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嘀咕,可是苏礼还是当即笑着点头道:“姐姐若是不嫌弃那敢情好,咱们姐妹多多亲近。”

“四妹妹真是个爽快人。”思小朵得到应诺,直接从门后闪身出来,原来早就换好了睡觉的衣服,身后还跟着丫头抱着被子枕头。

半夏忙搭手去接,然后帮忙铺好,安顿两个姑娘都躺下,才留了一支烛台,自己退出外间去了。

思小朵侧面躺着,半撑着身子对苏礼说:“我婶子跟我说你是个明白人,让我跟你多亲近,多学学。”

苏礼这才明白为何这么多姐妹,思小朵偏偏与自己亲近,但至于大姑太太为何会高看自己一眼,她却是没什么头绪,只说:“小朵姐姐与姑姑的关系真好,我自幼就随父母在外省居住,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姑姑。”

“婶子是个极好的人,可惜遇到我大伯那样不懂得珍惜的男人。”思小朵看着天真浪漫,但是却语出惊人。

苏礼被她的称呼搞得有些混乱,不知她为何管大伯的妻子叫婶子,不过她更关心的是其中的情况,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不过思小朵也并未等她问起,径直地说:“我就是不待见我大伯那副样子,婶子这一走我就更呆不住,家里的姨娘通房一大堆,有的比我也大不了几岁,我看着气闷。”

“这…”苏礼觉得自己还是不好接话,只好说,“是姑父不喜欢姑姑吗?”

“什么啊,我听我娘说,他当初就是看上婶子了,才让我祖父母上门提亲的。不过你可知道,当年他们成亲,可是轰动京城,孟家的公子还特意等在送亲的路上,就为了问问她为何背弃誓言。孟家公子你知道吧?就是现在的当朝三品孟凡远大人,听说他给皇子讲文章呢!”思小朵眯起眼睛,满脸的向往之色,“我总觉得婶子当年太过软弱,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放弃呢?如果是我,我就是跳下花轿,也要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思小朵面颊粉红,双眼目光微微有些迷离,不知是被烛火映得,还是因为想到了心上人。

苏礼从她的话中,对苏漩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便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顺着她的话岔开去说:“小朵姐姐,你老实地告诉我,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

“哎呀,你个死丫头,你要作死啊!”思小朵平时爽快不假,但是一说到心上人,还是与古代女子一般无二的害羞,只不过她并不是含羞带怯的低下头,绞着帕子不再说话,而是扑上来对着苏礼一阵拍打,“你个臭丫头,看我不收拾你的,让你以后再敢乱说。”

苏礼怕痒,被她这么一闹慌忙躲闪,但床上地方到底是小,哪里躲得开去,只好一边笑得上不来气一边讨饶道:“好姐姐,我不敢了,我以后都不敢了,我当做不知道你有心上人还不行?”这么一闹,让苏礼回想起当初的大学生活,宿舍里的姐妹互相交换着彼此的小心事、小秘密,然后互相取笑玩闹,所以无形中加深了对思小朵的好感。

“你个鬼丫头,求饶都还不忘再拐上我一句,可真是皮痒痒了!”思小朵又凑上来作势欲打,但却正瞧见苏礼发丝凌乱、面颊潮红的模样,忍不住说:“妹妹生的真是好看!”

苏礼抬手摸摸自己的脸,这么多年也早已经看习惯了,但总觉得不过是个清秀,哪里称得上好看,便笑道:“姐姐真不厚道,这么取笑我,我这模样别说放在京城,就是放在我家的几个姐妹中,都被比得找不出来了。”

“你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模样是没什么好看,不过现在这样媚眼如丝,锦衾半遮的小模样,可真是颠倒众生啊!”思小朵促狭地笑道。

“哎呀!”苏礼这才听出她话里的调侃,一把抓起被子盖到下巴,嗔道,“瞧姐姐这话说得,哪里像个大家闺秀。”

“呵呵,大家闺秀应该是个什么模样?”思小朵也躺下身子,笑嘻嘻地问。

“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行不露足笑不露齿…”苏礼越说就见思小朵的笑意越深,自己也撑不出笑了,“看样子我也不是大家闺秀,所以也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样。”

两个女孩正叽叽喳喳地说话,忽然听到外头有些骚动,还隐约传来钟声,都披着衣服坐起身,苏礼扬声道:“半夏,外头是怎么了?”外间半晌没听到半夏的回音,害得她心里一颤,难道是遇到什么抄家灭门的事儿了?

