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马车撤了车墩,就要行驶起来,急急忙忙的也要往上面爬,她怎么能任由自家主子跟外男同乘一辆马车。

到时候席慕知道可不就是简单的发脾气了。

“这位姑娘做后头那辆马车吧,这辆是主子坐的。”叶喜拦在念夏的前面,不准她上车。

“可是我家夫人在上面,我得上去伺候。”

叶喜摇了摇头:“为了快些赶过去,马车的重量越轻越好,姑娘该知道现在不是可以耽搁的时候。”

那么一番歪缠,马车已经迅速架远了,念夏望着车屁股,狠狠跺了跺脚,上了后面的马车。

“车架快些,主子身边不能没有我的伺候。”

念夏这边为主子心急,而尤妙这边是又心急又十分的不自在。

她着急上了马车,按着逻辑既然她上了这辆马车,白子越自然会避讳再要一辆马车,她万万没想到白子越竟然也上来了。

见掀开帘子露出的脸不是念夏,尤妙便怔了怔。

“白大人”

白子越自在的弯腰坐下,距离尤妙不近不远的距离,尤妙下意识的往旁边移动了一下,迎来了白子越惊讶的目光。

“可是我身上有什么怪味?”白子越抬手嗅了衣袖,“临时找不到衣裳,这是下人在外头急着采买的,听说是商家从箱底拿出来的,衣裳放久了就有陈旧的味道。”

白子越表现的自然,但还是没有缓解尤妙的不适应。

尤妙摇了摇头:“是我鲁莽了,急着要走竟然坐了大人的马车。”

感觉到马车已经迅速的前行了起来,想着柳府离席府的距离,尤妙没站起来说要下马,但神情还是有些局促不安。

上一世她跟白子越也同乘过马车,白子越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不似席慕那般的纨绔,急促下共乘一车并没什么。

但是这一世,想到白子越的表现与前世不同的地方,尤妙抿了抿唇,此次之后她还是尽可能的跟白子越拉开距离。

他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是她能够靠近的。

“表嫂不必忧心,因为再套马车还要花上片刻,想来表哥也会谅解。”

席慕才不可能谅解,想到席慕知道发火的样子,尤妙就皱了皱眉,最近席慕本来就怪,那么一刺激不知道他又要使出什么花招折腾她。

“白柳少夫人是怎么去的?下人传消息只是说柳少夫人犯病,我上一次去见她的时候,她虽然精神不嘉,但是一直都在服用汤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要命的病症。”

白子越垂眸低声道:“柳家人与我没有多说,辰君自小身体孱弱,本以为把她嫁到江南,能让南方水土滋养她,让她开怀,没想到早晓得就不该让她远嫁。”

没有多说就是死因不明。

尤妙:“白大人还记不记得我与大人说过的,柳宇齐会打人”

车轮碾过石头,猛地一个颠簸打断了尤妙的话。

尤妙极力控制住了身形,只是微微往白子越那边侧了一些,但不知为何,白子越该是怕尤妙摔到,手自然而然的扶住了她的肩。

感觉到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尤妙怔了怔,看向面上冷清的白子越。

“表嫂,小心。”

尤妙微微颔首,却见白子越说完了也没把手放开。

不知道他是忘了还是什么,尤妙面色尴尬,往后退开,就见白子越的手顺势滑下,从尤妙的臂膀滑到了她的手上。

手掌盖在她的手上,至少停留了几个呼吸才移开。

尤妙整个人已经陷入了呆滞中,不断回想上一世的细节,尤妙就是有些相信白子越是为了席慕才接近她,但也从来没想过白子越会跟席慕是同一类人。

刚刚他的动作,她就是想骗自己他不是故意的都不可能。

他把她当成了什么,竟然用这种方法来试探她。

抬眸看向白子越依然冷清高洁的脸,尤妙有些想笑,当初她对席慕的话说的太早,席慕是个真小人,但伪君子看起来再怎么像君子,真面目露出来的时候也令人作呕。

察觉到尤妙看着他,白子越侧脸疑问地看向她:“表嫂?”

