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南境,偶尔闲暇之余,顾旭也会手把手教她武艺、教她骑术。所以怎么驯马,每一匹马以什么样的方式可以更快建立感情,她都是知道的。

去了马厩后,叶榕立即选了自己中意的那一匹。

等樊昕也选好后,则又一道回了球场。而此刻,球场边上已经围坐满了人,都是听说叶榕樊昕要赛马,赶着来看热闹的。

叶榕与樊昕都想着速战速决,所以,简单定了输赢的标准后,便皆翻身上马。只等顾家的一个仆人手中小旗子一挥,二人便纵马疾驰而去。

球场很大,一来一回,谁先回到最初的起点,谁便赢了。

叶榕这些日子一直跟着祖父练习骑术,马上功夫未必比樊昕逊色。加上又选了一匹与自己十分契合的马,自然更顺利一些。从两人纵马冲出去那刻起,叶榕便一直领先。樊昕着急,但却怎么都追不上。

眼瞧着赛途过半,樊昕也着急了,取下袖中暗藏的匕首便一刀扎在马屁股上。马受了伤,疼得乱嘶,速度自然提了上来。

叶榕侧头探去,眼见樊昕要追上来。她心一横,也使出了绝招来。

这一招,是当年顾旭教她的防身之术。若纵马而逃,却快要被敌人追上的时候,可使口技。

樊昕胯下之马本来就受了伤,叶榕以口技误之,马儿更是嘶吼狂躁起来。樊昕死扯着马缰想要继续往前冲,但马受了伤流了血,过了之前那股子蛮横冲劲儿后,彻底倒了下去。鲜血汩汩流出,樊昕也摔下了马来。

而前面,叶榕已经赢了。

这马不是樊家的,樊昕不过是借来一骑而已。却因想赢得比赛而故意伤害……这么多人看着,就算顾家不追究责任,但围观的人却是要好好说上一说。

叶榕翻身下马回头看樊昕,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其实也是有些瞧不上她的。这位樊家大小姐自诩正义,但其实她的正义,从来都是以她的标准来的。

第23章

她看谁不爽,必然是那个让她不爽的人的错。她方才那般宣战哥哥,不就是以为哥哥马术不行,她想赢哥哥,从而好让哥哥丢尽脸面、以出她心口恶气吗?

多行不义必自毙,她自己心术不正,现在闹了这么个大笑话。叶榕倒是想看看,她不但输了比赛,且还输了体面,她到底会怎样做才圆这个场?

如果她能大大方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向她认个错,她倒是敬佩她的。显然,樊昕没这种魄力。

顾昶见她摔马了,立即去扶,却被樊昕甩手抡开。樊昕自己也知道丢了脸,于是不敢看任何人,自己闷着头跑了。

顾昶自然是追了上去。

叶榕看着那匹倒在血泊中的马,有些替它不值。死肯定死不掉,毕竟没有伤到重要位置,但因为伤残了,日后估计也没什么用处。

正在叶榕失神的时候,顾旭稳步走到了她身边来,以一种疑惑的目光打量她。

“叶大姑娘的口技是跟谁学的?”

惊闻顾旭的声音,叶榕侧头看了他一眼,随便扯了个谎道:“我从小便会一些,其实不值一提,让顾大爷见笑了。”

顾旭却拧眉垂眸望着她,显然不太相信。

叶榕却不给他再次质问的机会,只继续看向那匹马说:“好好的一匹马,如今残废了,倒是可惜了。”

顾旭这才也看向那匹倒下的马。

的确可惜。顾家的马,都是上等良品,就算这马没有性命之忧,但肯定也残废了。日后再不能当坐骑,只能好好圈养着。顾家不是养不起一匹马,只是心中替这战马惋惜罢了。

顾旭正盯着马走神,想自己的心思。那边,叶榕已经悄悄欠了下身子,然后带着妹妹叶桐一道离开了。

等顾旭心内感慨完再回神找人的时候,叶榕已经走远了。顾旭没有再追过去,只负手立在原处盯着叶榕渐渐远去的纤瘦背影看,眉心打了个结。

那日的梦境,至今还历历在目,梦里的那种感受,他还非常深刻。他实在不明白,他与这叶家大姑娘不过才见几回面,为何会做那样的梦?

