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还是对初雪这种警惕的精神表示了肯定,并且给了赏钱。

这会儿功夫,苏祈也已经进屋,问道:“妹妹找我有事?”

“哥哥把小朵姐姐送回家了?”苏礼招呼哥哥进屋坐。

“那当然是送回去了,宝贝妹妹给我下的命令,我哪里敢不贯彻执行啊!”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如果我不说让你送她,你就不去送人家了似的?”苏礼歪头瞧着苏祈问道。

“额,这个自然是要送的,毕竟人家是姑娘家,咱们总是应该有风度一些的!而且是咱们把人约出来的,送回去也是礼貌,是吧!”苏祈讪讪地说。

“难道除了应该、风度、礼貌…哥哥就没有一点儿自己想要送她回去的意思?”苏礼故意地咬文嚼字道。

“你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净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苏祈岔开话题道,“我今天还没说你呢,沈青昊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害你的人他居然认识?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今天打他你干嘛拦着我,还说跟我是朋友呢,我恨不得好好揍他一顿,这种朋友我可不敢要!”

“行了,哥哥,你就别嘴硬了,我做你妹妹都多少年了,还不知道你?你不过只是想让自己出出气,你若真是不想跟沈公子继续做朋友,别说我拦着你,就是爹娘在这里,怕是都拦不住你的!而且你如果想跟他绝交,你就根本不会陪他去方丈的禅院,只会当时就拉着我走人!”苏礼毫不客气地揭短道,“其实我觉得,沈公子在这件事上,是另有苦衷和隐情的,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因为世交而放过他们。如果他们真的有旧,他今日也不会将那少女打晕,也不会将事情坦白告诉我们不是!”

“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

苏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忽然说,“这个茶好喝。”说罢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然后还对苏礼道,“再给我来一杯吧!”

“你这哪里是喝茶,分明是饮牛。”苏礼嘴上虽然笑话,但还是给哥哥填满了水。然后说吗“半夏,你把这个茶叶去给哥哥装一些起来,等会儿给他拿回去。初雪,你再去烧开一壶水。

见两个丫头都应声出去,苏礼才说:“找你过来当然不止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今天听说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苏祈全然没放在心上,家里这几天风平浪静的很,会有什么大事。

“我今天听说,大哥可能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老太太说咱家的爵位怕是不能传给大伯了!”苏礼把话一口气说完。

只见苏祈一口茶没喝对劲儿,直接呛得咳个不停,脸都憋红了还没缓过气来。好不容易把水都咳嗽出,他这才难以置信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哥,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敢跟你开玩笑啊!”苏礼嗔怪地瞪他一眼,“如今大伯家里嫡出的只有大哥一个男丁,二伯家里嫡出的没有男丁,那接下来的就是咱们家了,爹不但自己是嫡出的,还有两个嫡出的儿子,可能性是最大的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可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咱们家也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苏祈兴奋不已,看那架势都好像事情已经内定了一般。

“哥哥你也先别这么激动,大哥是不是真的不能要孩子了,目前还是不确定的呢,我只是跟你说一句,让你心里有个警惕,有个数就够了,平时在外头可是要少说这些事。”苏礼见他兴奋不已,忍不住开口嘱咐道。

“妹妹,我瞧着咱俩应该倒过来才对!”苏祈放下茶盏,端坐看着苏礼道。

“什么叫倒过来,不知道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苏礼纳闷地看着他问。

“就是说,你每每说话做事,都是一副比我年长的模样,每次都嘱咐我这个、嘱咐我那个,倒向你比我大,是我姐姐一样。”

苏礼讪笑着说:“哥,你是不是想说我跟娘一样的唠叨啊?”

“不是、不是!”苏祈连连摆手道,“我可没那么说,我只是觉得妹妹总是把事情都尽情想的周全,这样每天要多累啊!”

“唉,累也没办法,等娘进京以后,估计就会好多了吧!”苏礼叹气道。

“妹妹日后嫁人,可要选个家里人口单簿的,不然像咱家这样似的,每日光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闹得这里不安、哪里不宁的!”苏祈也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哥哥这里说什么呢!”苏礼忙着怪道,“这也就是在家里,要是被人听到,这叫什么话啊!”

