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快别卖关子了。”苏礼抬手作势要去拍她。

“姑娘快看,是家里来信了!”半夏往后一躲,从怀里掏出封信递了过来。

苏礼的手顺势就抓过信来看,嘴里还疑惑地嘟囔道:“我的信才送出去几天,怎么这么快就来信了?你可别是蒙我。”定睛看信封上的字迹和口吻,的确是苏文氏无疑。

拆开细看内容才明白,原来信是自己走了不到半月就寄出来的,一路通过驿站传递,倒是没比自己晚几天就到了。信上的内容大多是叮嘱和倾诉思念的,直到信的最后,苏文氏才写着:“祈儿前两日真的考了府学第一,你爹还兀自不信,特意跑去道府确认,这才算是应了他要去京城的要求,但现在没人入京送他,所以可能还要耽搁段时日。祈儿遇事容易急躁,你们在京中要相互照应,尤其是你要多多提点于他,莫要让他招惹事端,只管埋头读书才是正经。”

苏礼看过信心里一阵欣喜,刚想抬头对半夏说,却忽然觉得奇怪地四下看看问:“小朵姐姐怎么不在?”

“思姑娘今个儿下午就回自个儿府上去了!”半夏回道。

“啊?不是说明天才走,怎么下午就走了?”苏礼说罢又埋怨半夏道,“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来回我一句,连送都没送人家,多失礼。”

“原本思姑娘是说明日走的,但思家那边不知怎么得知老太太病了,说思姑娘还住在这边太叨扰,直接来人给接回去的,连思姑娘自己都被弄了个措手不及,匆匆忙忙的就被接走了,奴婢哪里有什么时间去通报姑娘。”半夏见苏礼不住地转动脖子,便上前给她揉捏,又说,“我瞧着思姑娘是不想回去的,可是拗不过来接她的那个妈妈。不是说思姑娘在家受宠得紧,怎么还会这样。”

“跟咱们无关的事,就别胡乱去想了,跟我说说也就罢了,你若是出去同别人说,那我可不轻饶你。”苏礼见半夏到了老宅以后,不知是因为人多是非多、还是被京里的丫头婆子带坏了,也开始渐渐八卦起来,所以她略带严肃地提醒,要把这个苗头今早掐死。

“奴婢知错了!”半夏躬身应道,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姑娘,下午的时候七姑娘来找您,我说您应该在老太太那边,她却非要进屋等着,然后又一下子指使奴婢去端茶,一下子又去拿果子,最后却什么都没用就走了。”

苏礼一愣,心道这个老七应该不会是那么没头脑的人,就算想在自己这里动什么手脚,也没必要亲自来弄得那么惹人注目才对,正想着,外头就有丫头来报:“七姑娘来看姑娘了。”

“都是不禁念叨的人!”苏礼苦笑着摇摇头,将手中的书信折好收起,这才叫人挑帘子请人进来。

“见过四姐姐。”苏祺进来后先行道:“今天在三姐姐哪里,是小妹莽撞了,还望四姐姐莫要见怪。”

“哦?七妹妹今日在三姐姐那边说什么了?你看看我,忙着一天脑子都糊涂了。”苏礼也不多说什么。

苏祺拎起帕子掩住嘴巴,轻笑了几声道:“四姐姐真是会说话,既然姐姐这么说了,咱们就当把那一页揭过去。”随后她又皱眉貌似极其为难地说,“其实小妹此番来,是在心里犹豫了许久的,不知该不该说这些个话,但总觉得咱们是姐妹,总应该互相帮衬提醒的。”

“妹妹太客气了,其实我之前就在想,自从回到京中,似乎就各种事情纷乱,都没机会跟妹妹亲近,想什么时间去拜访呢。”苏礼估计苏祺是要说老三的坏话了,就好像当初苏禅来说她一样。

果不其然,她开口就说:“大家都是姐妹其实我不该多嘴,但头一遭见到姐姐,就觉得亲切,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提醒你,切莫与三姐姐走得太近,且不说三姐姐这人喜怒无常,听风就是雨,翻脸比翻书还快,就说祖母那边,见你与三姐姐亲热,心里也会不喜的。”

苏礼心道她总结的苏禅的性子倒还真是有些贴切,不过却对后面的说辞越听越不解,祖母那么宠爱苏禅,为何看到与她亲近反而不喜,想到这里脑中闪过的是老太太下午,听到苏禅名字时候眼中闪过的那一丝厌恶。

苏祺察言观色,觉得苏礼似乎是不信的,便又开口道:“姐姐一直不在京里,对其中情形并不了解,其实三姐姐并不是从小一直受宠的,而是从五年前才开始的,姐姐可知道七年前出过什么事情吗?”

