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祺被这几句话噎得够呛,登时就沉了脸色,但自己却又无从发作,半晌才压下胸口的气,又挂上笑脸道:“那我等三姐姐挑好布料,同她一起回去。”

见一旁沾着这么个碍事的,自然是有什么话都没法说的,苏礼只得胡乱挑了两匹布让半夏捧着,同苏祺一起走出厢房。

一出门却意外看到很难碰上的苏祈,平日他早起练武,所以都在早饭后来请安,今个儿也不知怎么竟碰上了。

“妹妹,难得我今日没练武咱们才碰见,去我那儿用早饭吧!”

苏祈的神色有些奇怪,但是脸上还是挂着笑意,朝苏礼招呼道。

苏祺本来就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想搅合苏礼和刘妈的说话,此时见状便说:“既然这样,我便不打扰你们兄妹,先回去了。”

苏祈的住处跟姑娘们相对,在主宅的另一侧,刚一进屋苏祈便扬声道:“下去准备早饭,今日妹妹也在这儿一起用。”

“半夏,你去给秀兰姐打下手去。”苏礼见状觉得他是有话要说,便也将半夏打发出去后问,“哥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该不会是家里出事了吧…”她被自己的假设吓出一身冷汗,忙将探寻的目光投向苏祈。

“别乱想,若是家里出事,我哪里还能等到回房再跟你说。”苏祈将身子凑近些道:“昨个儿我在学里听说,刘宏新大人触怒龙颜,被贬谪去岭南了,学院里都在议论这事儿呢!”

“刘宏新?”苏礼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心道这刘宏新是何方神圣,跟我有什么关系?

“刘宏新刘大人便是大房刘姨娘的娘家哥哥,是三姐的娘舅。”苏祈见妹妹满脸的不解,这才想到自己没说缘由。

“他被打发去岭南,同咱们有什么关系,还值当哥哥特意叫我来说。”苏礼说不出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但是许多念头同时涌入脑海。老太太和大太太本就是忍耐,如今刘姨娘娘家失势,估计今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苏禅虽然为人张扬娇纵,但好在不阴险狠毒,如今从云端掉落到地面,说不定干脆就是低谷,真不知她能不能撑的过来。

“妹妹,昨个儿祖母领进宫的只有三姐和你,原本她朝中有靠山,加上祖母的疼爱,当选的可能就大许多。但如今她舅舅失势,而且惹得圣上大为光火,这样说来岂不是…”苏祈见妹妹神色变幻不定,又忙安慰道:“不过既然外祖母答应会帮忙周旋,妹妹也不必过于忧心。”

“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个事儿也不是咱们能够左右的,好在还有大半年的时间,等爹娘来了再行商议吧!”苏礼强扯出个笑容,心里却在琢磨苏祈的这番话。

“不过今个儿叫妹妹来,却还不止这一桩事情。”苏祈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皮信封道,“这是大清早沈兄送来的,我拆开外头的信封,才瞧见里面写着给你的,所以也没来得及练武,便忙去找你。”

苏礼满腹狐疑地拆开信封,只见里面一张不过寸许宽的字条,上面写着:“申时初于城南郭家铁铺见面,有要事告知。沈青昊字。”

69章与沈青昊的会面

拿着字条苏礼也有些犯难,犹豫片刻还是将字条递给苏祈问,“哥哥可知道沈公子有何事?”

“这个我如何知道,早晨刚送来的东西,瞧着是十万火急的模样,妹妹还是去瞧瞧吧!”苏祈原本就极其欣赏沈青昊,也的确存了撮合他与妹妹的心,只是后来瞧着家中似乎要送妹妹入宫,心里也明白妹妹的婚事其实根本轮不到自己或是妹妹做主,便也不再提此事,但此番沈青昊自己上门要求见面,他自然只是会推波助澜,绝对不会横加阻拦的。

“可是…”苏礼还在犹豫中,“有什么事情呢!”虽然她对这个见面没什么抵触,但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昨晚宫中出事不说,老太太也不知真病假病,再加上哥哥刚才说的消息,如此多事的时候,自己跑出去跟个男的见面,万一被人知道,那可就真是遮掩都遮掩不过去了。

“大不了我陪你一起去,到时候还能给你们守个门,望个风什么的。”苏祈毫不在意地说。

“有你这样做哥哥的吗,就这么放心我去跟别人见面。”苏礼撇嘴不悦道。

“沈兄是正人君子,我自然放心,再说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嘛!”苏祈笑着给妹妹夹菜道,“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最近瘦多了,要多吃些东西才好。”

