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介意就与我家长辈般唤我鸿之,这是我的表字。”

尤立在旁边歪了歪嘴:“文绉绉的听着跟你没有丝毫关系,怕是现编的吧。”

周氏给了尤立一掌:“席鸿之,我家立儿没规矩惯了,你别与他计较。”

“自然不会。”比起尤立,席慕笑的风轻云淡,表情矜贵,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装模作样。”尤立心中不平,却不知道怎么发泄,说完就跑进了自己房里,把门重重的关了。

“立儿”尤妙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天,尤立还是那么难以接受她当了席慕的妾,怕尤立想不通,想去找他解释。

席慕拉住了她:“他那儿我去看看,你好好与你娘叙叙话吧。”

说着,点了点她拧起的眉心:“放心,爷还不至于连小孩都哄不了。”

尤妙跟周氏对视了一眼,迟疑地点了点头。

这时,在前头看店的尤富,关了店面回了后院,见着席慕阴沉的脸更加阴沉,半句话都不想与他说。

尤妙早就跟他说好了,等着席慕回京城,她就回家,所以尤富自然不会觉得今天的大张旗鼓是她要求的,只是觉得席慕存心告诉这全县,他们尤家跟他的关系。

难得见到亲人,尤妙没注意到那么多,拉着父母就回屋子里说话。

院子里就剩下了席慕一个人,见着尤妙兴高采烈头也不回的背影,虽然他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插入他们亲人之间的对话,但见尤妙的样子,他又不禁眯了眼。

估计是这几日两人天天形影不离,所以有些不习惯。

进了屋子,尤妙便抱着周氏不撒手,娴姐儿见姐姐回来了,也跟着抱着,母女三人抱成一团,尤富在旁边见着,心情也好了许多。

“娟子说姐姐你以后都不回家了,说的就像是真的一样,我当时都气哭了,怕姐姐真的不回家了。”娴姐儿嘟起嘴巴,一双大眼看着尤妙,“姐姐以后别走了,咱们一家人在家多好。”

“别说胡话,你姐姐都嫁人了,怎么能常在家中。”

“可是他们说姐姐不是嫁人”娴姐儿愁着脸道,她这些天都不喜欢跑出去玩了,每次都能听到些奇奇怪怪的话。

“不是嫁人又怎么会回门。”尤妙蹲下,跟娴姐儿的视线持平,认真的道,“那些人是嫉妒说酸话,以后娴姐儿听到别搭理就是了,你要是越生气他们就越得意,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而娴姐儿会渐渐什么都拥有。”

娴姐儿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听着女儿的话,尤富在旁皱眉,就算这话是拿来诓娴姐儿的,尤妙也说的太认真了一些。

“今天是怎么回事,你求着席慕让他陪你回来了?”

“爹你放心,我以后会常常回家的,席家又不远,以后不用席慕陪,我也可以经常来县里看你们。”

尤富想说的不是这个,但看女儿眉眼带笑的模样,就没坏她的兴致。

“既然回来了,就留下了吃晌午饭。”

尤妙点头:“自然要的,席慕定了一桌席面,等会就会送过来。”

“妙儿,你现在跟席慕?”听着尤妙的语气,尤富有些庆幸当时听了媳妇的话,去席家找了席慕增加的约定,他看女儿的样子,像是越陷越深,当初所说的席慕离开京城,她就回家就像是托词。

“我跟他?”尤妙眨了眨眼,不懂自家爹的意思,“对了爹,如果席慕提出要给你们换房子你们不要拒绝,还有你以前不是说过,你跟李大伯很想开一家酒楼,我想法子让席慕送你们地契,到时候一定要把酒楼给开起来。”

尤妙越说越兴奋,如今让她高兴的也就寥寥几件事了,一是家人平安无事,二是从席慕那儿捞钱让家人过得更好。

上一世她什么都不要实在太傻,所有好处都要席慕占了,他也没有因为她分文不取,不稀奇他的银子,少折腾她一分一毫,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不多要点钱。

人人都说钱是俗物,但谁不是靠着银子越过越好。

看着女儿笑逐颜开,尤富与周氏都愣了愣。

周氏先开了口:“这样会不会不好?你这样要东西,要是他生气厌恶你了,那怎么办?”

“他厌恶了不是正好,那我就能回家了。”尤妙从来就没怕过席慕的厌恶,“再说这些钱对他来说连汗毛都说不上,伯府不说,他外祖家生意做得大,又偏疼他,再加上他娘心疼她是小儿子不能继承爵位,嫁妆铺子直接划了一大半给他,他每日什么事都不做,就有大笔大笔的银子流入他的钱袋。”

“这些都是他跟你说的?”

