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放开苏禅的手道:“这位姑娘的病症有些奇特,老夫先施针止住她的癫狂,而后再斟酌该如何开方子。”

旁边跟着的医童早就将银针备好,那大夫的名气果真不是吹的,三针下去,苏禅便瘫软下来,不再抽搐。

苏礼上前将她揽入怀里,见她如熟睡一般,这会儿安静下来,手便下意识地环住小腹,似乎在保护着她的孩子。苏礼忙问大夫:“孩子怎么样?会不会有影响?”

那老大夫闻言一怔,没回答苏礼的问题却反问道:“先前来诊脉的大夫说是喜脉?”

“嗯!”苏礼用力点点头,紧盯着大夫的神色,生怕他一开口就说这孩子保不住了。

“唉!”老大夫长叹一声,“如今杏林,良莠不齐、鱼龙混杂,学艺不精亦赶信口开河,轻则延误病情,重则致人死命,真是世风日下。”

苏礼闻言心里大惊,难道苏禅竟是根本就没怀孕?可那喜脉难道还诊错不成?

大夫似乎看出苏礼的疑惑,又叹气着摇头道:“再想来也不怪先前的人诊错,若不是瞧见这发作的症状,便是先前找我来,怕也是要断错的。”说着那大夫在椅子上坐下与苏礼说道,“这说是病,却也不绝对是病,起病的缘故是因为误食了一种虫卵,那虫卵在人身体内很容易成活,表现出来的,便是跟这位姑娘一样,停经、腹部微隆、晨起恶心呕吐等等,甚至连脉象都极难分辨。”

“那该如何治疗?”苏礼有些不甚信任地瞧着那大夫,心里百位叫家,这到底是什么虫子,自己以前从未听说,若是胡乱吃了他的药,到最后他才是骗子,那自己可怎么办?

“这个病一则是要把成虫从体内排除,另一则是要将腹内的虫卵清除,所以要先用药驱虫,而后调养。”

苏礼这会儿心里混乱的很,她不知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个大夫,思忖半晌问道:“敢问老先生,这施针只住抽搐可维持多久?”

那老大夫抬头去看苏礼,然后道:“姑娘,这虫在腹内多留片刻,人便多一分危险…”

“您只须跟我说,可止住多久?”苏礼不肯再听他的劝说,坚持着自己的问题。

“可坚持到天明。”老大夫斟酌半晌才说。

“既然如此,那偏劳老大夫在此且多坐一会儿,家中长辈不在,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敢擅自做主。”苏礼起身朝那大夫施了一礼道,“就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先在此谢过先生。”

那老头见苏礼态度诚恳,也不好再不应,便轻叹一声做回椅子上闭目养神。苏礼拿起桌上备着的纸笔,提笔写了几行字,搁笔想想又添上一条,吹干墨迹递给身旁的丫头道:“拿着字条出去给门口的沈青昊沈大人,让他随便给你样信物做回信,速去速回。”

打发走了丫头,她见苏禅在炕上睡得香甜,气息也很稳定,便坐在床边守着,屋里瞬间变得很安静,只有角落的滴漏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弄得人心慌意乱,觉得时间过得实在太过缓慢,怎么等都不见沈青昊回来。

等了小半个时辰,外头才传来喧哗声,那婆子跑进来道:“沈夫人,您家的丫头那嘴巴可是好生厉害,但这院子可不能谁都进来的,请您出去瞧瞧罢!”

“如今我姐姐躺在这儿还不知情形如何,你还跟我说什么不能谁都进来?姐姐屋里的这些人,你们有一个算一个的,病情没查清楚之前,谁都脱不了干系,我不叫我自己信得过的人来,难道还指望你们谁自己出来招供不成?”苏礼闻言起身将那婆子一顿训斥,眼光在屋内一扫,被她视线扫到的全部都喏喏地垂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

那婆子没了办法,只得让半夏和锦之等几个丫头进了院子。

第200章不管是什么,都没了

半夏几个人一来,苏礼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下来,把丫头和婆子全都撵到对面屋内,所有苏禅进过口的东西也都当着她们的面儿端了过来,派了两个丫头守着。

锦之打来温水给苏禅擦拭了头面,半夏道:“也已经去接老太太了,想来用不得多久便能到了,奶奶莫急。”