苏礼满脑子想得都是如何找借口脱身,原本若是家里没什么事儿,倒是可以直接跟老太太说一声,出去逛逛或是买东西自然不是难事,但是如今老太太病着,家里又不安生,自己再要求出门便让人觉得有些不太懂事。这厢想着别的事,不知不觉的一碗粥就下肚,连苏祈什么时候给她又盛满一碗都不知道,竟也下意识地吃了个干净。随后忽然抬头对苏祈道:“哥哥今日去学里之后,打发维明到外祖母哪儿去一趟,让她老人家找个由头,派人来接我过去,不然如今家里这样情形,我也实在不能开口说要出门。”

“好,妹妹放心好了,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苏祈眉开眼笑地应承下来,“妹妹今日胃口不错,若是每天都这样,那便好了。”

“…”苏礼这才觉得自己胃涨得不行,听说自己竟然魂游天外地喝了两碗粥,登时哭笑不得,还好不过多喝了碗粥,等下多走动走动便也消化了。

午饭时候刚过,文府果然派人来接苏礼,说是文老太太病倒,一直念叨外孙女,这才只好上门叨扰。老太太闻听这种情况,自然没有不放的理,还嘱咐大太太备了些探病的事物,让苏礼一并带去。

苏礼也不知文老太太的病到底是真是假,而且本来就说是去探病,再怎么也要走个过场,便坐车先来到文府,进屋后就见文老太太歪在床边,神色倦怠,白棠在一旁服侍。她见状大惊,忙扑到床前问,“外婆这是怎么了,昨个儿见到不是还好端端的?”

不料文老太太竟自己掀开被子翻身下地,跟里还嘟囔道,“还不是怕你那边有别人跟来,要是知道只有你和半夏,我也就不在床上装病了,累死个人。”

苏礼愣住半晌,才“噗”地笑出声来,有这样个老小孩一样的外婆,到也还真是自己的福气。此时时间尚早,苏礼便陪着文老太太说话,但是二人谁都没有提起昨晚的事情,只是说些没什么要紧的闲话。

一直等到时候差不多,苏礼借口说给文老太太买东西,坐了文府的马车出门,叫车夫转了两个圈,买了糕点,药材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以后,这才在那家铁铺后门处停车。

苏祈早就等在门口处,扶着妹妹下车后,将她引到楼上单间,沈青昊正站在窗边不知在想什么。苏祈将妹妹送进屋,便自己转身出去,并顺手关上屋门。苏礼只好上前两步行礼道:“见过沈公子,不知如此着急相邀,所为何事?”

“四姑娘,正是为了昨晚之事。”沈青昊的声音本来就清亮,此时刻意压低弄得有些别扭,加上这话说的暧昧不清,让人忍不住想往歪处去想。

“昨晚…”苏礼清清嗓子,“昨晚在宫中确实见到沈公子,但只是隔着帷幔,瞧见公子在皇上身边,似乎备受圣宠,再此恭喜沈公子了。”

“我说的不是这事,是你三姐的事儿!”沈青昊语气略有些着急。

苏礼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我三姐,我三姐怎么了?”难道宫中昨晚的事情,还有沈青昊的份儿不成?苏礼的脑海中登时浮现出,苏禅和沈青昊在林中偷偷幽会,然后被宫发现,他俩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宫女推入池中灭口…她被自己的想法弄出一身冷汗,再瞧向沈青昊的眼神就开始有些不对。

“难道你还不知道,昨晚宫中死了个宫女,跟她一同当值的人,说瞧见个女子将她叫出去的,形容的身量相貌,还有穿戴首饰,都跟你三姐一般无二。那宫女是惠太妃身边儿受宠的,如今宫里正闹个不休呢。”

沈青昊的面色看上去不似作假,但苏礼还是忍不住问,“这些个事情,沈公子却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家中几位叔叔都在朝中当差,更有一位是御前禁卫,我自然是在家中知道的消息。昨晚我瞧见你三姐跌跌撞撞地从林中出来,也瞧见了你带她去梳洗,回来的时候她头上戴的是你鬓边的金栉,而不是她戴进宫的羽…”沈青昊说到这儿轻咳两声,“总而言之,既然我能注意到这些,宫中说不准就会有别人也注意到,我目前无官无爵,怕是也帮不到什么,只能将自己所知的说出来给你提个醒,但若是有要出力,要打听的,只管让你哥哥带信儿给我,定当尽心竭力。”

“多谢沈公子的一番心意,苏礼感激不尽,只是这事儿太过重大,不是我一人能够解决的问题,若是沈公子不介意,可否让苏礼将这情况与家中长辈商议?”苏礼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沈青昊,等着他的回答,见他半晌无话便又说,“无论如何这消息是公子冒着风险透露给我的,若是公子不同意,苏礼绝不会向外说半个字,哪怕是对哥哥也绝对不会透露。”

“难怪苏兄弟常夸自己妹妹稳重懂事,四姑娘过虑了,其实这些消息,迟早要从宫中流出来的,只不过我这边能先行知道些罢了,所以姑娘不必介怀,尽管与长辈商议便是。”

70章兵刃铺子的入股

正事已经说完,苏礼便起身准备告辞,但转念一想,又回头对沈青昊说:“听说这铺子是沈公子的,不知可否带苏礼参观一下?”

