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出什么事了?别是老祖宗身子…”苏禅忙问。

“姐姐莫急,老祖宗身子硬朗的很,只不过是家里又有人心思不正,瞧着别人安稳就心里不痛快,这才惹出事端。”

“快上榻上来歪着,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听说不是老太太身子不好,苏禅放下心来扯着苏礼屋榻上去躺着说话。

苏礼将昨晚的前因后果简略讲了一遍,就见苏禅不住撇嘴,最后语气坚决地说:“妹妹,你跟你说,这事儿绝对是老五做的!”

“不会吧?”苏礼睁大眼睛,惊诧地问:“怎么会是五妹妹呢!”虽说她的确怀疑过老五,但是在心里左右推导,都觉得老五根本没什么理由做这样的事情,因为对她非但没有任何的好处,反而有很多坏处。

“你别被老五那外表的呆子模样骗了,她的确是个书痴不假,但不代表她是个傻子,相反,其实她精的很,而且书读的太多,最会暗地里使手段。”苏禅煞有介事地说,“不过她这个人很古怪,别人耍阴谋手段,都是为了得到利益或者是什么别的,但是她的手段,目的都只有一个,让她自己自在,没人去烦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来教我们的师傅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不是病了就是霉运缠身似的,用不了多久就卷铺盖不做了,折腾了几回,老太太也绝了再给我们请人教导的念头,她便多自在了好几年。”

虽然苏禅说的十分肯定,但是苏礼对她的结论实在没什么认同感,但是却听苏禅接下来的话似乎有些道理。

“你别看表面上她跟二伯母关系很好,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二伯母也以为她是跟自己一条心的,什么争家里的管家权力,克扣银两什么的,其实这都是二伯母一厢情愿的,老五根本不想,她这回的目的,就是为了要缺掉协理管家的权,这样就不用被二伯母指使去做她不愿意的事儿了。”苏禅头头是道地分析着,“所以我说,她那个人就是个呆子,那么会算计的脑袋,可惜是没长给我,不然肯定不会像她那么浪费。”

苏礼听了这话心里暗笑,不过看惯了家里的纷争,现在反过来瞧苏禅,倒是比以前看着可爱许多,她忍不住问:“三姐姐,你现在生活得开心吗?”

“自然是开心啊,皇上他对我很好,只要有空闲就过来陪我,到第二天凌晨再赶回去早朝,他喜欢跟我说话,说朝廷里的事情,说后宫的事情,虽然很多我都听不懂,但是我喜欢听着他说,喜欢看着他说话的样子…”苏禅的目光渐渐变得梦幻迷离,似乎陷入了自己粉红色的构想中,“虽然我听不懂,也不知道怎么劝慰和开解他,不过皇上说他就是喜欢我的没心机,不像他身边的人,恨不得咳嗽一声都有什么隐藏的意思。他说我让他觉得心情放松,不用想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虽然现在瞧着我有些见不得人,不过皇上说了,等大孝一过就接我进宫,还说要赐我娘封号,让我到时候给他做妃子。”

苏礼被她诗朗诵一般的声情并茂弄得有些寒颤,又有些昏昏欲睡,不过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娘?封号?妃子?苏禅管苏林氏称呼母亲,只有管刘姨娘才叫娘,苏林氏尚且都没有封号,皇上如何给一个姨娘加封号?而苏禅是庶出的姑娘,按礼制只能为低等的嫔妾,如何能做到妃子?于是将苏禅最后这句话整合一下,透露出来的讯息就是,难道皇上会为了苏禅,让大老爷把刘姨娘扶正不成?

这…这估计就应该叫昏君了吧?虽说是少年天子,也许是多情了些,遇到苏禅这样的貌美又无城府的女子,心视荡漾也合情合理,但是这种有悖礼教的事情,若是做出来怕就真的只能贻笑大方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是熬夜熬糊涂了,苏禅是深陷爱河的纯情少女,对皇上的话自然是全盘接收深信不疑,但是自己却也跟着相信,真是傻到家了。

苏禅好不容易能找到一个人诉说自己的幸福,一时有些刹不住车,细细碎碎的心事说起来没完,开始苏礼还强撑着精神应和几句,后来发现其实苏禅根本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发表意见,只是想倾诉罢了,于是便抽空偷懒,听着听着就觉得说话声渐远,自己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这回再醒来,却是补足睡眠心满意足地睁开眼,刚想唤半夏,却发现并不是在自己房里,身上搭着的薄被也是没见过的,恍惚片刻才想起来自己是在苏禅的住处,听着她说话就听睡着了。她忙起身下地,外头的丫头听见动静挑帘子笑道:“苏四姑娘醒了,奴婢去知会主子。”

