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这么一说开,陈平益便说道:“幸是没撤姚姑娘那边的守卫,他们撬不动公子,说不得是要去姚姑娘那里的。”

去姚海棠那儿,杜敬璋觉得这可不是个什么好主意,姚海棠弄出来那些东西,他有时候看着都毛骨悚然。加上前段时间姚海棠那边儿报信儿来,说在房前屋后布好了重重陷阱,大概现在姚海棠就缺个试陷阱的。

“要真有人去海棠那儿,只能是自找不痛快。”而且姚海棠的轻身功夫那叫一个好,大多人都只能望尘莫及,杜敬璋虽然知道她能得安生,却还是叮嘱陈平益多派些人手,以防有个万一。

别说,还真有不开眼的上姚海棠那儿找晦气,夜里姚海棠刚散完步准备睡觉,然后就听得很轻微地声音响动起来。她现在比谁都警觉,局势不明她不敢放松警惕。

“哟,还真有人敢来,那些个机关陷阱可算是有人来试了。唉呀,忘了把毒药换成**了,自己人不应该这么狠的”姚海棠看着黑漆漆的院落,脸上满是狡黠的笑,她会把毒药换成没杀伤力的**才怪,反正也不是见血封喉的巨毒,无非是受点儿罪而已,干嘛要换。

“不过,不是说已经安定了吗,怎么还有人来…不会是杜敬璋半夜来爬窗吧。嗯,倒也有可能,他是有前科的”

跃上最高的枝梢上看了一眼,绝对不是杜敬璋的人,也不见杜敬璋的踪影,落地后姚海棠拍去身上的尘土自言自语道:“只要不是杜敬璋就好了,关门睡觉嗯,咱卧房里有终级暗器,希望你们能闯到这一关来”

于是,闯关游戏现在开始…

围墙边儿一圈绿化树木里藏着无数淬了毒药的弩,一到晚上就架上,只用细细地线绳固定。倘若有人要在树里边潜伏借此躲过巡逻的侍卫,那他不仅会自己中箭,还得连累其他人——整个一圈儿全是连弩,一个被触发了,其余地会一并触发。

树梢里的小灌木丛里撒了无数的捕兽夹,那可不是老鼠夹子,是熊瞎子遇上了都得哭的大捕兽夹,那锋利地齿口上涂了好几种毒药,姚海棠是生怕毒药没用,多涂几种,总有一种能派上用场。

结果晚上来的这群人全阵晚在第二道防线上,实在是姚海棠布得捕兽夹有点儿密,而且数量庞大——没见侍卫们见了树木丛都绕老远走么。

虽然打斗都没起,可侍卫们却担心得很,第二天大清早就劝姚海棠:“姚姑娘,要不咱们还是去军中吧”

“可以去军中么,不是说军营里不能有女子吗?”姚海棠可还记得这一条哩。

“仗已经打完这几天就准备开拔,自然没这讲究,何况现在您在这不安全,且是明正言顺的,也没什么忌讳。”军中有女子主要是怕两军交战时乱军心,容易打败仗,现在仗都打完了,当然没这忌讳。

这好,姚海棠实在是想极了杜敬璋,只有他在身边,她才能踏踏实实地睡觉,这几个月来她就一直没睡好:“行,你们先去把这事说一说,如果公子说可以再来回。”

“是。”侍卫们领命离去。

不消多会儿,便从军营中出来一队车马,姚海棠一到军营,别的事不做,先抱着被子呼呼地睡了一整天,就是杜敬璋叫她吃饭她也没反应。

“你怎么越来越爱操心了。”看着姚海棠眼底那些青色,杜敬璋浑不是滋味。

“公子,乔院长在营帐外等您。”陈平益虽然不愿意上前打扰杜敬璋,可事总得禀报。

替姚海棠拢好被子压实,杜敬璋仔细看了几眼才走出大帐:“致安,何事?”

