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祈大喊:“礼儿,不要啊!”

那人明显的一愣,手中的匕首也不自觉的从苏礼的脖子上移开寸许,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沈青昊手中的剑鞘出手,正好平着插入苏礼的脖颈与那匕首的刀刃之间。

他随之跨步上前,手中剑鞘用力横拍,将那人手中的匕首打飞,脚步便再度逼近。男人见情形不妙,将苏礼用力朝前一推,正好挡住迎上来的沈青昊,而他自己便翻墙而逃。

苏礼觉得沈青昊抱着自己的双臂在不住颤抖,呼吸急促,心跳声就在她的耳边,“嘭嘭”声大得惊人。苏祈也没有去追那贼人,扑过来朝着苏礼问:“妹妹,有没有伤到哪里?”

苏礼摇摇头,她现在才开始觉得浑身酸软使不上力气,鼻子里闻到的也都是血腥之气。更让她后怕不已经的是当时那尖锐的匕首,就贴在自己的脖颈上,只要稍有不慎,颈动脉被割破那自己在这古代,那可就真是回天乏术。

这时候巷口传来稀里哗啦的脚步声,十几个明刀晃晃的衙役将他们团团围住,一个领头模样的问道:“你们在干什么?这里的血迹是谁的?”

但是谁也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半晌的沉默后,他觉得面上有些下不来台,将长刀抽出横在胸前,上前几步刚要再次喝问,却看清了沈青昊的面孔,忙将长刀插回鞘中,恭敬地行礼道,“原来是沈家公子,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这是…”

苏祈将妹妹从沈青昊的怀里接过来,揽在自己怀里,不住地轻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沈青昊起身道:“我们刚才遇到贼人袭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跟你回衙门再说。”

半夏在巷口的马车里,看见一大群官兵跑进去,就觉得有些心里发毛,忙下车来朝巷子里张望,正看见苏祈满身是血地抱着苏礼朝外面走来,骇得她几乎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地跑上前道,“爷,姑娘这是怎么了?”

“她没什么大事,怕是被吓着了。”苏祈将妹妹放进车内,沉着脸上马,随着衙役们来到巡捕衙门。

衙门的主官是沈青昊的三叔,所以几个人便直接被迎入后宅,并唤了大夫来查验身体,苏祈和沈青昊都只是有几处皮肉伤,并不严重。但苏礼自从下车后,便一直目光发直,别人唤她也没什么反应,什么话都不住,只呆呆地坐着。大夫诊脉后,也直揪着胡子道:“这位姑娘只有手腕受了些挫伤,没别的伤势,但瞧这模样,怕是惊吓过度,我给开些活血化瘀的药膏擦手腕,再配些压惊定神的方子吃吃看效果如何。”

沈青昊的三叔沈卓严来问事情经过,苏祈和沈青昊都将当时的情形描述出来,唯有苏礼,问来问去都是一句话:“我要先见我祖母。”

苏祈哄了她半天,也都不见起色,苏礼就认准了这一句话。因为那挟持她的男子那几句话,一直在她心里盘旋,那人知道她的身份,并且知道她今天的行程,可以说就是为了劫她而去的,要不要向官府道出实情,她觉得还是有必要与家中长辈商议才行,所以她便咬死了不说,大家都拿她没有办法。

沈卓严只好派人去苏府去请老太太,其实苏礼心里也没底,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把老太太折腾来这衙门,出乎她意料的是,竟然没过多久,老太太便出现在她所处的房门口,进屋便唤道,“礼儿我的乖孙女,今天吓坏了吧!”