又另有几个丫头,依次捧着水盆,澡豆,手巾,面脂等物件进来,苏礼在家可没这么高规格的洗脸仪式,心道这宫里的水准果然还是不一样的,见人家弄得正式,她也不好随意对待,只好认真地洗净脸庞,擦干涂上面指,这才被丫头领着去对面屋里见苏禅。

她正坐在窗下的湘妃竹椅上看书,见苏礼进来便笑话道:“你这丫头果真贪睡,竟边午饭都被你睡过去了,现在起来觉得饿了吧?过来坐会儿,我已经叫她们下去给你准备吃的。”

苏礼被她这么一说,倒是还真觉得腹中空空,甚至还咕咕噜噜地叫了几声,见丫头们鱼贯而入端上来七个盘子八个碗的,便也不客气地坐下填饱肚子。

吃完饭擦手漱口的时候,苏礼忽然想到问:“三姐姐你今日大早晨的叫我来,就是为了找我说话解闷?”

“哎呀,你瞧,你不说我都给忘了,我有正经事跟你说呢!”苏禅将手里的书一丢,“上次不是跟妹妹说过,沈公子让太后瞧上,想配给公主的吗?可惜皇上似乎不愿意让公主下嫁给沈公子,我虽说是不知道缘故,但我可以肯定皇上是重用沈公子的,也许是怕让他娶了公主,以后朝中会有人说他是凭借公主上位,惹人不服气?”

苏禅说着说着再次成功的跑题,苏礼边喝着她这儿的顶级贡茶,边听她那些天马行空的揣测,结果一口茶刚入口,正在品味那淡雅却弥久的茶香,忽然听到苏禅说:“…所以我就忙跟皇上说,我觉得沈公子跟你是很相配的一对,咱们两家门户也相当,倒是个婚配的好选择…”

苏礼一口热茶呛进气管,失手砸了茶碗,伏在桌上咳个不停。旁边的丫头上前帮她拍背顺气,苏禅在一旁还说:“你瞧你瞧,今天一直都是个魂不守舍的模样,吃茶都能吃到别处去。”

“三姐姐,你刚才说什么?”苏礼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忙问,“你说你跟皇上说,我和沈公子什么?”

苏禅将她的吃惊理解为惊喜,满脸欢喜地道:“皇上说想不好该许给沈公子哪家的千金好,我就说沈公子跟你十分的合适,皇上听了也觉得不错,就说今日回去找人去合八字,若是八字相合,那就择吉日给你们赐婚!”

“…”苏礼觉得自己现在心情,只能用一片空白来形容,因为一下子有太多的讯息涌入,倒是她根本思考无能,于是干脆直接处于死机状态。

沈青昊,若问自己喜欢吗?倒是不讨厌,无论是长相还是人品,都不让她讨厌,当初那个许你一个将来的表白,从美少年的嘴里吐出,说没有心动那绝对是骗人的,可要是说爱,却似乎也没有。

她一直是个现实的人,没想过自己会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对待婚姻的态度,从前世到现在始终如一,找一个家世相当,互相都合得来的人,安安稳狠的过一辈子。所以在听苏文氏列举了沈家种种不佳状况之后,她会毫不犹豫的将沈青昊从自己的结婚名单中划除。

但是现在,指婚,这两个字重重地落在她的面前,让她猝不及防地发现,自己的前途就这样因为皇上和苏禅的枕边话而敲定。

“回魂了!”苏禅起身过来摇晃着苏礼的胳膊道,“怎么,都欢喜傻了?”

“额,三姐姐,我…我都出来一整天了,家里怕是都该着急了,不是说还要合八字的,那就是还没敲定,劳烦姐姐知道确切消息以后,派人去给我送个信儿!”苏礼有些头晕脑胀地告辞上车,浑然没发现原本空荡荡的车厢中多了几个软绵绵的靠枕,而车厢壁的木棱,也都被锦缎裹着棉花包裹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赐婚

苏礼回家后就直奔苏文氏的房间,将这件事与苏文氏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苏文氏气道:“三姑娘自己寻了前程也就罢了,何苦还扯进咱们家去,这鸳鸯谱倒也是能乱点的?”