沈青昊闻言一怔,面色微红地说:“下面人多嘈杂,若是四姑娘想看什么兵刃,我叫他们拿上来看可好?”

“好不容易来一次兵刃铺子,若是不亲自瞧瞧,我岂不是亏了!”虽说刚才的事情紧急,但苏礼现在心中全无对策,也不知回家该如何说起才好。正好此番不定来到沈青昊的铺子,此时心里便盘算起自己想要做生意的主意,所以执意想要下楼瞧瞧,心里琢磨着也不知道投资一家商铺需要多少银两。

她说罢扭头去看一直没挪步的沈青昊,只见他低头不知在思索什么,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从他的侧面照射过来,将他的轮廓都镀上一抹金色。望着他微微闪动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还有紧抿的嘴唇,苏礼忍不住在心里想,这要是把他放在现代,涂上颜料摆在街边,绝对是个完美的王子铜像。

“咳。”沈青昊终于结束了他不知是什么的思索,貌似有些无奈地说,“四姑娘若是想看,沈某自然奉陪。”

苏礼瞧着他似乎为难的模样,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啊,这个是不是有什么商业机密,对不起,是我太冒失了!”

沈青昊被她说的一愣,半天才道:“商业机密,这个词听着倒是新鲜,不过是铁匠铺,这整条街都是,哪里有什么机密可言,只不过下面都是些出苦力的粗人,怕唐突了姑娘。”

“这不碍的,我戴帽出去便可。”苏礼其实大半就是因为好奇,她即便是做生意,也不会选择自己一窍不通的铁匠铺,但心想自己那点儿积蓄估计也不够盘下铺子,若是能在这边入股,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下楼之后苏礼才发现,原来一楼店面,二楼雅间,房后的院里才是作坊,刚才许是沈青昊提前打过招呼,所以众人都没有开工,几个精短打扮的工作正在院子的几个树下蹲着抽烟,见东家带人进来,忙都起身避到一旁。

沈青昊打起精神,边走边给苏礼介绍道:“正中的这个大火炉就是叫烘炉,炉边架一风箱,把需要锻打的铁器先在火中烧红,然后铁匠师傅再将烧红的铁器移到砧子…也就是这个大铁墩上,再用大锤,小锤打出需要的样式。”

苏礼随着他的介绍细细瞧了瞧各种物件,看着地上的锤子赞道:“用这大小不等的锤子,便能随心所欲地敲打出不同模样的兵刃,这可是十分考验师傅的手艺。”

“我铺子里的师傅,都当初军中退役的老铁匠,无论是人品还是手艺,全都没得说。”沈青昊听到苏礼的夸赞,刚才的几许为难全都不见,十分得意地说,“我带你去店里看看师傅们的手艺。”

苏祈一直坐在店里喝茶,见二人从后门进来便问,“事情都谈完那咱们就回去吧!”

“哥哥待我先瞧瞧铺子里的兵刃再走。”苏礼饶有兴趣地看着架子上或挂或立的兵刃,刀,枪,剑,匕首…还有许多叫不名字的兵刃,心念一动地问:“不知沈公子店里可有装饰用的兵刃?比如说做工精致华美的长剑之类的。”

“兵刃讲究的是趁手,合用,而其身上的花纹,也并非全都是为了装饰,大部分是为了增加手握部分的抓力,并且防止冬天兵刃冻住在地面或是其他地方。”沈青昊说起兵刃可是头头是道,“这精致华美的长剑,却还真是没见过,不知是作何用处。”

“做装饰品啊!”苏礼在铺面中四处打量,“兵刃属于凶器且阳气盛,放在家中除了能起到装饰作用,还能镇宅辟邪。”

“四姑娘这说辞倒是新鲜,沈某还是头一回听说,不过倒是有几分道理,若是能做好,倒也不失为一桩生财的好路子…”他说到这儿忽然脸上又是一红,轻咳一声道,“这是不是就是四姑娘刚才所言的商业机密?”

