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也十分严肃,其实他已经猜到叶榕要问什么了,但还是选择让她自己问出来,所以道:“想问什么,但问无妨。”

叶榕道:“有关齐夫人这件事情上,二哥的立场是什么?”

他引顾旭去见齐夫人,目的可想而知是希望顾旭知道齐夫人的身份。顾旭知道了齐夫人的身份后,自然会有所行动,那么他这么费尽心机去让顾旭知道,又是希望顾家有怎样的行动呢?

玩政治的,没人会简单。何况,魏家前世还玩得个满门抄斩。

能被满门灭的,自然是玩得过火了。

魏昭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此刻表情严肃又认真。叶榕看着他,他就看着叶榕,也问得认真:

“榕儿信我吗?”

叶榕说的倒也直白:“我只信二哥会对我好。”但不信他是一个心软仁慈的人。

但其实同时叶榕心中又在想,能全心全意对她好、对她亲人好,她就很满足了,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大发慈悲善心呢?

是她管得多了。

可此刻,她却有些想看看他到底会怎么说的。所以,即便叶榕知道不该问,但还是没忍住问了。

魏昭没有任何欺瞒,如实说:“皇帝并非如表面上那样器重顾家,顾家不傻,一旦嬴王府倒了,皇帝下一个要对付的,便是顾家。”魏昭语气淡漠,议起顾家来,透着几分不屑与漫不经心:

“顾家给自己标榜的定位是忠君爱民,给顾家的定位是满门忠烈。可若顾家发现其实他们效忠的陛下是一个阴狠歹毒的小人的时候,那份坚定不移的信任自然会轰然间崩塌。当明君不再是明君的时候,尤其可能还会危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像顾家这样的保皇党,自然会给自己找个合理的借口另树别的旗帜。”

“而很巧的是,我们的那位陛下,的确也不是信任顾家,顾家不过是他清除嬴党外戚的一把利器而已。陛下,嬴王府,顾家,在军权上,绝对成三足鼎立的姿态,任何一方倒了,另外两方必然有一番厮杀。”

“这样的局面是必然,而我,只是想加速这样局面的发生。”

当年嬴兴狗贼奉命带兵血洗东宫的时候,他才四岁,是他母亲拼死护住了他,他才得以生还。当年,他躲在东宫一角,是亲眼目睹了那场杀戮的。而他的九皇叔血洗东宫后,又给他父亲随意扣了个罪名。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这是世界,本来也是属于成功者的。于是,那位九皇叔明明是名不正言不顺,却强行给自己安了个清君侧有功的忠义形象。

血洗了东宫后,又立即领兵入宫,逼迫皇祖父立他为太子。他只为太子不到一年功夫,皇祖父便驾崩西去了。

再之后,他便是名正言顺的君王。

第89章

这些年来,魏昭一直以魏家二爷的身份活着。不敢过于突出,所以,便借着纨绔子的浪荡名声,暗中四下培植势力。

当年,他外祖家虽也被定了谋逆大罪抄斩了,但外祖孙家根基庞大,自有很多存活的旧人。如今他的势力中,这些旧人占了相当一部分。

见他坦诚,在自己面前并无丝毫隐瞒,叶榕心中还是有些慰藉的。

她从小也是生在世家,长于勋贵,自然能懂一些道理。其实若想家族兴旺长存,又有几个不筹谋算计的。

不过都是利己者罢了。

有野心不可怕,可怕的是为达目的滥杀无辜不择手段。叶榕希望,即便魏昭日后还是会走上那条旧路,她也由衷希望他能做可行之事。

有野心与心存善念,并不矛盾。

叶榕道:“一旦事发,你能护得齐夫人周全吗?毕竟,她是个无辜的可怜人。”

魏昭笑了。

其实眼前的这个女人,最让他动心的地方,便是她的善良。前世,她能离而复返,救他于危难之中,他就知道,她是一个心地纯良的好姑娘。

这个世道,不缺阴险狡诈的小人,而真正打心底善良的人,反而显得弥足珍贵。

“你放心。”他向她承诺。

虽然只有简短几个字,但叶榕却真的相信他,非常放心。

“我信你,二哥。”既然选择相信,叶榕觉得,日后便不必再问,于是又说,“既然你今天说了,我便信你。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我不会再存质疑。”又承诺说,“不管日后魏家会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我既跟了你,便跟定了,无怨无悔。”

