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们知道了。”

“我去二婶那里坐坐。”大奶奶起身,往二夫人那里去。

老二夫妇走了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来没来信。家里这么大的事情,大奶奶也很担心,万一出了事,别说魏家,就是她娘家秦家,也得受波及。

魏昭是打着游山玩水的名号出来的,所以,最初的一段日子,自然是得好好玩。从贵京城一路往南,经过金陵城、扬州、润州等地后,最后留在姑苏玩了几日。叶榕外祖刑家便在姑苏,虽然刑老夫人与刑大夫人在京内,但老家也还有别的亲戚。

听说是贵京城的姑娘姑爷前来做客,刑家人自是好酒好菜的款待。

但离开姑苏后,魏昭立即带着叶榕往西走。早换了一身行头,所以,一直暗中跟着他们从京城到姑苏的人,忽然失去了方向。

离开姑苏往西后,魏昭夫妻一路快马加鞭。半个月后,在西北一个小镇上,叶榕见到了自己母亲。

自从刑氏母子二人被救下后,便被魏昭的人护送来了这里,也另外安排了身份。

母女二人进了屋子后,刑氏满眼含泪,叶榕则扑过去抱住了自己母亲。

“娘,我很想你。”

刑氏抬手抹了把眼睛,说:“娘也很想你。好了,榕儿,不哭了。你我母女,这不是见面了吗?”

叶榕知道此刻不是哭的时候,自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的。所以,哭了会儿,叶榕便渐渐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这些日子您过得好吗?”叶榕关心,见母亲还算衣着体面,心下稍稍安了一些。

她就怕母亲吃苦受罪。

刑氏说:“娘很好,女婿给我安了个身份,是这里一个药商新找回来的妹妹。这个妹妹早年亡夫,膝下又无子女,生活凄苦。所以,人找回来后,药商何老爷待这个妹妹十分好。”

叶榕点点头,又问母亲:“哥哥呢?”

刑氏说:“你哥哥自有别的身份,他打从来了这里后,也是跟着这里的人到处走动。他没说,就说是机密,娘也就没再问。”

叶榕不必想也知道,哥哥指定也是在替魏昭做事的。如今她也算看得出来了,魏昭的跟基地在大西北。

跟母亲叙完旧,叶榕去找魏昭,却在他那里遇到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

那男人一身黑衣,是面对着门站的。目光越过魏昭,看到了外面的叶榕,那人冲叶榕笑了笑,然后说:“这就是嫂子?”

魏昭这才侧身扭头看过来。

见妻子来了,魏昭关心问:“跟你母亲见过了?”

见魏昭在自己面前毫不避讳提及母亲,叶榕便知道,想必眼前的这个陌生男人与魏昭的关系是十分熟昵的。所以,她点点头。

“见过了,母亲很好。”

魏昭拉着妻子手,指着那黑衣男子道:“眼前这位是真正的魏国公府的二爷魏昭,不过,如今他的身份被我占用,他只能改了别的名字,你叫他鬼爷便是。”

鬼爷忙抱拳,谦虚说:“嫂子还是喊我小鬼就行。”

叶榕先是朝着鬼爷福一下身子,而后才说:“若不是有你,二哥或许早就没命了。我应该谢谢你。”

鬼爷道:“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未必不好。其实,也谈不上什么谢不谢的。”

鬼爷知道他们夫妻有话说,也就不打搅了,只朝魏昭抱拳告别:“我先去忙,有事叫我。”

鬼爷都走远了,魏昭忽然想起来临行前魏二夫人交代的事情,又把人喊住。他走了过去问:“可有看得上的姑娘?这次来,母亲可是给我交代了任务。等日后回去,她说不希望只看到你一个人。”

鬼爷什么都听魏昭的,但却在姻缘之事上不愿他插手多管。

鬼爷看着是那种冷漠寡言的,但其实为人还是挺机灵聪明的。见魏昭管他私事,嘴下也不留情,朝叶榕那里看了眼,他笑着说:

“日后回京,我便是魏家二爷,又怎么是孤身一人?该考虑终身大事的,该是你才对。”

魏昭也知道他的德行,说话开始缺德了,想必就是不高兴了,所以只叹气说:“我也管不了,等回去,还是让母亲管吧。”

鬼爷:“希望那天可以来得早一些。”

“一定会的。”魏昭抬手重重在鬼爷肩膀上拍了下。

.