苏礼顺着她的话头哭着扑进她的怀里,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处,将今日听到的几句关键言辞都说给她听。她只觉得老太太的身子一僵,但随即便又放松下来,手轻抚她的背部,轻声安慰道:“乖孩子,别哭了,已经没事了。”然后趁不备,悄声道,“此事休提,回家再议。”

苏礼心领神会,随即便松开搂着老太太的手,坐回椅子上低声啜泣,示意自己可以回答沈卓严的问题。但是只说三人被冲散之后,自己就被一个人用力拉扯着朝外走,那人没有说话,也没看见面孔,后来就是被沈青昊救了,其余就不知道了。

苏老太太一叠声地感谢沈青昊对孙女的救命之恩,并说定要携礼登门致谢。

沈卓严反复询问了好几遍,见苏礼翻来覆去就是这些话,再没有什么新的消息透露出来,便派人将苏老太太和苏礼兄妹一同送回家去。

回家后老太太顾不得苏祈满身的狼狈以及苏礼的身心疲惫,将他二人叫到自己房中细细询问今日事情的所有细节,最后阴沉着脸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你们莫要跟别人透露,我一定会给你们个交代,先回去好生歇着吧!”随后便着人将他们二人各自送回房中。

苏礼直到躺在自己的床上,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个男人低沉的笑声,她心里暗想,如果能再遇到那个人,自己一定能认出他的声音。

半夏被吓得半死,不住地自责为什么自己没有坚持要跟着苏礼,虽然当着苏礼的面装得若无其事,但给她卷起衣袖,看见手腕上那都已经青紫的指痕,还是忍不住落下泪骂道:“那个挨千刀的贼人,盼他快快被官府抓住,判个千刀万剐才好!”

苏礼无力地笑笑闭上眼睛养神,脑中浮现出的却是沈青昊紧张而灼热的眼神。

89章老太太终于怒了

家里配人的丫头都被陆续放了出去,九儿又拖拉了两天,见确实无力回天,也只好收拾包袱万分不情愿地离开。这回配人的丫头,公中都给备了不菲的嫁妆,苏礼也从不在这面子工夫上克扣,反倒给添了两吊铜钱压箱底,又赏了一对耳坠子。

所以九儿成了园子里丫头们最羡慕的,连她拖拉的那两日,都被说成是不舍旧主,各个都巴不得想要填房中的这个缺。

书雪娘见到这情景,才是真的觉得后悔,忙不迭地去找自己闺女,要她一定要好生伺候四姑娘,最好多多的得赏钱,给自己存嫁妆,这样以后到夫家才会有底气。

书雪被她娘气得够呛,跺脚道:“娘,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别总想那些歪门邪道的事情,我既然已经跟着姑娘,日后不管是跟去姑爷家,还是出去配人,那都是姑娘说了算,姑娘素来是个最护着自己人的,当初你做那点儿破事,若不是姑妈瞒着,咱们一家早就被打发出去了,你能不能安分地只管你的园子?”

“你个小蹄子,我是你娘,有你这么跟娘说话的吗?”书雪娘气得叉腰骂道,我就你一个闺女,我能害你吗?什么最护着自己人,她再护着你,能有娘这样一心为你打算?我是过来人,嫁人的时候自己匣子里必须有东西,不然到了夫家也是被踩在脚底下的。”

“你行了吧,一口一个夫家,我刚十三,你操心的早了点儿!”书雪气呼呼地顶回去,又着急地问,“娘,我让你打听的事情到底如何了?眼看着九儿都被放出去了,估计那刘妈妈的闺女这几日就要过来了,也不知是个什么脾气秉性的人,但毕竟是老太太那边儿的过来的,姑娘怕是要高看一眼,我上头本来就被半夏压着,若是再来个好的,怕是没什么机会出头了。”

“别急别急,你娘是什么人啊,都给你打听清楚了。”书雪娘听见闺女这番话,登时眉开眼笑地说,“我早就跟你说,不要只闷头傻干活,要多巴结主子,对一起的丫头也不能都当好人,不然到时候吃亏的是你自己…”