“公子如果再晚一些,便是我去请海棠姑娘了。”乔致安背身看着远处,说这话时似乎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皱眉轻“哼”一声,杜敬璋说道:“一群没出息的,尽会投机取巧。”

闻言,乔致安一笑,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半点儿笑意也不带,甚至还透着些寒意:“我只是来告诉公子,既然做出选择,若今天不幸去了,我会做应该做的。”

“嗯,我知道。我们一块长大,行事作风那么相似,我且是应了海棠还能依旧心狠手辣,你又怎么会手软。只有一样,切莫伤她性命,你当知道她最惜命。”杜敬璋丝毫不意外,而他也说出他的底限来,那就是不能伤害姚海棠。

“他们并不想伤谁性命,何况活生生的人总比死人有价值。”这是乔致安的答案。

姚海棠在大帐里听着他们的对话,心头生寒,这…这两个人都不可靠

咬牙切齿地在心底骂了好一通,自然就睡不下去了,起来披了衣服掀开帐帘便见杜敬璋捧着笑脸迎上来,而这笑脸之外,便是乔致安的背影…

乔致安最后一句话似乎是:“以后,我不能再私下里与公子会面通消息,公子保重。”

“杜敬璋”

“嗯,海棠。”

“别以为这么笑我就不审问你,坐好了,你现在没有权利保持沉默”。.。

229.最后的暗桩

其实到最后姚海棠也没能问出什么来,杜敬璋这样的谈话高手她哪里能扛得过,绕来绕去第二天早上起来,姚海棠一拍自个儿脑门,泪流满面地看着杜敬璋说道:“又被你溜过去了”

对她这幽怨以极地嗔骂,杜敬璋只一笑,揉了揉她头顶的发丝儿,把原本就乱的头发揉得更加凌乱:“知道这么多做什么,你不是说简单才快乐,还说你不要深刻,只要简单。”

这话她确实说过,想想也是,何必知道这么多,她有杜敬璋就足够了,放心地将一切交给杜敬璋,他惯于别人依赖他,她便依赖一下又何妨:“好,那就往简单了说,谁想让你过不去,你都得好好活着,咱们…咱们还没…”

她的话虽没说完,杜敬璋却明白,便无由得眉梢眼角溢满笑意,那是发自内心地愉悦,眉眼微垂着看向姚海棠说道:“好,我答应你。海棠,不知道礼部有没有派人知会你,婚礼已经定了时日,十月十六,你不是最喜欢秋天吗”

“那时候好冷,不过婚服那么厚,冷一点好,冷一点穿暖和一点儿就好。天热的时候穿那么厚厚的婚服,非得一身馊不可。”姚海棠倒是想得实在。

拔营回京的时候正逢盛夏时分,一路上草碧天青,行驰起来自然速度飞快。加之军中上下现在都知道杜敬璋要回去举行婚礼,自然是马不停蹄地赶路,一时之间杜敬璋几乎被恭贺之辞给淹没了。姚海棠倒还好,往马车里一坐,谁也不会随便来打扰她。

从边关入京约是二十来天的路程,一路上赶得快一些,半个月就赶完多半路程,眼看着再有三五天就能到京里,杜敬璋却愈发地忙起来。姚海棠也不多问,军中的事杜敬璋还要安排,现在军权还全在他手里,这十几万人的大军带回去,如何处置,如何安排,如何分编都需要他亲自过问,而且别人这时还插不得手。

在下一任天子继位前,军权会一直在他手里握着,就算是下一任天子继位了,只要他不交虎符,皇帝也不能收。只因杜敬璋手中虎符令先皇帝所授,而杜敬璋就算不继位,身份也超然于诸公子之上,他便是不交,也合情合理。