她正四下打量能躲在哪里的时候,房门喀拉一声被打开,半夏脸色有些怪异地进屋道:“思姑娘,姑娘,圣上薨了!”

“啊?”二人都唬了一跳,从来都没经历过如此大事,虽说跟自己似乎没多大的关联,但是家中父兄长辈大多在朝中为官,新旧交替最是动荡不安的时候,既是机遇却也可能是危机。

但此时想什么都是无用,只听半夏说刚才被主宅派来的妈妈叫出去交代事项,要赶紧给二位姑娘换了衣服,屋里的摆设也都要撤换,红色一律不许出现在外面。

思小朵的丫头也捧了素色的衣服进屋,和半夏一起给两位姑娘穿上,又拾掇了头发,只戴两支素银簪子。然后一起撤换屋内的物件,好在苏礼平日就喜好淡雅,也没什么大的变动,只将红烛换成了白蜡,撤了一些鲜亮的铺盖,就算是大功告成,不过这晚的觉,是谁都别想再睡了。

第二十二章心烦气躁的苏禅

昨晚把自家保险丝烧了,点蜡烛又差点儿把写字台点了,最近有些衰神附体啊

出得门去,就见院子里已经处处雪白,人人缟素,下人们端着各式各样的祭器忙碌着,苏礼举步向门外走去,却见思小朵还站在原地发呆,上前一扯她的衣袖轻声道:“小朵姐姐,咱们该去主宅一同候着。”

思小朵这才好像回过神来:“哦,哦对!”跟在苏礼的身后也垂首朝主院走去。

宅子里的人基本都已经集中到了主院,平时觉得院子还是挺大,此时却显得有些拥挤。男子都在正厅和前院,女子都被集中到花厅,大家都不敢高谈阔论,但却挡不住有人在低声议论。

在这个时候,苏礼却发现有人异常的安分,让她忍不住多投去了几分注意。只见苏禅站在角落里,看似平静甚至有些悲伤的表情,却总让苏礼觉得有几分诡异,因为她似乎在极力地忍耐和压抑着什么情绪,细细观察才发现,好像是在压抑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欢喜。这让苏礼十分不解,到底有什么开心事至于这样掩饰不住的高兴,连国丧这种严肃的大事都无法伪装好情绪呢?

因为苏府算是与皇亲沾边,所以宫中来了管事,领着众人跪拜、祭奠。直到第二日中午,完成了所有琐碎却不得半点马虎的仪式,宫中管事也走了,这才许了众人回房。

苏礼见思小朵自出房后、就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二人回到房内间没了旁人,她才问道:“小朵姐姐,你可是身子不舒服?”

思小朵瞥了她一眼,才放低声音道:“你这丫头是真傻还是装傻,难道不知道皇上去后太子即位,到时候会有多大的变故!”

“变故?”苏礼对此事丝毫没有警觉,“难道小朵姐姐的父兄在朝中为官不成?”

“太子年轻,今年登基要先守孝,但明年定然要选秀填充**,而咱们的年纪却刚好…”思小朵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有些纠结地低下了自己的头。

苏礼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所以在思维上总会有些偏差,就好比此事,她觉得新旧朝代交替,会对一些官员产生影响,却从未想过这个充实**的问题,此事被提到台面上以后,登时觉得有些心惊。不过她更明白,入宫与否并不是她目前能够左右,唯有趁着现在还未有选秀的苗头,将自己的婚事尽快提到议程上来才好。

想到这里她忽然灵光一闪觉得,难道刚才苏禅抑制不住的欣喜,是因为能够选秀入宫不成?