“额…”苏礼刚才其实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如今听到沈青昊的言语,她眼前一亮地脱口而出,“要不你算我入股,你用我的点子去赚钱,然后给我分红利不就得了。”

“四姑娘这话在理,若是这主意真的可行,那绝对是要给姑娘分红的。”沈青昊素日里做生意,向来都是藏着掖着,唯独只告诉了苏祈这一个好友,得到的却也是不甚认同,所以刚才才会对苏礼的要求十分为难,但现在见苏礼不但没有轻视,反倒饶有兴趣地提出自己的想法,这让他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认同感。

苏祈在一旁听得无语,想插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沈青昊是自己的好友,虽然不认同他经商,但经过上回妹妹的分析,让他多了几分理解,也没有公开表示反对。只是理解不等于赞同,他只能无奈地想,自己这妹妹,怎么就一点儿仕商有别都不在乎呢?

苏礼跟沈青昊在这个问题上一拍即合,谁也没顾上苏祈在想什么,直接到一旁桌上写写画画,研究图案花纹去了。

直到日头渐渐偏西,苏礼这才意犹未尽地抬起头道:“今日时候不早,我也该告辞了。沈兄照咱们商议的模样做两把剑给我,一来当作试验,二来我要送人用。”说罢从口袋中摸出一块碎银,“这个当作是定钱,还请掌柜的出来给我开个收条为好。”

“四姑娘这是做什么,不过两把剑,难道还能收你的钱不成?”沈青昊连忙摇头,推脱不收。

“俗话说亲兄弟明算帐,我又不是白白的提供主意给你,你还要给我红利的不是,咱们一码归一码。”苏礼认真地说,“至于这收条,还是开了吧,我回去可能有用。”

苏祈也在一旁帮腔,沈青昊只好收下银子,让掌柜进来一式两份开了收条,笑着递给苏礼道:“如此说来,四姑娘便是我这生意的头一个主顾了。”

第七十一章姐妹的暗中交锋

苏礼和苏祈回到文府转了一圈,拿上文老太太的回礼,这才坐车回家,刚走进主院的门,苏礼就瞧见刘妈止不住滴给她使眼色,但是却不敢近前说话。

心里惴惴着不知道什么事情,苏礼进屋去给老太太请按,却惊讶地见到苏祺正坐在下手陪老太太摸牌。她上前行礼转达过问老太太的问候,并且让半夏将礼物交给老太太身边儿的碧菡,这才垂首站在一旁等着下文。

老太太漫不经心翻着手里的纸牌,半晌才说:“亲家太太身子还好吗?”

“回老太太的话,大夫说只是偶感风寒,怕是昨晚在宫内吃了几杯酒,而后吹风着凉所致,外祖母毕竟年纪大了,稍有不当心便容易生出病痛。”苏礼躬身答道。

苏祺一副天真浪漫的模样道:“孙女早就说了,文老太太定然是身子无事,不然四姐姐哪里会有心思出去逛街,还不仅去买了吃食药材,又在兵刃铺子呆了大半个时辰呢!”

“七妹妹倒是清楚得很啊!”苏礼心里咬牙,面上却还挂着笑地说。

“不过是我今日打发丫头出去买东西,她正巧看见四姐姐罢了。“苏祺般垂下眼帘,随手丢出一张牌,随后装作惊讶地捂着嘴道:”哎呀,我出错牌了,老太太行行好,容孙女换一张吧!“老太太原本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样,听了这话才抬起眼皮朝榻上的牌面瞧去,问身后的碧菡道:”咱们这可是又赢了?“碧菡笑着道:”可不是又赢了嘛!“边说边用手压住那张牌道:”七姑娘可不恩那个赖账,牌都丢出来哪里有拿回去的道理。““碧菡姐姐,你都不心疼心疼我,也不看这一下午,我都输进去了多少,再输下去,可是连明日的饭都吃不起了。”苏祺娇声不依道。

“瞧瞧这个耍赖的模样!”老太太将手中的牌一丢,“罢了罢了,最后一把就饶过你。”

“多谢老祖宗疼我。”苏祺抬手收拾榻上的牌,笑着说,“老祖宗的手气可真是好的没话说。”

二人一唱一和,就将苏礼晾在旁边没人理睬,苏礼无奈也只得等着,又过了大半晌,才听到老太太问:“刚才老七说什么来着?老四,你去探病怎么还探到兵刃铺子去了?”