尤妙展颜一笑,抿了抿唇没说话。

这时马车恰好停下,已经到了柳府,可以让尤妙暂时从这个作呕的地方出去喘口气。

尤妙没有客气的先行下了马,吸了车外干净的气流,恨不得立马找清水把白子越碰过的手,清洗百遍。

柳宇齐在外头等白子越,席家的马车过来,第一个出来的是尤妙,他没觉得奇怪,还以为席慕也来了。

但是帘子再掀,出来的是白子越他就愣了愣。

面上浮现出一丝玩味,他们两人什么时候搅合到一起去了。

见马车不会再有第三个人出来,柳宇齐上前迎接白子越,手肘捅了捅他,歪着嘴朝他笑了笑。

白子越皱眉没有搭理他乱七八糟的暗示:“辰君在哪?我要见她。”

提到白辰君,柳宇齐脸色一变,觉得晦气的很。

白辰君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最近脸上开始冒成片成片的痘子,他听着下人禀报的恶心,好奇就跑去看了一眼。

因为常年郁结,白氏身上瘦的没几两肉,肤色枯黄发黑,如今脸上又多了看着一挤就能挤出黄脓的痘痘,整个人越发越恶心。

柳宇齐看完了就准备走,反正得了白家的保证,白氏无论如何白家都不会追究。

他也不是狠毒的人,留白氏一条小命,让她慢慢死也可以,不急着弄死她。

但谁晓得白氏就是嘴贱,非要提起一些话来惹恼他。

说他当年许下的海誓山盟,说他说话不不算数,说他是个畜生。

身为个有血性的男人,谁能忍得了被女人那么骂,他当即眼睛充血就将白氏揍了一顿。

也就是他一时心软了,看着白氏嘴里流着乌血,躺在肮脏的地上,出气多进气少,放肆嘲笑了她一番。

觉得她的模样有意思,便传了大夫给她看伤,顺便吩咐大夫把她脸上恶心的痘治了。

他好心好意的为她,没想到她倒好,居然恨上他了,竟然拿自己当火把,放火烧他的院子。

火势到了刚刚才算完全扑灭了,不知道损失了多少物件。

想起来他就觉得气愤,幸好她是烧的尸骨无存了,要不然她要是剩下一块肉,他都要狠狠撕碎成无数片。

“辰君犯病,打翻了烛台,下人救得不及时”柳宇齐悲痛地叹了口气,“辰君竟然只留下了些没烧干净的碎骨头给我。”

尤妙闻言皱了皱眉:“下人没在柳少夫人的身边吗?怎么可能会烧的那么厉害,这于情于理都不合。”

好不容易有了做戏的兴趣,柳宇齐听到尤妙的话,脸上的悲痛顿了顿,看向不配合的尤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在质问我,你们家爷就是那么教你规矩的?!”

“柳少爷言重了,妾身不过是有些疑问。”尤妙脾气收放自如,当即就屈膝低眉道。

“就是有疑问也轮不到你来发问。”柳宇齐没好气地说道,眼神瞟向了白子越,意有所指。

尤妙也看向了白子越,跟对着柳宇齐的不同,眼神猛然柔软了下来。

白子越眼波微闪:“表嫂的疑问,也是我心中存疑的。”

听着白子越冷的厉然的声音,柳宇齐皱了皱眉,不晓得他是哪根筋不对了。

第83章 尸骨

还能是哪根筋不对,不就是看试探尤妙成功, 为了更好的把她弄到手, 让席慕气个半死, 所以顺着她的意思来, 让她对他增加好感。

之前只是尤妙不愿意把白子越往坏处想,如今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想吐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她认识席慕之前虽然不觉得这世上全都是好人, 她也从不觉得这世上会太多恶人。

但是认识了席慕之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物以类聚, 她发现这世上好人太少,她跟着席慕认识的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本以为白子越出污泥而不染。

没想到他的品德也是装出来的, 现在她宁愿他活在上一世,这一世没遇到过他。

他的恶他的伪那么的明显,她上一世到底是多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才觉得他是个好人。