京中,高宗让顺王杀死皇后后,罚了他几天禁闭,之后又将人放出,给了他兵,让他去攻打嬴家。高宗筹谋这么多年,目的就是为了让嬴家内斗,让母子残杀,甥舅兵刃相见,最后两败俱伤,高宗好坐收渔翁之利。

但给了顺王兵,顺王领兵讨伐嬴家后不久,嬴家忽然投降了。不但投降,还愿意跟着顺王一道进京来,愿意与陛下当面对质。

嬴家反不是真的反,只是高宗利用嬴王对朝廷不满的心理,而耍的手段。如今嬴王投降,欲进京请罪,并且交代一切事实真相,高宗自然慌了。

顾家早把富阳县的那位齐夫人请进了京城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齐夫人说出了当年皇后与宸妃同时产子的真相。也说出了,当年其实不是皇后杀了宸妃,而是宸妃想在皇后之前产下胎儿,所以不听太医院太医叮嘱,擅自服用了催生的药。

之后,宸妃产子不顺,这才死了。

陛下换了两位皇子,又不想知情人太多,所以这才选择血洗太医院。而同时,也把这个罪名扣在了皇后头上。

等顺王长大后,陛下明知道顺王乃是皇后亲生儿子,却又让顺王端毒酒谋害皇后。之后,还派顺王领兵攻打亲舅舅嬴王殿下。陛下招招见血,目的就是想嬴王一族相互残杀。

当朝对质的时候,顺王看向高宗旁边的大太监总管高亚人:“此事,高公公是知道的。陛下命本王端毒酒毒杀皇后的时候,高公公就在一旁看着。”

高亚仁抹着头上的汗,此刻也知道是陛下失策,想算计人,可明显是让人家给算计了。

忽然“噗通”一声,高亚仁在高宗一旁跪了下来。

“陛下!老奴……老奴跟了您几十年了,老奴对您是忠心耿耿。可……可您让顺王殿下害皇后……”

“闭嘴!”高宗一脚将高亚仁踹开。

“禁卫军人呢?”高宗怒吼,“有人要造反!嬴家要造反,顺王造反,顾家也要造反!可朕不怕!”

“朕倒是要看看,你们这些叛徒到底想怎么样。”

顺王抱手,面容清冷:“儿臣不想怎么样,儿臣只是想知道真相。当初,到底是谁血洗了太医院,杀死了那么多人。父皇,您说是母后,可如今却有当年神医之徒站出来指证,说是您……您就没什么解释的吗?”

“朕是天子!”高宗声嘶力竭,苍白的脸变红了,他不停咳嗽,但坚持说,“朕是天子,朕就是王法!你们这群大逆不道的东西,胆敢指责朕,朕要治你们的罪。全部拉下去,斩了……都斩了。”

嬴王冷哼道:“这么说,陛下这是间接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嬴王!”高宗指着他,十指颤抖,“你果然有不臣之心,你就是想造反!朕……朕岂能叫你得逞。咳咳咳!”

嬴王并不理睬高宗,只说:“顺王才是中宫正统……”

话还没说完,金銮殿外头,却传来了叶老侯爷的声音:“是吗?”

“若论正统,还轮不到顺王!”

第158章

金銮殿上原本还有小声议论的嘈杂声, 但听得殿外叶老侯爷的话后, 殿内立即鸦雀无声。文武百官, 包括顺王等人在内, 皆扭头朝殿外看去。

见是叶老侯爷与另外几个世家爵爷, 顺王走过去, 拧眉问:“叶老侯爷此话何意?”

当然,顺王心思自然没往先太子遗孤那方面想, 只以为叶老侯爷是陛下派来的。

叶老侯爷肩负先太子遗孤留下的重任, 也做好了今儿豁出去一条命的准备。他先拜了陛下后, 又瞪着眼睛望着高高坐在龙椅上的男人:

“若论正统, 当今陛下都不算名正言顺,何来太子顺王乃是正统之说?”

