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金盛年近五十,头上虽然还是乌黑,但在屋里光线不算清晰的八角雕花灯下,隐约能看到几缕银丝泛着光。

他的儿子也老了,脸上的固执就像是曾经的他,老伯爷叹了口气。

“大夫是我自个见自个问的,这府里除了你还有谁有本事做手脚,这事过去就算了,以后要是被我发现你还用这些手段,反正我也一大把年纪不怕丢人,大不了去宫门外跪着,你是伯爷我管不住你,只能劳陛下来断这宗家务事。”

“父亲!”

“好了,”老伯爷疲惫地摆了摆手,“你要晓得慕儿有我护着,若是你不想气死亲爹,你就少玩花招,还有春闱的事,轮不到你拿主意,我只是知会你一声,慕儿会参加这次的春闱。”

“儿子何曾跟父亲耍过花招,席慕那小子滑头,什么黑话都能被他掰成白的,父亲怎么能听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了那么多席金盛竟然一点被劝的意思都没有,依然保持着自己的观点,席慕不是个好东西,春闱他不能参加。

老伯爷说的又累又气,本来手指还摸着手腕上的紫檀佛珠,静不下心干脆把手链取下来重重的拍在了桌上。

“你少给我说这些废话,若是让我晓得你又找借口为难慕儿,你现在就是伯爷了,我也打得了你!”

老伯爷发了真脾气,人站着整个人都在颤动,白色的胡子都能在风中飘起来。席金盛还想再说,但见这情形,怕把亲爹气出病来,只能暂时的低头。

但这低头,还是忍不住小声碎念道:“我也是为了伯府的脸面。”

老伯爷就当做没听见。

父子这俩这边告一段落,但席慕跟伯夫人哪儿却又不安宁了起来。

一众女眷在花厅中说笑谈天,席慕过去了时候,打帘子的丫头一传话,席慕便听到了他二嫂大的有些尖锐的笑声。

因为都是女眷,兄弟几个请了安,席华与席文都退下了,就剩了席慕一个。

前院的事情李氏听到了风声,见自个儿子脸色无碍,微微放下心,拉着他不准他跑,让他陪着说话。

李氏旁边站了个陌生小姐,那小姐见他打量他,脸上还带着些羞红,一双眸子想瞧他不敢瞧他。

若是平时席慕少不得打趣两句,但他现在有了尤妙,见到了小姑娘也没了往常那种逗趣的心思。

“二弟这是怎么了?怎么瞧了郑姑娘一眼就不说话。”二少夫人钱氏捂着嘴笑盈盈地打趣道。

平常若是有个陌生姑娘,席慕定要问一问,除非是那姑娘长得一般不值得他开口。而郑怡珮的模样,他这般反常,倒让人意外。

李氏听到二儿媳的话,觉得她把席慕说的轻浮,眉头不漏痕迹地蹙了蹙。招手把席慕叫到了跟前,给他细细介绍起郑怡珮。

郑怡珮家中算是李氏远方亲戚,因为郑怡珮的父亲升迁到了京城,两人就有了走动,李氏瞧郑怡珮乖巧,有几分喜欢就常把人叫到家里玩。

席慕听得心不在焉,只是朝郑怡珮微微颔首,李氏见状还为儿子说了好话打圆场。

说了些江南的趣事,等把人都送走了,没了别人,李氏跟儿子到了内室,便横了他一眼:“怎么,没瞧上怡珮?你这魂不守舍的表情,不就是让人家小姑娘尴尬的吗?”

席慕按着李氏的肩,让她坐在锦凳上,讨好地按着她的肩:“儿子今天过来就是想告诉娘亲一个好消息,儿子有非娶不可的人了。”

“哦?”李氏打开了儿子的手,惊讶地看着他,用到了“非娶不可”,可见是极为认真了。

“是哪家的姑娘,你祖父替你在江南相中的?”想起传到京城来的那些谣言,李氏皱了皱眉,“我就晓得你不是个没成算的,再者还有你祖父看着,外头的那些人就只晓得胡说八道。”

见李氏的样,席慕就知道把尤妙说出来她少不得大动肝火,但拖着还不如早说清楚,他也早安下心考试。

席慕声音轻柔,完全不复平常的跳脱:“她是个温柔的姑娘,对儿子极好,虽然出身算不得门当户对,但也是家世清白,娘看到她一定会喜欢。”

李氏听着有种不好的预感,看着儿子的神情,脸慢慢板着了:“不要跟我说,你说的是这次跟你一路回来的妾。”

见席慕不否认,李氏腾地站了起来,外套也顾不得穿,急匆匆的往外走:“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路数的狐狸精把我儿迷得七荤八素,连脑子都不要了!”

