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柏回头看是紫萱,又是喜又是恼,进了门收伞,道:“做什么?”

紫萱把衣包递过来,看他鞋都湿了,忍不住说他:“这样大雨,你站在门里就是,偏在雨地里站着,那里有宝贝么?”她随手一指,正好指到自己画的土地奶奶。才醒悟过来明柏方才是在看她的画儿,羞得满面通红,慌乱中一头撞在一根柱子上,“哎呀”一声逃走。

明柏一手执伞。一手搂着包袱,赶不及拉她,满口子说:“慢些,慢些。”

紫萱觉得丢人,一边逃一边四下里看。不留神又撞到第二根柱子上,忍不住抱怨:“怎么有这样多的柱子!”跟有人踩到她尾巴一样,一边捂着额头一边飞跑。

明柏哈哈大笑,弃了伞把衣包搂在怀里进厢房去换。他是个仔细的人,将换下来的长衫折好包起。他打算把衣包送到后边去,看外边的雨势渐大,只得先到前边吩咐孩子们回家去,对扶着斗笠小跑过来地黄山吩咐:“叫厨房烧热水给孩子洗脚。我跟表小姐等会回去,叫他们不必送中饭来。”

黄山奔到雨中喊了几声。把孩子们都叫走了。明柏站在高高的庙门上看一顶顶斗笠聚成一条线,转过几排房屋消失。他吐了一口气,正待转身,惊见的三家村方向有人撑着伞在雨幕中奔跑,看身形像是个女人,紧接着从崔家又追出来几个人。凡是跟崔家沾边的。都没有好事。明柏忙掉头。因廊上挤着许多大姑娘小媳妇,索性撑着伞从中庭走。寻到后边姑子的屋里。正好看见紫萱盘腿坐在席子上敲木鱼耍,他就道:“妹子,下雨呢,想是不会有人来了,咱们回家去吃中饭好不好?”

紫萱微微点头,明柏伸出手想拉她,拉了一半缩回去,自嘲道:“咱们都长大呢。”

紫萱原是想说“不要你拉,男女授受不亲。”话还没出口明柏偏又把手缩回去了,倒叫她无话可说,她从席上爬起来穿鞋。明柏就走到门前撑伞。豆子大的雨珠打在伞上噼叭做响。紫萱伸了伸头看檐上滴的水又快又疾,连成一条条透明的粗线,笑道:“昨日还听见有几个大娘求雨呢,今儿就下,龙王真有那么灵?”

明柏因她笑嘻嘻的说话,只道她不恼了,也笑道:“不见得是龙王的功德,这里这许多神仙,若是个个都求了,功德就不晓得怎么分了。”

紫萱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从后门出去。明柏也怕前边那些三姑六婆看见,出了门贴着紫萱的耳边笑道:“休恼了。”

“俺几时恼了?”不提还罢了,一提紫萱的气就上来了,恼道:“你不晓得那位崔夫人那个脸色,看俺就合仇人似的,好像她闺女地衣裳是俺拉破的!”

原来紫萱是为这个迁怒他,明柏好笑道:“他们性子本就有些古怪,你合他们一般见识做什么?就是张公子,虽然一半是中国人,我也觉得他合咱们有些不同。”

明柏不动声色的套紫萱的话,紫萱哪里晓得,接着他的话头道:“极是,张公子跟张小姐都有些儿。张小姐好像对俺哥……”

明柏笑道:“你哥晓得地,只是妆做不知道,你休做好人替他添麻烦。”紫萱似笑非笑瞪了明柏一眼,拷问他:“那崔小姐对你,你是妆不知道?”

这句话好像在上等香醋里泡了十来年,明柏听着又酸又香,轻轻把手搁在紫萱肩上,小声道:“我心如一。”

紫萱扭了一扭,没有把明柏的手扭开,依旧嘴硬道:“你是说你中意崔小姐?”

明柏侧头看紫萱面上满是笑意,就晓得她是故意说着做耍,也说戏言:“崔小姐哪里不好?又温柔,又美貌又安静。”

紫萱明知是戏语,还是气得瞪他,怒道:“俺就不……”她心中算计,果然自己算不得温柔,也生的不如人崔小姐好看,更加的不是安静人,越比越不如人家呢。她转而泄气,耷拉着脑袋乱走。

明柏又好气又好笑,用力按着她的肩,道:“你看看前面!”