为了劝服父母,尤妙一不注意就把前世知道的东西都说了出来,闻言,犹豫了一下:“有些是他说的,再者我既然进了席宅那么多天,有些事情自然而然的也就知道了。”

但其实席慕也没告诉她,他是伯府的公子。

不知道他是觉得这事不值一提,还是觉得她只是一个暂时的玩意,所以没有告诉她的必要。

不过倒是绿翘不甘寂寞,暗示过几次尤妙,席慕的身份,说席慕就是天上高不可攀的仙人,她就是地上的泥土,她对席慕来说就是不小心踩到的泥,迟早一日要把她刮掉。

这话尤妙就当做笑话听了,光是席慕是仙人,就能让她笑的前俯后仰,再说她是不是泥她不知道,但如果她是泥,席慕就一定是呕吐物,恶心的一直沾着她。

“妙儿,你想为家中好的想法爹明白,但是咱们不能收席慕的东西,上次那些礼物,你娘劝我收下,我也半点没动,都在你屋子里放着,等到你回家了再处理。”

尤妙晓得自己爹是个骄傲又自尊的人,闻言只是高兴他心疼她。

但是该劝的还是该劝:“刚刚娴姐儿说的话,爹应该也听见了,就像是娴姐儿说的那样,我们家就是不收席慕的任何东西,旁人一定少不了说闲话。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过的更好,还是爹嫌弃我这个女儿,觉得我丢人,所以才不想跟席慕扯上关系,以后也好渐渐不认我这个丢人的女儿。”

第40章 归来

尤富还能看不出女儿是想用激将法:“这事我在想想, 你别急。”

现在席慕新鲜,过段时间可能就没那么好骗东西了,尤妙的想法就是趁现在能多拿就多拿,不要等到以后什么都没有。

“爹你怎么也得为哥哥想想,考上了举人,哥哥还要去京城赶考考进士, 咱们家银钱多些, 大哥也多些底气。”

这次省考还好, 尤家能供尤锦住上单间,等到去京城考试, 恐怕就是去住那种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也不一定能租到单间。

闻言,尤家老二心中默默:席慕的钱怕是不能让尤锦多什么底气。

尤富跟周氏对视了一眼, 他们俩现在最操心的就是尤锦,昨天考试已经结束,今天晚上尤锦应该就会到家, 他们到底要怎么跟自己的大儿子解释,尤妙去当了席慕的妾。

见父母的神情, 尤妙咬了咬唇, 想起了尤立之前说的话。

“若是大哥回来之后不想见到我,我就少回家。”

“说什么胡话, 一家人哪有谁避着谁的。”嘴上那么说, 尤富脸色却没变好, 当初他要是谨慎一些, 弄清楚了再与尤锦说,如今也不会让一家人那么难堪。

可现在追悔也没用,只能想想该怎么补救。

院中嘭的一声,打断了屋内几人的谈话,尤妙听到了尤立呼疼的声音,急急忙忙的跑出屋子。

就见原本在屋里的尤立此时躺在地上,像是小狼崽一样恶狠狠的瞪着席慕,而站着的席慕脸上带着淡笑,眉眼隐约还有些挑衅。

见尤妙出来,席慕含笑看着她,手刻意的抬起整了整衣裳:“吵到你们了?”

尤妙根本没搭理他,皱着眉去扶尤立,却被尤立躲开了,他自己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再来,你刚刚不过是侥幸。”他就不相信一个富家公子能有多厉害,每次都是一个照面就能把他打趴在地。

尤妙注意到尤立的唇角青了一块,眼睛也肿了,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眼球出血,气的喘不过气:“席慕,你怎么不去死!”

声音因为恼怒变得尖锐,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连着恶狠狠不服输的尤立也呆呆的看着突然暴怒的尤妙。

他才从来没见过那么尖锐的尤妙,她不是特别喜欢席慕,怎么会现在整个人怒的就像是要把他撕碎一样。

比起尤立,席慕更是惊讶,要不是能确定尤妙没有双胞胎姐妹,他都要怀疑眼前这个人是被别人冒充的。

“妙儿?”周氏担忧地唤了一声,“你弟弟没事,他该是在跟鸿之闹着玩。”

听到周氏温和的声音,尤妙一下子就回了神,面上的表情没那么尖锐,但那双水汪汪眼眸还是怒的泛红。

“爷没打杀你弟弟,他说他想跟爷比划比划,爷奉陪了而已。”

尤妙他们进屋,尤立没多久就从屋里出来,说要跟他打一场,不管谁胜谁负都不能告状求饶。尤立想着席慕是富家公子,他又经常跟李大虎学习拳脚,一定能好好教训席慕一顿,没想到却是被他教训了。