“回祖母的话,孙女在外祖母家听说,宝剑阳气重,可以镇宅辟邪,并且有压惊定魂的效用,最适合挂在居室中,可以保家宅平安,人身康健。所以特意叫上哥哥陪我去逛兵刃铺子,打算买两把送给祖母和外祖母,谁知哥哥说铺子里卖的都是些练武用的俗物,连他都瞧不上眼,更别说是送给长辈了。不过最后还是他有办法,带我去了个认识的掌柜店里,定做了两把,连上头的花纹都是哥哥和我一起绘制的。虽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是我们作晚辈的一点心意罢了,只盼长辈都康健福长。”她说罢将荷包里的单子递上去给老太太瞧,“这儿是花样和订货单子,请祖母过目。”

老太太微微摆手道:“我就是这么一问,你不用这般拘束,老七跟我说的时候,我不过是怕你一个女孩儿家,去那种地方太不安全,既然是祈儿陪着的,那我便放心了。你们能有这份心思,也足见你们的孝顺。”

苏礼见火候差不多,便上前两步低声道:“祖母,哥哥在兵刃铺子,遇到了学里的同年沈公子,据他说家中叔叔在宫内是御前禁卫,昨日刚好当值…”她的话只说了一半,而且声音极低,就只见老太太一反刚才的昏沉模样,猛地抬眼看她,眼中闪过一丝犀利,对着她的神色瞧了许久,便扬声道,“行了,你们陪我顽了一下午,估计都乏了,各自散了吧!礼儿留下陪我说说话就够了。”

苏祺的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不满,但脸上却还堆着笑意道:“陪着老祖宗怎么会累,孙女好久没顽得这样开心了。”

老太太半垂下眼帘道:“你不累我却是乏了,回吧。”说吧扶着碧菡的手,就朝里间屋走去。

“是!”苏祺无奈,只得行礼后转身离开,狠狠地朝苏礼剜一眼,却在苏礼瞧过来道别的时候又恢复笑意,“姐姐在祖母和外祖母跟前都要尽孝,真是辛苦了。”

“尽孝乃是咱们做晚辈的本分,何来辛苦一说,妹妹刚才不是也说,陪着老祖宗怎么会累,我与妹妹自然也是同样的。”苏礼也笑吟吟滴将她噎回去,看着她摔练字出门,心里觉得解气的很,你就自己回去闹心去吧。

看着老七闹心虽然暗爽,但苏礼还是急忙收拾好心思,还要去应对屋里的老太太。刚走两步还未掀起帘子,就听见里头老太太的声音道:“碧菡,这些个碎银子和铜板你拿去给房里的丫头婆子们分分吧,难得人家巴巴地来送钱,也算是给你们添些油水。”

她听了这话忙放慢脚步,等里屋再无响动,这才进去道:“祖母赎罪,刚跟七妹妹说了两句话,便进来晚了。”

丫头们已经都被打发出去,只剩老太太一人歪在竹制的凉榻上,见她进屋就朝她招手:“礼儿到我这边来坐,其实昨晚我就想说,但是很太晚而且亲家太太还在,今早我又身上不适,所以便一直没找到机会。昨晚在宫中的事情,你处置的极好,我没看错你,的确是个妥当细心的孩子。”

“祖母谬赞,孙女实不敢领。只是今日事情似乎有些麻烦,但孙女拿捏不准,也不敢声张,依旧按原计划订了宝剑,而后到外祖母家换了车才回家。”苏礼见屋内没有绣墩,只得在榻边稍稍搭边儿坐着。

“你不声张是对的,且说说是什么事情。”老太太稍微有些心急地问。

“沈公子知道的也并不甚清楚,只是听家中叔叔说,昨晚宫中淹死一名宫女,据跟她一同当值的人说,是瞧见个女子将她叫出去的,那人形容的身量相貌,还有穿戴首饰,都跟三姐姐一般无二。淹死的那个宫女是惠太妃身边儿受宠的,如今宫里正闹个不休呢。”

老太太听完这话,一口痰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口中发出嗬嗬的声响,脸上登时就变得青紫起来。

第七十二章苏禅闯了大祸

苏礼被她的模样吓得不轻,也顾不得多想,忙扶着她的上身伏在自己腿上,然后替她拍背顺气,总算是将喉头的这一口痰吐出来。

将老太太扶着躺在榻上,苏礼这才后怕地说:“都是孙女不好,这要是祖母有个什么意外,那孙女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的。”

老太太费力地呼吸着,艰难地把手摆摆道:“不碍你的事。都是我素日惯着她,才最后惹出这样的大祸来。”

此时在外头的丫头听到响动,隔着帘子轻声问:“老祖宗,可有什么吩咐?”

