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面无表情地对他说:“少爷,您可以去铺子里帮忙,每个月有几两工钱拿。”

金雪松不愿被一个丫头瞧不起,赌气去金家名下的一家茶叶铺子帮忙,结果辛辛苦苦一个月,他挣得的钱粮,还不如他动气时摔的茶罐值钱!

几个月下来,金雪松没吃什么苦头,可还是瘦了,黑了。金老爷续娶了一门填房,每天和继室打情骂俏,根本没心思照应他——以前也没照应过,从小到大,只有金蔷薇是真正关心他、爱护他的。

金雪松自觉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时候不能软弱,应该干出一番大事业,好让姐姐对自己刮目相看,可晚上他还是忍不住躲在被子里抹眼泪。

终于,在某天和金老爷大吵一架后,金雪松厚着脸皮找到孙天佑和李绮节,郑重向他们道歉,并发誓以后绝不会对李绮节不敬。

他只有一个要求,想知道姐姐到底在哪儿,还会不会回家。

昔日那个娟狂霸道的纨绔,泪眼汪汪,可怜巴巴地盯着孙天佑,不小心把心里话问出口:“姐姐是不是真生我气了,不要我了?”

坐在屏风后面的李绮节受惊不小,一口刚喝下的云雾茶差点喷出来,以前还以为金雪松是只邪里邪气、桀骜不驯的野狼,敢情他只是个色厉内荏、仗着金家的权势胡作非为,被姐姐彻底放弃后就吓得手足无措,想求亲亲、求抱抱的熊孩子啊?

李绮节写信把金雪松的改变和近况告诉金蔷薇,金蔷薇的回信很简单,三个字:随他去。

李绮节和孙天佑感叹:“金姐姐这回是真的铁了心不管她弟弟啦!”

孙天佑当时笑笑没说话,他没告诉李绮节,金蔷薇之所以把金雪松留在瑶江县,不许他离开县城一步,除了想借机磨炼他之外,也是因为怕金雪松到处瞎跑,被孟云晖抓到机会朝他下手。

李绮节不知道孟云晖和金雪松还在因为小时候的纷争彼此仇视,还以为金蔷薇被弟弟伤透心,不愿再跟在弟弟后头,为他的毛里毛躁擦屁、股。

她也想和金蔷薇一样,放下一切,到处走走。

不过她不是为了散心,单纯只是向往江南繁华,想亲眼见识一下各地的风土民情。看过再多的笔记小说,都不及亲身经历来得深刻。

“什么时候咱们也去。”孙天佑伸手把李绮节搂进怀里,在她脸颊边轻啄两下,“我们一起去,从中原走到南地,再坐海船从南走到北,一路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都听你的。”

李绮节感觉像吃了一大罐桂花蜜一样,整个人又甜又暖,连脸颊都散发着柔和的光泽,摩挲着孙天佑腰间的锦带,笑眯眯道:“说好了啊,你以后可不许赖账!”

孙天佑还真盘算起行程来,早在刚成亲时,他就准备带李绮节南下去杭州府的,后来因为各种缘由推迟出行,直到现在都没能实现当时的计划。

他让宝珠把历书取来,匆匆翻阅:“等天气凉爽了就走?”

李绮节啊了一声,“今年怕是不成,四娘和五娘就在年底出阁。”

李昭节和李九冬的婚事定下来了。

李昭节最后挑中的是一个穷秀才,李大伯和周氏为她预备了四个人选,让她从中挑一个,她一眼就相中穷秀才。穷秀才除了有个秀才身份之外,什么都没有,家中上到祖母、祖父,下到弟弟妹妹,一心一意供他读书,从出身上来说,和孟云晖有些像。

至少李昭节是这么认为的。

可李大伯不这么觉得:“明明一点都不像!”

孟云晖穷,可他务实啊,知道家境艰难,他从不讲究吃穿,长年就是一身雪白襕衫,穿了几年没换过,外袍底下,是补丁摞补丁的旧衣裳。和同窗好友来往,他坦坦荡荡,不会打肿脸充胖子,招待友人,永远是一碗豆腐乳,一碗豆芽菜,一碗小葱拌豆腐。正因为他踏实本分,才会被人赞一声憨厚——虽然这人其实并不憨厚。

而李昭节认定的汪秀才书还没读出什么名堂,那一身高高在上的读书人做派,连李子恒这个没心没肺的傻大憨都受不了。什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什么君子不入庖厨,左一句礼数规矩,又一句孔子曰,用李子恒的话说,光和汪秀才吃一顿饭,他觉得自己会少活好多天!

他要是真像孟云晖,那才怪了!