“我可没开玩笑,你别以为我光顾着打架什么都不知道,不是都跟人家牵着手了吗?”苏祈坏笑着说。

“好啊!我好心给你们创造机会,你们两个居然同一阵线,开始一起笑话我?小朵姐姐倒也罢了,哥哥你怎么也能胳膊肘往外拐?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别人总说,什么娶了媳妇忘了娘,连娘都忘了,更别说我这个妹妹了!你现在还没娶媳妇就这么了得,那以后我岂不是要被你们两个人合起来欺负?”苏礼一听哥哥的话就知道,肯定是他送思小朵回家的路上,听到那丫头口无遮拦地说了些什么乱七八遭的话。

“你刚说让我不要胡说,你自己又开始胡说,什么叫娶了媳妇忘了娘?先不说你哥哥我根本不是那种人,我这媳妇还八字都没一撇,不知道人在哪里呢!”苏祈端着茶杯细细品着,“妹妹,你这茶叶真是不错,在哪儿买的?”

“这差也是老祖宗给的,反正不是宫里赏的就是别人送的,我让半夏都给你包起来了,等会儿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上。”

“对了,你不说记得戴上我都给忘了。”苏祈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护身符递给苏礼道,“你跟沈兄去闲逛以后,我陪着思姑娘去附近拜了菩萨,求来四个护身符,咱们四个人每人一个,最近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是不是运道不好,家里出事出去还是出事,能转转运总是好的。”

“嗯,好,我带起来。”苏礼说着就把护身符挂在了脖子上,将其丛领口塞进去贴身放好,有叹气道,“也不知道娘什么时候来,还是在家的时候好,什么都有娘操心做主,什么都不用咱们管。”

“你就别想没事儿了,就算是娘现在就来了,你日后还要嫁人,难道以为还能让娘帮你管一辈子的家啊?”苏祈毫不客气地戳破了她的幻想!

“哥,你就不能让我继续幻想一会儿吗?非要这么残忍地打破!”苏礼起身往外推他道,“好了好了,你回去罢,我不陪你说话了,就知道取笑我。”

苏祈知道妹妹是在开玩笑,就有闲扯了两句,起身自己回房间了。

用过晚饭,苏礼觉得今天累得不轻,让厨子烧好热水,美美的洗了个澡之后,钻进被窝歪着看书。

半夏在地下收拾苏礼身上穿过的衣服,见从里面跌落个坠子,捡起来一看,忍不住问道:“姑娘,你这坠子是从哪里来的?”

苏礼丛书上抬起眼睛瞥了下,道:“哦,那个是下午的时候哥哥给我的,怎么了?”

“啊?是四爷给的?”半夏吃了一惊。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苏礼听见半夏语气有些奇怪,便问。

“额,是有些奇怪,这、这坠子应该是女孩儿送给心上人表达心迹的,在了法寺一起去求符,然后会得到两个附身符,自己贴身带一个,另外一个送给心上人,听说如果两个人都带着,就会心心相印、福祸相依。“半夏对这个倒是知道的很清楚。

“你怎么知道的?”苏礼抬手结果坠子,纳闷得问,“你今天不也是头一次去了法寺?”

“姑娘忘了不是,奴婢是跟小朵姑娘的贴身丫头在一起的,都是她跟我讲的,小朵姑娘似乎总去了法寺的!"半夏把该洗的衣服都拿出去,又取出明天应该穿的新衣服,放在苏礼的床边。

苏礼把玩着那个附身符,心道,难道是思小朵想要跟哥哥一起去求附身符,但是又不好意思说这个附身符的用途,所以哥哥以为只是普通的附身符,就给自己和沈青昊也都求了…拿自己手里的是女孩儿送给心上人的,岂不是就是说,哥哥拿走的那个,是男孩儿送给心上人的,然后他明日送给沈青昊…“半夏,你赶紧去哥哥那边,把他手里的那个附身符也要来,就说我想看看,挑一个好看的自己留着!”