若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他对叶大姑娘并无遐想与亵渎之心,为何就能梦到娶她为妻。梦境太过真实,那种压迫得他快喘不过气来的感受,并不好受。

他觉得这并非偶然,但暂且也探不出究竟来。其实很多地方都很奇怪,比如说,叶大姑娘对他态度始终特别冷淡,甚至根本不愿见他。又比如说,方才她与樊家小姐赛马,紧急关头,竟使口技。

这口技,是他的绝学,也是他悟出来的一个扰乱敌兵的有效法子。而这个法子,虽则在军营里与将士们试练过,但绝对不会传出来。

饭后,顾旻去招待别的女眷姑娘们了,叶桐也找到了自己的小伙伴。叶榕因心中还想着哥哥的事情,所以只与平时走得近的闺友们闲说了几句,便一个人离开了。

叶萧平时在成贤书院苦读,平时难得回来一趟。且叶榕不知道哥哥是今儿吃完席就回书院,还是明儿一早再回,若是今天晚上就回,那她再想见哥哥一面,便又得好些日子。叶榕找哥哥有要事,所以既然今天碰到了,肯定是要兄妹寻个僻静之处说些话的。

叶榕正找着哥哥叶萧,却不想,半道被樊昕劫了下来。

见又是这个蛮横惹人厌的樊家小姐,蜜饯立即冲上前两步,拧着眉骂:“好狗不挡道,让开!”

叶榕训斥蜜饯:“不得无礼。”徐徐走了两步,绕到蜜饯前面去,叶榕礼貌问,“樊姑娘找我有事吗?”

“你少在这里跟我装!”樊昕也不废话,直入正题,“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桃儿今天之所以没来,就是你跟你娘欺负的。”

叶榕可以接受她辱骂诋毁自己,却听不得她诋毁自己母亲半个字。

于是叶榕怒道:“樊姑娘,别把没脑子当率真,也别把没礼貌当真性情。你在替别人打抱不平前,好歹也得先打探清楚情况。你就这么肯定,唐姨娘母女说的都是真的?你替她们冲锋陷阵到处得罪人,说不定人家还在背后笑你傻。”

唐姨娘是什么人,叶榕再清楚不过的。这些年来,她花招手腕使出过不少,成日里在府上上蹿下跳。会哭会演,比那戏班子里唱的还要精彩。

叶榕想,这樊昕的确不讨喜,但至少她们母女与樊家没有正面的恩怨。樊昕如今对她们母女怨气这么重,想必是从唐姨娘那里听来了什么。

叶榕也算是好心提点,但樊昕根本听不进去:“我与桃儿的交情,远比你想象的要深厚,你也不要在这里挑拨。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别以为你会耍点心计,就多了不得似的。你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多了,迟早要得报应的。”

樊昕的警告对叶榕来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叶榕平心静气听完她的警告后,只回了一句说:“樊姑娘的话,我记着了。善恶终有报,是句真理。”

只是叶榕的“报应”还没来,樊昕的报应就来了。

午饭后,顾二夫人寻了个机会,让身边的嬷嬷去请了樊夫人到她屋里去。樊夫人原以为是有好消息呢,可去了才知道,顾二夫人喊她来,不是说提亲的事儿的,而是在婉约回绝这门亲事。

顾二夫人没有绕弯子,只笑着开门见山道:“我们家二哥儿为人莽撞,不如他兄长跟两个弟弟心细,所以,我一直想找个心细温婉的姑娘给他做媳妇。你们家昕姐儿豪气干云,实为爽利,我是打心眼里喜欢她的。”

“只不过,性子与我家哥儿不和。日后做个异姓兄妹还成,做夫妻……怕是不那么合适。”顾二夫人根本不给樊夫人任何插嘴的机会,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意思。

人家已经把话说得清楚明白,就是嫌弃她家昕丫头不够端庄大气,直接给拒绝了。樊夫人其实很想说几句挽回一下,但一时心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左右已经丢了人,免得既丢人又得罪人,所以,樊夫人最后也就没说什么。

