,结果就被人支着来当枪使了,要知道,某人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想要忽悠人是没谁能躲得过去的。

自打没见了杜和,姚海棠听话儿就分外机灵了起来,京中的人和事儿都教会了她要机灵一些,虽然她还是愚笨的,但这时候却听出味儿来了:“是杜敬璋来了吧”

可怜兮兮地萧素待在一边儿非常小媳妇儿地点了点头,说道:“那个,你要是不想见我就立马把他赶走,师父和海棠才是最重要的。”

“是专程来的?”姚海棠很执着于这一点,如果是专程来的,这样的深情厚爱她承受不起,如果只是顺道什么的,看一眼就看一眼吧…这也充分说明了她是个不太坚定的人,总是非常的没有立场。

只见萧素抬头连连晃脑袋,带着几分讨好的笑脸说:“不是的,四公子去东山代天子祭祖,本来也定好了今天来四方堂饮宴,只不过他那啥…”

代天子祭祖,姚海棠想了想似乎确实合道理,嫡长子代天祭祖非常合乎制度:“我知道了,做了饭再说。”

姚海棠没有第一时间去见,是她觉得自己需要做一些心理准备,毕竟这个人她差点儿就认为以后再也不需要相见了,这样不免绝情了一些。但她不喜欢拖泥带水,拖泥带水只会让自己万劫不复,而杜敬璋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这是个重情义的人,虽说不太懂得爱情而萧素听了她的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伸出大拇指来说道:“海棠,你果然从容自如呀,不愧是我的小师妹。有什么事儿招呼我,师父正在和四公子说话呢,我端个茶水过去。”

用拂尘泉的水沏了两盏云青兰,姚海棠想了想又配了屉小笼包,当然不是给蒋先生的,蒋先生虽然不讲究,但也不会在待客的时候吃小笼包,这是给杜敬璋准备的——那家伙肠胃不太好豆腐中午自然是没得吃,炒了些鲜蔬备了两样荤菜,汤也是清淡可口的。做好后看了一眼,然后备了米饭和碗筷才到厨房门口喊:“素素,来端菜。”

一听有饭吃了,萧素比谁蹦得都快,一溜烟儿地从后院儿里出来,把菜盘儿端起就走,她已经到了健步如飞、滴汤不洒的境界了。

到了厅堂里,姚海棠就听得了后边儿的动静,不免内心一动,虽不算久别,却也是重逢,心中说不上百味杂陈吧,却不免有些惆怅。

要见面了,却不知道是不是像那诗说的一样——今宵胜把银虹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107.别藏着

见了才知道,不是今宵胜把银虹照,犹恐相逢是梦中,而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因为眼前的人——瘦了!

布置好了饭菜,姚海棠和萧素侧立一边,像平时一样等蒋先生出来。两人一站定了,就见蒋先生伸了手挑开了帘子,然后蒋先生就和杜敬璋一块儿从里边出来,姚海棠非常冷静而从容的与萧素一块儿行了礼叫道:“师父、四公子,请用饭。”

凉凉地看了姚海棠一眼,蒋先生没说话,和杜敬璋一块儿坐下了。只是杜敬璋却不由得深深地看了姚海棠两眼,见她笑眯眯地招呼自己用饭吃菜,心里却莫明地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总之是不太好受的。

但既然姚海棠是这般模样,他自也不好多流露出什么来,说好不打扰不相见,却终是捱不住来见了。

这一日留云楼的饭桌上安静至极,有外人在时蒋先生和萧素的规矩还是不会差的,另外俩儿又是各有心思,自然是各自默不作声。

捧着宛往嘴里扒饭,姚海棠脑子里想的是:“这混蛋怎么瘦了,他怎么能把自己整成这混帐模样来让我觉得他真是深情不悔呢!”

有时候姚海棠自己也不得不佩服自己强大的神经,她居然真的不难过,真的不觉得很悲情或者很忧伤,仅仅是有一点点惆怅而已。其实最合适的一句诗应该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吧啊!