收拾完了躺在床上,苏礼心道,你们谁喜欢进宫就都心想事成最好,可莫要把我也卷进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还没想完,人就已经困倦地睡着了。

第二日原本应该学琴,但因为国丧不许奏乐,便也临时改成了习字,思小朵也备了笔墨纸砚,但写了还没几个字就坐不住,又跑到苏礼身边凑着看,语带羡慕地说:“四妹妹的字真是好看。”

苏礼扭头去瞧她写的,各个字根骨挺秀、笔锋凌厉,忍不出嗔怪道:“姐姐的字写得这样好,却还来笑话我。”

“好什么啊,我爹说,单看你的字啊,若说是男子写的,又过于秀气,若说是女子写的,又太过凌厉,你说你练得到底是什么字啊?”思小朵撅起嘴,学着自家老爹说话的声音,把苏礼逗得忍不住轻笑出声。

不料正笑着却突然被个纸团砸中了额头,抬眼去看,却是苏禅在那边写一张、团一张,书房四下已经被扔得都是纸团,她的贴身丫头四喜正蹲在地上到处去捡,见苏礼被砸了忙一溜小跑的过来轻声道:“四姑娘没事吧,我、我家姑娘今个儿心情不好,您多担待些。”

苏礼抬手揉揉额角,并不觉得疼,也不想计较什么,只笑笑道:“你小心伺候着吧!”

四喜转身走开以后,苏礼被思小朵一把拉住,凑近咬着耳朵道:“你可千万别小看这个丫头,表面上乖巧懂事的很,其实跟她那个主人是同一个货色,主仆一红一白的演戏给旁人看呢!”

“小朵姐姐怎么突然说这个…”苏礼心下暗暗记得提防,却还想再多问出一些事情。

“妹妹来之前,我也跟着婶子来这里住过,那时候家里只有苏禅和苏祾在,你也知道老五那个性格,能坐着看一天的书都不待挪地方的,我可是要被她闷死的。当时苏禅还不像如今这般受宠,但是好在性子活泼,我俩便常常玩儿在一处,但她时不时的耍小性子,我又不吃她那一套,就又时常的起摩擦。那时候就是这个四喜,我和苏禅一吵,她就单独过来说什么替自家姑娘跟我赔礼,让我多担待,当时我还真是信了她,以为是个懂事的好丫头,可谁成想我就有一回气过了头,当着她的面多抱怨了几句,回头第二天苏禅就话里话外的夹枪带棒,所以我也算是领教了,以后便离她们远远地。这一遭若不是婶子回家说,新来了个妹妹你肯定喜欢,我才不稀罕来呢!”

苏禅那边不知为何的发作终于告一段路,斜着眼睛看过来问:“四妹妹和小朵妹妹在说什么悄悄话呢,也不说大声些让咱们姐妹都听见,也好一同玩闹。”

“没说什么东西。”苏礼觉得今天她有些针对自己,明明是思小朵在跟自己说话,怎么到了她嘴里就变成自己与别人说悄悄话了,“小朵姐姐跟我抱怨昨晚睡得不好,我说等晚上在让丫头给她加两床垫被。”

“哼,既是如此的小事,还用那般背着人的悄悄说!”苏禅今天火气似乎特别的旺。

“这里是书房原本就不该吵嚷,妹妹又看姐妹们都在习字,便只好压低声音说话,若是姐姐想听,不如也到我们这边来写,咱们三个悄悄的说。”苏礼虽然不想起争端,但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好欺负的。

苏禅听了这话果然脸色不渝,但却也无从反驳,只好气哼哼的作罢。

正在此时外头跑进来一个丫头,气喘吁吁地凑到苏禅面前小声不知说了什么,只见苏禅的面色瞬间变得青白,银牙紧咬着下唇,神情恨恨,愣了片刻便将手里的笔一丢,提着裙子朝外头跑去。

第二十三章老太太被气病了

思小朵是第一个起身追着出去的,苏礼心里是十分想跟去的,但她不想做头一个,见有人行动了也急忙跟在后面问:“小朵姐姐,你做什么去。”也顺势追了出去。

跟着苏禅一路跑到了主宅,见她怒气冲冲地甩开后门帘子跑了进去,思小朵放慢了脚步,扯住苏礼道:“咱们悄悄进去在屏风后面听听看。”

“这…”苏礼想说这似乎不太好,但心里到底还是好奇的,又想到时候就推说是见苏禅跑出来,不知出了什么事所以跟来看看,倒也没什么大错。

她便也跟着思小朵进了正厅的后门,刚进去就听到苏禅尖利的喊叫:“你给我滚出去,谁让你来说这些个混账话的!”

随即便传来老太太的声音道:“禅儿,休得放肆!”

