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她随母亲去外祖母家里小住的时候,有在外祖家见过。前世可能因为家里发生的事情太多,所以并没有薛家母子投奔的说法,后来她从南境回了京城,倒是得过消息,说是这位姨表兄外放做了州官。

三十出头的年纪做了四品官,前程肯定是不错的。

那说明,他书念的不错。

很快,叶榕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母亲是着急了,所以想随意押个宝,她能理解。但,她们还有哥哥啊。

所以,叶榕提点母亲道:“也好,薛表兄若是来了,正好与哥哥做个伴。等明年秋闱,一起高中了,也是双喜临门。”

刑氏:“你对你哥哥倒是十分有信心。”

叶榕:“他是我亲哥,若是连我都不相信他,就没人相信他了。娘,女儿明白您的一番苦心,但就算表哥来了,您也不能放弃哥哥。”

刑氏笑起来,抬手抚摸女儿额头:“你哥哥有你这个妹妹,真是他的好福气。”

叶榕立即说:“女儿这辈子能有娘跟哥哥,也是女儿的福气。女儿别的不求,只求娘跟哥哥好好的。”

刑氏心一软:“这孩子,越大越活回去了,如今越发嘴甜爱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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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世子与唐姨娘的伤养了大半月渐好后,叶家这才愿意开门接待唐家人。唐家自知这事理亏,见了面,姿态放得特别低。

叶老太太原在气头上的时候,是铁了心要打发唐姨娘回去的。后来冷静下来细细想了想,到底还是怕影响叶桃姐弟的前程,所以忍了。

又想着,唐姨娘挨了一顿打,也算是给了刑氏母女一个交代。万事以和为贵,既然顾家都不再计较,他们叶家也没必要一直拎着不放。

加上唐泽也被打了一顿,被拎着过来磕头道歉的时候,一条腿还是瘸的……所以,叶老太太就只嘴巴上说得狠了些,倒也没再怎么样。

这一切都在刑氏母女意料之中,二人倒是并不意外。

唐姨娘虽然能起床走动了,但毕竟是柔弱女子,想要痊愈,还得好好休养。但叶桃却不同,从梅花庄回来后,倒是发了烧,之后一段日子也是蔫蔫的,老老实实呆屋里不出门,可如今她见家里祖母总算肯见唐家人了、且并没如何为难后,突然的就犹如脱缰的野马,更是一蹦三尺高。

娘说得对,只要有舅舅在,祖母不敢如何,顾家也不能如何。

她本来还担心祖母会发难于她,会真的把她赶去观里做姑子。可现在,这些疑虑全都没了。

心里没了担忧,叶桃的那股子活泼劲儿又回来了。从此更是眼睛长到头顶上,只是还算知道收敛,只敢背地里搞些小动作,不敢在长辈面前横,尤其是祖父。

这日,姐妹几个一并从老太太处请安出来,叶桃似是向叶榕示威一般,立即挽住叶桐手说:“四妹,阳光正好,我们一起去马场骑马吧。”

本来这说法倒是没什么的,可偏又加了一句:“咱们侯府是勋贵门第,祖父父亲都是武将,二叔虽然走的科举之路,但马上功夫也是一顶一好的,二堂兄更是不必说了……”提了侯府一遭人,却偏不提叶萧兄妹,甚至想故意通过对比来对叶萧兄妹进行羞辱,“那些不会骑马的,怎么配做叶家人呢?”

“你说是不是,四妹妹。”叶桃眨巴眼睛,一脸单纯无害的模样。

经过梅花庄一事,叶桐也算是看透了这个三姐。长姐没那么不好,三姐也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好。再说,娘提醒过她,大房的事情,让她不要掺和。

所以,叶桐道:“骑马我就不去了,有些乏,想回去眯会儿睡个回笼觉。三姐跟大姐去吧。”她装作没听懂叶桃话中讽刺的样子。

叶桃忽然就失了兴致的样子:“真扫兴,你若不去,我也不去了,一个人骑马有什么意思啊。”

若搁以前,叶榕多半是懒得搭理她,可现在,叶榕偏要“骂”回去。

唐家权势日渐高涨,叶桃母女也越发有恃无恐,若对叶桃的挑衅她一再回避不搭理,势必更会壮她的胆。她以前觉得,逞口舌之快是泼妇行为,她无需计较,但现在不这样想了。

对付什么样的人就该用什么样的法子,很明显对方以羞辱你为乐趣的时候,也就没必要彰显自己的大度了。免得便宜了别人,气坏了自己。

于是叶榕说:“三妹妹是没听见四妹妹提了我吗?”