“娘,那现在如何是好?若是等赐婚真的定下来,怕是什么都晚了。”苏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打发人捎信给你外祖母,让她明日进宫探探口风再说。”苏文氏吩咐丫头准备笔墨,写了封信命人速速送去文府。

她坐回床上叹气道:“原本我这么着急赶回来,其实就是为了你的婚事,你爹有个至交好友在京中,二人总是互通消息,他告诉你爹如今圣上喜武,更愿意提拔年轻才干。所以祈儿去考武试,你爹才压根儿都没生气,因为那根本就是他的吩咐,而跟沈青昊交好,也是你爹让祈儿去做的。我在家整理书房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你爹跟祈儿的通信,你爹说沈家日后在朝中定有大用,让祈儿多给你铺路,趁着如今两家还算家世相当,定下亲事才好。”

苏礼听了这话觉得简直不可思议,难怪原本只是有些莽撞的老哥,会一进京就做些八卦媒婆的勾当,原来竟都是苏泓的要求?

“可是、可是爹为什么要…”苏礼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虽然在苏府中争斗不断,但是她一直安慰自己,等父母都进京就好了,虽然亲戚们都很极品,但是自己的小家还是幸福的,但是现在苏文氏告诉她,苏泓早就开始通过设计她的婚事,而达到与沈家交好的目的,这让她无论如何都觉得难以接受。

“你爹跟你哥他们都是男人,对这后宅的事情哪里知道那么许多就好比你爹,虽然他都瞧在眼里,但是他从不觉得我在苏家那些年伺候公婆是在吃苦,因为他从小就看着他娘也那么侍奉他的祖父母,他觉得那是理所应当的。”苏文氏见女儿震惊得模样,心疼地把她搂在自己怀里道,“男人们在这方面,都是头脑简单一根儿筋,觉得嫁得人越有出息、越有前途,就会越幸福,根本不懂考虑其他。所以你爹其实是为了你好,只不过他跟娘考虑的角度不一样,他不过是盼着你日后能妻凭夫贵,为了你日后的孩子都能奔个好前程。”

“娘,我明白,您不用说了,我知道您和爹都是为了我好。”苏礼被苏文氏劝说明白,只能无奈地在心里叹气,觉得自己刚才想得太过简单,无论家人如何疼爱自己,这里终究是古代,他们疼爱的方式和想法也都是按照古人的想法来的,而这种疼爱有时候自己看在眼里,却像是一种委屈和伤害。

文老太太入宫并未打听出任何有价值的消息,苏禅那边也忽然安分起来,没人来通报消息,也没有人再来苏礼过去。

苏礼在忐忑中过了两日,自己想通了,不就是赐婚嘛,虽说沈青昊家里成员复杂,但是毕竟他对自己不错,自己何苦这么杞人忧天,反正早晚也要嫁人,反倒是沈青昊知根知底。

十余天后,苏礼都觉得这件事肯定没戏了,怕是皇上没拗过太后或者是自己的八字不好,结果这晚大家正陪着老太太摸牌解闷,就见大老爷一脸喜气地掀帘子进屋道:“给老祖宗道喜!”

“瞧你那一脸的高兴劲儿,这喜从何来啊?”老太太见到儿子十分欢喜,乐呵呵地问。

“儿子今个儿上朝的时候被告知,皇上要给咱家四姑娘和沈府的大公子沈青昊赐婚,让咱们赶紧布置宅子,五十一日后是吉日,早晨宫中使来宣旨赐婚,紧接着沈家要来送聘礼呢!”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竟然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老太太听到也喜出望外,虽说觉得有些突然,但还是欢喜压过其他,忙不迭地说,“那赶紧差人去买东西布置,这还有十一天,布置倒是好说,这几日什么都别管,晨昏问安也不用过来,就安心在房里做衣服鞋袜。彩绸、礼饼、礼香烛什么的也要提前做好…”

“老祖宗,瞧您欢喜的,这些个自有下人去忙活的,您就安心等到时候孙女女婿来给您磕头吧!”大老爷心情甚好,还打趣了两句。

大老爷走后,屋里的姐们和丫头婆了,全都依次给苏礼道喜,苏礼也只能微笑着一一回应。

苏文氏见大局已定,倒也不再纠结,也开始张罗忙活起来,上次的事件之后,老太太撤了苏祾的差事,让苏文氏跟二太太一起管家,如今她算是忙得脚打后脑勺,但毕竟是自己家闺女的喜事,所以出来进去的脸上都挂着笑意。