魏昭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忽然很想轻轻把她拥入怀中。什么也不做,就安安静静抱着她。

但他是理智的,知道抱人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便伸出手来,想去摸一摸她柔软如瀑般的黑发。

见他突然朝自己伸过手来,叶榕本能是避让了一下的。但只是本能晃了下身子,待得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的时候,她倒是老实呆着没动了。

于是魏昭笑起来,那燥热白皙的大手便轻轻落在了她脑袋上,叶榕可以清晰感觉到他手上传来的温度。

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皂香味。

“脚忽然有些麻了,我起来走走。”她是真的脚麻了,倒不是骗人。

但可能因为以一个姿势坐得太久了,所以,整个右脚突然间麻木得没有任何知觉。叶榕才撑着身子站起来,便又跌坐了回去。

“你坐着别动。”魏昭起身走了过来。

过来后,直接弯腰蹲在叶榕脚边。

叶榕忙说:“就是有些麻了,歇会儿就能好。”

魏昭却说:“我替你揉一揉吧。”

叶榕觉得这样不合适,摇头拒绝:“这样不太好。”

魏昭便一本正经胡说起来:“脚麻是因为脚上供血不足,不能掉以轻心。若是不及时采取措施,后果可能会比你想象的要严重。”

叶榕知道他在吓唬自己,撇嘴,倒是毫不留情直接拆穿他:“二哥读过几本医书?看起来懂的倒是挺多的。”

魏昭已经脱了她鞋子,但好歹他知道脚是女子最私密的部位,轻易不能视人,所以,他便没脱她袜子,只隔着袜子轻轻替她揉捏。叶榕见状,倒也没再阻止。

“听榕儿的意思,你是精通医术了?”

叶榕道:“精通倒是谈不上,不过是略知一二罢了。”想起对医书起兴趣的原因来,叶榕忙又道,“说起这个来,还得多谢二哥你呢?”

魏昭知道她得提黑水镇的事情,但却装作不知道,故意问:“这话怎么说?”

叶榕便说:“当初想救你,但又不敢公然去医馆里直接说你的症状开药方。所以,只能我自己临时抱佛脚啃医书,自己琢磨出了药方来,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去买药。每家医馆只敢买一种药,前前后后跑了很多家,才把药凑齐。”

“辛苦些倒是不在意的,只是,当时的确很害怕。”叶榕说的是实话。

她不怕自己死,只怕连累亲人。

魏昭手上动作没停,闻声抬眸看去,问:“这件事情,顾旭知道吗?”

“他不知道。”叶榕摇头。

她当时本来是没想救他的,已经走远了,后来良心上过不去,又折身回去,把人救了。其实整个过程,她自己都是稀里糊涂的。

那种情况下,她哪敢告诉顾旭啊。

当时顾家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告诉顾旭,也只能给他添负担。事是她自己惹来的,所以,只能她自己硬着头皮去解决。

魏昭说:“若他知道当时那样的环境下,你竟然救了我一命,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可能会觉得我背叛了他,背叛了顾家。”叶榕如实说。

魏昭正在给叶榕揉脚的时候,桂圆敲门进来了。一进来瞧见魏家二爷竟然蹲在自家主子脚边帮她揉脚,吓得一个激灵,立即跑了来。

“奴婢来做吧。”

叶榕脚没那么麻了,就说:“我已经好了。”

于是,魏昭又帮她把鞋子穿上。瞥眼见桂圆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魏昭笑望着她说:“我与你们家姑娘清清白白的,你不必这副表情。再说,没几个月我们便成亲了,日后这些事情,我也是少不了要做的。今天,就当作练练手吧。”

桂圆低声争辩:“伺候姑娘,是奴婢的事,怎能劳您的大驾。”

魏昭问叶榕:“这丫头我看年纪也不小了,婚配了吗?”

