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武侯连忙赞道:“女皇英明!”

女皇摆手道:“这并非朕所出计策,而是苏卿所呈,说是其妻主献的策。”

众人面面相觑。

女皇为了小郡王日后的声誉,即便苏顾然日日上折,她也从未在朝堂上议过此事。但朝中各人都有些门路,早将小郡王服药的事打听了个清楚。心中一致认为王慕翎这倒霉鬼怕是讨不了好去。却没想她还有此招。一时众人也不知道女皇的心思,到底是要捧王慕翎好,还是踩她好。

莫贵君将王慕翎所献四计交给众武将传阅。

待看完一轮,各人都默不吭声。只英武侯捋着山羊胡,笑对女皇道:“陛下,此乃大喜!观此人献计,怕有经天纬地之能!陛下得此人才,实在是尊国之福,陛下之福啊!”

英武侯年事已高,又身居高职,为人倒算磊落,向来不淌朝中污水。是以常常直言。此刻满朝之中,怕只有他不知道王慕翎是何人了。

女皇也愿意朝中有这么一两个直誎之臣。但这时听得英武侯之言,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就连莫贵君,与王慕翎接触过,她那赖皮好色的形象已经深入他心,听得有人赞她有‘经天纬地’之能,嘴角也直抽搐。

堂下武将一看两位主子的脸色,那些溜须拍马之辈马上就开始接话:“王慕翎此人,微臣也了解一二,断不是如此有才之人,怕是自别处得此妙计,却一直不进献于陛下,此刻才来邀功,其心可诛!”

又有人道:“应当对她施以重刑,迫她吐出余计,且这样的人,断不可留,贪生怕死,好色无赖,保不准那天会为了荣华,将此内容卖与敌国!”

总有一些这样的人,踩人不留余力。其他人心中暗忖荒谬,但不知女皇心意,也不敢开口。

只莫贵君斥道:“一派胡言!”

“献上有用之策,反被猜忌,长此以往,何人再敢向陛下献策?!就算此计她是得自别处,只要最后能为陛下所用,便是好计!有功无过!”

女皇最近又重新宠上了莫贵君,堂下各人自不敢别他的苗头。

女皇听着,心中也是这个主意。近来水正夫也一再向她陈情,她也知道之前对王慕翎过于武断,只是心中偏爱小郡王,是以有心折辱王慕翎,却并没有置她于死地的意思。

王慕翎确实有功,自然当放,只不知道她还有多少内容。且此中内容,须得牢牢掌握在手中才是!

前线告急,牢头又在牢中提了一批人出去。

待他路过,王慕翎隔壁的女人连忙叫住他:“官爷,我…求去当随军大夫,不知许了没许?”

牢头上下看了看她这副病壳模样,撇嘴冷笑:“你要参军?死了不算,万一有病传染他人,岂不延误军情?我看你还是断了这念想!”

这女人顿时如丧考妣,王慕翎一边听着,忍不住暗笑,偏嘴角的笑意被这女人瞧见,她立时扑了过来,凶悍的摇着栏杆:“你笑什么?!你笑什么?!”

王慕翎自打她对自家的四个心头肉动了心思,就一直给她脸色看。这时也撇了嘴:“笑你该死!”

一场嘴仗正一触即发,突的牢头又回来了。快手打开了王慕翎的牢门,语气中竟是有些恭敬:“王家少奶奶,您快随我来,梳洗换衫,莫贵君传了话下来,要请您去说话。”

王慕翎心知只怕是献计之事有了反应,连忙将这几日陆续整理默写的《三十六计》给卷起来收在袖里,随了牢头出去。

牢里余人,皆是议论纷纷,这些人最会看眼色,看牢头的神情,就知道王慕翎再不会回来,纷纷后悔之前没有巴结王慕翎,不然也能沾一沾光,留得一丝希望。

等到王慕翎随马车到了临渔阁,小厮给她引路,直上了水中央的小阁楼二层,推门进去。居然看到王家的四个男人都坐在屋中,见她进来,皆是一脸喜意。

王慕翎也是眼眶一润,连扑过去,这个抱一抱,那个搂一搂,亲都亲不够。

直到背后传来一声清咳。

王慕翎扭头一看,正是莫贵君,连忙站正了,正欲施礼。

莫贵君却道:“都不必多礼。”

一面施然走到桌旁坐下,含笑看向蓝裴衣:“听说孩子们都很好。”

蓝裴衣点头:“是都不错。”

莫贵君也不惯道谢,只指尖微微弹了弹桌面,就当谢过。

再看向王慕翎,才入正题:“你这计策,从何而来?”