“哎呀,娘,你能不能别扯那些没用的事儿?”书雪见她又扯远了话题,无奈地只能开口打断。

“哦,对,正事儿。”书雪娘将话题收回,拉着闺女到角落处,耳语半晌,二人才分开各自回去干活。

书雪回房后,便端着水果闪进苏礼的房间,将果盘放到桌上行礼道:“见过姑娘,奴婢刚才去问了奴婢的娘,说刘妈当家的,当年是老太太陪嫁过来的下人,而刘妈原本是主院的丫头,老太太做主给配的婚,人便一直在老太太屋里伺候,膝下三个孩子,两个闺女一个小子,那日来的便是大闺女,估计刘妈肯定是也要为下面两个考虑,才被逼得没办法来求姑娘的。那丫头名儿叫翠娟,从小便跟着刘妈在老太太房里,只不过人确实是个闷口葫芦,不讨老太太喜欢,一直打发着管库房,人是个细致仔细的,只是冷淡了些。”

“既然如此,等人来了,你们都好生相处便是,既然是老太太那边过来的,就跟初雪一般的月钱和待遇罢。”

这厢刚说完这话没半日的功夫,人便已经过来院里拜见,苏礼这回才细细看了她的模样,鹅蛋脸,微圆的眼睛,面上浅浅施着薄粉,没有点胭脂,所以显得面颊和嘴唇都有些苍白,姜黄色的裙褂,拎着个小包袱站在下面,双眼盯着地面,模样瞧着很是纯厚。

“奴婢给四姑娘磕头。”翠娟跪下规规矩矩地给苏礼磕头。

“起来吧,既然来了这边,以后就是自己人,我房里没那么多规矩,你也不用拘束。”苏礼笑着道,“我们上午还刚说起,不知道人什么时候过来,这可巧的下午便来了。”

“奴婢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望姑娘和各位姐姐妹妹多多指点。”翠娟还是那副垂首的模样,话也说的中规在矩却没什么情绪。

“我这里没什么太多的规矩,就让半夏跟你说说便是。姐姐是老太太身边儿过来的,到我房里便按二等丫头的份例,我这儿活计不多,用不了几日习惯了便好。”苏礼知道让人融入一个新的群体需要时间,也不介意她的略显冷淡,便吩咐初雪领她出去看住处,拾掇东西。

不料翠娟忽然又跪下磕头道:“还请姑娘赐奴婢个名字吧!”

苏礼犹豫片刻,说实话翠娟这名字,她也的确不喜欢,可老太太那边来的丫头,她给改了名字怕也是不好的吧?

“姑娘不必顾及,奴婢这名儿,并不是老太太赐的,求姑娘赏个名字。”

“那就叫…”苏礼一时半会儿竟也想不出个什么名字,正好一扭头瞧见矮柜上放着绣帕,便说,“那便叫锦之好了,锦绣的锦,之乎者也的之。”

“多谢姑娘赐名。”锦之行礼后跟着初雪下去。

苏礼见屋里没有旁人,这才扭头问半夏:“你今儿去打探到什么消息没?”

“老太太今儿个天没亮,就叫人去把还未上朝的大老爷叫去自己房里,听刘妈说,虽然老太太把人都打发出去了,但她还是听到些厉声的训斥,大老爷黑着脸从屋里出来的。然后今天从上午开始,大太太就在找园子里各处的妈妈,管事媳妇们过去,也不知都问了些什么,但据说已经打出去了两个媳妇子,现在园子里大家都个个自危,不知下一个会是谁呢。”

“事情都闹到这个份儿上才知道开始清查,手段不凌厉些都不成了。”苏礼冷淡地说,这一系列的事情早就开始不对劲儿了,家里人谁心里都明白,却都不肯认真对待,白白让自己吃了一顿苦头,如今这大动作,外人看来是老太太疼自己,其实不过是因为老太太看着寿宴临近,各种事情还愈演愈烈,这才不得不有所行动的,却平白让自己背上个老祖宗新宠的空名头。