最后行军这几天,姚海棠也不闷在马车上了,杜敬璋给她找了匹极神骏的马,跑起来那叫一个如流星如闪电,马的名字叫“飞羽”,足见这马跑得有多快。

“不过我在马车上待得好好的,你干嘛忽然想着让我骑马?”也就这几天了,姚海棠也未必闷不下去,比起被无数军士老远老远行注目礼,她还真宁愿在马车里闷着。

其实也不是人要围观她,是心理作用作祟,总觉得大家都拿暧昧的眼神看着她呢,她脸皮再厚这时候也不起作用。

“外边景致这般好,你老闷在车上别闷出毛病来,吹吹风看看水光山色多好。”杜敬璋如是说道。

但姚海棠不信他,这人一到这么没头没脑做事的时候,八成只会有一个原因:“你又在算计什么”

笑而不语,杜敬璋只看着她,压根不回答她。

瞪了他一眼,姚海棠说道:“你就折腾吧,别人折腾了你还不算,你还得折腾人,看你们预备折腾成什么样儿。难道你们还真要子子孙孙无穷匮地折…”

她话没说完,就被杜敬璋伸手捂了嘴:“你这张口就是不吉利话的习惯得改,你难道不知道自己说话是好不见得灵,坏的多灵验”

这事她倒真不记得,没习惯这个,眼珠子溜溜转了转遂弯成了月牙儿一般:“好了,我知道了。”

离京城最近的一个驿站名为洛水,东朝多河流,洛水自然也是以河而得名气城池。因为离京城相对较近,洛水繁华也远不是其他小驿站能比的。

盛夏的洛水城四处都飘着酒香,据传这里的人以鲜花酿酒,尤其好用山间的山萘花,山萘花香气浓郁而带有淡淡的甘甜味道,酿出来的酒呈琥珀一样的颜色。姚海棠一到洛水城就被这酒给迷住了,现代至多见过桂花酒,她还真没喝过鲜花酒呢。

“今天怎么又是你们跟着,你们不是轮着换吗?”出门时姚海棠见身边跟着的还是昨天的人,就这么问了一句。

“回姚姑娘,吕安何涛今日随公子办事,便依旧由属下等护卫姑娘。”其实也没什么好护卫的,这些日子护卫们也看出来了,这位姚姑娘功夫也不是一般二般,尤其是保命的轻功,基本上能说句天下无人能敌。

这么一件小事,姚海棠当然也不介意,领着护卫就出门去,预备尝尝这儿的山萘花酒,如果味道好,回头得惦记着让天然居来采买。十月办婚礼,那也可以买点儿招待宾客,天然居东家办喜宴,总不能太没特色。

倒也巧了,她去尝酒,恰好遇着出门谈事的安丰:“姑娘…这是随大军回来的”

点了点头,姚海棠笑道:“怎么样,青苗这新媳妇儿你们家上上下下可满意?”

“自然满意,青苗平素八面玲珑,我们那乡下地方,青苗去了还不是哪儿哪儿都吃得开。倒是姑娘怎么随大军回来的,这好几个月没姑娘消息,我还当姑娘还在四方堂呐。”安丰说道。

她来时跟京里人说要去四方堂一趟,那是为了祭拜蒋先生去的,这会儿安丰这么认为倒也不奇怪:“反正就这样了呗,对了,我正要去试试这里的山萘花酒,听说滋味儿不错,你要是谈妥事就一块儿去吧。”

安丰自然应允,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酒楼,安丰便随掌柜去看酒,等安丰再从里边出来时,手上捧着一埕未开封的酒:“姑娘,这是窖了十年的老酒,掌柜说十年味道正好,咱们来尝尝。”

倒上酒,姚海棠和安丰一块儿品着,这酒的味道香且醇,清冽得像山里出来的泉水,却有着泉水没有的甘芳之气。酒在盏中泛着一圈儿金光,看起来煞是诱人。

“这酒与五粮液倒是各有千秋,倒是可以试试。”安丰说道。

“嗯…咦,怎么有股子…是倒垂金莲。”这话说完姚海棠就趴下了,倒垂金莲是出了名的**

见她趴下了,安丰良久没有动,末了看着姚海棠长叹一声道:“姑娘,非是不知感恩,而是身不由己,您忘了我是太平院的人么,我和青苗都是。”