一边犯着酸劲儿一边吃饭,这饭果然吃得不舒服,蒋先生和萧素吃到差不多就走了,这俩师徒一模一样的,连个借口都不找,把碗一甩看了两人一眼就走人了。

留下他们俩在厅堂里静静地吃着饭,筷不碰碗,勺不碰盘,安静得只剩下了很轻微的咀嚼声。偶尔两人也相互对望一眼,如果不是易时易地,姚海棠几乎就要认为这是寻径园了。

杜敬璋吃饭向来有规矩,用饭时自然是一句话不会多说的,姚海棠老早就明白他这规矩了,当然也是一言不发。到两人都差不多吃好了的时候,姚海棠起身收碗筷,杜敬璋就看着她收拾:“海棠,抱歉,我还是打扰你了。”

“吃饱了吗?”姚海棠收好碗筷后擦了桌子,然后坐下来这么问了一句。

她这么一问,杜敬璋竟觉得满心温暖与柔软,遂点头说道:“饱了。”

这么挑剔饭菜的人怎么活得下来呢,她走了以后,杜敬璋该不会一直吃不好吧。这么一想,姚海棠竟然连惆怅都没有了,有的只是小小的窃喜,这么一喜她就觉得自己实在太自私了一点:“天然居的饭菜你吃惯了,应该会适应的,可以多去尝尝。”

却见杜敬璋摇头说:“常去,味道不对。”

他们俩的对话让在外边的萧素不由得翻了白眼:“师父,这俩人是不是太没趣味了点儿,怎么见了面说的竟是吃饱了没,吃好了没的话。海棠平时多聪明,怎么遇到四公子就蔫儿了呢”

对此,蒋先生永远是俩个字儿的鉴定结论:“蠢笨!”

“师父,您能有点儿新辞儿不。”萧素侧脸看了眼蒋先生问道。

于是蒋先生就看了萧素一眼转身走人了,对于有这样的师父,萧素也是极其无奈的,还好她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冲进厅堂里去把碗弄了出来,洗碗是她的事儿,她也已经习惯了。

厅堂里姚海棠张着嘴巴和眼睛见萧素旁若无人地进来,大大方方地拎了剩饭剩菜和碗盘走,还没忘给她个笑脸。姚海棠不由得气结,这傻妞!

“等会儿我写个方子给你,当时走得急,也没来得及交待,这事是我考虑不周到。方师傅的饭菜做得不错,回去后你把方子交给方师傅就行了,方师傅会知道该怎么用的。”以前方满仓就经常跟她打听她经常放的那点儿小东西是什么,她就不爱说,这可是独门秘笈当然不能轻易说。

其实这时候杜敬璋很想说:“我除了想尝你的手艺之外,更想念你这个人。”

但是这样的话,杜敬璋是不会说出口的,姚海棠那天在雨里的话说得很明白了,他虽然来见她,可却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眼下安好的场面就会变得很糟糕。

“嗯。”温温净净地一声,低沉而美好。

多少言行举止都没能打动姚海棠,这一声“嗯”却让姚海棠想哭,杜敬璋唯一不合规矩的小习惯就是总喜欢“嗯”。每当他“嗯”一声叫“海棠”的时候,她都觉得像是温暖的湖水没过了她的头顶一样。

厅堂里的沉默很快被杜敬璋打破了,他知道自己不挑起话来说,按姚海棠的脾气,是不可能知道这时候该挑什么话题来说的:“看着你在四方堂里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萧姑娘跟我说了一些你的事…海棠,听我一句话,别太出头也别太藏着。若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做中上之人,既不招人欺也不招人妒,如此一来最是踏实。”

这话一出来姚海棠就抬头看着杜敬璋说:“素素都跟你说了什么,我已经很不出头了好不好,老老实实待在师父身边,连留云楼我都没出过。”

“你这挑着听话的毛病怎么改不了,我是说既别太出头,也别太藏着,你现在就属于藏着。这不藏着的意思不是让你出人头地、名声大作,而是让你稳稳地长进,不要永远在原地停留,这样的人若是我的下属,我不会抛弃当也必不会重视与重用。很多时候这样可有可无的人,通常不被抛弃,他们也会很容易失去存在感,最终会自我抛弃。”杜敬璋尝试着用很简单的话来说一些事,他希望能让姚海棠过上她所向往的安稳踏实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