若是说她刚入京的时候,还抱着些幻想,觉得自己要努力讨老太太的欢心,来挽回她对自己一家的感观,但是到如今,她已经丝毫没有这样的想法,冷眼看来,老太太对家中哪个人都没有发自内心的喜爱,她爱的都是有利用价值的,所以如今自己便陷入两难的境地,表现得太值得利用,怕更被惦记,表现得太过没有价值,却又会被胡乱打发掉,这个程度问题,倒是个很难把握的事情。

90章假锦囊换来四座真宅子

离老太太寿宴的日子越来越近,礼物的事情已经被提上日程,苏祈不敢再将妹妹随意带出府,只好跟沈青天去将那工匠请到家中,在他屋里,让苏礼隔着屏风与那工匠交流,最终算是敲定了木料,样式,价钱算下来居然要五十两银子,贵得让苏祈直咋舌。

不过苏礼向沈青昊咨询后,自己盘算一下,倒是很痛快也没有还价,便订下炕屏的木架子。

将沈青昊和工匠送走后,苏祈忍不住嘟囔道,“难怪妹妹记着想要弄营生赚钱,这银钱还真是不经花啊!”

“待哥哥以后自立门户,就会更知道生计的艰难,外人只瞧着咱们锦衣玉食的,又有几个能想到这其中的不易,在大家院里,真的花在自己身上,让自己过得舒服的才有几个钱,大部分银两流水般的花出去,不过就是为了撑场面,挣脸面,委屈着自己不说,还有苦说不出。”苏礼边说话边盘算着自己手中的银两,满打满算也就还剩两百两,进京这两个月不到的功夫,便自己贴补进七十两银子去。

“妹妹你才多大,倒似什么都晓得一般!”苏祈笑看着在算钱的妹妹,觉得她那小财迷模样也可爱的紧。

“没管过总归还见过吧,我都是从娘那里学来的。”苏礼手底下拨弄着算盘,头也不抬地问,“爹娘最近有没有来信,这送上京城的寿礼到底什么时候到?”

“这你问我我又去问谁呢?”苏祈一摊手道,“说不定那信是跟着送礼的人一同进府呢!”

“不会的,娘素来是再仔细不过的人,肯定会让你去城外接应的,毕竟路上要走大半个月,谁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事情,万一在路上有什么磕碰损伤,这直接送进府岂不是损了颜面。”苏礼摇摇头道,“所以娘肯定会让人提前送信给你的,你这几日留意些,记得来跟我通个气。”她在自己的帐册上记下最后一个数字,发现这个不薄的帐本子,已经用去了一小半。

“嗯,妹妹说的有理,我这几日留意便是。”苏祈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径直的匕首,在妹妹眼前晃晃问,“喜欢吗?”

苏礼抬头细瞧那匕首,赫红色的匕首鞘,上面用亮银的金属丝盘成不知名的花纹,匕首柄上也有同样的花纹。她瞧着喜欢,便伸手抓过来细看,入手微沉,刀鞘刀柄的手感极好,金属花纹摸上去光滑却并不易脱手,握住用力一拔,薄如蝉翼的刀刃便展露在眼前,与平常不同的是,这匕首通体墨黑,上面还缕空雕出花纹。她随手朝帐本的角划去,只觉那刀刃毫无阴滞感地穿过,将帐本齐整地切下一角。

“这…这匕首好厉害…”苏礼瞠目结舌地看着手中的匕首,原以为不过是个模样好看的银样蜡枪头,没想到竟是个厉害的。

“那是当然,这可是吹毛可断的上好利刃。”苏祈十分羡慕地看着妹妹手中的匕首,忍住自己想开口讨要的冲动,清清嗓子道,“咳,这是沈兄托我转交给妹妹的,说是给妹妹压惊护身用的。”

“这怎么好意思,沈公子那日还救了我,怎么还能要人家的东西。”苏礼忙将匕首回归原位,推给哥哥道,“哥哥快给人家送回去,这怎么能好意思拿着。”