苏礼胡乱点头应道,可又怎么能不急,眼瞧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再看炕上躺着的苏禅也渐渐开始有些躁动,苏礼觉得自己从未这么期待老太太的到来,似乎那样才能给自己找到主心骨。

门口守着的人早就换成了苏礼房中的下人,见到沈青昊将老太太接来,一个迎上前去,一个忙不迭地进屋报信儿。

看见老太太并不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苏礼不知怎么的鼻子一酸,两行眼泪便顺着脸颊留下,哽咽着唤了声:“老祖宗…”

老太太在沈青昊口中只了解了大致的情况,见到苏礼这样心里担心,但毕竟是经过大半辈子风雨的,比苏礼要沉着淡定许多,上前没急着去瞧苏禅,而是拉住苏礼的手道:“好孩子,难为你了!”

随后瞧见桌旁那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忙松开苏礼的手上前欠身道:“见过杜老爷子!”

那大夫瞧着老太太过来见礼,也不起身,很是淡然地受了才道:“苏老夫人多礼了!”

“孙女不懂事,怠慢您了!”老太太对他的态度丝毫不恼,语气里反而有些恭敬。

苏礼见状明白自己刚才是瞎担心了,但若是再来一回,她怕是来要这样打算,毕竟自己根本不清楚状况,不敢拿这么大的主意。

杜老爷子倒是涵养极好,并未生气反到夸赞道:“苏家的孙小姐果然不俗,小小年纪处事得体,那气势和果决,倒是很有你当年的风范。”

“杜老爷子谬赞了,实不敢当。”老太太嘴里谦虚着,但瞧向苏礼的眼神中,却带着些赞许和得意。

他们二人客套的空档,天巧引了大夫进来,那大夫瞧见屋里的杜老爷子,忙遥遥地躬身行礼道:“晚辈见过杜老爷子!”随后又道:“有老爷子在此,学生哪里还敢班门弄斧。”

最后苏礼起身道:“这位先生请随我来吧,劳烦帮着瞧瞧姐姐昨晚进口的事物。”说罢便引了那大夫朝对面房间走去,将苏禅这边的事情,全都留给老太太处置,不想再多参与。

她心里明白,无论苏禅腹内到底是孩子还是虫子,今晚一过,便定然是什么都没了,虽然明知道这样无论是对自家还是对苏禅,都是最好的处置方法,但她脑子里却总是闪过苏禅在昏迷时还下意识护着肚子的姿势,忍不住觉得心里发酸。

大夫细细地验了晚饭、甜汤和安胎药,对着那一撮药渣皱眉不已,也不说话,又是摸下巴又是摇头。

苏礼见状轻声问:“先生,可是这药有什么问题?”

“说不好,唔,不好说。”那大夫依旧眉头紧锁,语焉不详地说,最后干脆捧着那药渣去找杜老爷子。

跟着大夫出了屋子,却又不想再进苏禅的内寝,苏礼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茫然,独身一人站在厅内,心里竟生出一种从所未有的不真实感,这个世界,这个家,已经让她融入了太多的感情,早已经从当初的置身之外明哲保身,变成如今自然而然地关心和维护。

看个丫头们从内寝捧出一盆盆的血水,无力感和茫然铺天盖地地袭来,让她猛地失去了方向,好像置身于戏台上,却太过入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演员还是扮演的角色,一或二者皆是,这般想着,便如失了魂儿似的径直走到门外。

沈青昊正倚着马车而立,他不能进院,却又不放心离开,只好在外头候着,偏生旁边还要站着个冷着脸的卫柏,二人一句话都没有,各自默默站着。

这会儿见苏礼面上挂着泪痕,一脸茫然地从里头出来,忙直起身子迎上前问:“礼儿,怎么了?”