“娘你别急啊。”席慕笑着追上了人,把披风给她披上了。

“去鸿珐院也好,见了人儿子再跟娘细说,只是娘冷静些别吓着人了。”

“我不止是要吓着她,我还要废了她的狐狸尾巴!”见儿子提到人就眼泛温柔的模样,差点没把李氏给气死。

第108章 狮威

席慕的娘亲是个有趣的妇人, 与席慕说的气冲冲的, 一副恨不得撕人的模样,但走到外头又端起了架势。

云鬓的赤金累丝垂红宝石发冠,随着步子轻轻摇曳,一只手放在蜜合色细碎洒金对襟袄子身前,另一只手自然让席慕就近扶着。柳叶眉虽然微挑,但却让人瞧不出刚刚生过一场大气。

该说世家夫人都是这副模样, 就是在家中, 屋内屋外当着不同的人,有着两幅面孔。

席慕眯着眼轻笑:“娘这手上的蔻丹应该是兑了金粉,亮闪闪的漂亮的紧。”

李氏横了他一眼,嘴唇微动声音不大不小:“少说这些没意思的话。”

这次不是小事,李氏才不会被几句讨好说的就随了他的意。

可席慕却没有闭嘴的打算,而是说起了他如何认识尤妙, 又如何为了她把越县的女人遣散, 在江南遇到的危险, 走到了鸿珐院门口, 席慕正好说到了他打算考春闱。

伯府的回廊铺的是坚硬细腻的白石京砖,建造之时便由工匠细细打磨过无数次,平坦的没有一处绊脚的地方,但李氏这一路走得停了几次, 特别是听到了席慕差点死在江南, 要不是有席慕扶着, 估计就要倒在地上。

“你说的话可都是真的?”李氏眉头紧蹙, 上下打量着席慕,见他精神焕发那个心也没落下,“不是为了那狐狸估计说这些话来吓我?”

“娘,儿子怎么会拿这些事开玩笑。”

打量着儿子的神色,李氏看着鸿珐院的大理石屏风,突然不想跨过去。要是她现在还听不出席慕对要娶个妾侍为妻有多认真就怪了。

而听过了这些事,她也无法去干干脆脆的揪尤妙的尾巴。

“江南和春闱的事,你来信怎么从来不提,你爹每日还道你插手管别人家事。”

“这会祖父应该已经跟他说了,但他对我的态度,娘难不成会不明白,他巴不得我能死在外头。”应该是十分气愤的话,被席慕用着有些玩笑的语气说出来,让李氏更觉得心酸。

“你爹哪会那般,别乱说让人听到乱传,伤了你们父子的感情。”

席慕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跟越县的欹石院比起来,他从小住到大的鸿珐院才当的起奢华这两个字。

月门的落挂就垂了厚厚毡毛垫,走到院中,虽然还有寒风,挂在回廊金漆彩绘的檐下的八哥、画眉、黑枕黄鹂、鹦鹉、鹩哥莺歌鸟语。

鸿珐院跟其他院子隔开的法子不是砌墙,而是从旁的地方直接移了小山落在边缘,小土丘上移植了高大的杏树、杉树,又用了翠色碧块垒成嶂壁的假山,绕着曲折回廊盘旋环绕,远远地看着鸿珐院就像是隐于层层青山之中。