叶老侯爷此话一出,整个朝堂更是响起一阵躁动。甚至有言官站出来指责叶老侯爷:“你这是大不敬,是要挨罚的。”

叶老侯爷却义正言辞:“本侯打从进了大殿, 就没指望活着出去。但为了先帝,为了先太子, 有些话, 本侯也是不得不说。”

“当年所谓的东宫谋反,根本就是今圣诓骗世人的阴谋。当年今圣还是九王殿下的时候, 在嬴王等人……哦不, 当年还不是王府, 只是公爵。反正,当年的九王殿下设计血洗东宫,辱没先太子, 嬴家乃是先锋军。屠了东宫后,又逼着先帝写诏书,立他为太子。”

“先帝仁德,怕不遂了他们的愿,城中会更加血流成河。先帝算是看出了九王与嬴家人的野心,所以,被迫写了立太子诏书。而我们的九王殿下,生性毒辣,已经入了东宫,却还是等不及。最后,先帝很快病逝,他立即登位做了皇帝。”

“先帝是怎么死的!陛下,您心中最是清楚!”

起初顺王并嬴家人指责他的时候,高宗是气愤的,慌乱的。但如今见叶老侯爷说这样一番话,他倒是镇定了不少。

高宗仰头笑了笑,指着嬴王顺王甥舅说:“啧啧啧,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你们还没看明白吗?今儿是朕的死期,也是你们的。左右朕做了这么多年皇帝了,朕也活不了多久。”

“朕得不到的!你们也休想得到!”高宗忽然双眼煞红。

他就是恨嬴家,恨嬴家所有人,包括身上流有嬴家血的顺王。所以,当每回皇后耍计折磨顺王的时候,他心中就十分畅快,真是没有比这个更畅快的了。

嬴王想揭露今圣的阴私,但却不包括当年的血洗东宫。他自然也知道,若是扯出那件事情来,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所以,嬴王当场指责叶老侯爷:“先太子有反意,乃是当年本王奉陛下的旨意绞杀平乱的。你如今公然替罪太子说话,是不是也想造反!”

叶老侯爷淡然道:“先太子乃是储君,日后登基为帝乃是名正言顺,他为何要反?嬴王说先太子反,也并未拿出证据来,只不过是将人杀了后,活人说了算。先帝当年身子硬朗,为何数月不到就驾崩了?”

嬴王:“先帝对罪太子失望至极,抑郁成疾。叶老侯爷,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胆敢当朝指责陛下?”

叶老侯爷说:“本侯原不敢,不过是从嬴王殿下那里偷师了一二,仅此而已。”

又对满朝文武说:“本侯这么说,自然是有证据。先太子尚有遗孤在世,如今小公子也已领兵往贵京城来。他身边,还有不少当年先太子旧臣,也有孙家旧部在。到时候,大可一一对质。”

“不必对质了。”高宗突然开口,看着满朝文武说,“是嬴家有反意,不是朕。当年朕不过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皇子,但嬴家却把宝押在了朕的身上。朕原还想,嬴家的姑娘,嫁哪个皇子不是嫁,为何却瞧上了朕?后来朕明白了,他们哪是瞧上朕这个人了,他们是瞧上了朕的身份。”

“他们推着朕,一步步把朕推入深渊。后来,谋算先太子,逼迫先帝,也都是嬴家兄妹的主意。这些年来,你们也都看到了,朕这个皇帝,可有一天皇帝的样子?”

“朕是傀儡!是嬴家人夺取政权的工具!朕烦了嬴家……算计嬴家,又有何错?朕设计让顺王母子残杀,嬴家甥舅互残,难道不是在替死去的父兄报仇吗?啊?朕有何错!朕有何错!”

高宗质问声一声比一声高,最后发了火,把龙案上的奏折全部推乱,散落一地。

他其实已经病得不轻了,近日来的一番折腾,更是加剧了他的病情。一通发泄后,高宗又软软瘫了回去,软在龙椅上,像是没了骨架一样。

他似是在哭,又似是在笑。

“朕本来就不如几个皇兄,何故把宝押在朕身上?朕原也没想过要当什么九五至尊,朕只想和心爱的女人过一辈子。你们说朕心狠手辣,可这是谁逼的?”

嬴王面色冷如玄铁!

