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依奴才看,您别看苏侍卫如此自谦,既然是太子看上的意中人,想必一定有过人之处。”一直站在炕桌边的太监开口对皇上谏言了,笑眯眯一脸恭敬,这人就是梁芳。

苏挽月感觉心口猛地跳了一下,这帮人是怎么了?合起伙来陷害她呢?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稀里糊涂定了,完全没有回转余地了吧?

“也好,就听你们的罢。”宪宗皇帝沉吟了下,开口答应了,“时间紧急,你立刻拟旨…”

“皇上容禀,臣有话说!”苏挽月彻底急了。

“皇上好意成全你,你还啰啰嗦嗦干什么?”苏挽月才刚开口,就被梁芳不耐烦打断,“还不快谢恩退下?”

苏挽月将头摇得拨浪鼓一样,大声说道:“臣不能答应,皇上有所不知,臣和太子殿下之间并无盟约,一切都是宫中传言,不是真的!臣…”她急中生智,忍不住脱口而出说,“臣其实另有所爱!”

此言一出,宪宗皇帝、邵宸妃和梁芳一起都愣住了。

还是邵宸妃反应灵活,她眼珠一转,笑吟吟地说:“是么?看来我们都误会太子了。既然如此,你且说说,你心中之人是谁?”

苏挽月知道她是有意逼问,非要她说出那人是谁不可,若是不从,就要封她为侧妃了。

她左思右想,情急之下随口撒了个谎说:“是…显武将军。”

61.第61章 乱点鸳鸯(2)

太监梁芳嘴快,说道:“显武将军杨宁清,不是与永康公主私交甚笃么?何以会与你关系密切?”

邵宸妃望了宪宗皇帝一眼,顿时闭口不言。其实她从接受万贵妃的托付之时开始,就已经心知肚明,朱佑樘未必肯甘心情愿接受张家这门婚事,他向来心高气傲,怎能容忍被指婚,且对方是一个门第低微的女子?眼下废储之事闹得厉害,宪宗皇帝始终举棋不定,连万贵妃都不明白他究竟在犹豫些什么。先设法诓骗太子成婚,至少要让这桩婚事闹得他心里不那么痛快,也许他们就有新的机会了。

她试图将苏挽月替朱佑樘纳为侧妃,并不是想做点表面功夫补偿,她还没这么好心。她只不过是想在日后让他的“罪名”更多一条:公然违背先帝遗训,强纳女锦衣卫为身边人。

她心思细密,看了苏挽月好几眼,才徐徐地说:“既然如此,我们知道了。皇上不如降旨,将她许配给显武将军吧。”

太监梁芳阴阴地笑了笑,说:“娘娘成全了他们,永康公主怎么办?公主若是落了单,只怕麻烦的很。”

邵宸妃用纤细的十指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无比苦恼地说:“是呀,这可怎么办呢?朝中诸人,还有谁配得起永康公主呢?对了,臣妾记得,锦衣卫千户牟斌是永康公主的表兄,在朝臣武将之中算是格外出众的了,不如将永康公主许配给他,亲上加亲,惠妃姐姐想必也乐见其成。”

苏挽月一听这个建议,恨不得立刻跳起来反对,将永康公主嫁给牟斌,这是哪门子的馊主意?她印象中只记得牟斌是明朝弘治年间的锦衣卫指挥使,对他的婚姻家庭一无所知,难道他的妻子果真是永康公主?

这个邵宸妃,简直是乱点鸳鸯谱。

然而,宪宗皇帝似乎已经不太耐烦了,摇了摇手说:“就这么办吧,你们各自安排便是。朕有点头晕,要歇息了。”

这些儿女琐事,对宪宗皇帝来说简直就是多余,他从来都懒得管,以前是万贵妃做主,如今就由着邵宸妃和梁芳去办,同许多人一样,事不关己的时候,就算明知有诈也不会多说哪怕一句提醒。