以前叶桃在叶榕面前还算收敛,虽然会时不时耍些阴招,比如故意在父亲面前撒娇来气她……但总也忌惮着她,不敢太过。可自从经过梅花庄一事后,姐妹算彻底翻脸了,加上唐家如今得势,叶桃见自己连梅花庄上那样的事情都做了,不也没事么?于是更是不把叶榕放在眼里。

她就知道,只要有舅舅在,怎样都会没事的。

“咦?大姐姐会骑马吗?我怎么不知道。”叶桃毫不客气。

叶榕淡笑,虽则说要打唇舌战,但也不会失了大家身份,她只说:“会不会骑马也不妨碍三妹妹尊重人,想来是没有嬷嬷教过你这些?也是,姨娘身边养大的,不懂规矩也不打紧,小门小户的人家,不需要规矩。”

第17章

叶桃上下打量叶榕,似是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这个长姐,素来自命高人一等,从小都是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冷漠轻狂,从不屑与她们几个小的多亲近。

她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仗着父亲宠她,经常故意当着她的面跟父亲撒娇故意气她。每次看她明明很失落很在乎、却装得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她就觉得心里好爽啊。

尝到甜头后,她更是变本加厉用这种方式挤兑她。反正每次只要她落寞的离开了,她就高兴。

这一挤兑就挤兑了好些年,她从来没有失手过。反正她摸清楚她脾性了,她这种爱端架子又爱把规矩挂嘴边的人,宁可心里憋屈死也是不会扯了那张高贵的脸向她低头的。可她就是不得不承认,爹爹喜欢她这种活泼可爱的,最厌恶她那种成日摆着张死人脸的。

她真是愚蠢,没看到她娘都失宠成什么样子了吗?还跟她娘一样无趣。

活该不得宠。

只是叶桃万没想到,这叶榕什么时候变了性子,竟然回应她的故意挤兑了?

不过叶桃根本不在怕的,她有爹爹宠爱,有舅舅撑腰,她在叶榕面前不必谨小慎微低声下气。她有什么能耐的?不就会点诗词书画么,谁还不会啊。

叶桃最近特别得意,尤其是在叶榕跟前。

她跟顾舅舅的亲事被自己搅黄了又怎么样啊,她跟她娘不照样一声不敢吭么?她若有本事,也得个好舅舅去啊。她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小门小户。

“我舅舅家是小门小户,我娘也是小户出身。可又怎么样?如今我舅舅是在陛下那里都有姓名的,姐姐的舅舅呢?”叶桃一贯说话爱眨眼睛,她觉得这样显得她清纯又可爱。

叶榕瞥了她一眼,淡淡回道:“唐家权势的确日益高涨,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唐姨娘只是父亲的小妾,也是事实。母亲宽厚,这才让三妹养在姨娘身边,但不代表三妹可以目无尊长。三妹是我母亲的孩子,外祖家也是刑氏家族,与唐家并无关系。”

“呵~又来跟我说这些大规矩是吧?”叶桃觉得她挺可笑的,事实就摆在她面前,她怎么就是不愿意承认呢,“承认我舅舅比你舅舅厉害,就这么难吗?也是,你从小自傲惯了的,从不把我们这些妹妹放在眼里,现在忽然发现其实我的身份并不比你低、更有可能日后超越你,你就怕了?”