另外又有个婆子的声音道:“三姑娘这是做什么,想我董婆子,这辈子说成多少的好姻缘,这可是在整个京城都有名的,我规规矩矩的受主家请托来提亲,怎么叫说得混账话?”听这话居然是来给苏禅提亲的,却不知是提了哪家的公子,竟惹得她这样生气。

“董妈妈莫要跟孩子一般计较,姑娘家脸皮薄,她不过是性子急…”

大太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禅一口打断,尖声道:“你说的倒是好听,你以为我心里不知道,你从来都是瞧我和我娘不顺眼的,若不是老祖宗护着我,你早不知道把我弄成什么模样了!你巴不得把我嫁出去,好眼不见心不烦是吧,我还偏偏就不顺你的心。再说你听这个老婆子刚才说的都是什么,城南王家,不过是个卖米粮的,还是去做填房,若是你亲生女儿你肯啊?”

她这边还兀自吵嚷,屋内已经乱作一团,丫头媳妇子们都不断地唤:“老太太,老太太您怎么了!”

“快打发人去请大夫!”

苏礼听见老太太似乎被气出毛病,也急忙和思小朵从屏风后面转出去问:“这到底是怎么了,先前就看见三姐姐过来,我们走得慢刚到这儿怎么就乱作一处了?”

只见老太太面如金纸,呼吸微弱,像是被气背过气去的模样。

“老祖宗你怎么了?”苏禅也似乎被吓到一样,扑到近前颤着声音问。

“还不是被你气的,真是造孽啊!”大太太哀叹一声,又回身厉声吩咐道:“都杵在这里跟木头一样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三姑娘扶回房去,把老太太抬进屋里去躺下。”

“哎,你们干嘛,我不回去,我要守着老祖宗,我…”苏禅哪里抵得过几个媳妇子的力气,很快就被拖扯着朝外走去,她一扭头正好看到那董媒婆还在厅中央站着,又是一阵气苦,想也不想就开口骂道:“你个老妖婆赶紧走吧,把我祖母都气出病来了,你还想我家着人打你出去吗?”

“混账!”大奶奶两步上前,朝着她的脸上就是一记耳光,又朝两旁的媳妇子呵斥道,“一个个都没吃饭吗?还要我教你们怎么做不成?在乱说话就把嘴给我堵起来。”

苏禅开口刚想再骂,就被个媳妇子一把捂住嘴,支支吾吾的就被半拉半扯出了屋门。

“大奶奶,不是我董婆子说话难听,你家这位姑娘可真是该管教了,自己出去玩儿不带帷帽,被人瞧上来提亲,你们不允也就罢了,怎么还有骂媒人的道理?婆子我提亲无数,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破裂不讲理的姑娘。”董婆子边说边收拾自己的东西,起身准备告辞,“刚才见老太太身子不适,老身本不想多言,但你们这姑娘…”

董媒婆转身朝外走去,大太太陪笑道:“家里姑娘不懂事,咱们回头定好好教训,董妈妈您见多识广度量大,多多担待,莫要跟孩子一般见识。”又扭头一叠声地吩咐:“快送董妈妈,给拿锭银子做茶钱,着人用车送回去。”

等人走出了院门,大太太的脸色才沉下来,转身扒拉开挡在面前的丫头,怒道:“大夫怎么还没请来,老太太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有几条命来赔!”

此时内间的丫头欢喜地出来叫:“大太太,老太太转醒了!”

外厅的人呼啦就都围进屋去,苏礼也跟在大太太的身后进得屋里,只见老太太半倚在靠垫上,面色苍白、神情疲惫。

大太太凑上前去试探着唤了声:“母亲,大夫马上就来,您哪里不舒服?”

老太太半晌才撑起眼皮,在屋内环顾了一圈,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大太太忙道:“母亲,媳妇莽撞,叫人把禅儿关回房了。”

苏礼清楚的看见,在大太太说到苏禅的时候,老太太的眼内闪过一丝厌恶,但是转瞬即逝,她也随即闭上了眼睛,但苏礼可以十分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大夫终于被请来了,切脉之后,出来对大太太道:“老夫人这是气急攻心,若只有这样并不麻烦,可老夫人平日思虑过甚、气血亏虚,再加上此番的气急,就要多调养一段时间才能转好,我给你们开个方子,每日两次按着煎药送服,连服一月再看情况,这期间定要劝着老夫人多多休息,莫要费神,莫要生气,忌生冷、辛辣。”

大太太看着大夫开了方子,打发人去抓药,这才谢了大夫着人送回医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的模样,一转头就看见苏礼还在一旁站着,便苦笑着道:“让礼儿你看笑话了!”