紫萱抬头,差点撞到一堵粗石砌的墙壁。明柏轻声道:“休要胡思乱想,满岛上的小姐,就找不到哪一个比你能干呢。”

他呼出的热气喷在紫萱的耳朵上,紫萱觉得麻麻地,推他道:“明柏哥,你又哄人。”

紫萱只说大雨天无人,又捶又打做小儿女态,明柏笑嘻嘻受之,尽力将伞挡在紫萱头上,自家已是叫大雨淋湿了半边衣衫。

“她哪里比我强了?”崔小姐哽咽着问。求推贱,求收藏。

明五一的最后一本,已经可以网购到了。

网友上传章节 第十九章 情深深雨蒙胧(上)

情深深雨蒙胧(下),我打错字了,可素V的章节名是不能改滴,其实是新章啦……

崔小姐衣衫零乱,一把紫竹柄系大红如意结的油纸伞滚落在几步远的地方,伞里面朝上,密密的雨点打在绷紧的纸面上,汇成几道细流。紫萱盯着那柄在苏州也要卖八钱银的一等好伞,一个劲的替崔家心痛钱,伞骨淋了雨,过不得几日就要烂绳呢,这把伞就算是完了。这八钱银子在苏州买米能买一石多,买肉够一家子吃二十天了。在琉球买粗粮能管一个人吃半年,紫萱就在心里抡开一把小算盘,算她在琉球一年要花多少银钱……

明柏对梨花带雨的崔小姐实是无话可说,他伸手把紫萱朝怀里带了一带,对崔小姐道:“崔小姐请自重。”就推紫萱道:“咱们家去罢。”

紫萱想的出神,扭来扭去,道:“男女授受不亲。”明柏的手搭在她肩上并没有甩脱。

崔小姐看着她两个这般情形,就好像是来嘲笑她似的,越发的心痛。她扑上前按着明柏的膀子,哭道:“明柏哥,我哪里不好了?”

紫萱极是想打脱她的手,质问她凭什么叫明柏哥,看到崔小姐一张粉脸叫雨水淋的鬼画符一般,眼泪鼻涕齐出的样子很是可怜,转而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明柏微微摇头,道:“崔小姐样样都好,只是不够自重。”

崔小姐愣了一下回过神来,退后两步指着紫萱冷笑道:“我不自重。那她算什么?她跟你好,又跟张公子不明不白,她算什么?”

明柏对那一回看到的事原是有些小疙瘩,叫崔小姐重挑起来,咳了一声不肯说话。

紫萱因崔小姐朝她身上倒污水,怒的发抖,冷笑了几声方道:“崔小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张公子如何了?若是我做了什么与礼不合地事叫你撞见,你为什么不说破了,索性坏了我的名声也罢了。偏又不说。偏又现在才说,你的心思谁不明白?无非是你爱慕明柏哥,所以见不得别人跟明柏哥亲近罢了。”

紫萱打小说话就伶俐,因为替她开蒙的先生是个温厚的老好人,所以她读了几年书把火气磨平了些。又因为大家小姐的身份,从来没有人说她的,也从来没有人会让她吃亏,但有些事她都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就是明柏也没想到她扎起人来一点都不比崔小姐差。

崔小姐愣住了,无话可说。她身后的小道上走来几个崔家管家,看到小姐都是满面欢喜。一边喊小姐在这里,一边分散开来将他们三个围在当中。

一个管家很是没有眼色,犹道:“姓严的,你好大的狗胆。==敢拐我们二小姐!”

明柏怒了,将伞递到紫萱手里,冲出去抽了那个管家一耳光,喝道:“是你们小姐要拐我家紫萱!”

紫萱晓得崔家是出了名不讲理地,要叫崔家缠上来极是麻烦。明柏哥这是借机发挥。她自是要配合,就哭道:“明柏哥,是南姝姐姐说带俺去码头耍的,俺说不去,她就吓俺……”

那处管家张着嘴还在想词。明柏已是指着崔小姐道:“还不快些把你们小姐带回去,休叫她再出来……”“祸害人”三个字好像不大厚道,明柏硬生生的吞进肚里,推着紫萱半真半假的说:“你一向老实,常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子!”