“陛下,如今可是把自己摘得干净?”他强忍着怒意说,“陛下敢保证,当初当真八点觊觎皇位之心都没有吗?你心爱的女人……宸妃那个贱人,她的野心可不小。若你无帝王之心,当初何故有娶嬴氏女之意?”

“你想利用嬴家得到一切,事成后再一脚把嬴家踹了,好封你心爱之人为后,好让她的儿子做太子!你算计到了,宸妃那个贱人的儿子好生生活了十几年,我妹妹的儿子,却活得犹如草芥。”

“若不是大长公主无意间寻得当年名医之徒前来为证,亲儿子可是要杀了亲娘了。你这般阴毒的心思,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说来说去,也都是当年的一笔烂账,都是嬴家与陛下在相互埋怨指责,推卸责任。但于老侯爷来说,却是目的达到了。

不管当年是谁欲害先太子,总归先太子的无辜的。高宗,嬴家,叶老侯爷,三方立场都是十分坚定的,但如今的顾家,却是动摇了立场。

顾旭怀疑过魏昭,但他没有想过魏昭的真正身份。顾家原是想扶顺王为储君的,看重的,也是顺王的品性,且他乃是嬴皇后所出,是正统。可如今,又冒出个先太子遗孤来,且当年先太子欲谋反篡位一案,又是不属实的……

所以,一时间,顾家没了立场。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大长公主是同辈中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公主了,皇家的事儿,也算是自家的事儿,她也不想看着几个孩子为了争权夺利互相厮杀。最后遭罪的,还不是平民百姓和那些无辜的战士。

大康王朝,不能再有内斗。

“忠孝,你怎么说?”大长公主索性问了嫡长孙。

顾旭抱拳说:“若论正统,自然是先太子遗孤是正统。我们顾家,永远需要保护的,都是嫡长血脉。”

顾昶始终对叶榕有敌意,闻声冷笑一声,嗤之以鼻:“大哥此话当真没有私心吗?”

顾旭看向他:“若论私心,自然是有的,但我的私心与顾家的使命是一致的。若先帝在天有灵,他自然也是希望大康子民长乐安康。多年前,原也该是太子登基。而如今,更该是先太子之后为帝。”

顾晟也站出来说:“我觉得大哥说得对。顺王毕竟年幼,且若顺王得了大势,又如何处置嬴王府?”

顾晏也道:“我也赞同大哥的说法。”

顾昶被孤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索性狠狠甩了甩袖子,不再说话。

顾晟道:“此事事关重大,二哥莫要掺杂私人恩怨的好。”

眼瞧着几兄弟又要吵起来,老公爷怒呵一声,大家都闭了嘴。

恰好,外面有家丁匆匆跑来说:“顺王殿下过来了。”

“快请进来。”

顺王此番过来,其实就是猜得到顾家会为难,他来,他替顾家解这个难处的。

这段日子来,事实真相一出又一出的,其实他早看透了一切。如今,名利不重要,皇位也不重要,他只想快快乐乐的做个人。

若未来的皇帝容得下他,那么他势必会好好替天子做事。若是容不下,能留他一命也好,他没了富贵,也算有自由。可若是连命都不肯给,他也认了。

左右他如今是把一切都看得很淡,唯一希望的,就是天下太平,百姓安乐。至少,不能再有内斗。

顺王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告诉了顾家人,顾家皆沉默。老公主泣不成声,只觉得这个孩子实在是太苦,真是从小苦到大。

.

而魏家那边,魏湘得知真相后,一直都是魂不守舍的。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亲哥竟然不是亲哥,而是……那样的身份。

她前些日子还抱怨他跟嫂嫂呢,还怪他出门玩不带自己,可如今,她只求他能平安归来,能成就大事。可若是他成了大事,是不是顺王殿下就……

魏湘只觉得心中一阵赛过一阵的烦闷。

自从知道真相后,魏湘吃吃不下,睡也睡不着。不过才短短几日功夫,她人竟然瘦了一圈。

二夫人劝她不听,便央了大奶奶来劝。同辈人,或许好说话一些。

大奶奶过来,笑着问小姑:“你在担心什么?”

魏湘垂着脑袋:“担心二哥二嫂。”

大奶奶说:“那你大可不必担心,他们说着话的功夫人就进城了。而且,城内局势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好。你要相信你二哥,凡事他都能摆平。”又哄她,“从小到大,你见过有哪件事是他摆不平的?”