苏礼拿着苏文氏找人去讨来的沈青昊的身材尺寸,天天把自己关在屋里赶制衣服裤袜,按规矩男主下聘礼,女方除了要回赠礼饼、礼香烛等寓意吉祥的物件,还要送一套女方亲手做的衣衫鞋袜一套,算作回礼。

这回因为是皇上赐婚,所以前面的纳采、向名、纳吉全都省略过去,宫中择定吉日,由礼部官员前来宣旨,便直接到纳征礼了。

由于大家都毫无心理准备,连苏文氏都没料到皇上选的日子会如此之后,只好将各项规矩给苏礼恶补,那天会有什么仪式,都要做什么事情,单捡与她有关的部分让她背熟练好。

待到吉日,前一晚阖府灯火通明,众人全都未眠,管事婆子们领养手下的人细细查看,生怕自己管着的部分出什么差错。苏礼在老太太房中,听着府里各个女眷的祝福和恭喜,觉得自己笑得脸颊都发酸了。一扭头又对上苏祯略怨的目光,让她更觉得头大,好不容易后半夜老太太睡下,其余的人全都散了,她这才觉得松了口气,谁知还没待歇过劲儿来,就被苏文氏拉去沐浴、梳妆打扮。

虽说不似大婚时候那么复杂繁琐,但是因为是皇上赐婚,所以一应规格都比正常时候高出不止一个等级,苏礼只能由着几个婆了给自己梳头、化妆,像个人偶娃娃似的被摆布来摆布去。

衣服首饰还有胭脂水粉都是宫中赏赐的,头发弄好后,苏礼顶着发髻和首饰,觉得足有好几斤重,忍不住皱着眉头心里不耐。

苏文氏回头正巧见她这副摸样,忍不住笑道:“这就觉得累啊?那到时候结婚更是有的你累了!”

“娘,干嘛这么早先把头发弄起来啊?顶着沉死了!”苏礼还是忍不住抱怨道,“可以先化妆再弄头发的嘛,或者先盘好头发别插首饰,等都弄好再插啊!”

“你就别这么多挑剔了,这是规矩,不是你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整个折腾过程大约花费了一个多时辰,苏礼最后直接顶着头盔一样的首饰睡着了,很快又被急促的脚步声吵醒,就见半夏进屋道:“太太,老太太遣人过来叫赶紧去呢,说是已经有宫里的官儿来告诉,礼部宣旨的官员已经出了宫门,让咱们都去候着呢。”

苏礼被两个丫头扶出房门,她都没来得及朝镜子里看一眼,看看自己到底被折腾成什么模样。

全家上百人都在门外候着,直到天边放亮,最后太阳将将跃出地平线的时候,两匹快马跑来门口告知,宣旨的官员马上就到,于是香案上香烛燃起,家里男女老少都跪在地上恭候。

“沈家有子,将门之后,忠勇果敢…苏家有女,家风严整,贤良淑德,温婉孝敬…特将二人赐婚…”

圣旨还是一如既往的又长又难懂,加上传旨的还是个带着浓重南方口音的官员,所以苏礼极其认真仔细地还是只听懂不到十句话,不过听懂听不懂都不影响她今后会嫁入沈家的既定命运。

叩头谢恩接旨之后,那个官员上前对苏礼道:“恭喜苏四姑娘!”

“烦劳大人!”苏礼忙躬身回礼。

大老爷早就着人散分赏钱,自己上前给那官员塞过去个金锞子,并请他入内用茶,他将是今天下聘以及还礼的证明人。

苏礼接旨后就被人扶进正房的里间屋做好,半夏偷偷溜进来道:“姑娘,您昨晚熬了一夜也没吃东西,早饭也没吃,奴婢刚偷偷给您拿了几块点心,您趁着现在沈家人还没来,赶紧吃点儿吧!”