刚才见屋内闹得不可开交,思小朵知道自己是外人不适合继续呆着,便去西厢去找苏漩,只留下苏礼一人,此时听大太太这么说,忙道:“大伯母太过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侄女也是担心祖母才守在这边的。”

大太太盯着苏礼看了半晌,看得她有些后背发毛,才轻声说:“唉,苏禅要是能有你一半省心,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多事端来。”

第二十四章劝解苏禅的艰巨任务

第二更估计要稍微晚些送上,不过一定不会拖欠了!汗!

苏礼刚要开口谦虚,不料大太太紧接着说:“礼儿,伯母求你件事儿!”

“大伯母您千万莫要客气,我是小辈,哪里敢当您一个求字,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苏礼觉得似乎不是什么好事,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应道。

“这里媳妇丫头的都多,老太太也醒了,你也不用守着了,帮我去劝劝禅儿。你刚才也听到大夫的话了,老太太不能再生气,莫要让她再闹将起来,万一气到老太太那可就是大事了。”

去劝苏禅…苏礼只觉得自己额角开始有些突突直跳,看她那般的泼辣,哪里是个能听得进去劝的主,但是自己现在于情于理都没办法推脱,只好斟酌着说:“还请问大伯母,今日三姐姐为何会这么气恼?”

大太太拉着苏礼的手,领着她走到外间,在塌上坐下来叹气道:“现在都闹成这样,我也不怕跟你说吧,前几日不是老太太许了她出去玩,结果她只带了四喜那个丫头和几个家丁,连个妈妈都没带,就出去疯闹了一天。那丫头和家丁哪里说的听她,所以她这一天居然连个帷帽都没带,这哪里还是个大家姑娘的模样。谁知天就那么不长眼,竟让城南王家的老爷瞧上了,还辗转的打听到了咱家,那王家老爷去年没了正妻,正好在四处找人做续弦,说来那人也是个不懂规矩的,什么都不来通气,就径直请了媒婆上门提亲。”

“也难怪三姐姐这般的气愤。”苏礼垂眸道。

“其实气愤的又何止是她,咱们苏家再怎么说也是名门大户,哪里他一个米店掌柜说提亲就来提亲,但是禅儿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此事只要回绝了便是。可你看看她,也不顾长辈还在场,冲出来就对着媒人发作,媒人不过是受人请托前来说亲的,又何曾招惹到她,你们年纪小,许是不懂,那个媒婆的嘴有多厉害。如今回去若是将这个不好的名声传扬出去,莫要说是她自己,就是你们下面几个姐妹的婚事,怕是都要受影响的。”

这些道理苏礼倒是心里都懂的,不过她却不能当着大太太的面再说苏禅的不是,只能劝慰道,“三姐姐头一次遭遇这般的事情,反应的确是过激了些,不过大伯母也莫要太气着自己的身子,有什么事慢慢的教给她便是。”

“唉,那孩子总是跟我对不上脾气,我刚才气急又打了她一个耳光,现在去了怕也是会吵起来的。我看她近日与你关系不错,所以便厚着脸皮来求你去说说,好歹你们姐妹年纪也相近,平日里也亲厚,你说了她能听进去些。”

苏礼见大太太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自己只好起身道:“那侄女就去勉力试试,若是有什么说的到不到的,还要请大伯母多多包涵。”

去苏禅屋子的路上,思小朵又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凑近问:“老太太如何了?大夫怎么说?”

“说是气急攻心,没什么大碍,但是需要静养。”苏礼心里想着旁的事,有些漫不经心地说。

“我今日就要回家去了,你家老太太病了,我不好再在府上叨扰…哎,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思小朵在苏礼眼前拼命晃着手。

“啊?”苏礼这才回神问,“姐姐刚才说什么了?”

“算了算了,反正我明日才回去,晚间咱们再说,我看你心里是装着别的事,跟你说什么你也听不进耳朵去的。”思小朵撅起嘴巴,扭身自己跑开了。

“小朵姐姐…”苏礼唤了一声就见她已经转过拱门,看不到影子了,只得作罢。

抬脚进了苏禅的院子,就听到里头“乒乒乓乓”的声响,随后又是哐啷一声,似乎是铜盆落地,随即就是苏禅的哭喊:“你们都滚,都给我滚,敷什么冰,擦什么药,打死我才好,打死我就称了她的心!”