苏礼猛地听到熟悉的声音,又迎上个温暖的怀抱,便也顾不得旁边是不是有人,直接抓着沈青昊的衣襟,将头埋进他怀里哽咽道:“大夫说姐姐不是有孕,而是腹内有别的东西,为什么会这样,她那么期待这个孩子,等她醒来知道这个消息,…我都不敢去想。”

沈青昊闻言揽住她的肩头,低声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了,其实这样也未尝不是好事,如若三姐真的是有孕,白白地丢了个孩子岂不是更加伤心,倒还不如这样。”

苏礼抬起双手环住沈青昊的腰,窝在他怀里哭到:“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心里难受,三姐姐意识不清的时候还抬手护着小腹,我…”

“乖,别哭了,她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的。”沈青昊轻拍苏礼的后背安慰道,“虽然醒来以后失落是注定的,不过越是这样,你月该调整好情绪,到时候才能好生陪着她,安慰她。”

二人这边这说着话,天巧从院里快不出来,先是一愣,而后绕过他们来到卫柏面前行礼道:“卫大人,我家老太太有信给您。”

苏礼听到这话才意识到卫柏也在旁边,忙从沈青昊的怀里抬起头来,抹干眼泪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

卫柏细细看了老太太的信,朝天巧点点头,说了声:“沈兄,借马一用!”说话的同时,人已经翻身上马,眨眼间就消失在巷口。

“今个儿看来是没时间去外祖母那边,我进去陪着老太太,你也莫要在这里熬着了,回家后打发个人给我娘送个信儿!”苏礼哭了半晌觉得心里不那么难受,抬头见沈青昊面色有些憔悴,下巴也生出些泛青的胡茬,便催他回去。

201章各种不安分

老太太写信向皇上求恩典,想将苏禅接回家养病,打算待到选秀的时候再送进宫去。

卫柏得了旨意很快便赶回来,说皇上允了老太太的请求,屋里便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又打发人去家里套过来接人搬东西,因为苏禅的病情清楚了不是小产,苏家自然不好再关着那些个丫头婆子,毕竟不管是不是宫里调来的,也总归算是皇上的人,便也都放开留给卫柏处置。

都说人多手杂,下人得力不得力,便越是乱是时候越能瞧出来,苏礼手下的几个丫头做事全都有条不紊,虽说不是自家的屋子,也都不清楚物件各放在何处,可还是很快上手。厅内一字摆开几口大木箱子,几个小丫头在屋内拿取物件抱到厅中桌上,两个大丫头对面站着清点,东西分门别类地收,点清楚一样装箱一样,旁边还有人拿着纸笔记帐,不多时便收拾得妥妥贴贴,还都的据可查,每个箱子里都是什么更是一目了然。最后半夏拿着写子的单子,与锦之一道,一个念一个点,清点无误过来报与老太太和苏礼知道,这才锁了箱子,另拿纸写了箱子的编号,抹了浆糊贴在箱侧的开合处。

老太太坐在上座瞧着忍不住赞道:“礼儿,你这几个丫头调教的实在不错。”

“老太太若是瞧上哪个,便领回去使唤?”苏礼见状便道。

“我不过夸一句,哪里有找孙女要丫头的。”老太太闻言只是一笑,便招呼众人将苏禅用藤椅抬到马车上,才叫小厮进院把物品全都抬到后面的车上,最后才在苏礼的搀扶下走出院门。

卫柏正在门口候着,见老太太出门忙躬身道:“老太太!”

“屋里都拾掇利索了,丫头婆子都分毫未伤地在屋里呆着,卫大人且进去瞧瞧,咱们也好做个交接,我们便回了。”老太太道。

“圣上吩咐,院中一应人,物都听凭老太太处置,您若是不要的,下官帮您处置。”卫柏在老太太跟前,也不敢像平时那样冷着脸惜字如金,几句话说的还算中听。

老太太朝他微微颔首道:“偏劳卫大人了!”便在苏礼的搀扶下迈步上车,领着人回府去了。

回到苏家又是好一阵折腾,苏禅的院子都锁了许久,家里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对这个院子视而不见,也没人谈论,就好像这儿以前就没有过一个十分受宠,娇蛮貌美的姑娘。

这会儿一大早晨,大家惊讶地发现,三姑娘的院门居然开了,还有丫头婆子进出忙碌,许久没瞧见的四喜也好端端地里外张罗。下人们无论路过还是特意弯来,要驻足多瞧几眼,似乎站在门口就能看透里头的秘密似的。

“连家婶子,这三姑娘的院子都锁了好几个月,听说今个儿突然开了?”院子里各处的粗使婆子最是喜欢打探小道消息。

“是啊,我家闺女被大太太派去探望,说是三姑娘还在病中呢!”被称作连家婶子的那位很是得意,因为自己闺女在大太太跟前有头脸,便总能得到些个别人不清楚的消息,她就很享受这种被许多人围着,望着,等着她说话的感觉,似乎自己一下子变得重要起来。

她清清嗓子,却又压低声音道:“听我家闺女说,三姑娘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漂亮,只不过人消瘦了些,脸上都没个血色儿的,嘴唇都白森森地吓人。我家闺女去瞧的时候,三姑娘还在睡着,四姑奶奶在旁陪着呢!”