地上摆的盆景,用的一律是宜兴窑,色都是钧天蓝釉,齐刷刷的看过去,色调淡雅细腻不必其中的花儿差。

天冷怕娇花受不住,每个瓷盆上还配了一个轻纱薄雾的罩笼御寒。

靠近假山处的潺潺流淌的小溪,引的府中荷花池的活水。水源虽是露天,但鸿珐院不吝啬柴火,地龙铺的范围极大。

池水进了院冷热交替,便冒出了袅袅水烟,把鸿珐院更衬的像是人间仙境。

鸿珐院并不是一开始就建造成这般,而是席慕天生就懂得如何享受,不吝啬金银,从小东改改西建建,这院子到了现在比伯府伯爷的院子还要精致几分。

这样的景别说住在其中,走在里头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你那妾侍该是美若天仙,又知你懂你,才让你那么个高眼光的瞧上了。”听着老伯爷都答应了,李氏的态度也没之前那么强硬。

她对席慕这小儿子的心态,跟老伯爷的补偿心态差不多。

李氏能成为伯夫人,家中自然是与兴安伯府门当户对的家境,只是她出嫁时,她家的重心就慢慢从官场移到了生意场上,这样的移动也是因为李家后头没有出色的后辈能在官场上立足,到了近几年,李家子弟已经没有在官场上说的上话的人。

说落魄也算不上,毕竟是百年世家,在京城老树盘根,朝中无人但手中有银。可因为这层关系,李氏的对着席金盛的底气就足不起来。所以只能叫自个的小儿子受了那么多委屈,却只能拿金银补偿他。

亲娘的顾忌席慕不是不知道,除了他,她还有大哥,还有已经出嫁的大姐,总不能为了他什么都不顾,这一切的错都源于席金盛的草包脑子。

鸿珐院的女人们听到信说席慕并着李氏来了,也没空继续说那尤妙,都急急忙忙的出门迎人。就见席慕主屋旁边厢房咯吱一响,尤妙也姗姗的走了出来。

初到鸿珐院,徐妈妈有意让尤妙给席慕后院的女人们一个下马威,尤妙晓得徐妈妈是为了她好,在女人当中能不能立足脚跟,第一个照面就能费心力的铺陈好了。

“爷刚回来府里正乱着呢,我就别再给他添麻烦了。”

后院女人们的战争此消彼长,尤妙这会退一步,之后就会被逼着退无数步,在徐妈妈看来,尤妙完全没必要退步,反正从老伯爷和席慕的意思看来,她这三少夫人是有一半坐稳了的。

“你与她们又不一样,有老伯爷”

触到尤妙笑的疏离的神情,徐妈妈顿了顿:“老奴听尤姨娘的。”

闻言,尤妙这才笑的松快了。席慕既然口口声声的说要娶她,说要护她周全,这会儿何须她冲到前头冲锋陷阵,怎么也该看席慕发威,她躲在他后头乘凉。

抱着暂避风头的想法,尤妙进了鸿珐院谁都没理,也没去那些姨娘的屋子里坐坐,而是问了席慕的住的屋子在哪,直接去了他隔壁的厢房休息。

见她的架势,有人想去找她说话,还没敲门便被越县跟回来的下人拦住了。尤妙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却摆明了这院子她谁都没瞧在眼里。

而今见她也出来了,便有人斜眼看过去:“还以为这新姨娘耳朵嘴巴不好使,看来是我误会了。”

说话的女人穿了件玫瑰红葡萄纹的交领袄子,头上带了银丝鬏髻,打扮华贵,樱桃小嘴涂了大红的口脂,看着又漂亮又高傲。

尤妙记得这女人,她算是席慕正经纳的妾侍,亲爹是个小官,跟银姨娘不同的是,这姨娘姓赵,跟席慕的大嫂沾了远亲,平时说的上话。

因为这层关系,在席慕的院子隐隐由她为首。

尤妙由上至下睨了她一眼,对上她的眼,似笑非笑地挑了挑唇,并不理她抬步走到了前面。

以前只打算让席慕腻了她,这伯府院子的女人既然经过一世,恩怨算了就算了。而如今她既然她按着上一世一般又到了京城,那这些女人上一世对她使的绊子,她可不打算忘了。

若赵姨娘平日是高傲,尤妙这表现就是不可一世了。

不止赵姨娘,其他人也没想到尤妙胆子那么大,纷纷觑向赵姨娘,瞧她的脸色。

赵姨娘捏了捏粉拳,又成了个没事人一样,快步跟了上去。

席慕院里最美妙的风景不是鸟雀,也不是假山流水,而是一屋子花枝招展的美人。

因为纳妾有定例,这十多个女人里也就两个是妾,其他的全都是通房,也就是席慕沾过的女人。现在还不算多,她记得上一世她来京城的时候,席慕就带了五个,后头两年外头养的,府里碰的就没断过。