樊夫人笑容僵硬:“夫人说得对,顾二爷英年才俊,是我们家姐儿高攀不上。”

顾二夫人又说:“也没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你们樊家好歹也是将门府第。只是,的确是不太般配,我家哥儿性子急躁,他适合娶个心细温良的贤妻。马上功夫好不好无所谓,能做贤内助就好。”

球场上的事情,早有人当笑料一样告诉顾二夫人了。本来早上在老太太那里的时候顾二夫人就对樊昕不满,加上樊昕球场上竟然又出了那么大一个笑话,顾二夫人实在忍不住了。

索性也没与儿子商量,直接自己做主断了这门亲事。

之前虽然对樊家这样的小户不满,但想着若是儿子真心喜欢,她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只是没想到,这樊家姑娘如此不知规矩不懂礼数,不懂人情世故,也不知天高地厚。若是娶她回来做儿媳妇,日后她都没脸出门做客去。

从顾二夫人院里出来后,樊夫人也没脸再呆在顾家,只拉着女儿就带她走了。樊家母女突然就走了,少不得要有人猜疑,很快就有人猜到,怕是顾二夫人没看上樊家姑娘。

消息传到叶榕耳朵里的时候,叶榕也是挺吃惊的。她虽然猜得到顾二夫人可能会对樊昕不满,但没想到,今儿老夫人寿诞日,二夫人直接打发了樊家人。

且若她没猜错的话,梅花庄上的事情,顾大夫人肯定是还没告诉二夫人的。如此看来,怕是顾二夫人原本就对樊昕不满,今天的事情,不过是加了把火而已。

顾二夫人把樊家母女“赶走”的事情被顾昶知道了,于是顾昶跟母亲闹了起来。不但闹了,还要去追樊家母女,被二房院里的护卫拦了下来。

顾旭得到消息立即匆匆赶过去的时候,顾昶正跟院里的几个护卫打得热火朝天。而顾二夫人站在一旁,简直气得要死。

如此,对樊昕更是没了好感。

那个樊家丫头,没长一张狐媚子的脸,倒是有一身狐媚子的好本事。她儿子本来好好的,孝顺得很,眼下竟然为了她一个泼皮敢在院里大打出手。

见顾旭来了,二夫人立即喊:“忠孝,快制住他。”

顾昶论武虽不如顾旭,但身上有股子蛮劲儿。加上现在正在气头上,更是不服任何人,顾旭与他打了好一会儿才将其制服住。

“今天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顾旭摆出长兄的架子来,冷厉,“小心回头二叔知道,罚你一顿。”

“罚就罚!我还怕这个吗?”顾昶虽被钳制住了,但仍然想挣脱。他在变声期,嗓音特别难听,跟公鸭叫似的,只冲顾旭喊:“我娘把昕儿赶走了,你可知道?”

顾二夫人立即冲过来指着儿子说:“你想迎娶樊家女入门,除非我死!”

顾旭道:“二婶,今天还是不要再提这件事。我与仁义说说话,外头还有不少夫人在等着您,二婶先去吧。”

顾二夫人也知道今儿有些失态了,于是好声说:“那你劝劝这个死脑筋的,让他不要再犯浑。”

“婶娘放心。”

等顾二夫人走了,顾旭这才松开顾昶。顾昶恨恨瞪着顾旭,眼睛都红了:“大哥知道吗?昕儿之所以会被母亲赶出去,是因为她帮叶家三姑娘说了几句话。那叶家大姑娘素来是个有心机的,昕儿哪里是她的对手,自然几句话便把昕儿给算计了。”

“后来球场上的事儿,虽然昕儿也有不对的地方,但,她出丑,不能说跟叶大姑娘没有一点关系。叶大姑娘心思深沉,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也是她算计了昕儿,让她出丑的。”

顾旭严肃说:“球场上的事情,你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为兄明白你的心情,但你也不能因为替樊姑娘抱不平而随意诋毁另外一个。樊家的事情,过了今日再说。今儿是祖母寿宴,你不许胡闹。”