“啧啧,要说咱家还是高门大户,怎么还姐姐未嫁,妹妹先嫁人的,就是放在寻常人家,都没这样的呢!”一个新来不久的婆子不明情况,只听得老三还是姑娘,老四却已经是姑奶奶了,便忍不住略带不屑地插嘴道。

“去,去,你个蛮子知道什么。”连家婶子闻言登时不悦道,“咱家三姑娘那模样标致得,跟仙女儿下凡似的,之前还被太后叫去伴驾,去过皇家的避暑院子呢!只不过如今先皇驾鹤不满一年,还没到大选的时候,才暂在家住着,再说四姑奶奶,那可是个有能耐的,刚来家里的时候老太太不疼,姐妹不爱的,那会儿有个厨间的管事见人下菜碟儿,四姑娘却半分不让,最后直闹到老太太门前,把人打出动才算了事。”

“这四姑奶奶这般厉害?我瞧着三太太和六姑娘都是挺和善的呢!”那婆子听着吓得一缩头。

“那是,四姑奶奶来了不到半年,非但老太太赞不绝口,还得了宫里头的缘法,圣上亲旨赐婚,太后和皇后两位娘娘都钦赐手卷,还有那许多的嫁妆,大婚那会儿不知有多风光,若不是怕超过了规格,怕是更加要丰厚呢!”

周围的婆子全都点头称是,有个稍微年轻些的闻言压低声音道,“其实若是说,咱家四姑娘的模样实在不是个出挑的,偏生寻了个俊俏的姑爷,我瞧着,四姑爷倒是与咱家六姑娘更般配…”

“你混说个什么,那是圣上赐婚的!四姑奶奶跟三姑娘关系最好,又受老太太的宠,自然不比寻常。”那媳妇子话没说完,就被一个老妈妈打断,“再说这回家里怕是要三爷当家了,那四姑奶奶的身份更是水涨船高,说来反倒是姑爷高攀了呢!”

众人七嘴八舌由议论了好一会儿,见说不出什么新鲜的消息,便要四下散去各自干活,不料就听到身旁传过来个冷冷的声音道:“可都说完了?”

待回头一看,苏礼板着脸站在不远处瞧着她们,十几个人呼啦啦全都跪下,嘴里乱七八糟请安的,求饶的,吵吵嚷嚷闹个不休。

苏礼直瞅着她们不语,底下这才声音渐小,最后终于安静下来,全都垂首跪着不敢吭声,只听苏礼在顶上道:“书雪,下去问了各人的名儿,在何处当差,全都记好给我,每人扣一个月的月钱,都把自己的嘴给我管严了,主子的事儿是你们能随便议得?连妈妈,我记得我当初在家的时候就说过,您是家里的老人儿,我们瞧见都要尊您声妈妈,总要持着身份,莫要跟底下的人胡吣,以后谁再来问,便教她们问我!”

连妈唯唯诺诺地应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待苏礼领着半夏走得远了,才起身擦擦额头的汗水,拍着胸口吁了口气道:“可真是吓死我了,这四姑奶奶素日都是个笑模样,倒是头一遭看到这样。”

苏礼本就心情不好,过着苏禅大半日却还不见醒,自个儿昨晚没睡好又折腾那么久,便有些犯困冲盹儿,嘱咐屋里的丫头婆看好,又留了锦之在那儿守着消息,这才领着半夏准备回自家院子歇个午觉,谁想竟是遇到一堆婆子在外边儿嚼舌。

半夏瞧着苏礼的脸色不好看,便劝慰道:“奶奶,那些个婆子都是闲得无聊才混说的,跟她们生气实不值当。”

“我没事儿,只是瞧着三姐姐那样心里不痛快,我若真是气急,哪里会只罚一个月月钱这么轻松。”苏礼也没招轿子,便自己沿着花园随意走走,这会儿下人都在忙碌,园子里倒是清静,让她的心情也连带着平复不少。