说起来也不是白子越不会隐藏自己,而是初见尤妙她对他表现的好感就十分的足,再加上她毫不避讳的跟他说话, 表现的像是与他早就熟悉。

她抛了那么多橄榄枝, 他自然就单刀直入。

反正席慕喜欢的人或事物,一向都是不堪一击, 果真他单刀直入之后,尤妙除了开始的怔愣, 很快的也转换了心态, 开始继续向他释放好意。

“进到府中再说, 辰君的事都是我们派人看顾好。”柳家不是什么搬不上台面的人家,府中无端死了一个主子,自然早就串好了词,既然白子越问起把词说一遍就是。

“因为身体久久不好,辰君心中便有些抑郁,这些天又频繁见到故人,更是心中难受,犯病只是说的好听,辰君其实是自缢的。”

说着,柳宇齐斜眼看向尤妙:“说起来我就还要问问尤姨娘,那日跟席少来府中跟辰君说了什么,那日你们走后,辰君就犯了病,大夫安抚了好一会才让她平静。”

虽然知道柳宇齐嘴里没几句真话,尤妙还是因为他说的话,不免的神情低落。

白氏提前离世,怎么都跟她脱不开关系。

低眸见尤妙的模样,白子越唇瓣轻启:“与你无关,不必太自责。”

冰冷生硬的安慰旁人听了不觉得暧昧,却能让自责的人得到少许安慰,觉得此人外冷内热,虽然面上没表现,却细心周到,能观察到周边人的情绪。

原来这一招白子越那么早就开始用了,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尤妙没从他生硬的话里听出暖意,只觉得他这人感情淡薄的近乎无,虚伪至极。

“虽然辰君对不起我,但我却从未想过她死,都说结发夫妻老来伴,我们还是满头乌黑,她却扔下我先走了。”

跟在柳宇齐身边的随从连忙左一句右一句的安慰柳宇齐。

“少爷大人有大量,少夫人没福气,少爷不必太过自责了。”

“下人是少夫人提前支开的,可见她早就存了死志,谁能救一个一心想死的人,少爷你别听了旁人的话自责。”

尤妙在旁冷眼看着,她虽然气因为自己的插手白氏提前去了,但却从没想过把罪责推到自己的身上,若不是柳宇齐,白氏又怎么可能病恹恹的躺在床上。

她只是促使了白氏提前去世,而柳家跟冷漠的白家才是罪魁祸首。

“柳少爷怎么那么确定柳少夫人对不起你了,说话讲证据,柳少夫人已经去了,柳少爷能不能拍着良心说话。”

“你是什么意思?!”

柳宇齐呲牙看向尤妙,期初看她有几分姿色,还说弄上手玩玩,后面因为她在街上出了丑,他就没了兴趣。

到了现在对她完全就是厌恶了。

白子越蹙眉挡在了尤妙的身前:“先去看看辰君出事的地方。”

见白子越对尤妙的维护,柳宇齐轻蔑地剜了尤妙一眼,现在忍忍便忍忍,他就不相信席慕能忍下那么一尊大绿帽,等到没席慕护着了,这尤妙落在他手上就是下一个白辰君。

而且他还不会给她放火的机会。

柳宇齐的主院失了火,为了圆谎,他干脆把白辰君住的地方也放了把火。

除了圆谎,更多的是柳宇齐觉得晦气,想发泄心中的不爽利。

这把火放的格外大,白辰君住的院子偏僻,靠那儿都不近烧起来倒是便利,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杂草太旺盛,扑灭的时候有了麻烦。

带着尤妙他们到了万和苑的时候,还有几簇小火还没有完全扑灭。

尤妙蹙了蹙眉,白氏只是为了自缢,哪能把院子烧成这样,按着柳家通知的时辰,竟然火还没有完全扑灭。

柳宇齐满嘴的谎话。

“只有这里走水,没有别的地方了?”尤妙抬眸绕了一圈。

柳宇齐根本不会想尤妙有聪明的脑子,张嘴就能问出有没有别的地方失火,见她张望,心中的火起来,顿时就想白氏会想到放火烧他的院子,是不是尤妙给的主意。

“尤姨娘觉得还有哪儿,难不成还有本少的院子?”