闻声,桂圆以为魏昭是烦了她,要将她打发走,脸色立即成了猪肝色。

桂圆忙跪了下来,求着说:“姑娘,奴婢是要伺候您一辈子的,奴婢不想离开您。”

叶榕亲自弯腰将桂圆扶起,倒是嗔了一旁的魏昭一眼。

“魏二哥不是这个意思。”叶榕解释与她听,说,“他的意思是……”他的意思是,有些事情是夫妻间的事情,是无需别人插手的。就比如说方才,魏二哥给她夹菜盛汤,又帮她揉脚解麻,其实都是在表达对她的关怀。

这种事情,他做跟桂圆做,意义肯定不一样。

叶榕是懂魏昭意思的,但其实方才二人的确也有些越矩了,虽然定亲了,但毕竟还不是夫妻。

话到嘴边,叶榕倒是不好说。

魏昭也懂叶榕的欲言又止,索性接了她的话说:“我的意思是,若是她没有婚配,心中也没有喜欢的男子的话,不如配了我身边的人。这样的话,她既得了依靠,又能日日陪在你身边,岂不两全其美?”

桂圆还是个姑娘,听不得这些,于是板着脸说:“多谢魏二爷好意,但我只听我家主子的话。”

魏昭不挂脸,更不会与一个丫头片子置气。见桂圆有些气了的样子,他耸肩,就说:“我只是心疼你们家姑娘,怕她替你们几个丫头操心劳力。”

听魏昭这样说,桂圆倒是心里舒坦不少。

他不是调侃自己,他是为姑娘好。

桂圆伺候叶榕魏昭二人吃饭,吃完饭,叶榕见出来的时间有些长了,于是忙告辞:

“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们下去。”魏昭直言。

叶榕惊恐:“不必了,我与桂圆自己下去就行。叶家的马车,就停在外面。”

魏昭笑,也没说什么,只抬手指了指隔壁间。叶榕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顾旭一直在隔壁,想是会逮着机会与她说话吧。而叶榕,她也是不想再见顾旭的。

她跟他早就彻底没关系了,如今又与魏昭定了亲,她自然想割断与过去的一切,过上崭新的生活。

只是,叶榕到底是保守了些的,毕竟还没婚嫁,若传出去,不太好听。

魏昭说:“你我坦坦荡荡,不过是一起吃了个饭。何况,身边还有丫鬟伺候着。若心中坦荡之人,必不会胡思乱想。若会胡思乱想的,本也不是同道中人,你更无需在意。”

叶榕点点头,答应了。

这边三人才推门出去,果然,隔壁间的门也开了。

而从隔壁间走出来的,正是一袭玄色缎面锦袍的顾旭。顾旭脸色可以说是难看到了极致,看到魏昭,只略掀眼皮睇了他一眼,没搭理。

顾旭并不想与魏昭多废话,他是想跟叶榕单独说话的。此番见魏昭在,他倒是没多言。只看了叶榕一眼,避开身子,想让她先过去。

既然顾旭没说话,叶榕也就没搭理他,只依着礼数朝他略福了下身子,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叶榕正要离开,屋中却突然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尚未婚嫁,孤男寡女私会一室,叶大姑娘也不怕传出去有损自己名声?”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直到他人立在叶榕面前。

叶榕看了他一眼,倒是正面回他的话:“我与魏二爷尚且有婚约在身,但唐将军与顾大爷又有什么?你们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又呆了那么长时间,我是不是也该怀疑些什么?”

第90章

叶榕没直接说, 但暗示的意思已然十分明显了。叶榕语出惊人, 连魏昭都惊得掉了下巴, 显然一副意想不到的样子。

魏昭本来是要把叶榕护在身后的, 但见她有自己解决的架势, 也就避让在了一边。先让她自己解决, 若是解决不掉,左右还有他在。

而那边的唐统跟顾旭, 更是脸如死灰, 难看至极。

顾旭冷眉冷眼, 目光冷得如冰刀一般。叶榕一番话, 说的他气不打一处来。有句话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才跟魏昭相识几天,竟然就被带歪了, 污言秽语张口就来。若是日后真一辈子跟着他,她这一生, 岂不是毁了?