“你以为我没推让吗?”苏祈皱皱鼻子道,“可那家伙犟得像头驴,我拗不过他,便只好收下了。”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害我都没有当面谢谢人家!”苏礼责怪道。

“是他非要我等他走后再给你的,我又什么办法。”苏祈双手一摊,满脸无辜的神色。

此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苏礼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听外面传来锦之的声音:“姑娘,半夏姐姐打发人来找姑娘回去,说院子里有事情要您回去处置。”

苏礼听后便起身,将匕首揣进袖中,倒也不觉如何沉甸,道:“那哥哥要替我好好向沈公子道谢,说下次有机会见面的时候,我再亲自同他道谢。”

“你就放心吧,我会替你转达的。”苏祈将妹妹一直送到门口,见她坐上软轿,这才折返回屋。

“什么事这么急着把我叫回来。”苏礼进门见到半夏便问。

“给四姑娘请安。”刘妈从回廊下走出来行礼道。

“原来是刘妈妈来了,快去屋里坐。”苏礼忙笑着往屋里让,“是祖母有什么吩咐,还是你放心不下锦之姐姐,特意过来瞧瞧的。”

“都那么大的闺女了,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刘妈也客气道,“这回来是给姑娘带好消息来了。”

“哦?好消息?那我先谢谢刘妈妈喽。”苏礼听到好消息三个字,眼睛登时一亮,心下了然地笑着说。

“老奴已经打探确凿,七姑娘这回准备送的是个奇巧的玩意儿,听说是找那红毛番人设计的,然后用整块玉石抠成的,是个极难得的好东西,也不知花了多少钱下去。”

“红毛番人?玉石的玩意?”苏礼皱眉思索着,那红毛番人,估计指的是西方不知什么国家的人吧,至于玉石抠成的,又会是什么呢?

“听说是个景什么盆景儿的,说得厉害得很,什么有山有树,还会喷水,流水的,很是新鲜。”说到具体是个什么,刘妈便有些含糊起来,而后不好意思地说,“主要是我打听的那个妈妈上了年纪,本来就有些记性不好,好多个新鲜词儿她都记不清,我便也只能含糊着告诉姑娘了。”

“可说的是景观盆景儿?”苏礼琢磨着她话里描述的意思问。

“似乎就是这么个东西,还是姑娘见多识广,咱们听都没听说过呢!”刘妈说罢正事,便起身准备告辞,临走前犹豫片刻,还是止住脚步回头道,“老奴多嘴说一句,姑娘莫要与二姑太太置气,她不过是个可怜之人,真是嘴刻薄了些,其实并无坏心,老太太也是心疼她总叫她回家住些日子,不过她那张嘴巴,基本是把这宅子里的人都得罪遍了。”

“刘妈妈这说的是哪里话,二姑太太是长辈,说什么我都是听着的,好听的我往心里放,不好听的我便当被风吹散了,还会记恨不成。”苏礼笑着将刘妈往外送,又说,“老太太寿辰快到了,刘妈妈夫妻都是家中老人,应该都做身新衣裳挣挣面子才是,我特意让半夏去挑了两匹料子,这样给您拿回去太扎眼,抽空让锦之姐姐捎回家去,赶紧做出来,祝寿刚好能穿。”

“每次都让四姑娘破费,弄得我这老婆子都没脸再来了。”刘妈心里高兴得很,嘴上却还推脱道。

“刘妈妈这话就是把我当外人,日后要不管我了不成?”苏礼半开开玩笑地嗔道,“给您的您就拿着,我不是个手里太富裕的,但我从不做那虚情假意的表面工夫,钱多了多给,钱少了就少给或是给东西,总归各种好处,要大家一同互相帮衬才能越来越好不是。”

说笑着将刘妈送出院门,苏礼推说自己乏了,便到里屋去休息,只留下半夏打扇。其实人却是趴在床上,叼着笔杆纠结措辞,最后涂涂改改,终于最终定稿眷写好,折叠起来递给半夏道,“把这张纸条给哥哥送去,他知道该如何做。”