都说长兄似父,虽然顾昶只比堂兄小两岁,但却能把堂兄的话听进去。

今儿不闹,改日还是要闹的。

叶榕觉得这事儿其实跟她没多少关系,她没主动挑事,是樊昕自己挑起来的事儿。但凭着前世她对这个小叔子宠妻程度的了解,多半是能猜到顾昶心里会记上她一笔。叶榕倒不在乎顾昶怎么想的,不过,为了避免尴尬,她也没必要与他撞上。

所以得知哥哥晚上歇在家里后,叶榕便回了母亲那里。

顾二夫人“赶走”樊家母女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只是没说。等晚上散了席后,这才三五成群凑一起私下议论起来。

刑氏母女外头从不论人是非,嘴巴比较紧。马车上又有叶桐在,母女俩也不好说什么。等回了家后,叶榕才去找母亲说这事儿:

“说来倒也与我有些干系,只是我也没有想到,顾二夫人会当时便发作,完全不给樊家面子。”

其实就算不满意,可以过两天再说。今天就说,就是变相的赶人走。

可见二夫人对樊昕是十分不满的。

其实前世的时候,顾二夫人头两年也一直对樊昕这个儿媳妇不满。后来是因为顾家流放了,日子不好过了,而樊昕却能每日开开心心伺候在她身边,二夫人这才渐渐接纳樊昕。

可眼下顾家没有流放,也没有一个考验樊昕的机会,加上今天樊昕的表现的确十分失礼,二夫人就发作了。

刑氏却全然不在意这件事情:“樊家的事情,算不到你头上去,你也无需自责。”然后把话拐到顾旭身上,刑氏面上含笑说,“顾家老夫人对你十分满意,顾家大夫人今儿也找我单独说了些体己话。虽然没明说,但意思却是明白的,她还是喜欢你的。”

一听是这件事情,叶榕就十分头疼:“好马不吃回头草,既是错过了,我不想再要这门亲。上次相看就发生那么晦气的事儿,说明不吉利。”

“什么不吉利,这叫好事多磨。”刑氏还是对顾旭满意的。

叶榕懒得呆在这里听这些,只起身说:“我找哥哥有要事商议,我先去了”

说罢,头也不回就走了。

“榕儿。”刑氏喊了一声,见女儿并不回头,她心中疑惑,“这孩子,怎么了。”

嬷嬷端了茶水来递上,因是跟刑氏从刑家嫁来的,于是倒会笑着插句嘴说:“姑娘大了,她又素来面皮薄。这种事情,肯定得逃。夫人您放心,这亲事就是咱们姑娘的,别人休想抢了去。

刑氏自然是赞同这话的。

且不论嫡出庶出,就论品德才学,那叶桃如何能与她的榕儿相提并论。榕儿从小就是她精心调教的,满京城里,也没几个比得上她。

那日那幅画也还得恰到好处,原是顾家四爷喜好张秋水的话,顾大爷是要买回去送顾四爷的。可巧榕儿画还得及时,否则的话,岂不是平白叫人家俩兄弟生了嫌隙?

今儿顾家老夫人也拉着她提了这事儿,直夸榕儿好。

.

虽然今儿书院里休假,但马上就要年底考了,所以叶萧半点不敢松懈。所以,就算难得一日歇在家里,也是得看书到深更半夜。

叶榕去的时候,正好冯氏也在。冯氏念着自己夫君读书辛苦,所以,亲自下厨做了些汤羹点心送来。

瞧见小姑来了,冯氏立即说:“姑娘来得正好,我做了银耳燕窝羹,你也尝尝吧。”

叶榕平时一日三餐十分规律,多一顿都不食的。在自己兄长嫂子面前,她也无需客气,就直接说了:“等明儿再尝嫂子的手艺吧,我晚上吃东西,胃会不舒服。”

冯氏忙说:“倒是我疏忽了。”又道,“你若爱吃什么,且告诉我,我亲自做给你吃。”

叶榕笑着握住冯氏手:“多谢嫂子。”