而顾旭, 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在顾旭所拥有的有关前世的记忆中,大部分都是他跟妻子平淡却温馨的相处生活。大部分的时光, 都是美好而又甜蜜的, 唯一缺憾的就是, 当初他把叶桃的死看得太重,以至于伤了她的心。

顾旭始终觉得叶榕今生对他一再排斥是在耍小孩子心性,他从不看好叶榕与魏昭。在他心中, 他觉得魏昭那样的性子,叶榕驾驭不了。她本分、安静,而他狡猾浪荡,若真结为夫妻,她会吃亏。

若为了逃避自己而选择随意嫁另外一个人,顾旭觉得她这也是对她自己的不负责任。

当初拿薛护挡他的提亲,如今又拿魏昭挡他……

顾旭目光未从叶榕面上挪开半刻,他希望她可以给他一个独处的机会。两人心平气和的,不要带着任何情绪的,好好谈一谈。

但叶榕回避了他。

那边,唐统自然也听出了叶榕话中骂他跟顾旭的意思来,更是气得双拳紧攥。

“叶大姑娘,这样的污言秽语竟然是从你的口中说出来的,实在叫我刮目相看。”唐统狠狠一甩袖子,十分漠视、不屑,“你们母女祖孙的手腕,可是够厉害的。分明是你们自己暗中耍的伎俩,如今却嫁祸在我唐某人头上……”

“你们若是敢作敢当,我唐某人倒是钦佩你们的光明磊落。”

叶榕多半猜得出,唐统此刻的这番话,是大有深意的。想来,是故意说给顾旭听的。他是想告诉顾旭,如今外头传的那些风言风语,实乃有人陷害。他想向顾旭证明不是他唐统间接害了顾家,而是叶家的这群毒妇。

叶榕虽然不指望顾旭能对自己母女祖孙有什么好印象,但是,她也不希望唐统可以如愿。所以,她自然不可能傻到在顾旭面前承认一切“罪行”。

于是叶榕更加严肃看着唐统:“唐将军,这些话,怕是该我跟你说才对。你素来自诩光明磊落,为何却背地里陷我叶侯府于不义?”

“你当初是怎么一步步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你难道忘了吗?你踩着我父亲往上爬,如今立了军功,骑在我父亲头上了,便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叶榕半真半假质问斥责,“既然你如今不满他移情别恋薛姨母,害得你妹妹独守空房……那么当初,你为何能做出送妹妹入侯府为妾夺我母亲宠这样的事来?”

“唐将军,你利欲熏心不可怕,但做人是要讲良心的。你对待自己的恩人尚且如此,对别人……”叶榕欲言又止,只浅浅抿唇露出一抹浅淡笑意来,但暗示的意思却很明显了,“当然,你们顾唐两府的事,与我无关。”

“二哥,我们走。”

叶榕无意多做停留,该说的话说完了,她就想走了。

但唐统却一再阻拦:“你们技高一筹布局缜密,我唐统找不出破绽来,是我无能。这件事,且先不论。但是,你算计自己三妹的事儿,也不想实话说吗?”

叶榕能感觉得出来唐统是着急了,明显的是想要立即当场抓住她、或者说是叶家的错处来。唐统这么着急的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想来是因为顾旭,顾旭不再那么信任他。

思及此,叶榕就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叶桃生母是什么样的人,她就是什么样的人。婚前与人无媒苟合,若换做是我,早自己削发出家做姑子去了。她倒是好,还觉得自己白捡了一桩好姻缘。”

又适时问顾旭:“对了顾大爷,若记得没错的话,我三妹当初是要嫁给你的吧?”

顾旭始终都是一副冷厉的表情。

“她的事情,与我无关。”顾旭极力撇清自己与叶桃的关系。

唐统看了顾旭一眼,又说:“桃儿心性纯良,那种有违妇德的事情,她做不出来。”又说,“我严厉问过她,她把实话都告诉我了。”望了叶榕一眼,唐统继续说,“当时事情发生后,是叶大姑娘让她一口咬死说是顾二爷误把她当成樊姑娘了。她没经过事,又出了这种事来,自然是你这个长姐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叶榕淡笑:“是吗?”她也不留情面,直接戳穿唐统,“唐将军为了讨好顾家大爷,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叶桃心地纯良单纯可爱,她做出有辱妇德的事情,便是我算计的。左右她怎样都是好的,我怎么都是恶毒的。”

“唐将军你是她姨娘的亲哥哥,自愿瞎了眼睛偏帮她,我完全理解。不过,眼下你毫无证据证明一切都是我所为,此番拦着我算什么?”