李大伯和周氏都不认可汪秀才,对方唯一能让他们看得入眼的,是汪秀才迂腐归迂腐,对长辈还是很孝顺,和亲朋好友也还和睦,就是平时爱说教,惹得亲戚们不耐烦,嫌他穷酸。

周桃姑背地里和李绮节说:“依我看呐,那四女婿,活脱脱又是一个孟举人嘛!”

孟举人清高傲物,不事生产,虽然能够考中举人,却因为得罪学官狼狈回到故里,平时没什么进项,只能靠学生的束脩过活。

李家人都不看好汪秀才,可李昭节认准非读书人或者做官的不嫁,汪秀才是符合她条件的求亲者中人品最值得信任的一个,李大伯除了点头答应之外,还能怎么办?

李昭节的亲事确定以后,李九冬也很快订下人家。她嫁得不远,男方是镇上一家卖布匹绸缎的商户,姓陈,陈家是商户起家,听起来不如书香人家好,可难得那家和李家一样人口简单,家境富裕,而且陈家儿子生得人高马大的,是个壮实小伙子,品性也靠得住。

李家没入商籍,属于乡绅,比陈家略微高一个门槛,李九冬嫁过去,只会被高高捧着,不至于受委屈。

这也是周氏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李九冬性格软绵绵的,嫁个内宅清静的人家更适合她。

两个女儿前后出嫁,李大伯和周氏忙得头晕眼花。

中秋过后,李绮节、李子恒全部被召回老宅帮忙操持婚事,连出嫁的李大姐、李二姐也回家帮忙。

李大姐和李二姐都已经生儿育女,这次回娘家,两人把孩子也带回李宅小住。

胖胖有了玩伴,喜欢得不得了,终日领着几个外甥上蹿下跳。可惜外甥们年纪还小,不能和他一起跑跑跳跳,只能跟在他屁、股后面爬来爬去。他倒是不嫌外甥们累赘,配合着小娃娃们,在铺了一层竹席的廊檐底下拱过来拱过去,没人和他应声,他也能玩得不亦乐乎。

等李昭节和李九冬姐妹俩顺利出阁、三朝回门,已经是第二年的春暖花开时节。

一下子送走两个女儿,李大伯和周氏消沉了一段时日,好在胖胖已经长大,正是活泼爱玩的年纪,为几位长辈带去不少欢乐。

这天正值四月十八浴佛节,孙天佑和李绮节从寺庙领来浴佛水,带上提前准备好的鲜花、鲜果和一箩筐乌桕树叶子,送回李宅,预备全家一起煮乌米饭吃。

刚到门口,忽然听到一声声惨叫,李子恒从院内冲出来,刺溜一下从李绮节身边穿过,抱头鼠窜。

李乙跟在他后面,手执一根儿臂粗细的长门闩,一边追,一边骂,气喘吁吁,脸色铁青。

李绮节和孙天佑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第121章 一百二十一

孙天佑和李绮节劝下怒气正盛的李乙, 周桃姑从里头迎出来,和李绮节厮见,回头瞪李乙一眼,嗔道:“都是当阿公的人了, 还这么不管不顾的!”

李乙被女儿、女婿撞见棒打儿子的情景,有些难为情,冷哼一声, 钻进房里。

李绮节让下人抬走门闩,转身在院内逡巡:“大哥呢?”

李子恒腿脚飞快,一溜烟跑远,已经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

周桃姑把父子俩的口角纷争讲给李绮节听,说来说去, 还是为了李子恒不肯成家的事。

李子恒已经老大不小了, 李家三个女伢子已经全部出嫁, 他这个二房长子却整天吊儿郎当。李乙这回发了狠话, 如果李子恒还不肯娶亲,他这个做父亲的直接为他做主,订下一户人家,到了日子就把媳妇娶进门,李子恒不出面也不要紧, 拜堂的时候可以捉只大公鸡代替他。

李子恒坚决反对:“娶进来我不喜欢, 照样过不到一块儿去,阿爷何苦糟蹋好人家的女儿!”

李乙火冒三丈,走到院门前, 抄起门闩,回头朝李子恒一顿劈头盖脸打下去,“孽障!你是想活活气死我!”

李绮节听周桃姑讲完经过,忍不住咋舌,李乙平时少言寡语,年纪愈大,愈发老成严肃,很少在人前失态,今天竟然被李子恒气得暴跳如雷、扛着门闩打人,看来真是气狠了。

孙天佑出去寻李子恒,李绮节让宝珠把浴佛水送到周氏那边去,进屋劝解李乙。

李乙双眼紧闭,头上的网巾没拆,脚上的布鞋没脱,就这么大喇喇横躺在罗汉床上,一看就是在装睡。

“阿爷。”

李绮节轻声喊李乙。

李乙岿然不动,不搭理她,继续假寐。

眼珠却悄悄转来转去。

李绮节忍俊不禁,估摸着阿爷这回在女婿跟前丢脸,心里正不自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开口的,只得出来。

她想问李子恒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他一直拖着不娶亲,难道是对孟春芳余情未了?