王慕翎关在牢中,早想了一套说辞:“仙人入梦所授,共三十六计,确实不是草民自己所能想出来的。”

莫贵君冷笑:“竟敢拿话哄本宫!”

王慕翎道:“贵君看草民,实是胸无大志,断不能拟出此计。能拟出此计之人,也断不会到如今还默默无闻,只怕早就闻达于朝堂。当真是仙人入梦。”

莫贵君仍是不信,但他却也无法解释计从何来。且王慕翎计中故事所涉及的国家,在这世间也从未听闻过。只是他虽不信神佛,陛下却信,这番话只怕向陛下交差,也是够了,陛下再求国师算上一卦,便可确信。国师正是苏顾然的师尊,想来穿梆不了。

莫贵君倒是干脆之人,顿时向王慕翎一伸手:“剩下的呢?”

王慕翎忙将余下的递了过去。莫贵君一面翻看,心中连连惊叹,这实在不像凡人所作。

忍不住一气看下去。王慕翎等人也不催他,陪在一边等着。

莫贵君全部看完,再小心翼翼的折好收起,心中转了千个念头,只怕此书,再不能流传于朝臣之间传阅,需得小心保管起来,成为尊国之密。

待拿定了主意,再笑对王慕翎道:“无论如何,你此番有功,陛下不但放了你,还要有赏。”

王慕翎推辞:“实不敢当。”

莫贵君道:“你可知小郡王已然醒来?他一醒来就带病入宫,向陛下为你求情,委实一片深情。陛下决定将小郡王许给你,与苏卿同为平夫。”

王慕翎脸色一变,小郡王如今这副模样,不嫁她,也没有其他人家敢要。但若她要了他,又实在对不住家中的几位男人。

莫贵君看她脸色,又一眼扫过苏顾然四人,淡然道:“陛下这是抬举你,本宫劝你顺着陛下的意思来,若有违逆,陛下又怎能放心放任你这样有‘大才’的人?”

王慕翎一脸愕然,在其中听出了危险的意味。

还未等她开口,苏顾然已经接话:“烦请贵君代微臣一家,谢过陛下好意,微臣一家,自会定下日子,迎娶小郡王。”

王慕翎目瞪口呆,莫贵君却是满意一笑,又闲话两句,便拂袖而去。

王慕翎望向苏顾然。

只见他神情淡然:“这便是孽缘。一辈子还这样长,他却总是这样纠缠不休,不知道还要生出多少事来,我总不忍让你再面危险,这样揪心…一次便够了,你只要平平安安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在意了。”

墨砚对小郡王倒没有恶感,也点点头:“他也是个可怜人。”

蓝裴衣更是通达,微微一笑并不言语。秋路隐长舒一口气,总算放下心头大石。

王慕翎热泪盈眶,这一刻,他们都同意了,她却替他们觉得委屈。

“对不起…”

颜喻林入宫请见皇正夫。

皇正夫已是许久没见到他,连忙派人宣他进来。

心知侄儿必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果然颜喻林进宫是特地向他求一枚绝育丸。

皇正夫最近听得多了,心中便疑神疑鬼:“你要这做什么?该不会是要学秋家那傻小子罢?”

颜喻林一笑:“哪能啊。侄儿不过要一丸研究药性,以便帮小郡王解药,试着让他能恢复生育。”因为出了胡太医的乱子,以至于现在太医都不能随意拿到绝育丸,只能向女皇或皇正夫请药。颜喻林若直说是为小郡王医治,自然拿得到,偏他也没有十分把握,是以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皇正夫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突的又眯了眼:“本宫记得,上次你入宫,也是为了王慕翎,这次救小郡王这样尽心尽力,少不了和她还沾点关系,你莫不是对她…”

颜喻林马上正色:“侄儿与她只是朋友,绝无二心。且侄儿这一世,只愿沉浸医术,终身不会嫁人!”

皇正夫一愣,他是不愿意颜喻林同王慕翎有瓜葛,但没想到逼出侄儿终身不嫁的绝言,忙喝了他一声:“胡说八道!”

颜喻林却是一脸坚毅:“世间最无用的,便是情!”

皇正夫苦劝半日,也是白费口水,心中颓然,这时方觉得那怕颜喻林就是嫁了王慕翎也好,也算做了一回真男人,不算白来世间一遭。

大结局

秋夫人得了信,陛下将小郡王许给了王慕翎,顿时勃然大怒,握住水正夫的臂膀:“我绝不同意!我们去面圣!”