“我与你这种过河拆桥的人没什么好说的。”叶榕忽而严肃许多,也出言不逊起来,“好狗不挡道,让开!”

而此刻真正挡在叶榕面前的,是顾旭。

顾旭望着她,眼中带着不可置信。眼前的叶榕,他仿佛不认识了一般。

唐统是极会察言观色的,但见顾旭神色不对,立马说:“叶大姑娘,你对我唐某人有敌意,但顾家大爷可没有得罪过你。若是因为我而迁怒于顾大爷,叶大姑娘可就是不讲理了。”

叶榕目光淡淡从顾旭身上挪开,又转向唐统:“想来是那日我外祖母还没有把唐将军教训够,你不过一个妾的兄长,一个奴婢的亲戚,够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这样说话?方才你说你斥责了叶桃,言语间一副以叶桃长辈自居的架势,我都没有抓着你不放纠正你的错,你倒是好,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了?”

之前在叶家,刑氏母女丝毫不给唐统面子,唐统已然心中不爽。但毕竟是长辈,唐统或许可以不计较。但眼前的可只是一个十六七的姑娘,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他面子,唐统觉得自己实在不能忍。

他本能目光朝顾旭探去,原是想着等不到他说什么,顾旭自然会说几句。但并没有。

顾旭只安静伫立一旁,沉默未言。

唐统多少看得出顾旭的意思,所以,即便再不能忍的事,他最终也还是忍了。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最后,唐统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叶榕没有拖泥带水,不给顾旭任何机会。而顾旭,也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所以,只能避让开,让她走。

自始至终,顾旭一句话没说。

等叶榕等人走远了后,唐统与顾旭一道将目光从远处拉回来,他依旧冷着一张脸说:“所谓的才名在外,也不过如此。尚未婚嫁,公然与外男私会,又出言不逊污言秽语,当真叫人刮目相看。”

顾旭突然转过头来看向唐统,唐统眯了下眼,说:“桃儿与顾二爷的事情,是她们母女一手谋划的。叶家大老爷与薛姨母的那桩丑闻,也不是我的手笔,有人栽赃陷害。”他拧着眉,一副愤懑不平的模样:

“想我唐统前线杀敌从没怕过,连陛下都夸我英勇过人。如今倒是成了个笑话,竟被几个妇孺逼迫至此。”

“真是最毒妇人心!”

又说:“叶家的这几个女人,一招接一招的对付我。既成功离间了唐樊两家,又彻底让荣哥儿在侯府的地位不保……如今,也是险些叫你我兄弟情分破裂。我唐某人打一场仗回来,倒是成了众叛亲离的存在。”

顾旭没在意别的,只说:“仁义与叶三姑娘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听樊姨娘说,那日之所以会碰巧聚在一起,乃是因为叶三姑娘提议要设计算计叶大姑娘下嫁樊英。这件事情,唐兄可知?”

“还有这等事?”唐统脸冷漠得吓人,“虽然桃儿平时有些胡闹,但这种事情,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她心思太单纯,从小又被她父亲惯坏了,有些大小姐脾气倒是真的。但论用手腕害人,她却是没那个脑子的。”

顾旭没说自己相信谁,只道:“那想必是樊姨娘因没做成大妇而怀恨在心,反咬了叶三姑娘一口。”又意味深长说,“唐兄有所不知,叶三姑娘与樊姨娘,其实已经不对付很久了。仁义阴差阳错娶叶三一事,不过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

“就算没有这件事情,这二位姑娘,也早貌合心不合。我不是姑娘家,不太懂姑娘家的心思。或许在他们的认知你,为了一个男人,为了一点利益,是可以反目成仇的。”

顾旭是话中有话,唐统听出来了。不过,唐统自也有自己的一番说辞。

第91章

“桃儿是听信了她嫡姐的话,以为自己失了名节是因为樊家那丫头。”唐统十分诚恳,“她单纯,‘事实’摆在眼前,她就信了叶家大姑娘的话。为了这事,我训斥过她了。事已至此,要与樊姑娘一起和睦共处才是,闹得家宅不宁,总是不好的。”