“姑娘,冯嫂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置?”半夏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啊?冯嫂怎么了?”苏礼纳闷地问,虽说她是女儿跟大爷什么什么的,但是给自己有什么关系,“连老祖宗都没责罚,我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可是冯嫂还在院里跪着呢…”半夏鼓足半天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什么?”苏礼大吃一惊,“怎么还在院里跪着,不对啊,那我从老祖宗那边回来怎么没瞧见啊?”

“…”半夏也无言了半天才说,“奴婢还以为姑娘是要大雨多惩罚他一段时间呢!”

“当然不是了!”苏礼忙坐直身子,“你赶紧叫人把冯嫂掺进屋,这么大热的天,跪到现在可不是闹着玩的,煮点儿祛暑的凉茶给她。”苏礼回忆了半天,也没记得自己回来的时候有见过冯嫂在地上跪着,不过也说不定是因为自己心里一直惦记着别的事儿,所以根本没留意也说不准。

过了一会,半夏和初雪扶着冯嫂进入里屋。

“还不赶紧给扶回房歇着,扶到我这里做什么啊!”苏礼见状忙怪半夏道。

“姑娘,冯嫂一定要来给姑娘磕头,说是今天给姑娘添麻烦了,奴婢怎么劝都劝不住,只好给扶进来了。”半夏也十分委屈。

冯嫂双脚有些不大听使唤地抖动,半天才在半夏和初雪的帮助下跪好,给苏礼磕头后,张嘴去只能发出嘶哑地声音,已经听不出说的到底是什么话了!

“唉,你说你逞什么能啊!”苏礼瞧着冯嫂的发丝都被汗不黏腻贴在前额,嘴唇干裂地渗出血丝,忙说,“没给我添什么麻烦,再说今天的事儿也实在不能怪你,赶紧回去歇着,我让她们给你煮点凉茶喝,袪袪暑气,不然这样晒了一下午,要晒出毛病来的!”

冯嫂见自己的嗓子已经说不出话,只好磕了个头之后,就让初雪抚着自己回房去了。

苏礼瞧着冯嫂的身影消失在房口,心里却在止不住地合计,她这人虽然说不上心肠不好,但却是个嘴上喜欢挑拨是非的,以前被自己训斥过略有好转,但挑刺的毛笔却还是没那么容易改掉的,今日为何这么恭敬起来?

103章前所未有地想娘了!

第二日,苏礼才发觉,不仅仅是冯嫂对自己的态度恭敬起来,而是整个家里的下人,全部都恭敬起来。

吃过早饭开始处理事务,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最顺畅的一次,没人捣乱,没有争执,她说什么下面都全部称好。

半夏憋了一上午,午饭时分,终于忍不住疑惑地问:“姑娘,今个儿府里的人都奇奇怪怪的,上午奴婢让书雪去库房领东西,不但没人克扣,反倒多给了不少!连午饭都是用热水温着送来的,菜量也比平日多了不少呢!”

苏礼看半夏将食盒里的几盘菜端出来,果然是跟往常很不一样,青菜都只掐的嫩尖儿,鸡蛋和肉都从往日的少量搭配变成了主角。她夹起一筷子青菜慢慢吃着,心里琢磨着,难道是昨日的事情,这么快就阖府皆知了?

正想着呢,就听锦之在外头问:“姑娘在用午饭吗?”

“进来吧!”苏礼平日都喜欢在里屋用饭,只有半夏在边儿上伺候,她不习惯自己吃饭周围站着一圈的人。

锦之进屋后,神色有些畏缩,欲言又止地看看苏礼,又看看半夏。

半夏心领神会,不等苏礼开口,便自己说:“姑娘,让锦之姐姐先伺候姑娘用膳,今个儿的汤是咱们小厨房自己煮的,奴婢去看看好了没有!”