一边醒来不久的小郡王却是一脸喜色。他从昏迷中醒来,从秋路隐处得知中间发生的事情,心中悔了又悔,恨自己冲动坏事,连累了王慕翎。此时他并不知道王慕翎已经献策自救,不顾自己手软脚软,偷偷翻墙出去,入了宫求女皇放人。

女皇瞧得他虚弱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没有见过你这样要死要活的。”她自是没见过,在她的世界中,所有人都遵循着游戏规则,就连她自己,也无可的奈何的遵循着。

小郡王低头,咬了咬唇道:“陛下,水湛不求权,不求财。只是喜欢她,和她在一起,才会开心。若不然,整日活在遗憾和妒念中,生不如死!”

女皇一愣,小郡王低着头的模样,尖尖的下巴,倒瞧着像水正夫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他不像现在这样内敛,也是拉着她的手道:“没有你,我简直生不如死!”

但她最终还是辜负了他。如今两人就算再见,也是越来越生疏。

女皇想到这里,微微一叹:“罢了,王慕翎也是有命之人,朕便成全你们。”

小郡王此时见到女皇真下了旨,尘埃落定,终得偿所愿,也顾不得秋夫人在一边暴跳如雷,嘴角露出蜜笑。

水正夫一眼瞥过来,心中暗叹,扶住了秋夫人的肩,对她道:“我本来也不放心将湛儿交给王慕翎,但事到如今,谁还敢要湛儿?”

秋夫人一愣,憋得眼眶通红。

水正夫又道:“你看路隐,如今也过得甚好,湛儿跟了王慕翎,也不见得不幸福。再说,他身为平夫,并不居于任何人之下,受不了委屈。”

秋夫人始终不甘,她对王慕翎,简直抵触成了习惯,一时半会都转不过弯来。

水正夫经此一事,再没有心力去阻挠这个孩子。已经决定成全小郡王:“郁芝,你想想看。我秋家如今势大。按照帝王之术,在蒲台家倒后,必然会对秋家动手,但陛下迟迟按捺,固然是念了几分旧情…如今,你想把水湛嫁入那家豪门?那岂不是强强联手,令陛下更为忌惮?越是风头大盛,越是好景不长。此时只有把水湛下嫁,才能稍安陛下的心。万万不能违逆陛下。”

秋夫人一惊,奇异的看向水正夫,原来他不是不会算计,只是不愿算计。

偏算计得十分有理,秋夫人再是哑巴吃黄莲,也要吃了这个闷亏。

女皇得了莫贵君的回话,又将三十六计看了又看。

便去请国师问卦。

国师细细一推算,回禀女皇道:“陛下,此书确不是此间之物。王慕翎此人,命格奇特,有辅国运,正是一员福星!此次对元熙国用兵,必然大获全胜!”

女皇本就极信国师,又细想起王慕翎其貌不扬,出身寒微,偏财色双收,果真是一副好命,自是大喜。

莫贵君得了兵书,连夜赶赴前线,与元熙国大战半年,期间套用书中各计,直打得元熙国主动上书请降。

元熙国虽然此战战败,但毕竟国力强盛,尊国也不敢说能一口吃下它。

此战由元熙国挑起,低层的士兵必有许多不情愿的。但再战下去,元熙国自觉危机,激起元熙国上下一心,也未必好收场 。

战到这种程度便也罢了。尊国只提了许多条款,命其付了大笔赔偿金,割让两城,其后每年还需向尊国进贡。

莫贵君胜利班师回朝,一时风头无两,将皇正夫都压得黯无光彩,朝中四处盛传他将取皇正夫而代之。

但莫贵君毕竟受过教训,心中揣摩女皇心思,女皇定不会让他手握重兵再登上皇正夫之位,反而会心中忌讳,恐他功高震主,必会玩一手均衡。是以莫贵君并未露出骄色,待皇正夫仍是十分有礼。

在这半年间,莫贵君捷报频频,女皇本是信命之人,越发相信王慕翎的命格有辅国运,兼见过王慕翎以后,又确信此人兴不起风浪。因此每得一次捷报,便给她一次封赏。

半年下来,王慕翎已经升至安阳侯,虽然她只拿俸禄,不干实事,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如今王慕翎走在路上,满国都的官员,鲜有不需向她行礼的。

王家早已经搬入女皇赐的华美大宅中,秋路隐经营的生意,也已成气候。一家人过得顺风顺水。

但和小郡王的事,秋夫人不痛快,王慕翎也对家人心存内疚,两方都迟迟拖延。竟然拖了半年之久。

这次莫贵君胜利班师回朝,女皇得意之余重提此事,特意下旨近期择日成婚,并且要亲自主持婚礼。

王慕翎拖不过了,这才上秋家提亲。

秋夫人不知道女皇抽的什么风,竟给王慕翎升官至安阳侯。但这一次次的晋升消息传来,秋夫人早就心中渐渐愿意了。

此刻王慕翎上门来求亲,她只是有些面子上放不下,但毕竟没有多加刁难。何日迎亲,嫁妆酒席都谈得十分顺利。临了王慕翎要走,秋夫人又摒退了旁人,独留王慕翎说话。不免有下拉不下脸,沉默了半晌才道:“还请好好待他…我的不是,别记在他身上。”