“去把禅儿给我叫来。”老太太有气无力的说。

不多时门帘挑起,就见苏禅略有些战战兢兢地走进屋,发现苏礼也在明显地吃了惊,许是看屋中二人都面色凝重,神情更有些惴惴。从初次见面到现在,苏礼还是头一次见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估计也是明白自己没了后台,如今又闯了祸,这才知道收敛的。

还不待苏禅上前行礼,老太太就厉声问:“你这个不省心的,在家仗着我宠着你,你不守规矩也就罢了,出门张扬些我也不说你什么,但是你胆子还真不小,连宫里你都敢捅篓子,你自个儿不过一条命,想往死路上走也就罢了,还想连累这一家子老小都给你陪葬不在?”

苏禅怕是从来没听到过这样的责骂,在加上还有姐妹在一旁坐着,面子心里都受不住,脸憋得紫红,眼泪成串地滚落在衣襟上。不过就一日的工夫,她的脸颊十分明显的消瘦下去。眼睛也有些内陷,估计昨天根本就是一夜未睡,眼下的青痕连脂粉都遮掩不住,如今一哭更是冲花妆容,露出晦暗的面色。

“哭,你还有脸哭?”老太太更加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抓起枕边的把玩的玉佛手就朝她丢去,竟是只冲着头面就飞了过去。

眼见着老三只顾着哭,压根儿没瞧见那物件,苏礼也顾不得别的,飞快地起身将她扯到旁边,二人跌坐一团,玉佛手砸在红木桌上,发出“砰”地响动撞成碎片。趁着这个空当,苏礼抬眼瞅见老太太露出的神色不是责备,而是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没惹得她不满,也放下心来。将老三扶起劝道:“祖母莫要这般动气,我瞧着三姐姐也定然是被昨晚的事情吓得不轻,让她慢慢说来,好赶紧想主意才是,您若是气坏了身子,那家里岂不是连个主心骨都没了,那才真是了不得的事呢!”

老太太东西丢出去自己便后悔了,倒不是心疼物件,但真朝着头面去,若是砸出伤疤来,那日后如何放人家都是问题,眼见苏礼不但救下老三,还给自己铺好台阶,心里觉得受用不少,稍稍放缓语气,道:“你也别哭了,坐下好生将昨晚宫里的事说个清楚,莫要因为怕我生气就藏着掖着,都说出来咱们好想办法周圆,不然才真是大祸临头的。”

苏禅吭哧半天,这才吞吞吐吐地说:“前儿个家里舅妈打发人来叫我娘回家,说舅舅因为触怒龙颜,竟在朝堂上就被打发去岭南为官,还说让三日内就必须动身,不到告老还乡不许回来。家里为了这事儿都哭做一团,舅舅把自己关在书房不肯出门,也没个能主事周旋的人,只好请了我娘过去,想看看能不能借力转圜一下…”

“真是胡闹,你这舅妈也是个没规矩的,这是什么事情,是朝上爷们的事情,你娘已经嫁做人妇,叫她去掺和什么?她能有个什么力能借,还不是仗着夫家。”老太太气得浑身止不住的哆嗦。

苏礼见状忙上前倒碗热茶,伺候着她用下半碗,这才稍稍缓解,放下茶盏又问:“这些个事情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去宫中到底做了什么?”

“我娘回来就是犯愁,也知道即使说出来爹爹也没法帮忙的,最后只想到她有个幼年的好友,如今在宫里惠太妃身边儿当差,那人当年受过我娘的恩惠,正好我要进宫贺寿,便让我找她出来打听打听…”

“荒唐,别说她只是个宫女,还是在太妃身边儿的,就算是太妃,也不可能插手了解朝政的,你娘没脑子,你这么大的姑娘,自己也没点儿脑子吗?”老太太的手在榻上踅摸,似乎又想抓起什么来打人。

苏礼不想再做一回救火队员,只好将老太太的手握在自己手中道:“祖母先别骂姐姐,让她将宫中那晚到底出了什么事说清楚,我们姐妹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我觉得姐姐不是能做出那种举动的人,这里面怕是还有别的事儿。”