五年前,苏礼心里狂跳,五年前正是自己到这个地方的时间,虽然明知道苏祺说的应该不是此事,但她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尽量稳住声音道:“我一直随父母住在江南,还真不知道五年前出了什么事情,好妹妹别卖关子了,快说了吧!”

“五年前正是刘姨娘家里的大哥在御前露脸,被钦点了状元的时候。”苏祺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不屑,“若不是如此,她们母女哪里有在祖母面前说话的地位。”

苏礼这回心下了然,原来是因为娘家得势,这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难怪今天自己劝苏禅的时候,她能够那么容易就听进去了,原来是有切身体会在的。

第二十七章二哥进京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苏禅和苏祺都对苏礼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亲近,让她有一种自己被夹在二人中间,在被她们来回拉拢的感觉。她不想在其中选择任何一派,不想与谁结成同盟,但是如果一直保持中立,想与双方都打理好关系,肯定是十分不现实的事情,所以她近几日一直在为这件事烦恼。

这日下午大家都在李嬷嬷的主厅内一处做女红,苏禅很快便凑到苏礼身边,探身问:“姐姐,你说这里的花朵,该用什么颜色才好?”

“我看还是浅粉的好,妹妹觉得呢?”苏礼自己喜欢淡雅的颜色,所以便顺口说着。

“那听姐姐的。”苏祺笑眯眯地回到自己位子,劈开一根粉色的丝线,穿针引线起来。

“七妹妹喜欢的不都是大红大紫的,今个儿怎么突然转了性子。”苏禅不咸不淡地说。

“小妹现在觉得,四姐姐的品位不错,看她穿衣配饰我都喜欢得紧,比某些自以为有品位的人好多了,我便也学学不好吗?”苏祺也毫不示弱。

苏礼抬手按按额角,觉得有些头疼,除了自己刚到宅子的两天,她们二人安分了几日,之后便遇到就要斗嘴,谁看谁都不顺眼,她正琢磨着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老五把手中的竹撑子一丢,起身就朝外头走去。

“老五,你这是什么态度!”苏禅尖声道。

“我什么态度都没有,出去洗个手罢了!”苏祾头也不回的就自个儿挑起帘子出门去了。

苏礼只低头绣手中的帕子,也不抬头去看别人,就当做没感觉到她们投来的目光,屋里便也恢复了安静。

还没安分上一盏茶的功夫,苏禅又凑过来道:“四妹妹这里有浅绿的丝线吗?我的正好用光了。”

苏礼没在意地将自己的竹笸箩朝她推了推说:“三姐姐缺什么就自己拿便是了。”

“哼!”苏祺在旁边冷哼一声,却也没说旁的。

正好苏祾从外面洗手回来,坐到位子上也继续绣她的荷包,就见苏禅又凑过去问:“老五,我就这一根针了,还没去买新的,刚才不巧的针鼻儿折了,你的给我一根。”

苏祾抬头看看她,在自个儿的笸箩里拈出根针,然后说:“正巧,我下午要打发乐珍去买绣针,帮姐姐也买几包吧!”

苏禅的脸色登时便有些难看起来,伸手拿过老五手里的针,讪讪地说:“我早晨已经打发丫头去买了,就不麻烦五妹妹了。”

“三姐姐,不是妹妹说你,屋里的丫头要管紧些,不然这大早晨的出去买针,到现在都见不到回来,害得姐姐连绣针都没得用,我若是姐姐,等人回来便拖出去打一顿,下回就长记性了。”苏祺假意关心地说。