苏礼的肚子的确有些饿,但是想起苏文氏的话,苦着脸道:“娘说我要在这儿一直坐到礼成,不许起身乱动,还是不吃东西了,不然到时候去方便可怎么办。”

“额,那倒也是。”半夏见状便将点心又揣回怀里。

就见书雪欢天喜地地掀开帘子道:“姑娘,男方家的聘礼到门口了,大老爷刚迎出去,太太让我来跟您送个信儿,您做好准备。”

不多时外面就传来纷乱的脚步和人声喧哗,苏礼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微微的紧张,屋里已经空无一人,窗上站上都贴着大红的喜字,炕上铺的都是嫣红的新被褥,桌上凳上全都盖着亮红的钩花布,桌上放着礼饼、香烛,自己身边放着这些日子赶制出来的衣裤鞋袜。她忽然没有来得开始紧张,被包裹在深深浅浅的红色中,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外面不知道进行到哪一步了,始终没有人进屋,苏礼便百无聊赖地数着窗花边缘共有多少多细小的碎花。

“大吉大利,给二位太太道喜,给公子姑娘道喜…”一个喜娘挑起帘子,嘴里不住说着道喜也进屋。

苏礼刚抬眼去看,忽然想起苏文氏的嘱咐,忙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好,不敢东张西望,只见一双玫红色的绣花鞋出现在视线里,配着颜色稍深的绣花长裙,在自己跟前停住脚步,随后就觉得有人朝自己发间插进一支簪子,她努力僵直后背和脖颈,保持自己头部的稳定。

接着寻人又拉起自己的手,往两边的手腕上各套上金钏子、玉镯子,还有一边一根七彩丝线编成的丝带。

根据苏文氏当初对礼节的讲解,这个女人应该是沈青昊的母亲,喜娘一直在旁边随着她的动作唱喏着喜歌,最后她将一个沉甸甸的大红荷包塞进苏礼手里,这才开口道:“金玉如意,和和美美!”

苏礼今日不能开口,所以便继续坐在床上扮哑巴,手指无聊地捏着荷包,猜测里面装了几个锞子。

喜娘拿起苏礼做的衣服,又是好一阵的夸赞,夸剪裁、夸针脚,然后命人端着送去给沈青昊换上,外面的宴席快要准备开席了。

衣服拿走后,男方的亲戚便都进屋,不过苏礼只能瞧见每个人的腿和脚,然后都是说两句吉祥话,塞过来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苏礼就这么晕头转向地收了满怀的荷包,然后听到有丫头招呼众人出去开席,屋里这才再次清静下来。

中午的饭是在女方家吃,沈青昊没有苏礼那么多要遵守的规矩,只是换上苏礼做的衣服,出去给女方家的长辈敬茶然后收红包。

这顿饭从正午开始,直吃了一个半时辰,才算散场,然后女方家出几个长辈代表,带着回礼跟去男方家,然后在男方家用过晚饭回来。

该走的人都走光了,苏文氏才抽空进来看看女儿,见她还在正襟危坐,眼睛盯着脚尖儿,顺着苏礼的目光往下看,苏文氏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问道:“礼儿,沈夫人给你戴首饰的时候,可让喜娘给你搬来东西踏脚了?”

“踏脚?”苏礼莫名其妙地反问,“没有啊?还要有东西踏脚?娘您当初没跟我说啊!”

“我自然是没跟你说,那应该是男方家做的,脚下踏着踏脚,表示日后嫁过去是去享福的,这是不成文的规矩,这沈家太过分了,我都已经让人将踏脚放在墙边,她们居然都没给你踩上,这若不是皇上赐婚,我定然不让你嫁了。”苏文氏越说越气,又想起自己当年的伤心往事,更是红了眼圈,一把将苏礼搂进怀里道,“我可怜的闺女,你咋跟娘一个命呢!”

“娘,什么踏脚不踏脚的,女儿不在乎,嫁过去享福不享福,是自己挣来的,不是别人不给我踏脚就没有的,娘要对女儿有信心才是。”苏礼并不在乎什么礼节,但是心里却还是很不舒服,毕竟这说明沈家人根本就看不上她,不希望她去做沈家的媳妇。

这些仪式说起来都有各种各样的说法、名堂,其实归纳起来挣的不过就是脸面,可是沈家这根本就是打脸,若不是苏文氏先进屋,要是让别人进来瞧见,那传出去外人还指不定要如何编排。

听见外面传来人声,苏礼忙小声道:“娘,别哭了,先把踏脚扯过来给我踩着吧,别让家里人看笑话。”

苏文氏也忙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将踏脚拉起来给女儿踩好,这时大太太等人也都掀开帘子进屋,围着苏礼不住地道喜和夸赞。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咱们四姑娘平日素净得像朵水莲花,如今这么一装扮,竟瞧着像是红彤彤的杜鹃了。”大太太拉着苏礼的手,瞧着她手上的钏子和玉镯,又夸道,“瞧瞧人家沈家,毕竟是将门之后,一直得圣宠眷顾,家底儿丰厚,瞧这金钏子,成色十足不说,还沉甸甸的坠子。这玉镯材料通透不说,还是龙凤雕花的呢,礼儿真是好福气,皇上赐婚不说,还许得这么户好人家!”