他两个这样做戏。崔家管家只当真是崔南姝想拐紫萱,都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他两个你一言我一语争吵着走远。

崔老爷等他两个走远,才从一堵墙后转过来,劈面甩了女儿两耳光,小声骂道:“你缠着这个穷小子是什么意思?”他心中庆幸大雨无人瞧见。挥手叫个管家把女儿扛起。几个人围住回三家村了。

明柏跟紫萱一直进了狄家大门,才松了一口气。明柏就道:“都湿透了,快回去换衣裳。”

紫萱咬着嘴唇小声道:“俺从来没有跟那个什么张公子不明不白过!”扭头小跑着冲进雨里。紫萱对他的心意都要花几年才明白,想来是真的没有看穿那位张公子的用心。明柏想到紫萱方才话里的情意,微笑着撑伞追过去,眼看着紫萱似一只飞鸟一样飞进正院,他才放心回房洗澡换衣裳。

小全哥原是跟爹娘在一处说话,看见妹子湿答答经过游廊回房,他就冲门边站着的小露珠使了个眼色,随指了一件事回房。候明柏洗完了澡出来,问他:“你们这是扑到池塘里学鸳鸯戏水耍子了?”

明柏啐他道:“你笑话我也罢了,连你妹子也打趣!”叹了口气又取了一条干手巾擦拭头发,道:“我们回家路上遇到那位崔小姐,也不晓得高丽国都是怎么教闺女的,真是……”

他看到小全哥一副看好戏地样子,闭嘴不肯再说。

小全哥爬到窗边看看,道:“你窗外这棵香蕉倒比厨房后面那棵好些。”

明柏却是忍不住了,道:“崔家一向宠着那位小姐,今日看着仿佛是逃出来的样子,却是不晓得为何?”

小全哥这一回居然开窍,笑道:“想是把她许了人家,她不肯,逃出来见情郎。”

明柏恼道:“狄贤齐,你休胡说!”站到门边看天,乌云低的都要压到屋檐,到处都是湿答答的。他背着手想崔家会员把崔南姝许给哪家。诸位看官晓得,这世上男女不论丑俊,若是有人喜欢上他了,虽然他不喜欢那人,心里多少有些小得意。若是晓得那人别适,却是酸地,必要打听打听别适的那人是不是比他好。

明柏不过是平常少年,自然也跳不出这个俗套,一个劲地寻思崔家在岛上能看得上谁?李家的大公子久有求偶之意,张家么,那位张夫人的为人却是难说。

小全哥因他沉默下来,只道他是恼了,因道:“明柏哥,说人品你自是好地。论身份你合俺也差不多。就是运气差些。紫萱得配你,是她求也求不来的好福气,所以俺们全家都乐见你两个好。”

明柏回头看着小全哥,笑道:“俺晓得。俺从来就没把自己当外人。只要紫萱是打从心底里肯了,俺就托人来说媒,使得不?”

小全哥乐的直拍他肩膀,喜道:“极好极好,多少人眼巴巴看着呢,你们订了亲大家都安心尤其是崔小姐跟张世兄。”

明柏笑骂:“你净拣叫人心里堵的说。”突然想起来道:“咱家郎中回来了没有?”

小全哥摇头道:“难,只怕要等到尚王咽气。还好这个郎中的家小都是俺九叔照应。想来不会乱说话。”

明柏道:“紫萱淋了雨,不晓得会不会着凉,你去瞧瞧?俺去叫厨房的肥嫂煮姜汤去。”他也不等小全哥回话,就先撑着伞出门去了。小全哥略迟得一会出门。就觉得雨越发的大了,轰隆隆地雷声好像在石碾子在屋顶碾过,又低沉又搅得人心里发慌。

正房厅里,紫萱却是才洗了澡过来,头发还是披着的。脸上红扑扑地气色极好。小全哥把伏在姐姐背上玩头发的小妞妞抱开,笑道:“小妞妞休闹,今日有你爱吃的炒鸡丁。”

素姐笑道:“还没有开春就打这样大雷,是为不吉。”

紫萱一边吃热茶一边含混不清的说:“不妨,俺们今年敬的神仙多,不论哪一个都必保俺们无事。”

一群戴大斗笠的媳妇子提着食盒走到廊上,小露珠去接了第一个食盒,问:“表小爷请了没有?”

带头地媳妇子笑道:“表少爷守着肥嫂叫烧姜汤呢,就来。”她们依次把食盒交给小丫头。就退了出去。

小露珠布菜,将炒鸡丁摆在小妞妞地位子前,又将一深碗葱烧海参摆到小全哥跟前。紫萱就拈着筷子指着海参笑道:“从前俺们只有客来了才得吃一回,如今倒成了家常菜了。”

小全哥笑指她面前地白灼虾道:“你跟依霜抢对虾你忘了,她抢不过你还哭呢。”紫萱吐舌,笑着摸妹子地头。对她说:“依霜是俺们二舅跟小姑的闺女。是你表姐,你不记得了。今年也有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