自家院子也安静得紧,苏泓等人似乎都没在家,苏礼便先转去苏冯氏那边,打算先看看嫂子和侄子。

门口清静的一个丫头都没有,苏礼让半夏在外头唤了声,便挑帘子进屋,苏冯氏正炕上歪着满脸无聊的神色,见苏礼进屋登时便开心起来,抬手招呼道:“还是你知道心疼我,还常来看看我。不然可真是要闷死人了,书不给看,针黹不许沾手,每日就在炕上坐着发呆。”

“嫂子嫌闷便叫奶妈把孩子抱来逗逗嘛!”苏礼虽不至于建议苏冯氏母乳喂养,不过其他意见却还是稍稍提到:“我听人说,在孩子小时候多抱抱,日后便跟你亲。”

正说着就见奶娘将孩子抱过来,忙接过来怀里,逗弄着说:“姑姑跟你多亲亲,你以后可要跟姑姑亲!”

苏冯氏笑看着她道:“我瞧你真是个喜欢孩子的。”

“自家的孩子我才喜欢,又不是谁来都喜欢。”苏礼继续逗弄着侄子,这孩子的确招人喜欢,黑亮亮地大眼睛,高鼻梁薄嘴唇,白胖的脸上还有一对儿酒窝,看脸型有些像苏冯氏的模样,吃饱了便不再哭,或是骨碌着眼睛到处瞧,或是干脆呼呼大睡,很是让人省心。

“那么喜欢便自己也要一个!”苏冯氏笑道。

“嫂子,你怎么也跟娘似的,再说这话我可不陪你了。”苏礼闻言忙岔开话题道,“怎么没瞧见我哥?如今孝期已过,嫂子再过些天出了月子,你们也该收拾东西回江南去了吧?”

“我也不晓得呢,这几日你哥都宿在那怀彤屋里,我也没见面跟他商议呢!”苏冯氏说到这个,神色登时就黯淡下来,眼圈也红了。

当初在江南,虽说夫君不过只是个府衙的属官,只买了套三进的小院住着,日子过得却是和美。自从怀孕后跟着婆母入京,虽说婆母和善小姑贴心,但心里却惦记着夫君,好不容易盼得相见,却再也回不去原本的日子。

“嫂子,你这是做什么,月子里可不作兴哭,要哭坏眼睛的。”苏礼见她这样,忙将孩子递给奶娘,打发她们出去,自己坐到炕上拉着苏冯氏的手道,“嫂子,我也不知该如何劝你,我自己如今也是嫁了人的,自然也能明白你的感受,若是沈青昊敢领回来个女人,我老早便给收拾了去。嫂子你比我贤惠隐忍,这本是好事,但我却想劝劝嫂子一句,莫要太过贤惠,咱不奢求别人的,但是自己的就一定要夺过来,您就算不为自己争,也得为瑞哥儿着想不是?哥哥这回也着实让我失望,一直觉得他是个老实的,谁是竟也会这般行事,还得叫爹娘教训他才是。”

“妹子不用安慰我,其实我都明白,我爹娘那么好的感情,家里还都有几个姨娘呢,男人还不都是那样,家里公婆对我都好,弟妹也都尊敬,我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苏冯氏强撑出来个笑容。

“即便是纳妾收房,好歹也挑个好的,弄那么一个进来,白白的就是给人添堵的!”苏礼想起怀彤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说了两句见嫂嫂神色暗淡,便忙转了话题道,“嫂嫂莫急,有娘给你做主呢,定然不会让她随了心去,哥哥要回去府衙,嫂嫂定然也要跟回去的,至于她嘛,有孕在身不方便舟车劳顿,自然是要留在京内的,到时候哥嫂又如以前一般相处,还有麟儿添欢,还愁事情不好?”