冯氏倒是识趣得很,看了看小姑,又转身看了看夫君,而后道:“姑娘找夫君是有事商议吧?那你们兄妹说话,正好我那里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叶榕说的事情也没什么不能让嫂子知道的,于是拦下人说:“我也没别的事情,来,嫂子你先坐下。”冯氏又坐了下来后,叶榕才说,“哥哥不是要年底考了吗?我这些日子闲着无事,所以,特意选了几本书出来。”

“我虽没有出门去书院念过书,但好歹也有夫子家来教过一些四书五经。平时上课的时候,偶也会跟着夫子一起谈论国政、百姓,论见地,倒也有一点点。这些试题都是我从前上课的时候夫子出的,或许有点用,哥哥若不嫌弃,可以借给你看。”

叶萧近来跟妹妹关系好,见妹妹受累整理出这些试题来,忙说:“你放心,你从小念书就好,既是你拿来的,我一定一题不落全部看了,指定能用得上。”

叶榕就是想让哥哥一题不落的全部认真做一遍,因为前世哥哥书院的这次年底考,大部分试题就在其中。

前世这一年的秋冬发生很多事情,叶桃突然死了,她又顺利跟顾旭订了亲。所以,父亲更是变本加厉与母亲作对。而哥哥夹在其中,很为难。

那年的年底考,哥哥考得很差,好像是院里倒数,而叶千荣考得却很好。那个时候,父亲想扶植叶千荣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所以过年走亲访友,到处变本加厉明着暗着说哥哥不好,想更进一步败坏哥哥形象,以便日后叶千荣可以顺利请封世子。

因为那年事情多,所以叶榕对这些事情印象特别深刻。而很巧的是,那年哥哥书院的年考试题,回来她看过。

或许是冥冥之中老天也在帮哥哥吧,可巧就用上了。

但叶榕心思缜密,警惕性也重,她没有直接给题,而是把所有文考的试题都融合了。但只要哥哥能用心钻研,其实跟直接给题也是一样的。

掰开了揉碎了,问题的本质就是那些。

妹妹给的东西,叶萧素来当宝贝。第二天回了书院,只要一有空,叶萧就窝在屋里看卷题。

魏昭推门进来,见叶萧又伏案看书,他说:“从前也不见你这般用功,怎么这两天意外的出息?”

书院的学生都是两人住一间,魏昭叶萧二人关系好,所以住在了一起。

叶萧倒也不藏私,直接说:“这些都是我妹妹整理出来给我的,她说是她以前念书时候的夫子给她出的题。”不由感慨,“你还别说,这夫子出的卷题,还真挺有深度的。”

“你妹妹?”魏昭倒是来了兴致,在叶萧对面坐下,“就是那日在你书房看到的那个妹妹?”

叶萧道:“是她。”

魏昭目光闪了一下,继而笑着伸出手去:“可不可以给我也看看?”

叶萧不吝啬,大度的递了过去,但却叮嘱:“你注意些,别弄坏了。”

魏昭没说话,只是专注看起来。他目光扫得很快,可以说是一目十行,一页页的翻,很快就看完了。

看完后,魏昭平静的把卷题递了回去,没说话。

叶萧不满他这种态度:“夸我妹妹几句,就这么难吗?”

魏昭这才重新看向叶萧,扯了下嘴角,夸起叶榕来:“叶兄,你有个这么好的妹妹,是你的福气。你这份福气,不是谁都能有的。”

叶萧自得:“那是自然。”

魏昭略沉默一瞬,又重新从叶萧手中拿过那份卷题,一边执笔蘸了点墨水埋首在卷题上划起来,一边说:“我重新给你划一下范围,你也能少看几题。但我给你划的,你务必要琢磨透了。”

很快,魏昭便划好了范围。搁下笔,抬眸严肃道:“这份卷题,你知我知,这书院里的别人,就无需知道了。”加了句,“尤其你那个兄弟叶千荣。”

第24章

虽然叶萧一直呆在书院里念书, 但家中内宅的一些事情, 他还是知道的。唐氏先是毁了妹妹一桩亲事, 后又是耍计欲陷害母亲, 一而再再而三使卑劣手段, 后来事情败露, 还是祖父出面主持了公道,这才赶了唐氏回去。