三日后,苏诉终于等到期待好几日的书信,让他第二日到城外去接车队。接到信后他便直接跑到妹妹那边,兄妹俩关起房门密谈了半晌,苏祈才挂着笑容离开。

第二天一早,苏府管家乐颠颠儿地跑去禀报,“大太太,三老爷府上送的寿礼抵京了,您看是先收着待老太太寿诞那天再拿出来,还是这就去回老太太?”他边弓着身子说话,边摩挲着掌心的那半锭银子,心里美得不行,想起那管事儿的嘱咐,便又添了句,“那带队之人说,有东西务必要亲自交给老太太…”

“行了,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你先领人去后面找个地方,把人,车和东西都安置下来,将那带队的领过来,老太太那边也不必瞒着,一是瞧见的人多,保不齐谁多嘴,二来老太太这两日一直念叨呢,告诉她让她开心开心,到时候免不了你的赏钱。”

“哎呦,多谢大太太提点,小的这就下去安排。”管家忙眉开眼笑一溜小跑地下去。

大太太瞧着他离开的背影啐道:“呸,贪财的小人!”

又扭头对房里的丫头道,“拾掇一下,咱们去老太太那边。”

老太太一听说是江南送来的贺礼便觉得心情好了几分,脸上难得挂出笑意地说:“不拘是什么东西,左右都是孩子们的孝心,先好生放着,等到日子了再拿出来。”然后目光略带期待地在下头跪着的人脸上扫去。

那人果然也没辜负她的期盼,打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对着叠在是间的布角,里面露出个红色的锦囊,这才道,“老太太,这是三太太嘱咐小的给您带来的,一路都贴身儿揣着,不敢有半点儿马虎。”

“嗯,好,好!”老太太眼睛盯着那锦囊,嘴里应道:“你们大老远的路一趟不容易,雅琴你给安顿好吃住,给些赏钱,你们都忙去吧!”

大太太椅子还没坐热乎就被老太太一句话打发走了,下人见状也都七七八八地散去,只剩下刘妈躬身在一旁伺候着。

老太太倚在被垛上去瞧那锦囊,瞧着不是个新的物件,压得很扁看不出原来应该的圆滚模样,看看封口处,用红线细细密密地缝着。

检查过没人打开,老太太这才招呼刘妈将封口的丝线拆开,从锦囊中拿出一张叠得四方的黄纸。虽然是谁都没动过的,但毕竟是放了多年,那折痕极深,纸张也似乎有些发脆,老太太手抖了半晌,才颤巍巍地给打开。

只见上面几行貌似潦草的字迹,但细看却又觉得有些风骨,自居一家:“夜梦惊魂总不详,须防暗地小人藏,一忌破土来妄动,二忌玉石克正堂。

家宅重重是非长,口舌不可不提防,幸得贵人多助力,饶人一分也无妨。

恩成仕业已非常,选入六宫姓氏昌,再忌水煞来克主,三七十一见祯详。

置宅占此问端祥,置后财多利更长,最喜中人更遂愿,待到来看贺锦郎。

祖宗留得好门墙,时来运转吉庆祥,劝君积福常行善,花甲始知福禄长。”

老太太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眉心拧着个老大的疙瘩,慢慢有些舒展,却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刘妈不敢开口,只站在一旁不轻不重地打扇,等了许久才听到老太太问:“咱家这两个月可有哪个院儿破土改动的?”

被这么冷不丁一问,刘妈也思忖半晌才说:“破土,老奴想似乎是七姑娘刚搬进来的时候,拆了座影壁山墙吧!别的园了似乎再没动工的了。”

“嗯!”老太太不置可否则应了一声,过会儿又问,“这两日是不是雅琴在整顿园子?”

“回老祖宗,可不是嘛!那不还是您昨日的吩咐的嘛!”刘妈应声接话道。

“唔,打发碧菡去告诉一声,整顿还是要整顿的,只是人都从轻发落便也罢了,也算是积福添寿了。”

刘妈出去吩咐过碧菡,回来还没站稳脚,就听老太太又问,“家里最近有什么跟水有关的事儿?”