半夏走出房门后,锦之上前伺候,给苏礼夹菜。

“有什么话就说吧,这里已经没有外人了!”苏礼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菜道。

“是,姑娘,上午奴婢的娘叫奴婢过去,说因为昨个儿大奶奶闹得太厉害,现在大爷的事儿,府里几乎没人不知道了。大奶奶收拾东西回娘家去了,大太太那边儿如今没有什么动静,也不知道空间是怎么样了!再有就是…府里不知是什么地方传出来的话,说老太太打算让三老爷继承爵位,传得有鼻子有眼,奴婢的娘说,让姑娘当心有人故意挑拨。”

“好,我知道了,替我谢谢刘妈妈!”苏礼本以为锦之要说的是她自己的事儿,没想到却是刘妈传过来的消息,不过也好,至少目前她们还是能用得上的。

却听锦之又吞吞吐吐地说:“姑娘,奴婢的娘之前跟姑娘说,奴婢被大爷糟蹋了身子,在确不是骗姑娘的,只不过是奴婢…”她说了半截说不下去,含着泪跪下道,“不管以往到底怎么回事,但奴婢真的没什么别的想法,只希望能跟着主子安安稳稳的做事,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绝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姑娘千万别撵我走!”

“这说的是什么话,谁要撵你了?你来我房里到现在,平日为人处事如何,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以前的事儿不是你的错,而且我根本也不想计较,只要你在我这儿安心当差,我就绝不会亏待自己人。”

“多谢姑娘!”锦之自从到苏礼房中,虽说办差都是循规蹈矩的,可心里总是有些忐忑,因为苏礼知道她过往那段不堪的往事,所以她总觉得自己比别人矮上一头,虽说苏礼从来没表现出歧视或是什么别的态度,但是她一直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儿。如今把事情说出来了,见苏礼还是根本没放在心上的模样,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应该高兴还是别的什么,但是总算将事情自己说出来了,让她觉得至少自己心里坦然了,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对了,昨日哥哥带回来一些点心,你去装一盒子,给刘妈妈拿去,替我谢谢她!顺便也去看看半夏这站头,怎么去盛个汤就没影了!”

“是!”锦之明白这是变相的打发自己出去,便行个礼走出房门,正看见半夏端着托盘朝这边走来,忙道,“半夏姐姐,姑娘找你呢!”

“哎,我这就进去,刚才我尝着这汤炖的有点儿不够火候,就耽搁了一会儿,下次要记得早些炖上才好!”半夏笑着说道。

锦之挑起帘子,让半夏进屋,站在廊下看看这院子,心道不管怎么说,这里还是比老太太的房中要自在的,虽说自己没有被糟蹋,但是也是已经有了污点的身子,能在这里寻个庇护之所,安稳度日也不是坏事。

半夏端着汤碗进屋,笑着对苏礼说:“姑娘怎么开解的,我瞧着锦之的面色比进来时候好了不少,说起来她倒真是个本分做事的人,虽说咱们院里的活计少,姑娘也没那么多的差事派遣,不过她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儿,还经常帮我们洗洗涮涮,弄得我们都有些不好意思呢!”

“你去跟初雪说一声,锦之以往的事情,谁也不许再提,要让我知道咱们房里有人拿这件事出来说,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谁敢提就把谁卖出去!”苏礼说罢又道,“上回送回家的信是几号寄出去的?怎么还没收到回信呢?”

“算日子来看,回信怕是应该在路上了,姑娘别急,再稍等两天,说不定再过半个月,太太就直接回京了呢!”半夏见苏礼放下筷子,便上前给她挽袖擦手。

“希望娘赶紧来吧,我现在发现,当个家也真是不容易,我这才管了多点儿的事情,就觉得天天累得够呛!”

苏礼叹口气,“今天下午还有什么事情不?没有的话我去睡会儿,你莫要叫我!”

半夏还没等说话,就听外面的站头进来道:“姑娘,大太太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事儿找您!”

苏礼这才想起,如今宅子里都在传爵位的继承人要易主,那大太太跟自己就已经不再是一个阵营,这岂不是,自己丢了个助力不说,还要增加了一个对手?她忍不住扶额想到,娘,你怎么还不进京啊!