“可……”魏湘其实不仅仅是担心二哥,她还担心别人,“可他毕竟不是我亲二哥,他是皇孙。”

若是亲二哥,日后求情什么的都容易一些。

“是皇孙又怎么样?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他依旧是你二哥。”大奶奶说,“湘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魏湘的确有心事,心事便是顺王。但这种事情,她不好说。

她与顺王,是在当初的中秋宫宴上认识的。后来,城外的秋狩上,也见过几回面。她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倒也没当回事。可这几日得知京中局势后,她就担心起他来了。

他是嬴皇后的儿子,她怕二哥日后会留不得他。

“没有别的心事。”魏湘不说,只寻别的借口,“二哥二嫂什么时候能进城?”

大奶奶瞧出小姑有心事,但见人不肯说,她也不逼问,只说:“快了。”

话音才落,便有丫鬟来报说二奶奶回来了。

“走!我们去婶母那里。”

大奶奶喜出望外,既然弟妹进府了,说明外头一切顺利。谁也不想见血光,若能和平解决掉一切,谁又愿意兵刃相见四处刀光?

叶榕不但回来,还带了鬼爷入府来。

二夫人与鬼爷母子相见,叶榕还没介绍鬼爷身份呢,二夫人便“哗哗”流了满脸的泪。到底是亲母子啊,是有心灵感应的。

而那边鬼爷,突然弯膝跪了下来,喊了声“娘”。

“儿啊。”二夫人终于由泣不成声变成嚎啕大哭,一把将鬼爷搂进怀里。

叶榕不欲打搅他们母子相聚,悄悄走到一边去了。大奶奶带着魏湘快步走了来,瞧见叶榕,忙高兴喊:“榕儿。”

叶榕回首望去,朝跨进门槛走进来的大嫂小姑笑。

走得近了,大奶奶一把紧紧握住叶榕双手:“可真是太好了,你们没事,太好了。”

叶榕也说:“我也很高兴。”她一手握住大奶奶手,另外一只手则握住魏湘的,关心,“你们都还好吗?”

大奶奶说:“都好都好,就是你,好像有点瘦了,也黑了些。”

如今的叶榕是不在乎这些的,只要二哥能大事得成,别说黑了瘦了,就是毁容了她都心甘情愿。

“来,见过你大嫂。”二夫人拉着鬼爷走到女眷们,“这是你堂兄的媳妇,你喊她大嫂。”鬼爷喊了声大嫂,之后二夫人又跟他介绍了魏湘,“这是你亲妹。”

鬼爷目光难道温和平静,冲魏湘笑:“三妹。”

魏湘更是上下打量他,最后玩笑说:“娘,这个二哥更英俊些。”

叶榕目光越过魏湘,朝门外看了眼,打趣说:“小心叫他听见,回头有你好果子吃。”

“我才不怕呢。”魏湘摆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拍着胸脯说,“哪怕现在是当着他的面,我也敢说这样的话。”

“是吗?”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男声,魏湘忽然缩了缩脖子,龇牙咧嘴,不敢回头。

而旁边,大奶奶叶榕二夫人等人,都高兴的笑起来。

叶榕很习惯的就走到魏昭身边去呆着:“外面的事情都忙完了?”

魏昭拍了拍妻子手说:“一会儿还得走,我是来见母亲的。”又调侃说,“如今母亲得了自己亲儿子,我若是再不往她跟前凑得勤快一些,怕她真就要忘了我。”

第159章

虽然如今魏昭身份特殊, 且也恢复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二夫人对他有敬也有爱。到底是自己养了十多年的儿子, 她起初不知情, 是最近一年才知情的, 所以, 其实打心眼里还是拿他当亲儿子待的。

但,魏昭身份毕竟摆在那儿, 二夫人懂规矩, 也不会太过不懂礼数。

于是二夫人说:“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 你若是愿意, 我巴不得你常常回来呢。”又关心说,“知道你匆匆回来一趟是报个平安的,我知道你们都好好的就放心了。外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你赶紧去吧。”

“母亲说得对, 你去忙正事吧。有我陪着母亲,你大可放心。”叶榕也劝。

这几个月来到底有多难, 叶榕是一路跟随着的, 她心中自然十分清楚。每一步该做什么事,魏昭都是事先算好了的。

眼下杀来京城的, 只是前头军, 人数其实不多。后面大部队, 还在路上,正急忙往京城赶杀来。眼下京城还算太平,那是因为当时朝堂上老侯爷一干勋贵老臣直接拿下了嬴王!