“跟水有关的事儿?”刘妈越听越是迷糊,却也不敢不答,绞尽脑汁地想,最后还是毫无头绪地说,“老祖宗这可是把老奴难住了,这水,每日都要用到,不管是洗漱还是食用,若说有什么特殊的用场,这一时倒还真是想不出来。”刘妈被老太太层出不穷的问题弄得应接不暇,也不明白她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稀奇古怪问题。

“那最近家里谁买宅子了?”老太太抛开上一个问题不谈,又继续问道。

“哎呦,买宅子。”刘妈装作努力回忆地模样,半天才说,“听我家那闺女说,四姑娘似乎前两天去看了几座宅子,也付了定钱,不过怕是要等三老爷和三太太回来补全钱款,才能算是买下来吧?”

“那家里最近有没有定亲或是有人上门提亲的?”

“这…还不就只有三姑娘那两次,头一次是个米行老板,后一次是前几天大姑太太回来说的,思家三爷,还是没过明路的,别人还真是没有了。”刘妈感慨道,“家里好久没个喜事儿了,正好这回借老太太生日的机会,全家人在一起好生热闹热闹!”

“碧菡回来没?”老太太没接话,忽然又找碧菡,等人回来后便要重新梳头换首饰,将身上的玉器头饰,首饰都换下来,最后挑了套纯银缠红珊瑚的头面,才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老太太略带厌恶地瞅着那些玉石饰物,抬手挥挥道,“都收起来吧,看着就闹心。四站头身子好些没?最近让她受了不小的惊吓,刘妈去拿点儿滋补的药材去瞧瞧她,若是没什么大碍就叫她过来一趟。”

苏礼没做耽搁,便跟着刘妈来到正房,抬眼瞧见老太太头上手上都已经没了玉石的影子,心里便觉得有了七分把握,笑着上前施礼道:“孙女见过祖母!”

“快别多礼,过来坐,你这些日子总受惊吓,身子一直都没大好呢!”老太太拍拍自己身边的床沿,示意苏礼坐到她旁边去。

苏礼还没等坐稳,便听她问:“听说你最近去看了几个宅子?”

“是啊,大伯母有几户认识的人家要卖田产,我娘想着日后我和哥哥怕是都要留在京城的,倒不如趁便宜先买进来,这样好歹每年还有些进项。”

“嗯,都买了哪几座?”老太太难得地表示出关切。

“一座依山而建五进的宅子,虽然地处偏僻但是胜在夏日清凉,一座带果园的三进小宅子,位子不错果园每年也有产出,家里也能吃个新鲜,一座靠近官道的五进宅子,道路便利,还有一座三进的小宅子,有个很大的演下场,正好哥哥喜欢。”苏礼隐去带果园的小宅子临水的事实,只捡好听地说给老太太知道。

“嗯,不错,听着都是不错。”老太太抬手招呼道,“碧菡,去我屋里拿装银票的匣子来,这四座宅子,算我买下来给你的,日后留着给你添嫁妆用!”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连苏礼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这次的锦囊事件是自己一手炮制的,但也实是没想到老太太会这样大方,一出手便是给了四座宅子。

“谢祖母赏赐,这…孙女实在不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但俗话说长者赐不敢辞,孙女只能说日后好生孝敬祖母,便不敢再多推辞了!”苏礼忙起身谢赏。

第九十一章寿宴上的众生百态

对于苏里来说,首次参加的祖母寿宴,像一场有些莫名其妙又不难以理解的滑稽剧,大家粉墨登场。却不知道别人的剧本和台词。也就成就出一幕幕诡异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洋相。