“你怕也很正常的,我可以理解。”叶桃又眨眼睛,“姐姐,我现在要走了哦,改日等你练好骑术后,再来与我较量吧。”

叶榕没拦着叶桃的去路,只是在她离开的时候又叮嘱一句:“这些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日后出了门,三妹可千万不要这样说,免得叫外面的人笑话。以为咱们侯府已经没有规矩到这般田地,要以妾为妻,嫡亲的舅爷不认,要认一个姨娘的兄长为舅爷。”

“祖父一生军功无数,父亲与二叔也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他们都是体面人,日后还需要在官场上与别的大人将军们共处的。没由得叫人家背地里取笑,以为咱们侯府已经沦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需要惧怕仰仗一个姨娘的兄长。”

“往后在家里三妹可以横着走,我也不会管。但若是出了门三妹还是这般嚣张狂妄,为了咱们侯府的颜面,我是不会像今天这样客气的。”

叶桃呵呵笑:“那你就不客气好啦,我倒想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嘛。”

说罢,叶桃飘走了。

叶榕叶桃口舌之争的时候,叶桐呆在一旁没吭声。等叶桃走了,叶桐这才看向叶榕:“三姐姐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长姐明明教训的是对的。”

叶榕却不提叶桃了,只关心叶榆的情况:“二妹妹身子好些了吗?近日胃口如何?”

叶榆是二房的,是叶桐的嫡姐。叶榆从小身子就不好,常年吃药。她跟叶榕同岁,只比叶榕小几个月,今年也十四岁。

去年的时候,二夫人替她定下了亲事,男方是二夫人娘家的侄儿,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

叶榕听说,那位表哥等不及要娶二妹回去,日子已经定了,就是明年秋天的时候,正好是二妹过完及笄。

“二姐还是老样子的,不过有药吊着,也无碍。”

叶榕说:“我去给婶娘请个安,正好看看二妹。”

叶桐就很高兴:“二姐看到你,肯定会开心。”又絮叨起来,“二姐还说呢,要向长姐请教书画,她老说她字写得丑……可我明明觉得很好看了啊。”

叶桐小嘴喋喋不休,姐妹二人经过百福院门口的时候,叶榕余光朝门内瞥了眼。见那抹青灰色的衣角不见了后,她才稍稍抿了下嘴角,神色依旧如常。

方才她与叶桃争论的时候,余光瞥到了祖母身边的金嬷嬷。不过,就算没看到金嬷嬷在,她也是会训叶桃的,但可能不会像刚刚那样故意引着她说话。

祖母素来重规矩,更是看重侯府的脸面。叶榕方才故意那样说,就是打算借金嬷嬷的口提点祖母,凭侯府如今的权势地位,需要一再给唐家脸面吗?

就算唐家如今能跻身新贵的行列,也就算唐统能在天子那里拥有姓名,但如何能与侯府比?

叶侯府的祖上,可是开国元勋。就算式微,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果然不出叶榕所料,金嬷嬷回去后,把事情经过一字不漏的说给了老夫人听。

“桃丫头真这样嚣张?”老夫人当即就冷了脸。

金嬷嬷不敢夸大事实,却也没有忽略任何一个细节:“三姑娘故意拉着四姑娘一起挤兑大姑娘,笑她不懂骑射之术。后来,大姑娘说了三姑娘几句,三姑娘便搬出了唐家来。大姑娘又训三姑娘,让她懂点规矩,免得日后出门做客丢侯府的脸,三姑娘并不在意。”

老夫人狠狠一掌拍在了案几上:“榕丫头训得没错,偌大侯府,还由不得一个姨娘上蹿下跳。桃丫头借的是谁的胆子?还不是唐姨娘的。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眼皮子浅。唐统一人得道,鸡犬都跟着升天。唐统也不想想,他能有今日,当初借的是谁的光。”

金嬷嬷不好多论主子们的是非,只能说:“大姑娘也说了,家里头三姑娘如何,她都能忍。但是外头……总归是一气连枝的,三姑娘丢脸,便是大姑娘丢脸。”