说罢,安丰又看着身边的人道:“扶姑娘去安置好,小心侍候。”

没谁想要姚海棠的命,太平院的人更不可能做这事儿,只是就像乔致安说的那样,他已经做出选择,那么就必需做他应该做的事。

安顿好后,安丰立刻转身出门往太平院在洛水的驻点去,乔致安已经在那儿等了:“院长,都已办妥。”

从一开始,安丰就是太平院的人,从姚海棠在浮梁见到安丰开始,安丰就是太平院安排好的。虽过司珍坊之眼,但司珍坊终究比不过太平院。可以说安丰就是太平院在杜敬璋身边最后的暗桩,但从前多是为保护,现在么…

“嗯,你看着海棠姑娘,莫让任何人知道她在哪里,既然是我来做这些事,那我就不会让别人来插手。”乔致安说道。

“是,院长。只是我不明白,他们就这点手段吗?”安丰实在不能理解,这样的手段不过是太平院玩剩下的,甚至是玩得不愿意玩的,

“会有一个身形相当的姑娘,易容作海棠姑娘的模样。”

“可…易容之法多传自公子,如何能不被识破。”

“若是较远,公子看不出来。”

虽然安丰还是不太明白,但是只要不是姚海棠出事便好,毕竟他一直以来的任务是保护这些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有可能伤害他们的事情。

而当杜敬璋接到消息,带人前去寻找时,却只见到洛水边上,乔致安亲手把“姚海棠”推入滚滚洛水之中,洛水如今正逢雨季涨水之时。人一推下去便不见了踪影,而乔致安面容冷静,就似是刚才只扔了一块儿石头下去一般。

“既然要演,为什么不演得真一点。”其实杜敬璋方才差点从马上跌下来,就算知道这是假的,但那背景,那面容他还是不由得心里一阵发紧。

“这大概是我最后能为公子做的,他们也料想不到我会做这么绝,不过他们大概也不会信,但只要公子表现得信了,那他们就自然不会存疑。”乔致安说完就翻身上马奔驰而去。

留下杜敬璋望着滔滔洛水久久驻足无声,最后他又忍不住骂了一句:“都他娘的欠收拾”

骂完后与众护卫一道打马飞奔,朝着洛水城中一路气势汹汹地奔驰,就算知道是假的,现在他也预备当真的一样去办。现在不收拾死,将来等着他们来伤害自己至爱至重之人时,那便是只能算是自己今日种的祸根…

230.最后的情劫(上)

在杜敬璋挥舞着手里的刀剑四方砍杀收拾时,姚海棠也终于明白自己有惊无险,只怕连她目前处境怎么样杜敬璋都清楚,所以她也不着急。

也不是她太大胆,实在是来来往往的人身上一股子太平院味儿,她来东朝起,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太平院那群黑衣人。以至于到现在,压根不用跟她说,大街里人来人往她也能把跟随着她的黑衣人找出来。

“可是,你们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好歹给个期限啊喂,太平,你们是几组的,咱们来聊聊天呗。”姚海棠是真被闷坏了,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

太平院的黑衣人们没穿标志性的黑衣,被认出来自然不免侧止,姚海棠遂顶着一张“我早就知道”的笑脸看着他们。

黑衣人接到过命令,就算姚海棠认出他们来也不要承认,所以大家伙儿侧目过后又一脸漠然地走过去。

见状,姚海棠掐着手说道:“不聊天,看来不是八组的也不是三组的,那俩组可没这么好纪律性。”

她话音一落,旁边的树丛里就有些很小的动静,刚走过去那几个黑衣人正在那儿欲哭无泪呢,他们还就是三组的

“唉,杜敬璋,你们到底玩什么,玩就玩吧还把我关起来,到底是怕我遇到危险,还是想把我闷死”姚海棠扶着窗槛望天,天空里有一群鸟儿飞过,她心说看着多自由,怪不得叫天高任鸟飞呢,瞧她就只能被闷在院儿里。