“就是,早就看咱家四姑娘是个有福之人,如今怎么样,你们瞧弟妹那脸上,天天那笑意都收不起来呢!自家闺女有好前程,真是羡煞我们!”二太太也跟着凑趣。

“瞧两位嫂子这个嘴,跟抹了蜜糖一要,小心等下哪里飞来蜜蜂,就着你们的嘴就去采蜜了!”苏文氏也回道,然后走到苏礼跟前将她怀里的荷包拿出来,按照规矩打开把里面的喜字锞子分给家中众人,说是讨个喜气,其实就等于是还礼,别人包了红包给自家姑爷,然后就用姑爷家给的红包还礼。

但是苏文氏将荷包一个个打开,脸上就有些挂不住笑意,她这会儿是背对着众人,所以别人看不见她的动作,她心里既是庆幸自己早有准备,又是觉得憋气,强压了半天,怕屋里的人催促,才赶紧把袖子里提前准备好的一袋锞子也混进沈家给的里面,这才转身将托盘端出去给众人道:“分喜锞子,大家都来沾沾喜气。”

众人你五个我十个的按照自己随礼的多少拿过锞子,最后盘子里还剩下五六个的模样,苏文氏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笑着说:“要拿就拿光,剩下可不好,来,老五老六,你们两个最小把剩下的拿去。”

大家分过锞子,又吃了喜饼,才都道喜后各自散了,苏文氏不想再给女儿添堵,只好把恼火和不满都往自己肚子里咽。

第一百二十九章京郊相遇

如今既然已经定亲,很多事情就要被提上日程,苏文氏写信让人送去江南,自己琢磨着应该预备多少嫁妆。

婚期还没最后确定,因为要等苏泓回来再行商议,沈青昊还未到冠礼的年纪,但是听礼部官员透露的意思,是让今年年底或是明年年初完婚。

虽说不知是何缘故,但礼部透露的意思便是皇上的意思,谁也不敢怠慢,老太太倒是欢喜得很,催着苏文氏筹办嫁妆,还自己拿出不少体已银子补贴。

赐婚第三日是个睛天,苏文氏见左右无事,便带着苏礼坐车出城去看庄子,商量一下怎么修整。

路上的时候苏礼将几处庄子的大致情形与苏文氏说了,二人便商议如何翻修,按照契约的规定,今年地里的产出还都是前主人的,所以苏礼便也一直没有派人照应。苏文氏合计着说:“你要了三处庄子,怎么也要买些个下人回来照看,不然还是要荒废了的。”

“嗯,山脚那座还有河边那座都带着大片的里林子和地,到时候买几户会庄稼活的老实人家,平时就住在庄子里照应,然后每个庄子派个家里的老人儿去看着就行。”苏礼把自己的想法跟苏文氏说道,“还有就是官道旁的那座宅子,虽说没有地,但是好在位置便利,房屋间数多,院子也大。我寻思着那座宅子便开个买卖,沿街开个普通的馆子,后面人隔出来住人,倒也是个进钱的买卖。”

“你说的好倒是好,不过这个可就要花心思去打理才行。”苏文氏边听边点道。

“若是没时间打理,那便租出去给别人开买卖也不错。”

“那倒也是。”苏文氏笑笑说,“姑娘长大了,知道会算计着过日了。”

苏礼刚要说话,听见外面的半夏挑帘子道:“姑娘,前边儿的好像是沈家的马车。”

“沈家的?”苏礼听了便从车帘的缝隙中向外张望,“半夏你过去给请个安,看看车里是沈家的什么人,别失了礼数。”

不多时半夏回来道:“姑娘,是沈家夫人和好友来京郊的庄子散心,说是请太太和您过去呢!”