苏礼头皮一阵发麻,但也只能硬撑着进屋,从四喜手中接过帕子和冰盆,示意她们别收拾都下去,自己坐到苏禅身边,看看她红肿的脸颊,心道看来大太太还真没惜着力气,这一巴掌扇得可是不轻。

苏禅不知是赌气还是什么,虽然见到苏礼后不再闹了,但却撅着嘴扭过身子不肯说话。

“祖母已经转醒,刚才大夫来给祖母看过,说是气血攻心…”她话说了一半就打住,低头去冰盆里绞帕子,

“老祖宗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苏禅果然转过身急切地问。

见她的模样,倒是真的打心里关心老太太,苏礼见成功的让她开了口,便接着说:“大夫说,接下来要静养一个月,不能着急,不能生气,不然怕是要有大麻烦的。”

“我要去看老祖宗!”苏禅起身就向往外跑,却被苏礼一把扯住,怒道,“你拦我做什么?”

“姐姐瞧瞧自己的样子。”苏礼指着桌上的铜镜,让苏禅看看自己鬓发凌乱,眼睛红肿,面颊也红红的一个掌痕的狼狈模样,“姐姐若是这么就去见了祖母,岂不是让她老人家心疼生气,若是祖母有个什么,到时候姐姐还不得自责一辈子?”

且不管苏禅心里是什么想法,但是苏礼的话成功的让她停住了脚步,沉着脸做回塌上。

苏礼见她不再抗拒,便将手中的浸了冰水的帕子拧得半干,先给她轻轻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又换了个帕子替她敷着红肿的脸颊,又柔声道:“姐姐这又是何苦,为难着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平白的自己遭罪不说,也让心疼你的人伤心不是。”

苏禅扭头看看她,眼睛里有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最后闪过一丝狠毒,咬牙道:“妹妹说的没错,我这副模样只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我不能这么便宜那些要看我笑话的人。”她说着自己接过帕子按在脸上,转身看向铜镜,半晌后声音平静地说,“妹妹帮我重新梳头可好?”

第二十五章劝说似乎有效果

苏礼没想到自己的劝解,反倒让苏禅似乎燃起了更大的斗志,但此时也只好接过梳子,却只听得门口传来声音道:“四姐姐劝人的本事可真是不错,什么时候也来劝劝我。”

扭头一看却是老七苏祺,虽然是国丧只能素服,但她还是弄了满头满身亮晃晃的银器,像是苗族的女子似的。她站在门口,各个角度的银器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不同角度的光,让她的头看上去像一个发光体。

“七妹妹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进屋。”苏礼不接她的话茬,只笑着装作没听到似的问。

苏祺神色略带鄙夷地瞥瞥屋内,抬手拎着帕子遮住口鼻道:“还是算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三姐姐有事没事的!”

“来看笑话的吧,是不是让你失望了呢?”苏禅已经在镜前补好妆容,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什么端倪,此时扭过头去,冷冷地看着苏琪道。

“瞧三姐姐说的哪里话,什么失望不失望的,只要姐姐没事,小妹也就放心了。”苏祺脸上浮起一个假惺惺的笑意,转身离开的时候,对在门外候着的四喜道,“跟我回去拿茶具摆设过来吧,当我送给三姐姐了,不然这都被砸了,大伯母知道怕是要不高兴的。”

“你…”苏禅气得双手死死抠住桌沿,面色青白,身子不住地颤抖。

“三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可别吓我!”苏礼见她似乎要晕过去的模样,忙一边帮她顺气一边唤她的名字,好不容易算是平静了下来。

苏禅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四妹妹,你进府以后我就看你是个贴心的,如今看来确实不错,若不是你今日的劝解,我还躺在老祖宗的宠爱里不知天高地厚呢!老祖宗现在年纪大了,又还能护我几年,如今嫡母记恨我,姐妹们背后嫉妒我,若是再没了凭仗,我怕是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三姐姐怎么说这么重的话。”苏礼忙打断她的话,起身关好门窗才有回来道,“三姐姐,其实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坏,刚才我来之前大伯母还说,一时气急打了你,怕你郁郁让我赶紧来看看。其实都是一家人,谁不盼着一荣俱荣呢,怎么会要看你的笑话。今个儿大伯母之所以生气,其实也是因为爱护姐姐,你今个儿顶撞了媒婆,要是不当场给人家一个台阶和交代,她若是出去胡乱嚼舌、添油加醋的,岂不是坏了姐姐的名声,到时候吃亏的不还是姐姐。”

苏禅现在冷静下来,对这番话倒是有几分听进耳中了,态度虽软了些,但还是不全信服的,只说:“就算她有几分好心,却也还是借题发挥了的,不然至于下这么重的手!”