早晨是家人的祝福,大老爷率领家中的男丁。大太太率家众女眷给老太太磕头,随后的管事、妈妈、媳妇子和丫头也都来磕头祝寿。早晨众人分吃过寿面,男丁全都出去忙活。女眷全在正房的的便厅内围坐闲话。家中早已经布置一新,红绸彩带挂的满院,大红灯笼昨日燃了整整一夜,廊下摆着红粉黄紫的各色鲜花。正堂屋内的摆设,也都换置一新。

红釉描金的全套瓷器摆设用具。洋红金丝绣云龙炕垫、靠枕。另外家具摆饰也都披红挂彩。

老祖宗今儿头上戴得全是纯银嵌珊瑚的装饰,纯银隐在花白的头发内看不清晰,那点点簇簇的红,却在白发的映衬下格外鲜艳。穿着一身簇新的衣服,浅浅棕色锦缎料子上,绣着五福捧寿模样的花纹、更难得的是那花纹并不是一色的,而是从浅黄到深棕渐渐过渡。苏礼坐的较近,仔细瞧着怕是用了上百种深深浅浅的颜色,难得的是针脚细密整齐,颜色过的的极其自然,怕是下了不小的功夫。

苏礼这边不过还只是心里赞叹,哪厢已经有人开口赞道:“老祖宗这身衣服真是好看,最难得便是这做衣服人花的心思,一看就定然是将老祖宗搁在心坎上去做的活计,里里外外透着心思。”

锦之在苏黎耳边轻声提点到:“这位就是大奶奶,今儿凌晨一家子才赶回来的。”

苏礼在心里暗暗点头,看来身边有个对府中事物都清楚的丫头,倒也真是一大助力。她瞧着老太太左手边坐着的年轻妇人,柳眉杏眼,粉团般的面庞,长得极为富态,此时手里还拈着果子,却只放在唇边,笑得两颊露出两个对称地酒窝。

老祖宗不知是本身的心情好,还是对嫡孙息十分看重,总归是笑得满面春风,自己朝身上满意的看着道:“这是老六那丫头做的,针线确实大好,谁都没瞧出这孩子小小年纪还有这本是不是。”

大奶奶听说是小姑的礼物,不是妯娌,脸上的笑容透出几分真心,有夸赞几句后转去说其他话题。

苏礼这也是刚知道,原来这袍子竟是出自苏祯之手,虽然早就知道她绣工不错,却没想到竟能好到这种程度。看样子的确很讨老太太的欢心。

已时就巳经有宾客陆续盈门,家里的人也都没法在屋里安坐,全都到外头去招呼客人,男客全都在前院,有大老爷领着家中男丁照看。后院都是女眷,京城各宅各府的老太太、太太。大多带着一两个孙女,园子里顿时莺声燕语、环佩叮当、变得热闹不已。

老太太吩咐道:“雅琴,把戏班子传进来,现在就开始唱起来,热闹些。”

“诶,好嘞,媳妇这就去,今儿还请了杂耍班子,咱们晌午吃过饭看,热闹他一整天。”

苏礼就被思小朵扯过去,与几个不认识的姑娘们坐在一桌,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只能端坐着微笑,笑的面颊都发酸了。这时候台上锣鼓音响起开唱,才算把她解救出来。

思小朵无心看戏,拉着苏里凑在一处咬耳朵:"我回去把苏禅平日里做的那些事全都跟我爹娘说了,我爹当场便说若我哥哥敢将她娶进门,除非踩着他的尸体拜堂。我哥当时脸都青了,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还是我聪明想出这个法子。“你三哥也算是个痴情的种子,倒也难得他那份不离不弃的心意,只是你我的婚事皆不能自主又何苦惹得自己动心,能终成眷属的才有几人,其余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白白的一场空牵挂罢了!”苏礼寻思着这几天自己的心事,竟是有些想痴了。

思小朵听着她的话,想起自己的心事,也半晌没有说话。不过她素来比苏礼的性子大大咧咧,心事来得快去得也快,便推着苏礼笑道:“呦,这几日没见,妹妹添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