苏挽月看到邵宸妃得意的笑容,一颗心顿时拔凉拔凉。

她满脸郁闷地出了凤阙殿,就见牟斌站在门口等自己。

“出什么事了?”牟斌见苏挽月失魂落魄地出来,以为她被虐待了,立刻走过去问了她一句。

“邵宸妃和梁芳一起劝皇上,要给太子殿下娶亲,还要将永康公主嫁给你!”苏挽月用一句话简单交代了事情始末。

“你是不是糊涂了?还是听错了?”牟斌有些不解,“他们怎么会将你召进宫来说这种事?其中必定有诈。”

“诈什么诈啊!”苏挽月简直欲哭无泪,“我说了你偏不信,你就等着明天司礼监送圣旨到你家去吧!”

牟斌见她如此认真,眼中神色立刻变了,他扫了一眼四周,尽是凤阙宫的人,立刻拉着苏挽月胳膊往外面走。

两人一直走到神武门外,出了这道门,宫女太监除非要紧事,否则不能过来,所以人也清静了很多。

“你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牟斌望着垂着头的苏挽月,安慰了一句。

“就是我说的那样,宸妃要给太子张罗娶国子监监丞张峦的女儿,要我做他的侧妃,我坚决不肯,就随便说了一句话。”苏挽月抬起头来,一脸无奈,又有些支支吾吾。

“你说了什么?”牟斌立刻追问。

“我说,我,喜欢杨宁清。”她顿时咬了咬嘴唇。她也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会一转念就说了他的名字,为什么她不说是牟斌呢?也许在她心目中,一直将他当成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所以没办法将这样的谎言转嫁到他的身上。

“所以,他们打算成全你们,是不是?”牟斌有些明白了,“这件事怎么会扯上我和永康公主的?”

“因为太监梁芳说,不能让永康公主落了单,所以选中了你。”苏挽月不知怎么跟他解释,总之今天这事太乱了,简直乱得一塌糊涂,他们几个人嘴巴一说,就定了好几个人一辈子的大事。

牟斌终于听清了来龙去脉,他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说:“太子大婚是迟早的事。倒是你和杨宁清,或者我和永康公主之间,或许还有很多变数,作不得准的。”

她有些讶异地抬头,问他说:“真的吗?你的意思是,他们不见得会真的降旨?”

“难道你不知道,太子他是真的喜欢你?”牟斌望着她,眼神幽深地说了一句。

“那又怎样?难道牟大哥不喜欢我么?”苏挽月脱口而出,没有一点遮掩,望着牟斌那双眼睛,“云天都说,最疼我的人不是他,是你才对。”她并不是有心闹他,只是知道他的心意,也知道他待自己好,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牟斌被如此直白的话弄得有些窘迫,他是那种剑目星眉的长相,三庭五眼比例没有一丝失当,给人印象也是规矩正统,被她这么一说,他不禁微红了脸,说道:“那不一样的。”

苏挽月仰头笑了笑,也只有在他面前,她可以这样毫不顾忌性别之嫌,和他撒娇开玩笑。

“太子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他停顿了一下,“你自己心中须有打算才是。”

“都怪我太笨,当时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拒绝。”苏挽月苦笑着吐吐舌头,她确实不擅长宫闱斗心机,刚才那种情况,若是朱佑樘或者牟斌在场,恐怕都会比她处理得好,说不定还会有一个两全之策,将邵宸妃逼得无路可退。

“别那么想了,他们早就计划好了的,就算你口吐莲花,也是徒劳。”牟斌望着苏挽月皱眉的样子,心里有点不忍。

“可是,他们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真的是想成全我们所有人么?还是故意让人不痛快?”苏挽月宁愿信母猪会上树,也不要相信邵宸妃真会这么好心。

“你若不想嫁给杨宁清,只有一个人能够救你。”牟斌犹豫了一下,说出这个最坏的建议,虽然此刻他心中有些隐隐作痛,但不得不点醒她,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不用。”苏挽月摇了摇头。忽然,她像想到什么似的,转过身就往外面跑。