她起身到院儿里蹲摘下好一堆花,然后在那儿掰花瓣,用花瓣把一群蚂蚁围在路上,然后就在那嘿嘿坏笑。

正在这时,院里响起沉闷而凌乱的脚步声,接着便有人高声喊道:“来人。”

听得这声,姚海棠连忙从灌木丛后边站起来,打眼一看,正是三个黑衣人扶着另一个人站在院中央,那被扶着的人身上有血迹,虽然不明显,但血腥气很明显。

见这情况,姚海抬手一指迎上前去:“喂喂喂…你们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杜敬璋呢?”

她走近了才有人转身看着她,黑纱遮面却露出熟悉的眼神,再开口时声音也极熟悉:“姑娘。”

于是姚海棠那手指就收不回来了,她狠狠地倒吸几口凉气,然后指着那叫“姑娘”的人圆睁双眼说:“安…安丰”

“是,姑娘回屋去吧,这里我会打点妥当,请姑娘万勿惊慌。”安丰说话间,他身后那人忽然有些动静,安丰连忙转身扶向那人。

就在这侧身一闪开的时候,姚海棠终于看清他们扶着的人是谁:“乔院长…”

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姚海棠想想不对又站在当场:“他怎么了?”

“姑娘还是不知道为好,院长需要个清静隐蔽的地方疗伤,眼下只有姑娘这隐蔽一些,惊扰姑娘,还请姑娘见谅。”安丰说着就与另外几人把乔致安扶走了。

姚海棠就这么院儿中央站着,愣愣地有些回不过神来,半晌半晌后她长叹一声掐着自己骂道:“冤孽”

眼下乔致安成这样,不得不让她联想到肯定和自己有干系,且不是她要自作多情,如果是为杜敬璋…杜敬璋从来不会让人为他落这么一个下场,她当然也不愿。

如果冷血一些,她大可以说:“又不是我要你这么干的。”

但是她向来心软,眼见乔致安满身是伤,她怎么可能这么想。

走到侧间屋外,有黑衣人拦在外面,姚海棠一抬眼说道:“中毒了是吧,得让我看看是什么毒,你们中间谁会配药剂吗,如果有我就不操心了?”

黑衣人互相看一眼,尔后便默默放行,姚海棠快步进去,屋子里一股子阴暗血腥之气,让人闻着都觉堵得慌。

“姑娘,你怎么进来了。”安见推门进来的是姚海棠就这么问道。

“有天南斗的气味儿,伤口是被淬毒的刀兵所伤是吧。”姚海棠这么一说安丰就不再拦着,反而让开一条道让姚海棠过去。

她过去时,乔致安微微眯着眼,似乎稍稍比刚才好些,只是脸上笼着一层黑气。她走上前去看了看,遂问道:“知道是什么毒吗?”

“扶桑子为主药,配以海虫、白地星、甘露子…”乔致安说话很慢,此时气虚而短,呼吸也比平时要浅得多。好不容易说完,乔致安又侧着脑袋晕过去。

黑衣人一通忙乱,姚海棠就在旁边回想着杜敬璋教的那些,她虽然会配药,但实在不能算太精通。相比起来配毒药她要更拿手些,人嘛,干坏事儿总比做好事更觉得刺激。

姚海棠忽然一拍脑袋,乔致安说的其实是解药,不是毒药的配方。而且这剂解毒药她也知道每种药材的用量,一拍手忽然又想起,这时候她既不能出去,现在也不可能出去买药材。

“安丰,药材怎么办?”