金嬷嬷也知道老太太宠孙辈们,所以,每回三姑娘犯错,老太太都只把罪责往唐姨娘身上推。殊不知,越是纵容越是祸害,叶家可不只她一个姑娘。

为了她一个赔上所有的姑娘,可不值得。

老太太也是又想到了梅花庄的那件事,虽说桃丫头不是主谋,但她也参与其中了。之前她受了惊吓,又连着烧了几日,她心疼,便没舍得罚她。

却没想到,她之前那个样子全是装出来的。现在眼见风浪过去了,她更变本加厉了。

“榕丫头说得对,她实在太没规矩了。唐氏不过一个小妇,唐家算她哪门子舅舅?”老夫人意识到了严重性,一脸冷肃,“从小惯着她宠着她,却惯出一身毛病来。眼下大了,更是没有规矩。不行,得给她找个教养嬷嬷,好好教一教她规矩。”

“早该如此。”金嬷嬷附和。

嫡庶有别,她虽宠叶桃,但也不可能让叶桃爬到叶榕这个嫡长女头上去。宠爱归宠爱,但规矩就是规矩,谁也别想觊觎不该想的,谁也别想丢侯府的脸面。

桃丫头不是得意自己一身骑术受承于唐家吗?那她就请老侯爷教榕丫头骑射之术。

等晚上老侯爷回来,老太太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倒没提白天的事儿,老侯爷是爆裂脾气,她怕自己若是说了桃儿不好,老侯爷会罚她。

老侯爷倒是没什么意见:“只要榕丫头不怕吃苦,就让她过来。”

老太太说:“咱们侯府的几个孙儿孙女,谁有她的福气,能得侯爷亲自指点啊。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怕吃苦。再说榕丫头也不是那娇气之人。我是想着,她毕竟大了,再从外头请武师父回来教,也不太好。”

“这不,就求到了侯爷跟前。”

老侯爷对这个嫡长孙女的印象不错,觉得她知礼数懂规矩,又才情横溢,全京城都是有名的,给侯府长了不少脸面。唯一不好的,就是她不擅骑射之术。

这也可能跟老大媳妇的教养有关吧,老大媳妇一心把她按着世家冢妇的标准培养,便忽略了骑射这一块。只是他们侯府毕竟是勋贵世家,不是那等书香门第,祖上也是靠马背上功夫匡扶太祖,才得到今天的荣耀。

出身勋贵,不懂马上功夫,多少说不过去些。

也不要求她能多好,差不多过得去就行。

念及此,老侯爷倒真把这事儿当成个正经事儿了:“那从明儿开始,我早上出门前腾出半个时辰来,让她早早在马场候着。晚上回来后,会再抽出一个时辰的功夫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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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老侯爷的准话后,老太太立即差人去把刑氏母女叫了来。

刑氏以前没认真请武师父教女儿骑射之术、甚至只让女儿学了一段时间就辞退人家,主要也是因为刑氏觉得,女儿将来是要做世家冢妇的,学好了琴棋书画跟算术管理女红厨艺等,比学马上功夫好。加上学骑射实在浪费时间精力,她也心疼女儿,怕她累着,所以就没在意。

但现在,老侯爷肯亲自教女儿,刑氏当然举双手赞成。

刑氏对婆婆说:“榕丫头何德何能,满侯府就她一个有这样的福气。”

老侯爷军务繁忙,从来不教家中孙辈马上功夫。她记得,以前世子爷求过老侯爷亲自教叶桃姐弟骑术,被老侯爷拒绝了。

现在老侯爷肯教榕丫头,的确是她真入了老侯爷的眼。

叶榕心里也很高兴,这可以说是意外之喜。闺中的时候,她的确不善骑射,但后来在南境呆了十年,她跟着顾家人学会不少马上功夫,早练得一身本领。

而她自己,其实也是十分享受那种驰骋草原的快感的。正愁着一身的骑术没法子施展呢,这下好了,有了这个由头,她日后骑马射箭,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了。

第18章

老侯爷说一不二,次日一早叶榕按时去马场的时候,老侯爷已经到了。看到祖父挺直硬朗的背影,叶榕立即快走几步过去请安:

“孙女来迟了,请祖父责罚。”