王慕翎心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忙诚恳回话:“娘请放心,我定会怜惜他的一片真心。”

小郡王躲在屏风后,已是泪流满面。这么长的时候,秋夫人总说婚前不许他去见王慕翎。他日日忍耐和等待,终于等到这一天,有王慕翎这一句话,也就够了。爱不爱他,他也不会再强求。

王慕翎与小郡王的婚礼,声势浩大,由女皇亲自主婚,谁敢不给面子,各路人马川流不息,直把王慕翎累得够呛,叫苦连天。

蓝裴衣心疼她,在屏风后搂着她,让她暂时靠着休息一下,又帮她揉额侧放松。

墨砚给她端了杯解酒茶,看她饮下,一边扑闪着眼睛,对蓝裴衣道:“妻主现在身居高位,只怕以后每一次娶亲,都会这么累吧?”

蓝裴衣淡淡应声。

王慕翎扑哧一声笑出来:“我还以为你们不会吃醋呢。介意就直接说给我听嘛。这样拐弯抹角的。好了,我要再娶,我就直接投湖自尽来得痛快!”

墨砚本是吓吓她,但功夫不到家,见一眼便被识穿,不由得微微红了脸。

王慕翎一天下来,都快散了架,到了晚上跌跌撞撞的入了洞房,被小郡王一把扶住。

半年不见,小郡王好像还高了一点,退去了青涩,已见几分乃父的风华。

王慕翎对他念过怨过,但一见他那带怯羞愧的目光,顿时就心中一软,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小郡王心中欣喜,双眼中的神色又是讨好,又是兴奋,简直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狗。王慕翎笑容更大了一些,回忆过往种种,也颇为怜惜他:“以前怎样都不要再提,以后好好过吧。”

小郡王连连点头。

洞房外,王家几个男人送走各路宾客。秋路隐见一边桌上还趴着一个人,命下人过去扶起,他仔细一瞧正是颜喻林。连忙走了过去:“颜神医,怎么醉成这样?来,我着人送您回去。”

颜喻林全无平时温文儒雅的模样,带着几分醉意嘟唸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王慕翎升官之后,应酬也多,少不得有些场合,众人要写诗助兴,王慕翎虽然尽力避免,但还是抄了一两首。这一句便是无意间流出,不知怎的传出了颜喻林的耳中。

秋路隐此时听着,不由得神色一变。

又听颜喻林醉道:“我…都不要!”

秋路隐僵了半晌,终是一笑,唤了人,将颜喻林送回家去。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愁。但王慕翎的幸福生活,还将延续。

王慕翎的幸福番外

王慕翎家财万贯,官至安阳侯,又是女皇跟前的大红人。尊国上下,几乎人人道她好命。最重要的是她那五个各有千秋的夫郎,让人艳慕不已。

某日,王慕翎奉旨入宫陪女皇解闷,她大着胆子说了一堆带颜色的笑话,直把女皇笑得直不起腰来。

女皇哎哟哎哟的直抹眼角笑出的泪水,上上下下打量王慕翎。

这女人,没有忧心事,成日里万千宠爱滋润在一身,整个人都看起来轻灵,容光焕发。

王慕翎比初见时已经顺眼不知道多少倍,此时再看她,怎么看怎么可心,浑身透着个机灵讨喜劲儿。她有小聪明无大才,好享受不爱争斗,在尊国目前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女皇就格外放心这样的人身居高位。王慕翎有一天曾暗地里想过,自己不就和那弄臣差不多么?还好女皇也只是十天半月叫她去解一次闷,还能忍受。

这刻女皇开心了,又水袖一挥,让她拉两车元熙国进贡的贡品回去。

王慕翎在女皇面前也没个正形,嘻嘻一笑,不甚规矩的行了个礼,告辞而去。

待回了家,王慕翎命人将两车东西全搬到花厅里,整整摆满了一厅。

再命人叫几位爷来厅里挑挑。

几个下人对了一下眼,互使了个眼色,算计着时间,前后不差时间的把五位爷都请到了厅里。

虽然说苏顾然是正夫,小郡王是平夫,其他人往后排。但时间一久,家里的下人全看出来了,王家少奶奶从来不看重份位,个个在她心里都是宝贝,一个也怠慢不得。

王慕翎见人都来了,指着东西道:“陛下赏了些东西,你们挑挑,也就图个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