他与叶千荣虽然没有闹出明显的矛盾来, 但其实彼此心中都清楚, 他们这一房嫡庶间的争斗, 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而这, 也是他为何要争一口气的原因。

他若考好了,母亲妹妹脸上也有光,家中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他若是没考好,会连累母亲妹妹遭人白眼。

打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 父亲母亲就一直不和,他夹在其中十分为难。一个是他爹, 一个是他娘, 他帮谁都不是。索性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让自己再激化父母的矛盾, 他是有心想撮合父母的关系的。

所以, 当年随父亲狩猎回来, 明明腿伤严重,他为了怕母亲知道后跟父亲吵,一个人隐瞒下来了。也是因此, 腿上伤势恶化,导致他从此有了腿疾。

他原以为父亲会因为此事而内疚的,但其实,是他想多了。父亲……不过简单安抚了他几句,事后,就当作忘了这事儿。

其实他一直都很不明白,母亲那么好,为何父亲却那般厌恶母亲呢?

厌恶得……连一点面子情都不给,更是荒唐得睁着眼睛说瞎话。不但帮扶唐氏母女一起抢阿榕的婚事,还在得知唐氏母女是刻意陷害母亲的事后,确凿的证据面前,他竟然依旧理直气壮的说唐氏没错。

这一连串事情发生下来,对这个父亲,他可以说是彻底失望了。

同时也渐渐醒悟过来,他才是母亲妹妹最坚强的后盾。若他继续一事无成,高兴的,就是父亲与唐氏母子。

对,他不成器,父亲也会高兴。这些年,父亲常常动辄辱骂、言语攻击,他根本不是为了自己好,或许,他渐渐也发现,他越是骂自己这个儿子不争气,自己果然就真的不争气。而他根本就是希望自己不争气,所以这些年来,就一再变本加厉辱骂责难,丝毫不给他半点尊严。

他的心早偏了,他就不该对他抱有希望。可笑他曾还奢望过,奢望有一天父亲母亲可以如二叔二婶一般恩爱。

他以前也挺混账的,在母亲妹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竟然在逃避。他被骂得怀疑了自己,所以他便不再认真读书,成日流连烟花之地,结交三教九流。他从小得志,太在乎自己的面子了,以为混出个不成器的名声来,就不会再有人议论他。

殊不知,真正能证明自己的,就是榜上有名。

也是这些日子父亲一再过分,他才渐渐醒悟过来的。所以,如今倒是越发认真读书。明年的秋闱,他势在必得。

日后不管父亲再如何辱骂他、诋毁他、算计他,他都无需理会。其实很早开始,他跟父亲就已经是敌对的关系,他救不了父亲,也喊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他可以肯定,日后父亲成了侯爷,自然是希望立叶千荣为世子。而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在为日后打基础。

他不敢想象,若他一直这样浑浑噩噩下去,而叶千荣却一路顺风顺水,日后母亲与妹妹的日子将会多难熬。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好好走仕途,争功名。

叶千荣好,就是他不好。

所以,对魏昭的提醒,他自然十分重视:“我家的事情魏兄又不是不知道,我与这个庶弟可谓是水火不容了,我怎么会给他看。”

叶家的家务事,魏昭的确略知一二。其实他也很迷惑,虽然说京中不乏宠爱小妾的世家子弟,但能做到像叶家那位世子爷那样的,还真是头回见。

魏昭倒是没过分参与到别人的家务事中去,只笑着问:“怎么样?明年的秋闱,有信心吗?”