虽然不喜席慕,但尤立也不至于撒谎冤枉他。

闻言,点了点头:“我跟他只是较量。”

尤立看了一眼席慕手上被石头磨破还在流血的伤口,嘟囔道:“我也没有输的那么惨。”

可惜,尤妙现在眼中只能看见弟弟脸上伤,根本注意不到席慕是怎么样。对她来说重生的意义就是保护家人,尤立他们就是她的底线。

席慕怎么对她,她都无所谓,但是只要他伤害了她的家人,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他。

“好端端的较量个什么,被打了也不亏。”尤富气呼呼地看着儿子,虽然不喜席慕,但毕竟女儿还要依仗他,皱了皱眉,“先到屋里上药,我去请大夫过来。”

席慕摇头:“小伤罢了。”

跟尤立较量,他本可以毫发无损,不过脑子突然灵光一闪,才被小牛犊子一样的尤立撞到了地上,磨破了手皮。

他这灵光一闪当然是为了想看看尤妙见他受伤紧张的模样,会怎样心疼的替他上药,只是没想到她就只注意到尤立的脸上的伤,对他简直算的上是憎恶,完全没有关注他有没有受伤这件事。

尤妙的态度仿佛一盆清水泼到了席慕的身上,从头到尾,让他这些掉到蜜缸的脑子得了些清明。

“别一直盯着我看了,他怎么可能伤的了我!”尤立还记得跟尤妙闹着脾气,见她一直关心的盯着他,呲牙咧嘴不自在的赶人,“去给席鸿之擦药去!”

见尤妙终于想起了他,席慕抿唇避开:“爷冲冲水就是。”

说着径自去了井边打水洗手,然后拿了怀中帕子的捂住了伤口。

尤妙虽跟他到了井边,但目光却时不时担忧的往尤立那儿瞟,席慕目光冷凝,觉得手上的帕子刺眼,干脆也不捂着手了,直接扔在了地上。

“怎么了?”尤妙见状,把帕子捡了起来。

触到上面的花纹愣了愣,要是没看错这应该是之前她做给尤锦,让他去兜售的帕子。

“太糙了扎手。”席慕眉宇不耐地道。

尤妙做的那些汗巾都叫他买了,他女人做的东西那配别人用,而且买回来他也不是压箱底,而是把自己平时用的汗巾都给替换了。

只是他不嫌弃这些粗糙的布料,日日使用着,但尤妙却到如今看着帕子才满脸疑问。

这就是他觉得全心全意扑在他身上的女人,席慕怒极反笑,嘴角戏谑地勾起:“爷的妙妙真是乖巧可人。”

“爷不气了?”听到席慕的夸奖,疑惑茫然地看着他。

一拳恍若打到了棉花上,席慕闭了闭眼:“爷有什么好气的。”

虽那么说,之后在尤家席慕就没什么话,吃完了酒楼送到的晌午饭,尤妙不想走还想配父母说说话,但尤富与周氏觉得席慕的情绪不对劲,便劝着他们早些回去。

席慕在闹脾气这事,有上一世的经验,尤妙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因为看的出来,也觉得哄好不难,所以她才放着没关,但见父母一直劝着他们早些回去,尤妙只能不舍辞别。

等到上了马车,尤妙掀开帘子直到看不见父母的身影,才放下了帘子。

席慕坐在马车的另一头,比起来时候的跟尤妙的粘腻,现在两人就像是划了明确的界限,仿佛只是同程一辆马车的陌生人。

要是真是陌生人就好了,按着席慕的脾气若是真厌恶了,估计就直接把她扔在尤家不管。

尤妙心中可惜地叹了口气,调整好脸上的表情,移了移位置,去握席慕搁在毯子上的手。

席慕的手就像是长眼睛了一样,尤妙还未靠近,他的手就侧到了另一旁。

“爷明明说不气。”尤妙有些委屈道。

席慕凤眼斜挑,瞟了她一眼:“爷气什么了?”

尤妙看着席慕手上浅浅的伤口,这样的伤口怎么跟尤立的比,他比尤立大上差不多一轮,却能对他下那么狠的手,鬼知道他在气什么。

“总归一定是我做的不好。”尤妙上前钻进了席慕的怀里,像是想讨好主人的宠物,可怜兮兮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席慕看着尤妙的发顶,推了推她,用的力气不大,尤妙又抱得太紧,所以根本没把人推开。

“松手。”

“不要,松开爷估计就再也不想看理我了。”尤妙扬起头,眼波纯粹清澈,“我真的知道错了。”

两人对视半晌,席慕率先移开了视线:“松开。”