104章峰回路转的双喜临门

苏礼一路上都在琢磨,大太太这个时候叫自己会有什么事情,刘妈妈说大太太屋里今天特别的安静,连一点儿消息都没传出来过,但是那边是不可能没得到消息的,所以自己还是要小心应付。

谁知进了大太太的院子,发现院里的丫头媳妇子们,全都各司其职,只上来行礼便又各自做事去了,丝毫没有其他下人的诌媚或是苏礼想象中的冷眼什么。

看来大太太这么多年当家也不是吃素的,至少自己院子里的人,都管得十分妥帖。

刚挑起帘子进屋,就见若云迎面上来,笑容满面地行礼道:“姑娘可来了,我家太太念叨老半天,都催奴婢出去迎了好几回了,若是姑娘再不来,怕是要打发奴婢去接了!”

“若云,就显你会说话是不是,大热的天还不赶紧把人让进屋来,厨下还冰着酸梅汤,赶紧端过来!”大太太在里间屋里发话道。

“是,四姑娘请进,奴婢去给您端酸梅汤。”若云笑着给苏礼挑起里间门口的纱幔,请她进屋后才自己下去。

苏礼一进屋就觉得里间屋比外面还热,定睛一看,四下窗子都关的严实,屋里不但没有冰盆,苏林氏还裹着条薄毯半倚在床头。

“侄女给大伯母请安,身子可曾好些了?”苏礼上前坐在床边的绣墩上,抬手给苏林氏掖掖被角。

“没什么大毛病,不过是老病要做我了,大夫只说让安心静养,不让操心,我瞧着弟妹和你们两个丫头把宅子里管得妥妥帖帖的,我就正好乐得清闲,好生的多歇阵子!”大太太说话的空档,伸手从床头小几的果盘内拈起一颗酸梅放进嘴里,见苏礼瞧着自己,忙笑着道,“最近天天喝那些个苦药汤子,嘴里总觉得发干没味道,就买了些酸梅放着,含一个还算生津止渴的。”

苏礼也陪着笑脸,等着她将话题转入正轨。

“哎呦,你瞧我这记性,叫你过来光跟你闲话,都把正事儿给忘了。”苏林氏说着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封信道,“前些日子我派人去江南采买东西,顺路也给你爹娘捎了些京城的特产,正好你娘就把信让他们带回来了。”

苏礼接过信封,见封口处只是用浆糊黏住,也瞧不出有没有人拆开动过手脚,不过既然苏文氏放心让大太太的人带信,想必不会有什么不能给她瞧见的东西。所以她也没迟疑,当着大太太的面就拆开了信封,嘴里还说:“大伯母决是记挂着我们,连去江南采买都不忘了去瞧我爹娘,其实左右不过还有几个月就都回京了。”

“你爹跟我家老爷那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这都是应该当应份的,三弟外放多年,我家老爷一直惦记给调回来,可朝中的官职也都找不出缺儿,三弟在江南又十分受上官的常识,不过这回好不容易九年回来述职,我家老爷说了,一定要好生打通关节,定要让三弟留在京城才是!且不说你们兄妹都长大成人,日后要在京城扎根落脚,就说老太爷和老太太,但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儿女总归是在身边儿能承欢膝下才好,也不是我说话难听,若是再外放出去几年,到时候有个好歹,都未必能赶回来见那最后一面!”苏林氏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说。

“大伯母说的是,俗话都说养儿防老,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这些年爹娘一直在外,京中照顾老人都偏劳大伯和二伯两家,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回来,定然是多尽尽孝心的。”苏礼顺着她的话说道。

“所以我就一直说,礼儿比家里其他姑娘懂事得多,像你们这处年纪,有几个能体谅长辈的辛苦,天天就惦记衣服,首饰,没点儿正事儿!”苏林氏说着说着又笑道,“你瞧我今儿个是怎么了,竟说些没边儿没沿儿的话,你赶紧看信,等得急死了吧!”

“能陪着伯母说话解闷,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苏礼说着掏出信纸扫视着,再往下看她忍不住露出惊喜的表情。

“怎么了,这么高兴?可是你娘收拾好准备进京了?”苏林氏双拈起个酸梅塞进嘴里问道。

“虽说不是娘马上要进京,不过倒还真是喜事,我嫂子刚诊出有了身孕,娘说等过半个月,胎相稳定些,就带嫂子一道进京,也方便照顾。”苏礼毫无隐瞒地说。

“真的啊?那可真是大喜事!”苏林氏嘴上说得兴奋,但是眼中波澜不惊。

苏礼什么都没看见似的,笑容满面地说:“是啊,这可是大喜事,我就快要估姑姑了,我娘高兴得写信都语无论次的!”