叶萧也笑,倒是诚实:“没有十成的把握,但,我一定会尽全力争取。”又说,“其实既然考了,自然想中一甲,不说状元榜眼,弄个探花,也很有面子啊。”

魏昭说:“叶兄打小才名在外,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想必学识渊博。基础打得好,只要这九个月辛苦些,不说一甲,二甲肯定没问题。”

叶萧也是这样想的,说中一甲是开玩笑,其实能高中二甲,就很不错了。

想了想,叶萧倒是也关心起魏昭来:“论才名,魏兄可不输我,这些年也一直糊涂过日子,到底为何?”不等魏昭作答,他又说,“明年若是你我皆能榜上有名,那该多好啊。”

“我?”魏昭摇头,漫不经心道,“我与叶兄不一样,叶兄乃长房长子,日后是要撑起整个家的,所以,你不得不走这条路。我们家,我这一房可没爵位要继承。重担落不到我肩上,我浑一些,也无事。”

叶萧:“虽是这个理,但身为男儿,总得挣些功名傍身才是。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得为你日后的妻儿着想啊。”

“男儿嘛,当顶天立地。再说,魏兄你又不是没这个才学,你就是不考。”

不由得又好奇:“你说你又不参加科举考,你进书院念个什么劲?”魏昭只是前三四个月才进成贤书院来,之前可一直浪着,“每年进成贤都是有名额的,你不考,白瞎了一个名额。”

成贤书院是贵族书院,每年只有较少的几个名额会给那些念书好的平民百姓之子。一般能进来的,都是世家子弟或者高官之后。等勋贵子弟全招满了,剩下来的名额,才轮得到市井小民之子,或商户之子。

魏昭若不进,势必多出一个名额来。

魏昭却嫌叶萧有些啰嗦,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皱眉:“你浑了那些年,不过才有些醒悟过来立志要好好读书。可这还没高中呢,就来说教我了?”

叶萧可没有要说教他的意思,一来是真心希望他好,二来,也是忽然想到了妹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魏兄……你……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得罪过我妹妹?”

听提到叶榕,魏昭忽而抬眸看来:“这话怎么说?”

叶萧思忖了一下,想着凭这几个月的相处,魏昭为人坦荡热情,他的品性,他还是信得过的。再说,之前顾家梅花庄上那件事情,也是亏得他抓了贼人唐泽押送去,这才破了父亲与唐氏的奸计。所以,叶萧也以诚心相待,不瞒着他,实话说:

“这些日子,我妹妹总提起魏兄来,问我何时与魏兄私交好了。”其实妹妹还提醒他离魏昭远一些,但叶萧没说这话,“所以我想,你是不是哪儿得罪了她?”

魏昭笑道:“你那妹妹素来规矩严,又是大家贵女的典范。而我是个混不吝。不是一路人,自然入不了她的眼。我哪能得罪她?我这种名声的,怕最是惹她厌恶了,哪能有机会去做得罪她的事情。”

魏昭这番话,倒是说得过去。

妹妹素来规矩严,想必是觉得魏昭这样的人混账了些,名声不好。劝他离魏昭远些,也是为了他前程好,她怕魏昭会带着他瞎混,耽误他念书。

如此,叶萧倒是豪气,爽快道:“我妹妹不了解魏兄的品性,是她误会了你。我在这里,替她给魏兄赔个不是。”

魏昭一点都不生气:“赔不是,言重了。”

只是,心里却是把这件事情记了下来。这位叶家妹妹,瞧着严肃冷漠规矩大,其实,最是心地善良的人。

魏昭忽而扯唇一笑,眼里亮晶晶的闪着光,忽而又自顾自摇摇头,弄得叶萧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可别浑来啊。”叶萧怕他会找妹妹麻烦,严肃说,“我妹妹也没说什么,你若心中不服气,大可冲我来。”

魏昭说:“你我如今兄弟相称,她既是你妹妹,便也是我妹妹。日后,多多照拂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浑来?”

叶萧又盯着他看了好会儿,直到见他也拿出书本认真看起书来,这才放心。

很快到了年底,腊月二十六这日,正是成贤书院年考放榜的日子。一大早,已经放假歇在家里好几天准备过年的叶萧叶千荣,就去了书院。

刑氏在家里等着儿子的消息,很紧张。一早上打从起床开始,她就在盼着了。

既盼着儿子归来,又怕儿子归来。

这种焦灼,像是一团火一样,烧得她浑身难受。

叶榕怕母亲伤着身子,劝着说:“娘,您别担心,哥哥这些日子读书很用心,他会考得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