“我这人心软手更软,没有七妹妹这般的手段,下不了那个打人的狠心。”苏禅话中带刺的顶回去。

苏祺被噎了回去,神色有些忿忿,不再声张。

一直坐在角落,闷头不吱声的苏祯忽然扭头说:“三姐姐,我昨个儿听姐姐说,祖母房里裁减了十来个丫头,你在祖母面前比我们亲近,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苏礼一听就暗叫不好,昨天自己去给祖母请安,被刘妈拦出来说老太太在里头发脾气,她便问是怎么回事,刘妈只说是要裁减丫头,苏礼心里便隐隐猜到,定然是因为当日有人对苏禅通风报信,所以老太太身子稍微好点儿,就急着开始整顿内务。而她从院里出来正巧遇到刚去请安的苏祯,便也把她直接拦下一同回去,自然也就说了一句缘由,如今被她这般说出来,倒好像是自己在背后挑刺。

见苏禅已经将不善的目光转向自己,苏礼只好硬着头皮道:“昨个儿去给祖母请安听说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伺候的不好,才让祖母那么生气,说要都打发出去配人。”

“当然不是,四姐姐可知道,祖母最讨厌什么人?就是吃里爬外,在她背后做小动作耍心机的人,所以只要被她知道,那定然就没有好果子吃。”苏祺这下又来劲儿了,说得好像自己很了解一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有本事就摊开来大家说个清楚,莫要话里夹枪带棒的,我向来直来直去,不会你这个含沙射影。”苏禅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到这边来,像个炮仗似的登时就被点着了,将手里的丝帕一丢,跳起身来,一副想要吵架的模样。

“哎呀,三姐姐这是什么话,小妹说的是祖母屋里那些不安分的丫头,姐姐做什么这般紧张。”苏祺觉得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拎着帕子掩嘴偷笑。

苏祯今天的举动,让苏礼对她彻底地从心里厌恶起来,原本觉得她不过有些孩子气的争锋和计较,没想到也是个喜欢挑弄是非的主。

见苏禅看过来的眼神有些气愤,苏礼也不想主动做什么解释,她也明白什么叫越描越黑,反倒显得自己心虚。

屋里气氛越来越胶着,大家都各怀心思,外头忽然有丫头进来道:“给姑娘请安,老太太说是三老爷家的二爷到了,让奴婢来请各位姑娘过去。”

苏礼一听这话,登时从心底高兴起来,又觉得日子不对,不敢相信地问:“真的是二哥来了?”

“这么大喜的事儿,奴婢哪里敢扯谎骗姑娘们。”那丫头陪着笑说。

在老宅住了这几日,苏礼才越来越感觉到,远在江南的家人是多么的可亲可爱,此时一听说苏祈到了,忙吩咐半夏收拾竹簸,恨不得马上跑过去。

众人脚步匆匆,刚迈进大厅的后门,还未转过屏风,苏礼就听到自家二哥正说:“祖母,孙儿这一路上多亏了沈兄照顾,真的要好好谢谢他才是。”

她正疑惑哪里又出来个沈兄,就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苏兄弟真是太客气了,家祖与令祖父都是一朝为官的同僚,咱们互相帮衬还不是应当应份的。”

苏礼忽然想起,这个声音不正是进京路上遇到的那位沈家公子,却怎么与二哥这般熟悉起来?

第二十八章被围观的美少年

听到屋内有别的男子声音,苏礼的脚步略微迟疑了一下,不知道就这么出去会不会被人说成不懂规矩,转念一想,老太太既然派人去请她们,自然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想毕便绕过屏风到了前厅,与苏祈的目光相接,在他眼中也看到了欣喜。苏礼先上前给祖母请安,只听老太太道:“你们兄妹多日没见,不用在我这里立规矩了,老四你也好生招待客人。”

没说两句话就被下了逐客令,苏礼生怕自家二哥说出什么没轻没重的话来,忙抢着开口道:“既然祖母这般说,我们便不搅扰您休息了,况且大夫说让您多静养,莫要吵闹。”

她这话除了说给苏祈听,也是说出来给沈公子知道,并不是自家怠慢,不过是老太太身子不好。

苏祈的声音倒是挺稳定,并没听出什么不满,语气恭敬地说:“祖母的身子要紧,咱们祖孙日后亲近的机会多的很,今日便先告退了,孙儿会招呼好客人的,祖母莫要劳心。”

三个人退出正厅,苏礼在前头带路,她转过墙角的回廊,这才见到其他姑娘也赶了过来,苏禅还没等走到近前就高声抱怨道:“四妹妹腿脚可真是快,即便是自家兄弟来了也不至于这般急切,倒让我们在后面紧赶慢赶。”