看他那大大咧咧的做派,又不像是为情所伤的样子。

这几年李家两房在乡下守岁过除夕,第二天乡里人互相拜早年,大过节的,没那多过忌讳,女眷也能大大方方抱着孩子出门看热闹。李子恒跟着李大伯、李乙一家家拜年,和婚后的孟春芳免不了会见上一两次。偶尔李绮节也会在场,看他二人的情形,显然都已经斩断情丝,没有旧情人再见的尴尬别扭。

那李子恒为什么不愿成家呢?

想得正入神,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孙天佑站在月洞门前,笑眯眯朝她招手,酒窝皱得深深的,“三娘,过来,我带你去看好东西。”

李绮节狐疑地盯着孙天佑看,总觉得他笑得不怀好意,“什么好东西?”

“看了你就晓得啦。”

孙天佑拉起李绮节的手,一路穿花拂柳,出了李宅后门,走到张氏独居的小院后面。

白墙后长着几丛秆绿叶秀的四季竹,竹林后掩映着一排粉墙黛瓦的小房舍,墙上开花窗,一扇扇云浪纹雕刻海棠花样式的花窗镶嵌在随风摇曳的竹影中,窗棂间透出院内花木扶疏的恬淡风姿。

李子恒站在一扇花窗下,正喃喃自语。

李绮节眼眉微挑:大哥这是在面壁思过?

孙天佑嘴角含笑,拉着她,蹑手蹑脚走到院墙下,躲在一丛四季竹后。

走得近了,李绮节发现李子恒并不是在自言自语,而是和人一对一答。

李子恒的声音从风中传来:“我把阿爷惹急了,得出一趟院门,大概两三个月才能回来。最近不能帮你看着三弟了。”

花窗之内的人显然是个女子,声音轻柔冷冽,“你要去哪儿?”

一条紫茉莉的花枝从花窗的窗棂间伸到墙外,大白天的,花朵没什么精神,蜷缩成一只只小拳头。李子恒扯下几朵紫茉莉,在手心揉碎,漫不经心道:“不晓得,可能要去长沙府。”

花窗后面静悄悄的,女子半天没说话。

李子恒挠挠脑袋,哈哈笑道:“说真的,三弟那个人,样貌好,才情好,性子也好,哪哪儿都好,可就是铁石心肠,谁都没法让他动心。我劝你还是早些为自己打算吧。”

竹丛后的孙天佑和李绮节对视一眼。

李绮节用眼神询问孙天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李子恒会突然对李南宣那么上心,天天嘘寒问暖的,不像是照看弟弟,更像是把李南宣当成小祖宗一样供着。

孙天佑神情无辜,嘴巴一张一合,无声道:“娘子冤枉我了,我是刚才不小心撞见的!”

李绮节眯起眼睛,忽然想起,大约一两年前,孙天佑好像说过,李家即将要办喜事,而他当时暗示的人是李子恒。

她一拳头捶在孙天佑胸口上,眼神凶巴巴的,“你竟然敢瞒我这么久!”

孙天佑捉住她的拳头,送到唇边轻轻咬一口,眼角上挑,狐狸眼看起来有点像凤眼,“小声点,惊到你哥哥就不好啦!”

李子恒不知道妹妹和妹婿在一旁听壁角,还在絮絮叨叨劝说花墙内的女子,“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对三弟念念不忘呢?”

他不通文墨,竟然能念出一句古诗来,可见这话应该是他早就想说的。

女子沉默良久,轻声道:“那你呢?”

声音穿过墙内的蕉影花姿,飘到花窗之外,听起来有些模糊,凭添几分温柔。

李子恒茫然道:“我怎么了?”

女子顿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不愿娶亲?”

李子恒两手一拍,“因为我是个男子汉啊,就算我一直不娶亲,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你就不同啦,你们女伢子,如果不能嫁一个好夫婿,日子就难过了。”

女子似乎被李子恒的话触动,半晌没说话。

李子恒直起腰,“我走啦!明天你别等我了。”

他说完话,转身就走。

花墙内忽然传出一声挽留:“等等!”

李子恒回过头,“怎么?你想让我给三弟转交什么东西吗?那可不行!我只帮你打听三弟的近况,其他的我帮不了你!”

偷听到这里的孙天佑扑哧一笑,朝李绮节挤挤眼睛。

李绮节气呼呼地冷哼一声。

花墙里的女子喊出那一声后,又没言语了。

李子恒等了半天,没听见她开口,脚步往外挪一下,试探着道:“我、我走啦?”

花墙后一阵簌簌响动,女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凛然道:“你看我怎么样?”