“家里最近到处都不顺,也是该有点儿喜事冲冲晦气了!”苏林氏说着朝外招呼道,“去个人给老祖宗报信儿,三奶奶有了身孕,再过个把月就要跟着三太太进京来了,让老祖宗也乐呵乐呵!”

“哎,奴婢这就去!”外头一个丫头脆生生地应着。

苏礼脸上依旧笑着,心里却不得不想,还是大太太的手段厉害,外面不是传三房要取代大房接替爵位吗?不是那么多人等着看两房掐起来吗?她偏偏按兵不动,现在打发自己的丫头往老太太那边一去,别人见三房的三奶奶有孕是大太太的人去报喜,还有什么闲话能再传得起来。

但是这闲话,大太太不提她却不能不说,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自己若说不知道那是绝不会有人信的。今天到这边来,大太太和若云那比平日还热络的态度,让她知道若是自己只字不提,大太太心里又肯定要有芥蒂,所以从刚才她就在琢磨应该如何开口,这回正好借这个机会开口道:“大伯母,侄女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这孩子,有什么话就直说,跟我还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苏林氏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是语气还是十分亲切。

“大夫说不让大伯母操心劳累,所以一般的事情我也不敢拿来劳您费神,只不过这件事,实在有些…”苏礼装作欲言又止的模样,在大太太的再三催促下,才小心翼翼地说,“今天侄女在家里听到些乱七八糟的传言,说老太太考虑要把爵位给我爹继承,而不给大伯父…也不知是哪个人心思不正,编排出来这种东西挑拨关系。原本侄女处置了那传话的奴婢,谁知道后来才发现,宅子里各处都在议论此事,侄女着人回了二伯母,如今怕是正在彻查呢!刚才思忖半晌,觉得还是跟大伯母说一声,免得被哪个乱嚼舌头的把话传进来,再把您气坏了身子。”

“这些人都是皮痒痒了才会编排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苏林氏抬手抚着胸口,长出几口气后又接着说,“我看是弟妹管家太过宽善,才会让这帮下作的玩意儿生出这些个是非来。”

苏林氏一直在等苏礼说出这事儿,见她果然按照自己的设想给铺好了路,心里十分满意,不过面上却还是一副气得不轻的模样,一叠声地招呼人:“来人啊,给我更衣,我要去见老太太今天不把这件事掰扯清楚,我日后在家还怎么做人!我不管事这才几日,竟然就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这风向转的也太快了些吧!”

苏礼在一旁不好接话,只能柔声劝慰:“大伯母莫要这么生气,为了那些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就不值当了,老祖宗肯定能给您一个说法的!”

大太太拉着苏礼一道去了老太太的正房,进屋后就见老太太眉开眼笑地招呼:“礼儿,快过来跟我说说,你娘信上都怎么写的,几个月了,大夫怎么说?”

苏礼见老太太的模样倒像是打心里高兴,毕竟如今苏礼这一辈的男丁,除了大爷有个女儿,其余的全都没有孩子,再加上她刚知道了大爷可能不能人道,这个时候自己嫂子怀孕的消息,对她来说便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根本不顾得三儿子是自己一直不喜的。

“回老祖宗的话,娘在信里说,我嫂子如今是两个多月的身孕,大夫说脉象平稳,只要小心照顾就没事,我娘还说,等我嫂子怀胎满三个月,就带她一道回京来,放在江南我娘不放心,而且家里妈妈媳妇子的多,也方便照顾,日后若是生了,也还是要放在老祖宗跟前儿养大的!”

“对,对!你娘这话说的极对,咱们家就是缺小孩子的哭声,天天死气沉沉的!”老太太先是应和,随后又皱眉问:“那一路折腾过来,不会累着吧?车上万一颠簸或是动了胎气那可怎么好?哎呀,这样不妥,不妥!”