“是妹妹不好,害得姐妹们劳累了。”苏礼扭头介绍道:“三姐姐和各位姐妹可能还没见过,这是我家二哥…”转过去头才发现,那两位还落在后面不知为何耽搁,还没走过转角。

苏禅一听这话又不乐意道:“四妹妹,不是做姐姐的说你,咱们并未分家,又都在一起住着,辈分也都是按着合府的排,怎么还你家我家的,论排行也是行四,我们都叫四弟、四哥的,你也该趁早的改了口才…”她唠叨到一半忽然住了口,眼睛直直地看向苏礼的身后。

苏礼也顺着她的目光朝后一瞅,原来是苏祈和沈公子已经从后面跟上,二人脸上都挂着笑意,不知刚才说了什么事情。

苏祈今年十六,身量却已经拔得挺高,微黑的脸庞,剑眉星目得极为俊朗,若是生在现代,绝对是个明星的苗子。不过苏禅的目光却并不是着落在他的身上,而是定定地看着他身旁的沈公子,喉头微动似乎吞了口唾液,而后才笑着说:“这位就是四弟?”

苏礼之前虽然见过沈公子一面,但因为离得远,当时心里又惦记着进府的事情,所以也没留下什么印象,而刚才在正厅更是连眼角都没往他那边瞟。开始还在心里嘀咕苏禅没见过世面,遇到个帅哥就这么失态,但她自己扭头一瞥,虽说不至于怔住那么夸张,但也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苏祈见眼前的气氛有些诡异,忙上前一步作揖道:“虽然还不知都是哪房的姐姐妹妹,不过我初来乍到,先给各位姐妹见礼了,都是一家人,日后有得是亲近的机会。”说罢他转身将沈公子也扯上前一步介绍说,“这位是沈公子,我们二人在进京的路上相识,一聊天才发现祖上原来还是故旧,而且我一路承蒙沈兄照应,祖母也吩咐说要好生接待。”

“在下沈青昊,见过几位姑娘。”他的声音还是跟苏礼初见他时那般悦耳,听的人耳朵痒痒的、心里热热的,连脸颊都忍不住红起来似的。

而面前的几个姑娘,更是无一例外的羞红了脸,都不敢抬头地回礼,而后便闪身到一旁。却见苏祯却一反平日的不爱出头,上前两步十分正式地敛裾行礼道:“多谢沈公子一路对哥哥的照顾。”

她原本就是个清秀的小姑娘,到了京城之后又跟着李嬷嬷学了些化妆,原本七分的美丽,倒是被她的巧手妆点成了九分五,苏礼这边三人还尚站在回廊的阶梯上,自上而下的看去,更是显得她长睫闪动、肤色莹白,即便是对她已经心生厌恶,苏礼也还是在心里暗道,这丫头倒是越来越漂亮了。

在几个姑娘含羞带怯的注视下,沈青昊似乎也觉得十分尴尬,但还是规规矩矩的回礼道:“区区小事,不值得姑娘这般大礼相谢。”

苏礼不知为何在心里浮起几分不悦,伸手扯扯苏祈的衣角道:“哥哥,祖母让你好生招呼客人,你便就在这回廊上招呼不成。”

“对对,妹妹提醒的是!”苏祈也回过神来,笑着说,“便还是要烦劳妹妹带路。”他这话是冲着自家妹子说的,又有客人在场,其余人便也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跟去,只好客套几句告辞后各自散去。

沈青昊并未停留多久,只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执意起身告辞。苏祈也没强留,只说日后再登门道谢,送了人出门这才转回屋里,直愣愣地对着苏礼上下打量。

苏礼开始没去理睬,但后来被他看得发毛,忍不住抬手摸摸头发、摸摸脸,又低头瞧瞧衣服,最后忍不住道:“傻子,你看什么呢!”

“瞧瞧,这么久不见,刚见面就说自个儿哥哥是傻子,亏我还惦记着你,这么心急火燎的赶来。”苏祈撇撇嘴道。

“知道你惦记我,不过这也没几天不见,还至于你这么上看下看,连个头发丝儿都看清楚了吧!”苏礼被他说的有些尴尬,低头辩解道,却不知自己无意间语气中已经带了撒娇的味道。

“当然要看清楚,我看你都瘦了,是不是在这里吃的东西不合口味?”苏祈关切地问。

瘦了?苏礼抬手摸摸下巴,又习惯性地用右手环住左手的手腕,还真似乎是比在江南的时候瘦了些,只不过这古代一来没有电子秤,二来镜子不清楚衣服也宽大,所以她自己竟都没有察觉。

见苏祈还注视着自己等着回答,她只好有些不好意地说:“吃的什么倒挺好,只不过是每天都要早起,不能睡懒觉,所以人就瘦了些吧!”