苏礼只能往好处劝解道:“当时老太太昏迷不醒,大伯母也是着急才这般的,姐姐就莫要太放在心上。而且咱们毕竟是小辈,对长辈恭顺些也是应当,姐姐日后嫁人到了婆家,还不是要靠娘家来撑着的。而且姐姐是大房出来的,你若是有什么不好,难道大伯母就会开心不成。”

之前说的话,苏禅并未当真听了进去,但是最后这几句她还是认同了的,女儿若是在外头有什么不好,别人一说起,只会说你看这是苏家大房的姑娘,哪个会管你是嫡出庶出,是从谁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呢!想到这里她又着急起来:“四妹妹,那,那我刚才对媒婆那般,岂不是要吃大亏了!”

“三姐姐且宽心吧,刚才妹妹看大伯母跟那媒婆说了半天的好话,临走还给了一锭银子,那媒婆既然拿了银钱,总是知道该如何做的!”苏礼现在有些看出来,苏禅就是个直来直去没心眼的性子,想到什么是什么,听风就是雨的。

“唉,今天若不是我娘回娘家了,我也不至于这么着急,我、我还以为是有人趁我娘不在故意整我呢。”苏禅此时的语气中已经微微带了后悔。

苏礼动作轻柔的替她梳着长发,见她已经基本想通,便转移话题道:“三姐姐的头发真好,黑亮还浓密,衬着你的脸更加白净,让人看着羡慕死了!”

“头发好又有什么用。”苏禅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语气中已经隐隐的透出一丝得意。

“谁说没用,‘淡扫蛾眉朝画师,同心华髻结青丝’,俗话说青丝化作绕指柔,不知哪家的儿郎有幸,能被姐姐这万千青丝系住了心。”苏礼手里握着苏禅的长发,心道终于知道什么叫如丝般顺滑了,这若是放在现代,拍洗发水广告都不用做特效,脑中忽然闪出也不知什么地方看来的一句诗,就随意笑着说。

苏禅瞬间羞红了脸,哎呀一声嗔道:“还以为妹妹是个正经的,没想到也说这些混话来笑我。”

“哪里是混话,再正经不过了!”苏礼给她挽好长发,用银簪固定起来,又柔声劝道,“姐姐若是听妹妹一句劝,莫要跟大伯母硬顶,都是一家人哪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咱们是小辈先服个软,又有什么别扭的呢!”

“恩,我听妹妹的,妹妹你跟旁人不一样,我能看出你是真心对我好的,我等下去看老祖宗,再去跟母亲请罪。”苏禅似乎真是想明白了似的,起身拉着苏礼的手道,“以后咱们姐妹可要多亲近才好,咱们爹爹都是一母同胞,情分原本就比旁人来的亲厚,更别提那些外人家来的了。

苏礼见她话里似乎还是不喜自己与思小朵亲近,不过这也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事情,只说:“小朵姐姐是客,咱们要好生招待才是。”

苏禅听了这话心里似乎是舒坦了,一抬脚踢到地上的碎瓷片,倒也没再生气,只扭头对外头道:“四喜,找人进来把屋子收拾了,我和四妹妹去看老祖宗。”

第二十六章苏禅受宠的原因

这两天事端纷多,时间过得倒也飞快,一转眼就又到了掌灯十分,苏礼微微转动已经有些僵硬的脖颈,抬脚迈进自己的院子,就见半夏满脸喜色地迎上来,先是嗔怪道:“姑娘以后可不能丢下奴婢自己走掉,这不是惯着奴婢偷懒耍滑嘛!”

“在自家呆着又没出府去,哪里就用你寸步不离的跟着。”苏礼朝里屋走去,头也不回地问,“快说吧,有什么好事情,心里那点儿的高兴,从头发丝都能看出来了,肚子里一点儿都装不住事儿!”

“跟姑娘面前奴婢自然是装不住事儿的!”半夏笑眯眯地说,“我若是说出来姑娘也定然会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