她有段时间听说了花柳病这种东西,就觉得席慕一定会得这病,这世上哪里还会有比他更脏的男人。

想到这儿,尤妙抬眼看向扶着李氏半眯着眼朝她笑的席慕,没见到伯府这些女人的时候,她的心思是被席慕扭转了不少,但看到这群女人,想到上一世的往事。

席慕这种烂人说要娶她,她竟然还要心存感激的受着,她脑子是进水了不成。

见尤妙的目光猛然发利,席慕微怔,扫过她身边想引起他注意的女人们,晓得她的这份生气来自于哪里,笑容更明显。

隐约还有几分得意,像是发现了她吃醋的小心思。

两人的互动被李氏收入眼眸,看到跟在尤妙身边的徐妈妈,李氏表情复杂,怎么一个出身的姑娘,老伯爷怎么就觉得可以了。

难不成是怕席慕得势了跟席金盛对立,所以宁愿他娶个娘家不止不得力,还会遭人诟病的女人。

“你去找赵姨娘她们说说话打发时间,娘有话与你新姨娘说。”李氏绷着脸,看着尤妙的目光满是挑剔。

模样精致小巧,算是个可人的美人,只是这年纪不大却能勾得她儿魂不守舍,可见这心思不像她年纪这般单纯。

扫过她头上的点翠衔单滴流苏步摇,身上的十样锦妆花褙子,甚至还有脚上的那双镶着豆大南珠的鞋,衣裳首饰搭的不错,身姿也还成,腰不软立得正,又几分端庄。

“娘,”席慕扶着李氏不撤手,“儿子在屋里面给你捏肩捶腿难道不好?”

自然不好!李氏横了儿子一眼。

李氏走在前面,席慕特别跟了半步,待尤妙落后一步,想去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叫她别怕,却没想到手落了个空,尤妙身体一侧躲开了。

席慕看着尤妙的背影挑起了眉,没想到她醋劲倒是不小,才见了几个人就给他脸色看了。

想着,席慕眼睛眯了眯,就见尤妙手指被在后面,做了个看书的手势。

席慕忍不住扑哧一笑,引得李氏回头,先是看了看跟在她身后面色如常的尤妙,再去看忍俊不禁的席慕。

席慕摆了摆手:“儿要准备春闱,赵姨娘她们就不见了,还是多看些书为好。”

说着走了右侧,走了几步想起书房不在这头,又转了个方向。

尤妙瞧得眉头微蹙,席慕这散漫的样子,真能考上进士跟他爹跟他庶兄分庭抗争?

进了屋地龙的热气扑面而来,小丫头拿了李氏的衣裳挂了上了紫檀木八宝轩架。

而尤妙,李氏不开口没人敢去管她。

尤妙便老老实实的站着,眼观鼻鼻观心,站久了俏脸蒸的脸蛋白里透红,透明的汗珠挂在额角,瞧着有几分可怜,年岁看着越发越小了。

想起她儿子口口声声说是他胁迫的她,她听着不高兴,她儿子什么好的没见过,怎么会对那个乡下姑娘动心。

但现在看到她那双桃花眼被热气蒸腾的雾蒙蒙,宛如碧霭笼云,倒是有几分信自己儿子色迷心窍。

“站着做什么?脱了大袄,坐下了跟我说话。”

屋里李氏坐的是紫檀大椅,尤妙看了一圈,没做跟她一样的便椅,做了边上的葵花纹虎斑木杌,矮了李氏半个头听她叙话。

还算是老实懂规矩,李氏看着尤妙其实挑不出什么大错,但这样的老实的丫头,留在身边当个大丫鬟还可以,拿来当伯府三少夫人怎么行。

“我叫你过来说话,你应该也晓得我是为了什么?我儿说要娶你,你是怎么想的?”李氏挑着眉直冲冲地朝尤妙道。

尤妙微低着头,额角还有颗晶莹剔透未干的汗珠。

“在夫人眼里我是万万配不上三少爷的,但在我心里,我并没有配不上三少爷的地方。”

尤妙抬起眼,眼睫微动,漆黑的眼珠子毫不惧怕的看向李氏:“我家世代清白,我也从未做过有违妇道事情。”

李氏听着有些怒:“你觉得就是这样你就配的上我儿了?”