“姑娘需要什么药材跟我说,虽然不会配药,但字总认得,到附近的药馆里取就是。”所谓的取自然是不千而取,安丰现在倒也真会抠字眼儿。

有安丰取药材,很快解药就配比好,乔致安服下后,黑衣人帮着运功化药,消得片刻脸上的黑气就稍稍褪下一些。再过得一会儿,乔致安便幽幽醒转,只一睁眼就看到姚海棠侧身在那儿问安丰到底什么个情况。

但是安丰只闭嘴不言,乔致安交待过他什么也不要说,他这时自然是问而不答。

乔致安一醒转,安丰自然就往乔致安那儿看了一眼,姚海棠便跟着转身回头看,见是乔致安睁开眼看着就挺高兴地说道:“你醒了,看来药还真有用,一…”

话没说完,姚海棠又低下头,现在和乔致安每每见面,她都会觉得尴尬:“我另外还配了三副药,要是余毒没清,待会儿再服下。那个,那个…还是先走吧”

场中的黑衣人也知道这样的情况下相处,对乔致安和姚海棠来说都不太合适,所以纷纷让开道,安丰便顺势送姚海棠松去,正好省得他再被姚海棠问话。

回了自己屋里,姚海棠坐在桌前使劲儿揉脸:“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问的怎么会这样到底是哪样,于上就更觉得烦闷。

“杜敬璋…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你的死忠粉都成这样了,你不会出事吧。”刚才她就一直在想这件事,真正想要问安丰的也是这件事,可是安丰就跟修闭口禅似的一句话不答她。

“杜敬璋要是有事,我就把皇宫炸成粉末儿,让你们抢去,哼”姚海棠也只是说说,就算真要**也没这么多炸药,心想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应该先埋好。

别跟现代人比狠,她在这世上的牵挂真不多,真把她惹急了,她能比杜敬璋还狠。

但现在屁事不知道,她也只能暂时先这么想想,黑衣人把她看得死死地,出都不让出。虽然说她轻功好,气息也能隐藏得很好,但是这样专门派人盯在四下,她有点儿动静都会有人冲进来…

而这时杜敬璋正在和他那些兄弟们玩着生死游戏,这游戏一旦玩不好两败俱亡,这游戏玩得好其实他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过第二天,安丰清早就跟姚海棠说了一句话:“院长让我跟姑娘说一句,公子安好,请姑娘安心。”

“噢。”乔致安这么说她也信,乔致安把杜敬璋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乔致安说安好那便是安好。

“对了,那三副药一定得吃,要不然余毒不清深入肺腑以后都会落下病根儿。”姚海棠叮嘱道。

安丰应声而走,姚海棠就自个儿在那儿望天,有人给她送早饭来,她吃完继续望天。主要是也没别事儿可干,而且只有看着什么也没有的天空最适合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趴着窗槛,开始想着自己到东朝以来的种种,往前想想再往后想想,她对自己这些年的总结陈辞是——除了杜敬璋,她尽跟太平院打交道。对这世界的贡献可以说影响深远——仅仅在吃与器上,至于民间,杜敬璋总是很巧妙地不让她有太多声名。

吃货啊不解释

至于乔致安呢,她必需说自己很感激他,如果不是蒋先生的事,她愿意和乔致安做一世知交好友。不过出了蒋先生的事后再回头去想想,她又觉得一世知交,可能对乔致安来说并不是什么太好的事,那样反而是种煎熬。

乔致安不是言行云,言行云是个一旦你说做朋友,她就不会再多说多想多越界的人,乔致安能克制住自己不多做什么,但他的坚持执拗与杜敬璋一脉相承——永远不要想扭转他,他会用自己的坚持执拗告诉你,他是对的你干扰他是错的

说到底,乔致安身上有太多杜敬璋的影子,要按姚海棠的话说,那就得是:“要像言行云一样尽学大家乐见的那方面就不会这样了,偏偏乔致安是好的不学,把缺点学了个彻底。”

“唉…好纠结…”

231.最后的情劫(下)

到黄昏时分,乔致安便觉得好一些,勉强起身躺着,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虚弱过,以至于虚弱之中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原来只要随便一个地方,只要放下那些纷纷扰扰,他也可以如此安宁,这安宁不为着谁,只发自内心。与姚海棠能带给他的温暖平静感不同,那样的温暖总带着些悲伤之气,而此刻品咂到的宁静只属于他。