见柳宇齐面色扭曲,咬牙切齿又带着试探的模样,尤妙愣了愣。

片刻,语气尽量轻快地道:“我瞧见柳少爷你院子那边似乎有烟”

“火早就灭了哪里有烟,你这女人——”

白子越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止住了柳宇齐未尽的话。

“带我们去看看辰君的尸骨。”白子越看向尤妙,“表嫂对辰君的心意我明白,证据与道理事关辰君名声,不能往外言传,表嫂信我可好?”

以前她自然会相信,但现在她就是有鬼了。

对上白子越冷的清亮真诚的眼眸,尤妙轻轻点了头。

“还是子越有办法。”柳宇齐哼了一声,带着两人去看从火堆里捡出来的不知道是白氏尸骨,还是物件没烧透彻的棍子。

而此时妒火冲天的席慕,快马加鞭已经赶回了江南城中,在府中摸了个空,正在往柳府的赶。

一边赶,心中一边嘶吼着脏话。

那女人竟然胆大妄为的跟白子越一同出行,而且还是同坐一辆马车,那女人那女人!

他算是理解了梦中的他为什么喜欢使用暴虐的性爱,让尤妙长记性,她有时候做的事真叫人憋着气,不发泄出来就让人发疯。

他知道她的举动大约因为知道了白氏死的消息,一时慌乱就落入了白子越的套。

但是知道跟接受是两码事,梦中的他估计就是知道,尤妙把任何事务都摆的比他高,知道做什么都无法扭转她对他的想法跟印象。

面对亲爹想要要不到,他选择了干脆放弃。而面对可以掌握的尤妙,他就把心底掩藏在暗处的情绪全部释放了出来。

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人留在身边就够了,只管自己爽快,刻意去忽略尤妙的感受。

可越是忽略越是在意,就扭曲成梦中喜欢看尤妙情绪剧烈起伏,喜欢掌握她一切的感觉。

他不知道在梦中的后面,他是收手了,还是玩死了尤妙。

不过幸好现实他怎么都不会成梦中那样,要是一开始尤妙便是对他不理不睬,他说不定碰了几次壁会变成那种性子,但是享受过尤妙发散无微不至爱意的待遇,他又怎么可能让一切变成梦中的状态。

两个疯子在一起,不过是互相折磨,所有的爽快,到了夜深人静也都只是空洞寂寥。

席慕赶到柳家的时候,尤妙已经跟白子越看完了,那几块辨认不出来是尸骨的尸骨。

比起白子越这个哥哥,尤妙表现的更像是白氏的亲人。

白子越只是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白氏这样的碍眼东西,化成灰才是最好的归宿。

只是侧眼看到了尤妙神情肃穆的站着,没有离开的打算,才安静的陪她站了一会。

女人最怕的就是尸骨之类的东西,偏偏尤妙就是不一样,站在白氏的尸骨前一动不动,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被什么妖术给定住了。

柳宇齐出去逛了一圈,回来见尤妙还在看,都想是说要是尤妙那么喜欢这个东西,让她打包带回去好了,就见尤妙回了神,眼珠子动了动,开始问起如何安排葬礼的事情。

“这是柳家的事情,尤姨娘还是回家好好伺候你家席爷吧。”柳宇齐嘲讽地道,这女人还真把自己当做席家的什么正经主子了。

“我想帮忙,尽我绵薄之力,做些简单的事情。”尤妙没理柳宇齐,而是看向了白子越。

她不想管自己提出的事有没有逾越,看着白氏的尸骨,想着她死前是多么的绝望,说她觉得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也好,她此时就是想做些事情。

不顾忌任何事,不考虑任何后果的为白氏做些事情。

对上尤妙恍若被水光洗过的纯净眼眸,白子越静了片刻,点了头。

第84章 心软

“她现在人在哪?”

跟尤妙相比,席慕才是真的不把自己当做外人。

他一马当先, 到了柳府门口随从都没还没赶上来, 虽然只是一个人, 但是他的气势就像是千军万马齐来。

把外套扔给了一旁的管事, 传了柳府的下人给他梳妆,鞋上的污泥也让人拿了细竹一点点的挑干净了。

本来白子越那厮就长得人模狗样, 他要是满身风霜, 尤妙那女人不是更没工夫看他。

整理好了, 席慕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 问府中的事务。

管事被他这副气势吓到了,席慕张嘴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半点不敢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