正因有嬴王在手, 所以,此刻嬴鸿所统领的嬴家军才不敢轻举妄动。而魏昭想争取的,就是时间。

至于陛下,他与嬴王一党相互仇视多年了,互相看彼此不顺眼。之前一直维持面上的和睦,不过是彼此都觉得没还没到翻脸的时候,都在暗中蓄力。时间越长,积怨就越深,如今一旦翻脸,双方不可能再重回一个阵营。

何况,当时嬴王一党可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揭陛下的阴谋,让陛下颜面扫地。陛下不蠢,若顺王得位,他与太子定王都不会有好下场,但若是先太子的这个遗孤得位,他或许还有赌一把的机会在。

毕竟,先太子遗孤朱寅琛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正名。可最有力的正名法子,就是他这个天子、他曾经的九叔承认他所谓的正统。

可要想他主动承认,要他向天下人写下罪己诏书,他也是有条件的。

魏昭临离京前,交代过叶老侯爷。若嬴王一党不动,要他万不能露出半点破绽,但若是嬴王一党一旦有所动作,老侯爷必须立刻紧跟着嬴王进宫。因为若嬴王陛下不撕破脸,他们就还有合谋一致对外的可能,但若是嬴王陛下一旦生了永远不可挽回的嫌隙,他们就彻底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才是老侯爷道出当年真相的最佳时期。

陛下可能是最不愿看到嬴王兄妹得逞的人,嬴王若功败垂成,陛下想必会第一个拍手鼓掌庆贺。

嬴王进宫前,早部署了军队包围了整个皇宫。但老侯爷黄雀在后,自然是把嬴王的兵都一一破解。何况,市井中各处还混迹不少“亡命之徒”,皆是先太子旧部,及以前的孙家的旧人。

如今嬴王府、太子府、顺王定王府……甚至是荣国公府,各府第四周,早已被人暗中抄围。顾家虽有兵,但老公主与一众女眷在城内,顾家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魏昭从魏国公府出来后,直接进了宫。

高宗一直呆在勤政殿内,听到门外声音,他苍白的脸上划过一丝笑意。魏昭从宫外一路走进来的时候,脚步匆匆,但当进了勤政殿后,反倒是放缓了步子。

这么多年来,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年东宫的那场血变。他的父亲、母亲,他的弟弟妹妹们,都被残忍屠杀了,虽然当时他的亲人不是眼前这个人亲手杀死的,但他知道,他是主谋。

若无他授命,谁敢动手屠东宫?

“你来了……”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但魏昭没说话,走得近了,只是立在龙案前,虚着眸子看龙案后面那个还穿着龙袍的男人。

“真是没有想到,最后结果竟然是这个。”高宗说了几句又咳嗽,他是旧疾了,近几个月来,旧疾突然复发,且越来越严重。

有的时候还咳血。

咳了几声,高宗见魏昭还站着,就指着一旁的椅子说:“别站着了,坐下来说话吧。”

魏昭没坐,只问说:“当年父王待你很好,你为何要那样做?”

“是啊,皇兄待我一直很好。”高宗说,“我从小体弱多病,皇兄对我一直很关照。可他越是这样,我便越是嫉妒他。有时候想想,觉得很不公平。他生来便是皇长子,是皇后所出,生来便是万众瞩目般的存在。他有尊贵的身份,有健康的身体,他还聪明好学,心地也纯良。”

“大家都说他好,说大康有他,乃是天下百姓之福。父皇一直都很喜欢他,他一出生就册封他为太子,十三岁就让他监国。对他也从来都很耐心,他们真是父慈子孝啊。他的母亲,身份尊贵,独得父皇宠爱。我的母妃,却每夜只能以泪洗面。”

“呵呵……你觉得,他对我的好,难道不是施舍吗?”

魏昭眸子幽暗深晦,唇压得紧紧的,似是在强忍着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