苏文氏和苏礼见状也只得下车过去,毕竟两家已经定亲,日后便是亲家,人家又已经邀请,怎么也不能打个招呼便走。

过去后沈夫人先给苏文氏和苏礼介绍自己身边的女子道:“这是我的好友,兵部尚书刘大人家的夫人。”又对那女子道,“这是苏府的三太太还有她的女儿。”

苏文氏与那刘夫人互相见礼,苏礼也上前行礼,被刘夫人一把扶住拉到身边打量着说:“惜玉你真是好福气,圣上可是给你指了个好儿媳,你瞧你模样俊俏不说,看着面相就是个知书达理的。”

“模样什么的我倒是不看重,昊儿是沈家的长子嫡孙,媳妇最要紧的是知礼法、懂进退,能够一心侍奉家中长辈,照顾夫君,不妒不争,才是做人媳妇的本分。苏夫人你说是不是?”沈夫人话中有话地说。

“沈夫人说的确实有理,想咱们这些人,谁不是从新媳妇过来的呢,只要有心,没有伺候不好的公婆。”苏文氏脸上堆笑地回道,“再说这是皇上指婚,定然是好人家才会得皇上青睐不是!再说一看沈夫人就是面慈心善之人,我家姑娘交给你家自然是放心的。”

“快都里头请吧,这太阳越升越高的,别都站在门口说话了。”刘夫人见他俩说话带刺儿,忙出来回声说道,原来就是她说要把人请过来的,结果弄得大家似乎有些不快,她忙招呼人都进屋坐着说话。

苏文氏跟在后面进屋,就听沈夫人假笑着说:“我家昊儿,从小就招人喜欢,多少家想跟我家定亲都被我推了,本来一直想等孩子年岁大些,自己能挑个称心的,我家也不贪图人家有什么权势银钱,只要孩子心仪就行。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竟都求到皇上赐婚,也就只有领旨谢恩,我沈家世代忠良,肯定不会有负皇恩的。”

苏文氏不知道这回的赐婚是苏禅枕旁风的推动,所以听了沈夫人的话心中更是不满,想反驳却不愿扯破脸面,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苏礼坐在一旁更觉得自己别扭,长辈说话自然没有她插嘴的份儿,可却又偏偏针锋相对却都是因为她。

好在那刘夫人还算识趣,岔开话题问道:“苏夫人领着姑娘到京郊来,可是要去自家庄子?”

“是啊!之前在京郊给闺女置办了三处庄子,原来就是留着给闺女陪嫁用的,如今眼瞧着大婚在即,便赶紧来拾掇拾掇,到时候算入陪嫁,带过去给小俩口添些进项。”苏文氏很感激她转移了话题,便笑着应道。

“惜玉,你还真是好福气,遇到这么大方开通的亲家,京中嫁闺女陪送个五进的庄子都是拿得出手的,苏夫人竟大手笔的给闺女陪送三座庄子。”刘夫人尽量活跃着屋里的气氛。

“我家娶媳妇看的是人才品行,至于什么庄子银钱,我们也不稀罕,昊儿如今得皇上赏识,日后定然前途无量,到时候什么庄子、银子的还怕没有不成。”沈夫人今日看上去竟像是结梁子来的,句句话都语出不善。

刘夫人被她噎得也有些下不来台,本来是要打圆场的,结果气氛却似乎越弄越僵。

苏文氏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维持面子上的和气,一味的示软说不定人家还当你是软柿子,于是便说:“那是,沈公子的确是一表人才,英雄出少年,我家老爷之前跟他的故友冯大人通信的时候,也听冯大人提起过呢!”

“冯大人?苏夫人说的可是知枢密院事冯大人?”刘夫人问,“正是呢,怎么,刘夫人家也跟冯大人熟识?”苏文氏笑着跟刘夫人说话,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沈夫人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自在的神色。

第一百三十章有人暗中使坏

苏文氏不欲多呆,寒暄几句后便起身准备告辞:“多谢刘夫人的招待,无奈家中平常事忙,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出城看庄子,只能先行告辞,日后有机会咱们再聚。”

出门上车后,苏文氏就在车内不乐意地说:“就算是他家不乐意跟咱家结亲,可这是皇上的赐婚,又不是咱家上赶着要嫁过去,她那说话夹枪带刺儿的给谁听!”

苏礼叹气道:“娘,也不怪沈家觉得咱家想攀亲,原来太后是想让公主下嫁沈家,后来似乎是三姐姐跟皇上说了什么,这才换做了我,沈夫人觉得心里不舒服倒也是有可能的。”

“闹了半天是老三搞的鬼,她自己没羞耻也就罢了,还要来连累你的名声,自古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她现在是皇上的人那也毕竟是还没过明路的,这么乱牵红线算是什么道理!”苏文氏一听说是苏禅做的好事,气更加不打一处来。

“娘,您就别生气了,再气坏了身子怎么办,如今圣上已经下旨赐婚,定亲礼也已经行过,咱们即使是不乐意,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苏礼劝慰道:“虽说他家情况复杂,但是好在沈青昊的人品还算不错,对我一直也很发,至于他家的人,现在互相都不了解所以对我印象不好,日后接触的多了,说不定就会好了呢!”