第二十九章苏祈的八卦本性

“小妹,你在这里受苦了!”苏祈忽然沉声说,露出极其认真心疼的表情。

苏礼被他说得心里一热,觉得自己鼻子发酸,有一股热流冲上眼角,忙将目光移向别处,使劲儿眨巴眨巴眼睛才说:“若不是爹娘宠着我,哪里有人家姑娘能睡到日上三竿的,到京城来,什么都与其他姐妹一般无二,哪里说得上受苦。”

“好了,好久不见咱们不说这个,先说说想二哥没?”苏祈脸上又恢复他的招牌笑容,眼睛微弯,嘴角勾起,有些痞痞的满不在乎。

“想,当然想,小妹想你想得都快想不起来了!”苏礼笑眯眯地看着他,就知道他不是个会煽情的人,正经了一句便就恢复原状。

“好啊,敢这么没大没小,现在父母都不在身边,我这个做哥哥的,可是要替他们管教你的!”

苏祈说罢作势欲打,苏礼忙一个矮身躲过,跑到屋角的水盆前,扯下帕子浸湿拧干递给他:“快别闹了,先擦把脸,进京这一路累坏了吧?”看他的头面衣服,应该是进府前刻意打理过的,所以头发整齐、衣服熨帖,下巴也没有冒出稀疏的胡茬,不过眼下的青痕是无法掩盖的,便也十分忠实地反映出他的疲惫。

“其实还好,之前一直跟着大嫂家的商队,直到路上听说先皇驾崩的消息,我自己要了匹马尽快往京里赶,正好在半路遇到也匆忙往京中赶路的沈公子,这才结伴而行,现在行李还都在后面。”

“先皇驾崩与你着急赶路有什么关系?”苏礼想不通这件事。

“这件事也难怪你不知道,连我都是走前才刚知道的,之前一直没有先皇龙体违和的消息,所以娘也一直没提这事儿,谁知道你刚走没几日,爹在衙门便听说了先皇病重的消息,娘这才着急,见我正好要来,便让我转告给你。”

苏祈夹七夹八地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到点子上,听得苏礼急得要命,忍不住催促道:“哥,你倒是赶紧说正题啊!”

“这个事儿里头吧,涉及到咱们朝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某家出了宫妃娘娘,那么到第三朝才可以再有姑娘入宫,所以若是先皇身子硬朗,那么咱们家的姑娘就都不用有进宫的烦恼,直接自家许人便可,但这回新旧朝一交替,就难保祖母不会动将家里姑娘们遴选进宫的主意。若是真的这样,祖母这一房的几个叔伯和咱家,便只有你这一个适婚的嫡女,我怕你不懂这些规矩,再胡乱被人蒙了进去,所以听到消息以后,便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

苏礼在心里偷偷叫,今天这个愣头青怎么变得这般会煽情,难道真的要把自己感动哭了才罢休不成?忍了半天才抬头说:“哥,你对我真好,有哥哥真好!”这句话可真是发自肺腑,前世的她是个孤儿,别说是哥哥,连父母都没见过一眼,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没想到在前世缺失的亲情,却在穿越后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弥补。

“傻丫头,你是我亲妹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去!”苏祈伸手揉揉她的头顶,忽然貌似不经意地问:“小妹,你觉得沈公子长得如何?”

“还行吧,看着挺清爽干净的。”苏礼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随即警惕地看向苏祈,问:“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跟你哥哥我比,谁更俊朗?”苏祈笑嘻嘻的将脸庞凑近问。

苏礼轻咳一声,心想原来不过是少年之间的心里较劲,便忍着笑说说:“自然是哥哥俊朗,没人能比你更俊朗了!”