“娘在信里说,这回回京不走陆上,坐船一直到京郊,到时候打发轿子去把人接回来就是了!”苏礼见老太太问个不停,只能一五一十地回答,不过眼角还是瞥见大太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起来。

老太太又询问了几句,这才好像刚看见大太太似的说:“雅琴,你不是还病着吗?就算是有喜事,你也都打发丫头来说过了,哪里还用得着自己跑来一趟。”

大太太听到这话,眼圈一红,泪珠登时就滚落在衣襟上,哽咽着唤了声:“老祖宗…”便泣不成声地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皱起眉头道:“家里好不容易有点喜事儿,你哭什么啊!”

“老祖宗,您要给媳妇做主啊,不然这家里,我可是没脸呆了!”大太太继续哭道。

“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老太太耐着性子问道。

“下人从江南回来,正好捎回来三弟妹的信,我叫礼儿去我房里拿信,原本我俩还都欢喜得很,我还赶紧打发丫头来给老祖宗报信儿…”大太太边哭边说道。

苏礼将脚步朝后挪动一些,站在旁边不出声音。

“你说个话可是急死我,就不能直接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啊?”老太太的耐心差不多被消耗没了。

“结果报喜的丫头刚打发出去,就在院子里听到闲话,说是老祖宗放出话去,老太爷的爵位不会传给我家老爷,而是要给三弟,还说这回大房和三房怕是要争得不亦乐乎了…”大太太拎着丝帕不住拭泪,时不时地还哭上几声,“老祖宗,爵位给谁,那都是您和老太爷决定的,咱们做晚辈的哪里会有什么意见,可是家里这话传得实在难听,好像一个个都等着看我们跟三弟闹翻才满意。媳妇当家多年,不敢自夸有功,但是自问在家里妯娌亲戚的相处,都没人说个不字的,三弟一家虽然远在江南,但是我与三弟妹时常通信,如今礼儿和祈儿进京后,媳妇也是比自己的孩子还精心地照顾,生怕委屈了孩子。虽说这些都是媳妇应当应份做的,不求什么夸赞,但是也不能这么任由别人抹黑…”

老太太听了这话,脸色阴晴不定,她明天听老大那件事,心里的确有换爵位继承人的想法,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大房真的无后的前提下,如今却被人当作闲话在全府添油加醋的传扬,让她登时就火冒三丈。

大太太见自己的哭诉起了效果,便抓住时机再加上一把火道:“媳妇因为身子不好,这才刚不管家里的事务,这栽赃冤枉就马上跟着来了,媳妇日后可怎么做人啊!”

“碧菡,你去把老二媳妇给我叫来!”老太太脸色阴沉的像是夏日的暴风雨来临之前,屋里的人全都大气也不敢出,生怕稍有不慎就引火烧身。

碧菡应声出去,不多时二太太就来了,进门还没等请安,就听老太太劈头朱斥道:“今天家里有什么传言你可知道?”

“回老祖宗的话,媳妇已经听说了,正着人查…”二太太一听是这事儿,又看见大太太抹着眼泪坐在一旁,心里登时就明白了几分,但是她话还没等说完,就被老太太打断。

“你这个家是怎么管的?当初雅琴管家的时候,何曾有过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如今她刚放下几日,家里就乱成这样?”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地说。

“回老祖宗的话,媳妇已经派人在查实…”二太太一紧张就说错了话。

大太太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登时放声大哭道:“查实,难道在弟妹眼里,我就是那种人吗,这种无论谁听到都知道是胡说八道的东西,弟妹还要去查实,好,那你去查,我房里的人你都叫去问话吧,我要是说过半个字爵位的事儿,就让我不得好死!”

“大嫂,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说错了话,不是查实,是去查到底哪里传出来的这些个混帐话,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既然传了出来,总归是能找到源头的,大嫂千万别把这些无稽的话放在心上,平白让自己生气伤身,我一定给大嫂一个交代的。”二太太话里暗含讥讽地说。

“真是不让我省心,你们就见不得我高兴儿是不是!”老太太见两个媳妇当着下人和晚辈的面还针锋相对,气得捶着胸口说,“每每家里有点儿喜事儿,还不等人高兴完事儿,你们就要来给我添堵,我看我还是早早的死了干净,免得最后被你们气死。”

“老太太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二太太忙跪下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