老太太听完她的话没有做声,但是也没将手抽回去,只点头示意苏禅继续往下说。

“我,我进宫之后,上午一直没找到机会,直到下午太后恩典让大家游园的时候,才悄悄去惠太妃那边打听,只说了是因为我娘跟她是好友,让我进来问候一声。那些宫女都十分和气,也没为难我便将她本人唤了出来,我悄声与她说了缘由,她为难得很,最后说当初我娘帮过她家里,就算她还当年的恩情,也不能断然拒绝。但也不敢说能打听出什么,只能去勉力一试。我本来就心虚害怕,自然也不敢要求太多,将娘给我的银子给她,让她打通关节用,然后她跟我约好晚上设宴的时候在池边的树林见。结果晚上的时候,我在林边等了许久,她才神色慌张地跑来,只说你回去跟你娘说,万万莫要再托人打探此事,不然会有大祸临头的,然后就催我赶紧离开。我,我便回席面上了,之后的事儿,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胡说,你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的头饰怎么会丢在湖边?那死了的宫女手心里怎么会有翠羽?”老太太的眉头拧在一起。

“哦,头饰,头饰是我离开的时候被树枝挂挂住掉了,我都快走出林子才发现,忙回头去找,结果还没等走到湖边,就,就听见有人惊呼一声,随后就是落水声和脚步声,我哪里还敢上前,忙不迭地就回身跑回席面去了,后来,后来的事情老祖宗您就都知道了、”苏禅连哭边断断继续地说,“老祖宗,您平日最疼我了,您可千万要救我啊!”

73章好歹不分的混人

老太太表情略带厌恶地说:“行了,你先回去吧。”

苏禅却全然没有看见,干脆整个人都扑上来,抱住老太太放声大哭起来。

见到这般情形,苏礼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刚才还以为她是开窍知道处境,如今看来自己还真是高估她了。瞧着老太太的神色越来越不悦,她只好前解围道:“三姐姐,这么大的事情,你也要容祖母好生想想对策才好,祖母素日最疼你,肯定会尽力帮你圆了此事的。”

“老四,你先把她送回自己屋去,打发碧菡去把你大伯母叫过来。”老太太面色疲惫地躺回凉榻上,闭着眼睛朝苏礼吩咐道。

苏礼好说歹说才算是将人哄住,扶着苏禅走出房门,刚吩咐碧菡去请老太太,自己就忽然被苏禅用力甩开,肩膀正撞在廊柱上,疼得她直倒吸凉气,眼泪也差点跌落下来,屏气忍过最疼的瞬间,她才语气透出不满地问:“三姐姐这又是发的什么脾气?”

半夏忙上前扶着自家姑娘,见她银牙紧咬下唇,知道定是撞得不轻,也忍不住抱怨道:“刚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苏禅先是指着半夏鼻子骂:“你算是什么东西,敢来问我是怎么了?就算问也是要问你家姑娘!”说罢她眼中带丰怨毒,紧盯着苏礼道,“老祖宗平日最疼我了,今日却对我这般冷淡不说,还冲我发脾气,我刚才在屋里的时候还没想清楚缘故,现在我是有些想通了。昨晚从宫中回来的时候,你外祖母就来说宫中的事儿,今日你又单独跟老祖宗嚼舌,这定都是你们在背后设计陷害我,然后又挑唆老祖宗疏离我的。你如今却还在我面前装好人,还真是会演戏,你们好狠毒的计谋,好狠毒的心啊!”

此时老太太屋里的丫头婆子许多都在廊下做活,还有些别院的下人,听完这一番话,全都朝苏礼投来异样的目光。

苏礼被她这番话气得胸口发闷,也顾不得自己平日维持的低调形象,深吸一口气直视着苏禅道:“三姐姐,祖母为何生气,难道你心里真的没数吗?我也知道你心里担心,难受,但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将事情推到别人身上,骗自己说你没做错吗?如果这么做对解决事情有所帮助,那我也绝不说半个字的抱怨,可却又不是这么回事。既然三姐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起这事儿,那我也跟你把话说清楚,咱们姐妹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我虽跟谁都不算亲近,但可见我害过谁,说过谁的不是?如果我真的想害你,那昨晚就…”说到这里声音忽然低下去,她心里虽然生气,但还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还记着周围都是下人,不能将宫中之事流露出来,便强压着火气将话咽了回去。

谁知苏禅不但没听进她这番解释,反倒觉得她最后说不下去是因为心虚理亏,更加不依不饶,将在身后劝她回房的四喜推到一旁,指着苏礼扬声道:“说话啊!谁堵上你的嘴了?没做亏心事你怎么不敢继续说了?我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的,你不怕日后遭报应你就继续昧着良心做事吧!”