马场空旷,此刻天才蒙蒙亮,秋风有些萧瑟。老侯爷耳顺之年,却依旧精神烁烁威风抖擞,负手立在那里,稳厚如山一般。

其实不是叶榕来得迟了,而是老侯爷来得早了。老侯爷其实也想看看叶榕的态度,想考验一下这个孙女是不是真心愿意吃这个苦。

“不是你来得迟了,是老夫来得早了。”老侯爷声音粗犷浑厚,没批评,也没说要责罚,但很快话锋又一转,“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全心全意去对待。你岁数不小了,现在才开始学骑射马术,肯定不比小时候快。你心里应该清楚,这种时候,要比别人更努力才是。”

“现在后悔也来得及,老夫不勉强。但一旦应了下来,跟着我学了,就必须吃得了苦。”

“老夫教出来的学生,必须是个顶个优秀。”

叶榕立即说:“孙女是真的想学,也吃得了苦。今儿是孙女做错了,明儿必不敢再叫祖父等着。”

“那便开始吧。”

经过老侯爷一番敲打,叶榕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此事。从此之后,一直跟着祖父苦练,有时候手都磨破皮了,她也不会喊一声辛苦。

起初还有些生疏,毕竟现在这具身子不是前世的那一具,技巧她都有,只是暂且体力跟不上。叶榕意识到原因后,便暂且放下所有的事情,一天十二个时辰,她倒是有七八个时辰是在马场度过的。

祖父只是清晨跟傍晚抽出点时间来指点她,其余时间,叶榕都是自己一点点练。

骑马、射箭、投壶……甚至偶尔的时候,还会一个人练习马球。起初几天的时候,她不太适应得了强度,每天都很疲惫,后来习惯了,虽然也累,但却享受其中。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自有其妙不可言的地方,但骑马射箭给自己带来的愉悦感,绝不亚于前者。

虽然老侯爷夸她进步快有天赋,但其实叶榕还是藏拙了。毕竟前世十年的磨练,哪能一下全部释放出来啊,怎么着也得一点点慢慢的展现才比较自然。

叶家两房,孙辈也有好几个,但也就叶榕有这个福气,能得老侯爷亲自指点。其他子孙,都是外头请了武师父回来教的。

刑氏虽然心疼女儿吃苦受累,但见家宴上老侯爷当着所有人的面夸女儿,她心里也是欣慰的。榕儿争气,得了他祖父肯定,连带着萧儿也能在他祖父面前得几句鼓励关心。

见叶榕得老侯爷关心,老太太心里不免又有些偏向叶桃。她始终认为是唐姨娘害了叶桃。

小妇身边养大的,的确没规矩了些,老太太一直有心给叶桃请个嬷嬷家里来教她规矩。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曾经教过叶榕的嬷嬷最好,她想请那个嬷嬷家里来教叶桃。

但教叶榕规矩的嬷嬷,是刑氏四处奔走又托关系结识的,想请她,还得刑氏出面,老太太有些开不了这个口。

见老太太欲言又止的,还是刑氏主动开口问了:“母亲是有什么事情要跟儿媳说吗?”

老太太叹了口气,这才说:“倒的确是有件事,只是,有些不大好开口。”

刑氏忙道:“母亲您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只要儿媳能办得到的,一定办。”

老太太对这个嫡长媳是十分满意的,当初老大远游回来,突然说想聘刑家四姑娘为妻,她派人去打听了情况后,都说这四姑娘才貌双全端肃贤良,她也是十分高兴,当即便同意了。这个媳妇毕竟是老大自己选的,原以为他们夫妻会琴瑟和鸣恩恩爱爱,可谁知道,打从二人成亲开始,竟没一日是不吵架的。

后来有了唐氏,倒是不吵了,但老大宠妻灭妾的程度也实在过分。

好在老大媳妇大度,能容得下唐姨娘。这些年来,不但没有为难唐氏,更是没有亏待她的一双儿女。

唐氏的一双儿女,她也是大度的答应让唐氏自己养,没有让他们母子母女分离。真真可恨了那个唐氏,瞧她把桃丫头养成什么样了。

老太太说:“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刑氏眨了下眼,多半能猜出老太太后面要说什么了,她笑了笑:“母亲您这样说儿媳可不敢担,您待我跟亲闺女似的,我哪里委屈?母亲您给我脸面,我出门做客去,谁不羡慕我啊。”