“哈哈,还是妹妹有眼光。”苏祈哈哈大笑,半点儿都没觉得害臊地说,“不过那小子生得也是不错,只比你哥哥我差那么一丁点儿而已。”

“噗!”苏礼被他逗得笑出声来,抬手刮刮脸颊道,“哥哥你真不你害臊。”

苏祈抬手挠挠后脑,转转眼珠道:“那小子长得白白净净,说话也细声细气,有什么好的,哪里看得出是将门之后。”

“包子有肉不在褶上,长得文气又不代表有没有本事。”苏礼虽然也觉得沈青昊有些小白脸,但还是想反驳苏祈。

“恩恩,对,妹妹说的极是,要说这个沈公子,祖上乃是跟随圣祖皇帝打天下的臣属,爵位世袭罔替,他祖父尚且在世,其父是家中长子但早已驾鹤西去,他母亲便只身将他与妹妹拉扯长大…”

苏礼睁大眼睛,像不认识似的看着苏祈说:“哥,这才几日不见,你怎么多出个八婆的毛病。”

“欠揍,有这么说自己哥哥的吗?”苏祈装模作样瞪起眼睛凶道。

“哥,我也不想这么说你,可你想想你自己都说了什么,怎么变得像是查人家户籍的,我想了半天才觉得就这个词最适合你。”苏礼冲他撅撅嘴说。

“其实呢,咳,为兄是想说,沈公子一表人才,是将门之后,家中又人口简单,妹妹觉得如何?”苏祈似乎是见怎么说自家妹子都不开窍,干脆挑明了直问。

“什么如何?哥哥越来越没个正经,竟拿我取笑开心。”苏礼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他的用意,虽说有个哥哥疼爱的感觉不错,但是并不意味着被他关心婚事也十分窝心,她起身朝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地说,“哥哥好生歇息,晚饭前妹妹再来瞧你。”

抬脚出门见外头伺候的小厮是个生面孔,便问:“新进府的?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的话,少爷赐名叫做维明。”维明躬身答道。

“恩,好生伺候,多听少言,京中宅子规矩多,要谨言慎行,莫要给自家主子招惹是非。”苏礼说罢示意半夏给了赏银,这才向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一路上半夏就似乎有些跃跃欲试想要说话,但见旁边还有人便憋着,刚一回房就再也忍不住了,边绞帕子边说:“姑娘可知道,连翘姐如今在家中境遇可是不怎么好,尤其是老爷允了二少爷进京,便更加不好过了。”

第三十章躺着也中枪的苏礼

今天开始打算大致固定,每日保底更新在上午的九、十点钟,如果有加更,则在晚上八点前后,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多多留言

“你这是跟谁听来的?”苏礼起身去书架上随意抽了本书,脱掉鞋子窝到软榻上,歪倚着翻书。

“就是跟维明稍微打听了一下,好歹一起呆了好几年,总归有些惦记。”半夏捧着帕子过来给苏礼擦脸,然后笑着说,“姑娘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是想知道的。”

“谁说我想知道,你若是想说便说,我也随便听着便是。”苏礼接过帕子胡乱擦擦脸道。

“好、好,是奴婢想说给您听,姑娘您就受累听一耳朵。”半夏顺着苏礼的话说道,“连翘姐害得刘妈丢了买办一职,过门后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整日里被婆母指使得团团转,但好在何荣待她还算体贴,毕竟还是新婚倒也不算难过。结果二爷一定下来要进京,她可是就不好过了,除了公婆埋怨她,连何荣也开始给她摔脸色,日子就愈发的难过起来。”

“二哥进京又与她何干?”苏礼一时间想不出来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嗨,还不是那何荣觉得二爷不带他进京,是因为连翘姐得罪过姑娘。”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的想法,二哥本就不喜欢何荣,不然当初早就带去道府伺候了。不过是在家中偶尔指使两天罢了,倒让他生出来这许多的念头,可见也是个不会过日子的,夫妻是要互相扶持过大半生的人,为了些莫须有的想法,平白的疏离了感情,也幸好二哥不喜欢他,不然带过来也是个拎不清的。”

苏礼随意感慨了几句,忽然想到刚才苏祈的八卦,再联系他说的入宫之事,让她忍不住思量起来,沈青昊是个合适的老公人选吗?先说外表,唔,绝对是能拿得出手的,不仅拿得出手,还是能长面子的那种,但与之相对的,应该就是身边泛滥的桃花。再看人品,目前遇到两次,只能说人彬彬有礼,儒雅温和,但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而且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客套的疏离。然后是家世,幼年丧父、寡母领着兄妹二人生活,正好嫁过去便是一出古代版的婆婆、媳妇和小姑。最后说职业和前途,武将世家,父亲说不定就是战死,实在不是什么安稳踏实的行当。

想到这儿她摇摇头,心道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刚见人家第二面就开始想着适合不适合做老公,被人知道怕是要被笑死的。

“姑娘您怎么又是发呆又是摇头的?”半夏伸手在她眼前晃晃,见人回过神来才问,“姑娘听到奴婢刚才说的话没?大奶奶请您过去一趟呢!”