听了苏礼的劝,苏冯氏也觉得有理,而且回了江南还有娘家可以依靠,登时心情就好了不少,笑着说:“我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得了你这样个善解人意的小姑。”

苏礼闻言心下却也觉得微酸,若是丈夫贴收忠诚,哪怕公婆小姑全是不省心的,心里怕是也要比苏冯氏现在来得高兴。

这边说了会儿话,苏礼便起身说去歇晌午觉,苏冯氏自己也有些疲惫,便没虚留,只嘱咐有空多来。

刚出了嫂嫂的房门,却正撞见怀彤在个小丫头的搀扶下出门,不过两三个月的身孕,小腹尚未隆起,却偏生右手托着后腰,腆着个肚子,左手搭在丫头的胳膊上,慢慢地朝这边挪过来。

苏礼正自觉得生气,瞧见她这副模样更是火大,忍不住斥道:“这是装得什么样子?肚子该大的时候自然会大起来,不是你腆着便能大的。想装样便在自己屋里偷着装,别出来丢人现眼,若是来个客见着,你不要脸面我们还要呢!”

怀彤装得高兴,心里正把自己想成正房太太,压根儿就没瞧见苏礼,这会儿听见一顿斥责,也没顾上分辨声音,便骂道:“吧里来的下作货敢跟我这样说话,我如今怀着爷的种,若是把我气个好歹,看爷不扒了你的皮!”

“睁开你的眼看看,看你在跟谁说话!”半夏最见不得这种猖狂样的,闻言便开口骂道,“不过是怀个孩子,那眼睛就都长在脑门子顶上,还敢跟我家奶奶不干不净地大呼小叫,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正经主子呢?”

怀彤这才瞧见不远处的苏礼,忙放下腰间的手,也不再腆着肚子,松开了丫头的胳膊,蹭了几步过来道:“见过姑奶奶。”

“娘管着家里的事项,院子里本来就常有人来回事儿,你再那幅脸朝天不看路的模样,万一磕了碰了冲撞了,到时候算谁的?以后便安稳呆在自己屋里少出来。”苏礼念在她毕竟是哥哥的姨娘,只少说了几句便想离开。

谁知怀彤竟还废话道:“回姑奶奶的话,妾身也不想出来呢,可是爷昨晚儿睡前说过,让妾身多去陪奶奶说话,免得奶奶气闷,顺便也去跟奶奶学学怎么带孩子,毕竟以后也得用…”

话还说完,就被半夏啐了口道:“呸,好不要脸的话也说的出口,用得着什么?即便是孩子生出来,那也轮不到你管教,那也是认在我们大奶奶膝下的,还学学怎么带孩子,也不找盆水照照你的模样,有那当正房奶奶的命吗?”

怀彤那番话本来就是想要炫耀,昨晚苏佑又在自己房中过夜,后面的有些话也是胡乱编的,没想到当即就被半夏揪住了错处得了好一顿骂,便开始有些撒泼地拍打着肚子哭号道:“我那苦命的孩儿啊,娘还是让你直接去了吧,你即便生出来,娘也没法护着你,与其被人这般轻贱了去,娘宁愿不把你生出来干净。”

苏礼见她这么一闹,好几个婆子都朝这边探头探脑地张望,心里更是不悦,沉声道:“我劝你且看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别天天做些个白日梦,只要你本本分分地伺候哥哥,家里谁也不会对你轻贱了去,但你若是还这般胡搅蛮缠,挑拨离间,那也别怪家里容不得你。”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本以为寻个男人,以后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谁知竟还要让人欺负,左右不过是欺负我娘家没人…”怀彤猛地蹲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起来没完。

瞧着她这样苏礼就闹心,扭身吩咐半夏道:“你且将收彤姨娘送回屋…”

回房后苏礼稍稍收拾便躺下准备补眠,可心里总觉得那个怀彤有哪里不对劲,细细想去却又说不上来,又想着最近苏家似乎都挺混乱,按理说苏文氏管家不至如此,心里思绪繁杂,让她在床上辗转许久也没睡着。

202章母亲的本能?

最终还是太累,迷迷糊糊地睡去,便梦里满是嘈杂的人和事,一觉醒来不知过了多久,人却觉得比之前更加疲惫。

“醒了?”耳畔传来沈青昊的声音,让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扭头见他正挑着床帐关切地看着自己,便也勉强地勾起嘴角回了个笑容。

“心情不好就别逼着自己笑了,让人看着反而心疼!”沈青昊的话气略带无奈,见苏礼起身,便坐在床边让她靠着自己,忍不住劝道,“莫要把什么事情都当作自己的去操心,看你这两日累成什么样。”

“嗯。”苏礼只点头应着,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沈青昊拿她没办法,便只得搂着她问:“饿不饿,叫人给你弄点儿东西吃?”