老太太点头:“不愧是刑家的姑娘,气度就是与旁人不一样。榕丫头你教得好,我也没什么担心的,只是这桃丫头……她是姨娘身边养大的,小时候没规矩就算了,如今……”

“唉,可如何是好。”

刑氏道:“母亲思虑得是对的,但好在三姑娘还没出阁,一切来得及。”

老太太说:“我有心请个好嬷嬷回来教她,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当初教榕丫头的那个嬷嬷好。我打探到,眼下她就在京城内。若是能请到她来府上教三丫头,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刑氏心下已经明白老太太的意思,这是要她出面去请呢。

“好是好。”刑氏没有拒绝,“只不过,那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规矩大,为人也是十分严厉。榕儿从小吃的苦,我是瞧在眼里的,但三姑娘素来散漫惯了,我怕……她回头受不得这个苦。”

“而人又是我请回来的,万一三姑娘受了委屈,世子爷那里,儿媳也不好交代。”

老太太立即严肃起来:“你只管请了人家里来,我倒是要看谁敢说你半句不是。老大说不着你,他要是敢犯浑,这回轮不到侯爷,就我都得打他一顿。”

“有母亲担保,那儿媳放心了。”又说,“老嬷嬷如今在威武将军府当差教将军府姑娘规矩,我明儿去一趟,与她商量商量,看能不能隔两日来咱们家一趟。”

“我的面子,将军夫人应该也会给。”

老太太欣慰,握住刑氏手:“就知道你有办法。”

刑氏自然有办法,正如她所说,威武将军夫人还是会给她这个面子的。只是请了嬷嬷来家后,唐姨娘得知教养嬷嬷是刑氏请来的,死活不答应。

有老太太做主,还轮不到唐姨娘说话,当即以“以下犯上,目无主母”为由罚她去祠堂跪着抄经书去了。

叶榕闲暇之余,常会听蜜饯在她耳边叨唠,说三姑娘又被老嬷嬷罚了。

蜜饯还唠叨说,老嬷嬷对三姑娘十分不满意,常拿三姑娘与大姑娘对比,说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三姑娘本就不服,听到这样的话,更是闹脾气,有一回没忍住还骂了老嬷嬷。

老嬷嬷给忍了,说是看在大夫人跟大姑娘面子上,不与她计较。

这些都在叶榕意料之内,叶桃素来嚣张蛮横,又是从小没规矩惯了的。骤然请了这么严厉的嬷嬷来教她规矩,她能受得了才怪。

叶榕也明白她母亲答应老太太出面请老嬷嬷进府的原因,因为如果不答应,老太太想必心里会不舒服,觉得母亲自私偏心,不能一视同仁。答应也无妨,叶桃的脾气谁不清楚,迟早是要作妖的。

“她还敢骂嬷嬷?”叶榕冷着脸,“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三妹真是好大的胆子。”

蜜饯也是这样认为的:“可不是嘛。”又鼓嘴抱怨,“她都害姑娘您丢了门好亲事,怎么夫人还愿意帮她啊,奴婢都生气。”

叶榕提醒:“这些话我听听也就算了,跨出这个屋门,就不许说。”

蜜饯又不傻,自然应着:“奴婢明白了。”

叶桃的事情,连叶榕都知道,刑氏自然也知道。只不过,她暂且没管罢了。

既然母亲不管,叶榕也就没怎么做。这些日子,继续辛苦练马术。

叶榕本以为自己不会再与顾家有什么牵扯(至少年前这段时间不会)的时候,她娘忽然笑嘻嘻带了个消息回来给她:“下个月荣国公府老夫人寿诞,娘收到了请帖,你到时候随娘一起去。”

前世的这个时候,顾老夫人自然也有办寿宴,但因为那时候叶桃才死没多久,府上有丧事怕冲撞人家喜宴,就没去。而这一世,顾叶两家因为议亲的事情,都闹成什么样了,怎么还能收到请帖?