“啊?”李子恒一脸莫名所以,“什么怎么样?”

“我听说李相公逼你早日成亲。”女子的语气不复刚才的忸怩踌躇,淡淡道,“如果我们家上门求亲,你愿意娶我吗?”

李子恒瞪大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傻眼了。

李绮节和孙天佑面面相觑,也傻眼了。

周氏让灶房的丫头把李绮节带回来的乌桕树叶子洗干净,细细捣成汁液。浴佛节之前,刘婆子已经提前把糯米足足浸够三天三夜,泡发饱涨。将乌桕树叶子捣成的汁液掺进泡好的糯米,再装进干燥的木瓮,用陈年松木和松枝煮熟。煮出来的乌米饭油亮清香,饭色是晶莹的青绿色,一碗碗热气腾腾的乌米饭摆在桌前,看起来特别诱人。

其实乌米饭只是样子好看罢了,吃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滋味。瑶江县人家常不吃它,只在浴佛节这天蒸一锅来食用,求个平安如意。

李绮节扒拉着筷子,魂不守舍地夹起几粒碧莹莹的乌米饭,心里还在为刚刚偷听到的话感到匪夷所思:李子恒什么时候和张桂花搅和到一起去了?

是的,那个主动开口求亲的女子是张桂花。

虽然李绮节和张桂花的来往不多,不记得对方的嗓音,但竹林后面那一排雅致的房舍属于张家,张家只有一个张桂花对李南宣情根深种。

和李子恒私会的女子,显然是张桂花无疑。

一碗乌米饭吃完,李绮节还怔怔的。

孙天佑在她耳边低笑,“张家的门第,别人还高攀不上呢,人家愿意嫁,大哥也愿意娶,你担心什么?”

李绮节不客气地狠剜孙天佑一眼,你瞒着我的账还没跟你算呢!

孙天佑摸摸鼻尖,视线落在李绮节朱红的双唇上,喉头微微发紧,微笑道:“晚上我好好补偿你。”

话刚说完,被李绮节一脚踩在脚尖上,疼得龇牙咧嘴。

下午天色将昏时,一群缁衣和尚从村前路过。

县里几家大户人家的老太太笃信佛理,但因为年纪大了,不方便上山,儿女们为哄她们高兴,年年请僧人在家中举办浴佛仪式,已是定例。今天浴佛节,这些和尚是刚从县城回来的,寺里的浴佛法会更盛大隆重,他们要在天黑前赶回寺庙,听主持宣讲佛经。

周氏领着周桃姑和李绮节,把预备好的布施摆放在门前,让和尚们经过时方便领取。

周桃姑如今不必抛头露面讨生活,安心待在家中照顾胖胖,闲来偶然动了闲情逸致,亲手编了几串供佛的花环,放在布施盘里。花环和鲜果、油糕互相映衬,看起来格外漂亮。

李大伯、李乙和孙天佑、李子恒不像女眷们那样专心,站在一旁低声闲谈。胖胖被婆子抱在怀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两只胖爪子蠢蠢欲动,想抓盘里的甜糕吃。

李南宣独自一人立在台阶下,眉眼沉静,面容肃穆,他曾在寺庙里生活十几年,比其他人更显虔诚郑重。

和尚们取走布施时,打头的中年和尚扫了李南宣一眼。

李南宣眉眼低垂,双手合十,掌心微弯,行了个佛礼。

中年和尚目光平和,静静地凝视着李南宣。

两人相顾无言。

旁观的人被他们之间凝重而又悠远,庄严而又淡然的气氛所慑,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连胖胖也乖乖地趴在婆子怀里。

良久,中年和尚叹息一声,收回眼神,飘然离去。

李南宣回头,对着李大伯和周氏笑了笑,笑意浅淡,转瞬即逝,抬脚踏上台阶,转身进屋。

众人如梦初醒。

李绮节看一眼李南宣远去的清冷背影,再看一眼正因为孙天佑说的某个笑话而捧腹大笑、毫无形象的李子恒,眉尖紧蹙。

当晚,张大少奶奶登门拜访,一张巴掌脸,笑成花骨朵一般,“听说府上的大郎还没订下人家?”

周氏受宠若惊,激动之下,差点打翻细瓷茶杯。

直到两家换过庚帖,商定好请酒的日子,李子恒满天下寻摸大雁、预备纳徵,李绮节还反应不过来。

张桂花不是喜欢李南宣的吗?

她直接找李子恒解惑:“大哥,你明明晓得张小姐爱慕三哥,怎么能应下张家的亲事呢?”

李子恒嘿嘿一笑,“桂花和我说啦,她已经对三弟死心了。”

她说你就信了?李绮节气结,恼怒道:“那你呢?你之前可没说过你喜欢张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