大伯母?苏礼疑惑地心道,她找我能有什么事情?不过还是不敢耽搁地做了小车过去,挑帘下车的时候,迎面看到天边的红霞,却又不是连成一片,而是隔着挺远的两朵。

半夏扶着苏礼下车,眼睛还忍不住地往天边瞟,十分欢喜地说:“姑娘快瞧,天边那是桃花落霞,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大大的好兆头。”

听到桃花二字,苏礼脑中下意识地浮现出沈青昊的模样,害她脚下一绊,差点儿没踩稳脚下的木凳,吓得半夏一把将她抱住,这才堪堪稳住身子。

苏林氏门口的丫头们也都忙活起来,有忙着过来扶的,有转身进去挑帘子通报的,苏礼进屋后就被苏林氏一把拉住说:“早就说让你没事多来陪我坐坐,却也没见你来过一回,上回挑东西,我看了递回来的单子,就你挑的最素净不起眼,这要是让弟妹知道,怕是要说我怠慢了她的姑娘。”

“大伯母要管着整个宅子的事务,还要照顾祖母,侄女哪里好意思过来搅扰。”苏礼被她拉进里间,这才在塌上坐定,“侄女平素在家也不喜欢什么摆设,到了京上倒是比家里多摆了不少呢!”

“还是那句话,缺什么就来跟我说,要记得自己是老太太嫡亲的孙女,不是什么旁支斜道出来的,行事做派就要有比她们大气…”

苏礼还正在咂摸这话里的滋味,已经有人忍不住挑帘子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好几个丫头追着劝:“刘姨娘,您等奴婢通传了再进去,大奶奶屋里头有客呢!”

刘姨娘哪里把那些个丫头放在眼里,气冲冲地进来,将手里拎着的茶壶往地上摔了个粉碎,叉着腰骂道:“我是说怎么给我姑娘屋里头摆这么个破茶壶,还以为是下边儿的婆子磕碰了不敢声张,心道拎过来换一个好的回去便也罢了。听见你刚才的话我才算明白,这怕是有人故意为之的吧?”

她说着就上前伸手拉扯,苏礼万万没想到她会冲着自己来,一个没留神就被她从塌上扯了下去,刚才只是歪了一下的脚,这回算是彻底扭得钻心得疼,甚至觉得自己都听到骨头的咔吧声。

刘姨娘手下扯着苏礼,嘴上却也还没闲着说,“四姑娘到这边来,可莫要听她满嘴的胡吣,说什么嫡亲的孙女,还不是因为瞧着我家禅儿不顺眼才背后挑拨。”随即又冲着苏林氏继续发作道,“你好歹是个管家的大媳妇,能不能教孩子些好话?若不是被我撞见,好好的姑娘家都被你教得歹毒了。”

苏礼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却被个上来想要搀扶自己丫头一撞,终于撑不出“哎呦”一声跌坐在地上,面带痛苦地抱住脚踝站不起身。

半夏原本是在外头候着,听到苏礼的痛呼声才跑进来,一见自家姑娘满脸痛苦地坐在地上,身旁还有个姨娘模样的人在拉扯,也不顾得管到底是什么情况,急忙冲上去一把推开那姨娘,扑到苏礼跟前却又不敢随便碰她,只一叠声地问:“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伤着哪儿了?”

“我没事儿,可能是扭到了脚。”苏礼用眼神止住半夏的轻微抓狂。

不过始终没说话的苏林氏,此时终于开始发作起来:“真是反了你,来我房里大呼小叫也就算了,怎么还跟礼儿拉扯起来,你瞧瞧你现在与泼妇有什么两样?”

苏礼此时刚被半夏扶起来,忍着脚踝处一阵阵的抽痛,她十分无奈地想,自己这可真是躺着也中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