叶榕不信。

“娘诓我。”

刑氏心情好,不与女儿计较,只说:“你也没想到吧?为娘也没想到。不过的确是事实,娘没诓你。”

叶榕眨了下眼睛,忽然就想起前世顾老夫人对自己的种种好来……她其实也有点想老人家了。

其实跟着母亲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顾老夫人是大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姑母,到那天,肯定很多皇亲贵胄都来。她不过一个小罗罗,谁会在意她啊。她到时候就跟着母亲去给老人家磕个头,也算是尽点心。

这样一想后,叶榕就说:“我也没时间准备别的礼物,这几日,就写一幅‘百寿图’当礼物。”

应下十一月要跟母亲一起去顾家拜寿后,这些日子,叶榕除了跟着祖父学骑射马术外,还要熬夜练习书法。她虽说最擅书画,但,毕竟很久不练,有些生疏了。

在给老人家写“百寿”做贺礼的时候,自然不能随意马虎。字得好好写,每一个字都得好好写。

这不仅是代表自己的心意,更是代表侯府的脸面。叶榕虽说重活一回后看淡了许多,但很多东西是已经刻进骨子里的存在了,她从小被教育要事事以家族为重,所以每行一步、每说一句话,她都会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会丢了侯府的脸。

送贺礼,说的是送心意,但那么多贵女在,其实比的就是才学跟本事。叶榕其实压力挺大,她名声在外,总得想出点心意来,才能在众贵女中脱颖而出。

她不想比,但身为侯府嫡长女,她不得不去比。

荣国公府既然都给刑氏下了请帖,自然也要给叶老太太下。叶桃知道此事后,更是吵着闹着要跟去顾家。叶老太太是想着要带她一起去的,却不料教规矩的老嬷嬷却建议说:

“三姑娘这般没规矩没教养,去了荣国公府做客,也是丢侯府的脸面。老夫人若是顾及侯府脸面,便暂且不要带三姑娘出门,等什么时候三姑娘学好了规矩了,再带她出门做客不迟。”

叶老太太虽然敬重这个教养嬷嬷,也希望她严厉管教叶桃。但,此番老嬷嬷说话不客气,叶老太太心里是不高兴的。

她的孙女怎么样,只能她说,轮不到外人置喙。但到底碍着老嬷嬷面子,老太太虽冷了脸,但到底没说什么。只让叶桃跟着好好学,别淘气,然后就走了。

叶桃哪里能放弃这个跟着一起去顾家的机会,又见祖母本来是答应的,就因为老嬷嬷说了几句,祖母便不答应了。叶桃哪里能忍,早怀恨在心了。

又过了几日,便传出消息来,说老嬷嬷仗着自己资格老、又是大夫人亲自请来的,竟然敢对三姑娘动用私刑。不但克扣三姑娘口粮,不给饭吃,且竟然还敢瞒着老太太动用私刑。

三姑娘饿晕了过去,请了府医来瞧,才发现,身上竟然有多处伤口。

蜜饯打探了确切消息,急匆匆跑了回来:“姑娘,老太太已经过去了。听说,一脸严肃气势汹汹的,一副要给三姑娘做主的架势啊。”

“这可怎么办?那嬷嬷是夫人请回来的,夫人怕是要受牵连吧。”

叶榕倒是淡定,目光从铜镜上缓缓挪开,起身对蜜饯道:“走吧,我们也去。”

第19章

叶榕现在已经对能从镜子里看到一些事实真相不惊讶了,既然她能看到,那便是要伸张正义还嬷嬷一个公道的。

叶榕才出院门,就有刑氏身边伺候的嬷嬷跑来说:“夫人说,大姑娘不必去了。夫人说姑娘这些日子累了,得好好休息,不要为这些事情操心。”

“母亲已经过去了?”叶榕问。

那嬷嬷叹息道:“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亲自过来了,叫了夫人过去,说是……说是老太太要替三姑娘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