唐统聪明,言语间只一直在诋毁叶家叶榕母女,但对樊家,他是百般相互的。他心里明白得很,若是此刻为着这点小事立即与樊家划清界线,眼前的这位顾家大爷,心中肯定会看轻了他,觉得他是那等有点功名就忘记兄弟的小人。

而唐统与刑氏母女的矛盾突出且明显,他也相信顾旭心中其实也是怀疑这几件事乃是刑氏母女所为……所以,他倒是指责的坦荡。

顾旭没说话。

唐统又道:“我有找过樊兄,此事一应都与他说清楚了。都是孩子们之间的事情,其实没必要伤及大人间的感情,樊兄也是这样认为。”

“如今,那樊姑娘与桃儿共侍一夫,樊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桃儿的孩子。我相信,桃儿日后会一视同仁。”

“那便好。”顾旭淡淡点头。

转而又问:“唐兄如今遭逢此难,日后打算怎么做?”一边往外走去,一边继续闲聊,“可与那叶家大老爷见过面解释过?”

唐统:“那叶大老爷如今被罚禁闭,谁都见不着。我那日在侯府着了那刑家老夫人的道,被她算计了。当时被她下了套,未察觉,如今,怕是叶侯府从上到下都坚定认为是我唐统忘恩负义。”

“叶家三爷呢?”顾旭闲问,“可有受影响?”

唐统说:“他一直在郊外书院念书,我怕影响他读书,没说。不过,却有人等不及要告诉他,此番好像已经在家中。”

又说:“这回春闱考,他落了榜,本就对他打击很大。日后若是再因我而不得叶家信任,可想而知他日子得有多难。”

唐统这样说,顾旭便淡淡点头,而后继续说:“唐兄大可不必担心,若他意志坚定,迟早能高中。”又给他举例子,“我记得……叶家的那位大爷叶萧,从前也是个混不吝,如今改了正道后,不也学好了吗?”

“那叶家大爷当初的名声可是臭名昭著,听说叶家的那位大老爷,十分瞧不上他。那样的逆境下,他都能翻盘重生,何况三爷是这般聪颖过人。”

说起那叶萧,唐统倒也奇怪得很。从前明明就是废人一个了,怎么突然的,就改邪归正了。不但改走了正道认真读书了,而且,竟然还能读出名堂来。

他会试能高中,他是万万想不到的。

但有些话,唐统清楚的明白自己是不能在顾旭面前说的。如今不同往日了,往日叶萧不成器,是个十足十的败家子,而荣哥儿却十分成器,他自然可以表现出一点若嫡长不行庶幼便可取而代之的想法。

但是如今,叶萧身为嫡长子,有功无过,荣哥儿便没资格再想着那个位置。

唐统不傻,他自然明白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所以,唐统便道:“想来那位叶家大爷素日里是刻意藏拙了,如今才是他真实的水准。只是,他平时藏的也实在太好。”

“倒也不奇怪,叶家那位夫人是个厉害的,想必,是她的计谋。”唐统说,“叶大老爷与叶大夫人之间的恩怨我不清楚,但叶大老爷怕他们夫妻间的矛盾会害了荣哥儿几个,所以才对荣哥儿姐弟格外恩宠。”

“估计是那位大夫人怕日后侯府会落到荣哥儿手上,便使出一招障眼法来。待得时机成熟了,再一举得中。”

又暗示:“凭荣哥儿的才学,没道理春闱会落了榜。可惜他参考的时候我也不在京中,不知道是不是也是遭人算计的缘故。”

顾旭自然明白唐统话中意思,便直接问:“唐兄是怀疑叶大夫人从中做了手脚?”

唐统冷哼一声:“又何尝不可能?”

又说:“我是个粗人,只知道战场上杀伐果断,不懂那些阴毒的招数。若真被算计了,也是活该,怨不得旁人。”

顾旭淡淡点头,却没再问,他心中自然也有自己的一番看法。

顾旭与唐统是袍泽之情,是一起流过血洒过汗水患难与共的存在。顾旭不顾门第高低视唐统为兄弟,唐统待顾旭也坦诚热情……

曾经一度十分要好,但如今,其实淡了许多。

当年唐泽帮扶叶桃于梅花庄算计顾旭一事,唐统直言说他不知情,顾旭是信了的。但那之后,顾旭却没再踏足过唐府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