听他这么一说,苏礼才觉得自己肚子咕噜噜直叫,便招呼半夏进来:“去厨下看看都有什么吃的。”

不多时回来报:“奶奶,厨下有黄豆猪脚汤,新炸的江鱼,卤鸭翅,还有…”

“怎么都是些个荤菜?”苏礼皱眉。

“素菜都是现成的,奶奶想吃什么就叫她们现做,片刻便得。”半夏应道,“奴婢瞧着有豆芽,小白菜,香蕈,豆腐,另还有些个腌菜之类。”

“素水个豆芽,做个香蕈豆腐来吃,再熬点儿小米粥,另端两盘腌菜过来。”又扭头问沈青昊,“你可吃过了?”

“爷怕是也没用过的,刚才穿着官服就回来了,如今这身儿衣裳还是拿四爷的穿的。”半夏笑着道,“爷想吃什么,奴婢一道去准备。等下陪着奶奶一起用吧!”

“用不着麻烦,我与她一道喝粥便好。”沈青昊在吃东西上从不挑剔。

“喝粥你哪里能吃饱!”苏礼寻思了一下,“再盛一大碗黄豆猪脚汤,寻徐婆子来做个香蕈整鸡,再热两个馒头过来吧。”

半夏一一记在心里,见苏礼没旁的吩咐,便应诺着下去准备。

有个丫头在帘子外头报:“太太回来了!”

苏礼闻言便要起身,却见苏文氏却径自挑了帘子进屋,神色似乎有些愁闷,见沈青昊也在屋极为讶异,皱眉斥身后的丫头道:“姑爷来了怎么也不知报?”

“见过岳母大人,怪不得她,小婿先去拜见老太太,探过三姐的病,才叫锦之领我从旁门进来的,没经前面走。”沈青昊起身行礼。

苏文氏忙摆手道:“都不是外人,莫要这么外道。”

“三姐姐可醒了?如今情况如何?”苏礼听得沈青昊说去探病忙想起来问苏禅的情况。

“如今还是不醒,只不过大夫说是正常,你是没瞧见,端出去好几盆带虫的血水,瞧着就吓死个人,你说怎么好端端的得了这么个病。”苏文氏闻言叹气道,“再过一个月就选秀,得了这么个毛病也不知还能不能选进去,若是去不得,那可真是这辈子就毁了。”

苏礼闻言也是黯然,但沈青昊忽然道:“我以前见过一回这个毛病,是我爹营地的兵士,我记得听旁边的人说,那不是病,而且蛊。”

蛊?苏礼微怔,这东西难道当真存在不成?

苏文氏却似乎压根儿不愿讨论这个问题,闻言僵硬地笑笑,便转移话题问道:“上回礼儿说要寻个教导嬷嬷,我寻思着你这几日怕是没空过去,便打发人去送了个信儿,让你外祖母先给你留意着。”

“这样最好,还是娘惦记我。”苏礼边说边悄悄在沈青昊腰际捅了一下。

“岳母大人,小婿出去瞧瞧饭菜备得如何。”沈青昊明白她们母女之间怕是有话要说,于是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告辞出去。

“我瞧着昊儿对你好,我也就放心了。”苏文氏瞧着沈青昊出门后,才轻声感慨道。

“那个怀彤是越来越张狂了。”苏礼明白她为何有此感慨,虽说苏文氏是古代女人,她也赞同儿子纳妾,但却绝不喜欢怀彤这种进门,偏生还是苏泓给纳的,她便也不好说什么。

“怎么,她又去跟你嫂子混说?”苏文氏闻言便问,而后又自嘲地笑笑说,“她那德行的,除了你哥们咱家怕是没一个瞧得顺眼。只不过现下没法收拾她,待那孩子生下来的。”

“娘可有什么打算?”苏礼嘴上虽然是问,但还不等苏文氏说话便又说,“依女儿看,过些天待嫂子出了月子,哥哥也便该回江南去了,怀彤既然有孕在身,自然不便舟车劳顿,便留在京中待产,家里看得紧些,没有哥宠着,她自然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待孩子生出来以后,寻个人伢子把她卖了才干净。”

见女儿这般说话,苏文氏笑着摸摸她的头道:“这嫁了人,倒是果决了许多,若是搁在以往,绝说不出寻个人伢子卖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