苏礼听了她的话,忽然非常理解刚才老太太的心情,如果她现在手头有什么东西的话,一定也会直接抓起来朝苏禅砸去的。但此时不管是地点还是环境,都没有这个条件让她这么做,可这口气却是死活咽不下去,也不能这么咽下去,毕竟那么多人看丰,如果自己忍气吞声地走了,那不出今晚,宅子里的下人口中,就指不定要如何传自己了。

想到这她不引人注意地做了两个深呼吸,将情绪尽量调整平稳,至少说话的声音要稳定,随后才抬头对苏禅说:“三姐姐,你若真是要这么怀疑猜忌,那我也没办法说服你,不过我在这儿跟你反过来说这事儿。如果我要害你,昨个儿在宫中我大可直接不管你,如果我要害你,我也不会把自己搭进去陪着你。我今日为什么来跟祖母私下说话,我为什么不干脆冷眼旁观看你笑话,还不是因为昨晚那么多人瞧见我跟你一起的。告诉你,我没工夫来给你落井下石,我为的是我自己。”

苏禅听过她这番话,反倒是平静下来,许是觉得苏礼说的有道理,她是不信苏礼会跟自己有什么姐妹之情,但昨晚的确是苏礼帮着自己整理头发的,那么多人看见,二人早已经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给自己使坏还不就是害自己。想到这儿,她才算是相信了苏礼的话,讪笑着上前咳嗽两声道:“那个四妹妹,是我想岔了,平白的说了那些混帐话,我昨晚一夜没睡,今个儿又着急上火的,都觉得脑子不是自个儿的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你就当我…就当我猪油蒙了心说胡话呢!”

苏礼刚想甩开她伸过来的手,却觉得后腰处被半夏轻轻一捏,登时便改变主意,由着苏禅拉住自己,随即抽出袖中的丝帕拭泪道:“三姐姐刚才那样说,妹妹简直都觉得心像是碎了一般,咱们姐妹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妹妹是生下来头一遭有人能叫姐姐,可是打心里把你当亲姐姐看待的,谁知道真心换来的却不是真意,三姐姐居然还怀疑我想办法害你…”

“妹妹快别哭了,都是我满嘴胡吣,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就是。”苏禅没什么诚意地劝慰道。

“别的暂且不说,这么大的事情,妹妹就是再不懂事,也不会为了害姐姐,就做出那天大的祸事来啊!”苏礼垂首使劲儿挤着眼泪,哽咽着说,眼角余光已经瞧见苏禅身后,露出一截裙角,瞧那料子款式,肯定是大太太无疑。

不过她一直觉得演戏不能过,点到为止便可,所以胡乱在脸上擦了两把,微抬起头道:“姐姐也莫要为刚才的话介怀了,我也知道姐姐不过是心里着急…”她这才装作看到大太太的模样,惊讶地半张着嘴,磕磕巴巴地说,“大,大伯母,您,您来了…侄,侄女给大伯母请安。”

74章传老太太和三姑娘进宫

“你们姐妹俩这是做什么呢?”苏林氏狐疑地打量着二人,见苏礼眼睛通红,面色也有些奇怪,便皱着眉头道:“都杵在这儿闹什么,那么多人瞧着,先进屋去再说。”

时间的老太太也听到外面的吵闹,但却因为心烦懒得过问,见苏林氏将两个姑娘又叫进来,便强撑着精神起身,也不问她二人,只说:“去院子里叫个人进来,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碧菡应声出门叫了刘妈进屋询问,刘妈的态度不偏不倚,只将刚才二人的对话复述给老太太和大太太听。

老太太被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转身又躺回榻上,让碧菡帮她拍背顺气,过了良久才说:“来人,把三姑娘关进佛堂,让她给我好生的反省,没我的话不许她出来。”

此言一出,大家都有些怔住,老太太平日虽然不苟言笑,但也从未见她罚过谁,这回却是将素日最宠的姑娘关起来思过,这是不是说明,三姑娘真的是要失宠了呢?

下人们各自转着心思,都踟躇着没有上前,现在是说要关起来,万一这祖孙没有隔夜的仇,过两日又再好起来,那谁这时候去触霉头,日后岂不是要受连累。

最后还是刘妈上前,虽然没用力,但还是象征性地扯着苏禅的衣袖,嘴里轻声道:“三姑娘跟老奴去佛堂吧,老奴虽然不知道老祖宗在愁什么,但却知道她老人家昨晚一夜都没睡安生,您可万万莫要再惹她生气了。”

苏禅之前被老太太的命令惊得呆住,只觉得自己脑子一片空白,心想一定是听错了的,老祖宗怎么舍得让自己去佛堂罚跪。这会儿被刘妈这一拉扯,才回过神来,立刻闹将起来:“老祖宗,我不去佛堂,您别让我去佛堂…这事情本来就蹊跷,我不过也只是怀疑一下罢了,又没说什么别的,我明白过来以后也跟四妹妹道歉过的,为何要罚我去佛堂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