其实李氏提的问题,若是之前尤妙一定不会那么答,只是见到了他那一屋子女人,想起了上一世的事,她才不打算用示弱的方式混过去。

本来她就没有配不上席慕的地方,凭什么所有人都一副她捡了大便宜的模样,她那儿占便宜了,要是嫁给了席慕,她才是委曲求全。

“我清清白白,三少爷喜欢我,我也会好好待他,再者三少爷提出娶我,自然不会觉得我配不上他,他都这般了我若是躲躲闪闪,那是得多看不起自己。”

尤妙上一世也对上过李氏,她对她素来没什么好脸,她当年不不懂事还求过李氏,想让她说通席慕放了她走。

最后被暗里教训了一顿,就彻底明白了这大宅门里的规矩,对李氏也避得远远的,怕了这面带温柔的女人。

这次她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那么对李氏说话。

只见李氏气的胸口起伏,脸色略黑:“拿着我儿子来压我,我是该说你有脑子还是没脑子。”

尤妙这会低着头不说话了。

李氏平复了心情,低头看着尤妙,虽然还是不喜她,但至少察觉了她丁点优点,依她的出身来说,对着她,都能不卑不亢到这个程度,以后待人处事起来,应该不会差到哪里。

若是她儿想考春闱,在席金盛那儿必须要退一步,娶个没背景的媳妇是个不错的主意。

从鸿珐院出来,李氏给席慕传了句话,等到考上了进士再谈尤妙的事。

这对席慕来说也不算难接受,尤妙没什么反应,只是见着席慕并未开口处理他那一院子的女人,就像是忘了曾经跟她说过的把女人都轰走的事情。

她也不与他闹,就是如往常般守着他念书,而且顺便挡了一切会阻碍席慕上进的女人们,不准她们靠近书房半步。

席慕本来就打算好了,回来就把通房丫头那一堆全部打发干净,但看尤妙小醋桶的模样,觉得好玩,就在旁看着她大发狮威。

第109章 风波

其实尤妙有满肚子的脾气, 但因为晓得席慕考试才是第一要事, 所以才隐忍未发。

偏偏席慕回了京城,碰上他那爹,脑子变得没那么灵敏,没去琢磨尤妙的心态,一心就觉得尤妙为了他改变的模样动人,满心高兴, 就没察觉尤妙心情越来越不好。

不过现在重要的是席慕考试的事, 两人南辕北辙的心思倒不是重点。

席慕把尤妙的事告诉李氏,意思就是由她来告诉席金盛,免得他们父子相见吵架的步骤。

李氏懂得儿子的意思,但这事却不怎么想跟席金盛说,若是说了就怕这事没了转圜的余地。但是这“不想”等到了晚上,席金盛回屋大骂席慕之后, 李氏迫无无奈就开了口。

她开口的本意是想让席金盛退一步, 许了席慕考试的事情, 但席金盛的气焰却没降低多少。

先是质疑, 后面就继续跟李氏抱怨。

席金盛算是一等一的怪人了,他讨厌席慕就是纯粹的讨厌席慕,他不会因为讨厌席慕而讨厌生他的李氏,也不会讨厌他的亲兄弟席华。

他不连坐, 只是单单的把席慕当做仇人。但他不连坐, 可却懂得拉帮结派, 想着让这府中的所有人都认为席慕是个祸害。

席金盛这种小鼻子小眼的伎俩, 也不是无用的。席慕的大哥席华就是被影响了,因为他从小跟席金盛的父子关系亲近,虽然不会觉得席慕是个多余的人,不会刻意打压可也不会当做亲兄弟来爱护。

甚至面对席慕,思维模式会像是席金盛一样,觉得他的行为处事处处都是错。

还有席家的其他人多多少少,也都会被席金盛的态度影响,知道他的忌讳,不会在他面前夸奖席慕,说好话之类。

幸而席慕有个头脑清醒的祖父,还有明白事理的亲娘,要不然按着下人见风使舵的个性,席慕能长那么大都是庆幸。

“你说他要娶个乡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