“傻姑娘,你现在瞧着他对你好,你能保证他一辈子都这样对你好?他现在是年少多情,你又是个二八佳人,自然是对你温柔体贴,但是等新婚的热乎劲儿过去以后,家里再有个瞧你不顺眼的娘,你说他是跟他娘亲,还是跟你亲?”苏文氏越说越觉得烦躁,“礼儿啊,别的不说,嫁过去以后,家里的银子你一定要牢牢握在手里,男人兜里不能没钱,但是也不能有太多的钱,家里人情往故原本就是你应该操心的事儿,一定要趁他对你还百依百顺的时候,把财政大权抓在自己手里。跟婆母较劲,绝对不能在较在表面上,面子一定要给长辈,但是也不能傻的自己忍着,得让沈青昊知道你的委屈,这样才能让他向着你…”

苏文氏正在传授经验,马车忽然停下,外头传来半夏的声音道:“太太、姑娘,咱们到地方了,奴婢伺候您二位下车。”

马车停在山脚的侧门处,苏文氏第一次到这个庄子来,下车瞧瞧周围的环境道:“这个地方离京城的确不近,不过环境倒是不错,夏天来避暑是个好地方。”

“是啊,不止是避暑,您瞧着那边山脚的田,到明年的收成就都归咱们了,而且您看院子背靠的小山,整个小山包都是咱们买下的,日后除了田里的产出,咱们自己用什么木料都方便的紧,山中听说还有山鸡野兔,时不时的的还能弄些野味尝尝。”苏礼扶着苏文氏朝院里走。

“这庄子买的不错,房子用的都是好材料,而且高大通透,我瞧着是不用翻盖了。”苏文氏一路走进去,不住地点头。

因为前一日便决定要来几座庄子,所以已经提前派人来打扫过,不过时间仓促,只将三间正房清整出来,其余的房间还都是挂着锁头。

苏文氏和苏礼在正房屋里坐定,看着庄子的平面图,苏礼指着图纸道:“这院里的东西是不用翻盖修整的,但是我之前问过,说是后山那边有条小河,我寻思着能不能把水引下来,在后院弄个池塘,盖个水榭,夏日住着肯定清凉,风景还好。”

“嗯,你怎么喜欢就怎么弄,这几座庄子是你自己挣下的,什么都依着你来,之前准备买庄子的钱就拿来给你改建用,不用担心银钱。”苏文氏本就心疼女儿,更别说这钱本来就是要买庄子用的,心里合计着一定要给闺女厚厚地置办份嫁妆,既然沈家刻薄那就只有自己贴补女儿。

苏文氏里外瞧了庄子,这庄子依山而建,后院墙直接就是建在半山腰的,后院山势较缓,可惜一直没人收拾,荒草和灌木丛长得极其茂盛。她瞧着后院的大小道:“我瞧着这后院,先找人把杂草灌木都除去,中间的地方挖个池塘,然后从山上引水进来,四面环着院墙依照山势盖上回廊,中央建上水榭,然后再找个花匠把前后院子里的树木花草都经营起来。前面的房子不用改动,不过门窗都要重新粉刷,然后重新糊上窗纸,这庄子便初具规模。”

“嗯,娘说的是,我都记下了,等瞧过另外两个庄子后,咱们找人一起拾掇!”苏礼点头称是,不过瞧着后院的院墙心道,这个等到时候得找人加高一倍,再弄些防贼的东西才好,不然总觉得没什么安全感。

从山脚的庄子离开后,下一个目的地就是靠近官道的庄子,这个庄子的原主人一直是住着直到卖掉,所以屋里都没什么灰尘蛛网,院子里也都没有荒废,原主人似乎很喜欢园艺,院子里的草木都打理的很好。这座庄子的四周围墙十分高,里头的几趟正房都是两层的小楼,只是上面一层较为低矮,也没做什么装饰,看着估计以前是做库房用的。

苏文氏里外瞧过后道:“这个庄子还真是适合开买卖用,就像你说的,前面开个馆子,招待往来的行商或是赶路人吃饭,后面弄成住宿的地方,不过还是要稍做改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