黄昏时分,阳光把枝桠勾划在一片晕黄的窗纱上,宁静中看来居然是那样的温暖平和。

原来这样也可以温暖,原来不用任何人,他也能感觉到温暖,乔致安在心中这般想着。

“院长。”昏昏的室内,黑衣人们其实一直都在,只是谁都不忍心打扰眼前这平和安谥,但他们却有必需要说的事,不得不出声。

“说吧。”

“九公子要见院长。”在黑衣人嘴里,叫公子便只有杜敬璋,余下的便都会带上排行。

“去看看,现在恐怕不用去了,如果情况还没变,告诉他们,我现在还在昏迷之中。”乔致安虽然没有和杜敬璋说什么,但多年来的默契早就注定了,这俩压根不需要商量就知道彼此怎么配合。旁人还需要眼神,他们是压根连眼神都不需要,只凭着对彼此的熟悉就知道应该怎么做。

黑衣人应声而去,屋里遂只剩下了安丰:“院长,您这是何苦来哉。”

迎着黄昏的阳光,乔致安抬起头来,应声道:“我受伤将死未死是这时候最好的应对,我与九公子共事经年,他的手段如何我清楚。小孩子要挑大梁,总会做一些事来证明自己,比如打掉公子身上的气焰,比如把公子从神坛上掐下去。但这一切都比不过赢公子一回,他赢了就可以对自己说,瞧,我赢了他,所以我当然有资格坐上去。”

用这么多事来证明自己能行,老杜家的人其实都很变态,杜敬璋不用证明世人都理所当然地说他行,但杜敬玱不是。他也不是想向别人证明,他只想向自己证明,这再一次说明一个道理——内心强大的人所向无敌。

长叹一声,安丰忽然觉得自己很累,在生意场上尔虞我诈也总只是为利益,不关生死。但在名利场中,你争我夺却是生死之局,这些年来做商人才知道平静的生活多么好。

跟着姚海棠,有美食、有美器、有踏实平静的日子,未来还会有妻有子,很明显一个富家翁比起现在要更美好得多。

“院长,我想退了。”沉默许久之后,安丰如此说道。

“嗯。”乔致安丝毫不觉得惊讶或者意外,因为此刻就是他也不由得心生退意。但是他不同,院里的人要退他会撑起一把大伞来保护他们,让他们余生无忧。他退了,谁来护着他们,又有谁还会来周护他。

忽然间乔致安又觉得放杜敬璋走,其实是个很不明智的选择。

“院长,其实我们应该让太平院渐渐消失,或者干脆沦为寻常的衙门,而不再是披着一身黑衣,让别人害怕也让自己害怕的太平院。”安丰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只是现在才说出来。

其实乔致安和杜敬璋求尝没有这样想过,但是这又谈何容易:“你说的事,一直在办,急不得,只能慢慢办。”

“院长要是为他们的去向和生计操心,我有主意。”安丰这个主意还得托姚海棠的福,其实天然居里就连跑堂的小二,都和太平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事实证明他们能很好地融入人群,太平院的人潜伏着便是百姓,只要院里不寻,他们可以一直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下去。

但是在东朝境地里是不能再这么干了,不过一些三不管地界儿么,那便是东朝皇帝也不能一句话一个坑儿。在那样的地方,你跟他们讲道德,他们跟你耍流氓;你跟他们讲法律,他们跟你耍流氓;你跟他们讲皇权,那他们就造反。

甭管这反造得成造成成,恶心你拖死你是完全可以的,所以就算是前朝最盛之时,也没有皇帝把主意往那儿打,但是太平院在那儿却是如鱼得水。

最后,乔致安默许了这个提议,但到底去哪里乔致安并未做出结论:“我相信他们自己能选择,而他们一旦选择了,任何人都找不出他们来。”

他和杜敬璋一手教导出来的人,他当然相信他们有足够的能力过安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