落音有力,眼眸淡漠,像是没有半点回转的余地。

要是旁人见状估计就要默默哭着离开了,但是尤妙是谁,她是跟席慕相处了十年的女人,席慕这个样子就是跟快哄好没有多大距离。

抱着他更是不撒手,纤细的手臂紧紧的搂着他,像是怕他突然挣开她跑了:“不要,我不要松开。”

语气任性的就像是个不懂看眼色的孩子。

她不松,席慕自然不会就随着她,她的力气怎么可能比得过席慕,席慕用了八分力,尤妙片刻都招架不住,嘴里溢出一声痛呼。

席慕皱了皱眉:“爷又没打你。”

他不过抓住了她的手臂让她放开,连推都没有推她。

尤妙眼泪汪汪,掀开了衣袖,只见白皙的手臂上多了一道浅浅的红痕,连平时他吻她留下的痕迹都比这个大。

“爷,好疼”

席慕愣神的功夫,尤妙有扑进了他的怀抱,紧紧的搂着。

席慕第一次体会到了无奈的感觉,这女人怎么就像是只癞皮狗一样,平时也没见她那么能缠人。

“你不是要爷去死?”既然都让他去死了,还抓着不放做什么。

“我没说过。”尤妙一张脸埋在他的怀里,闷声闷气地道。

“难不成是爷耳朵上附了鬼,对着爷耳朵说的来冤枉你?”席慕抬高了调子,哼哼地道。

这会尤妙干脆不回话了,整个人窝在席慕的怀里不动弹。

席慕推了推她,用力的时候想到她刚刚眼泪汪汪的样子,手上的力气缓和许多。

力气小了自然甩不开癞皮狗,只是把尤妙的脸翻了出来。

只见她的小脸闷得发红,双眸亮闪闪的闪着光:“爷刚刚说的太吓人了,我怕。”

女人就是娇气的,但是席慕见过那么多女人,就没见过尤妙这种,就是个瞎子也看的出她是在胡说八道,但是又让人觉得娇滴滴的舍不得责骂她。

席慕挑了挑眉,轻佻地道:“鬼就在爷的怀里,你怕还是往爷的怀里钻,难不成想要用爷的阳气来治病?”

说着就抓着尤妙的手去碰他腰下三寸,尤妙心里不愿但也没挣扎,只是马车突然一停,止住了席慕的动作。

席慕格外关注尤妙的神情,见她松了一口气,眼眸不禁眯了眯。

“爷,尤大公子来了。”柏福在车外语气奇怪地道。

闻言,尤妙愣了愣:“我大哥?”

第41章 眼泪

尤妙早早离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怕遇到尤锦,按路程他应该要天色快抹黑才到越县, 怎么可能现在就回来了, 尤妙脑子一片慌乱, 对待这个席慕这个仇人, 她倒是游刃有余,摸得清他的脉门。

但是对于感情亲近的大哥, 她反而找不到适合的表情面对。

特别是听过了尤立说了那番话之后,平时她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但尤锦真正出现了她就慌乱了, 大哥要是真对她有那样的心思, 她就是个大罪人。

席慕看着刚刚还赖在他身上怎么都甩不掉的女人,表情先是纠结,然后又失魂落魄的下了车,全然像是忘了他这个人。

因为有尤立在前,席慕也不会怀疑尤妙对尤锦有什么私情了。

这个女人就是把家人看的无比重要,平日像是把他当做天,但一跟她的家人对比,他就连泥巴星子都不如。

席慕嘴角虽然玩味的勾着, 但却看不出丝毫的好心情。

任何人更爱家人都理所当然,可从来也没人敢把他当做泥巴星子, 想到自己刚刚竟然被尤妙的撒娇, 心软了几分打算不计较在尤家的事。

席慕简直都要为自己的大方鼓鼓掌了, 被一个女人当做玩意耍弄, 竟然还甘之如饴。

“给爷回来, 谁许你下车了。”

席慕眉宇间全是煞气,狭长的眸子眯起,狠戾地看着撩开帘子准备下车的尤妙。

柏福在车下刚放了车墩方便尤妙下车,听着主子发怒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车墩撤了。

“夫人快回去。”柏福不敢发出声音,嘴巴张动的提醒尤妙。

若问这席家谁的脾气最大,新到席家的下人可能以为是每日板着脸,一脸严肃的老伯爷,但是他们这些老人都知道,席家脾气最大的要数看起来最好说话的席慕。

席慕不用继承爵位,不怕被人攻讦品德,又是府中的老幺,受长辈疼爱,虽然他平日脸上三分笑,但却是席家最为所欲为,性子最大的主子。

因为世家子的自傲,若非大事,席慕一般都不会与女人动气,但如今声音,柏福听着都为尤妙担忧,这可是动了真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