“宛岳,你干什么去?”牟斌愣了下,在后面喊她。

“我以后再和你解释!”她头都没回,从神武门一直跑到午门,而后出了午门直奔往观星楼的方向直冲过去。

苏挽月突然明白过来,今天的事其实并不是“果”,而是“因”。

在这个诡异的历史时间点,成化二十二年新春到来之际,万贵妃等人再三言说废储之事,宪宗皇帝已经动摇了。

邵宸妃分明是万贵妃一伙的,他们趁此机会逼朱佑樘娶亲,而且故意弄得他十分不满意,就是要逼他对宪宗皇帝表述不满。只要他对他们的决定有一点异议,他们立刻会抓着这个突破点,一举推翻他的储君之位。

对于朱佑樘来说,除了隐忍,还是只能隐忍。

黑暗已经到了最浓重的时刻,她记得,史载明朝成化二十二年春天,泰山持续不停地震,钦天监夜测星象上奏,道是“应在东宫”,说是因为废储之事惹来天谴,宪宗皇帝惶恐不安,这才彻底灭了废掉太子的念头。

她一定要去观星楼,她一定要找到主管天文地理气象的钦天监,让他用他的仪器测出那一场即将到来的动荡,好告诉朱佑樘,他还需要等待多久、忍耐多久。

她坚信,黎明之前的黑暗,即使再深再重,也迟早会散开。

62.第62章 神戒再现(1)

观星楼,位于紫禁城东南角,高达百丈,是明成祖朱棣定都北平之后所建,极其巍峨宏伟,正应了古人诗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苏挽月一路狂奔到观星楼前,看着紧闭的楼门,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宛岳!”牟斌从后头追了上来,他担心她会出事,从她跑出神武门外的时候就一直跟着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有要紧事找雪若芊!”苏挽月很急,甩开牟斌的牵制,一脚已经迈上观星楼的台阶。

“她不在此处了。”牟斌也没再去拽住苏挽月,在后面冷静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苏挽月蓦然回过头,“她不是钦天监吗?不在观星楼在哪里?”难怪那天晚上雪若芊会不避嫌疑到皇宫大内来找她,还说要与她告别,看来她不是开玩笑,只是没想到她走的这么快。

牟斌摇头说:“她从小性格就古怪,行事变幻莫测,去留随意,恐怕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除她之外,朝廷还有别的钦天监吗?”苏挽月不敢确定其他的人有没有雪若芊那样的好本事,心里有点犹疑不定。钦天监本来就不算什么高官,有没有人每天在观星楼里当值,也没有太多人关心。如果雪若芊不是辞职,而是外出,那就槽糕了。

“你这么急找她,究竟是为什么?”牟斌仍然一头雾水。

看着他沉稳的表情,她渐渐平静下来,或许真的是时机未到,无论是她,还是雪若芊,都没有能力预测出最准确的时间,告诉朱佑樘他的危机什么时候才能够彻底解除。

“我可以上去吗?就是怕她将楼门都上了锁。”她看着那座高高的小楼,台阶少说也有一百多级,一直蔓延到天际。

牟斌什么也没说,从腰间掏出一枚钥匙,递给了她:“她临行之前托人送来给我的。”

夜色迷蒙,黝黑的天幕只有稀稀疏疏的几颗星星在闪耀光芒,看不到月亮,但人越往上走,越能感觉到一片璀璨的星光照耀,温柔地将光线洒落在他们的肩上。

观星楼内,各种天文地理仪器一应俱全。

苏挽月并不懂得如何操作这些东西,但她一眼就认出了放置在露台上的那个地震仪。

地震仪是用青铜制造的,形状有点像一个酒坛,四围刻铸着八条龙,龙头向八个方向伸着。每条龙的嘴里含了一颗小铜球;龙头下面,蹲了一个铜制的蛤蟆,对准龙嘴张着嘴。按照书上的记载,如果哪个方向发生了地震,朝着那个方向的龙嘴就会自动张开来,把铜球吐出。铜球掉在蛤蟆的嘴里,发出响亮的声音,就给人发出地震的警报。

可是,理论上这种地震仪只能事后寻源,并不能事先预警。

“你看这个做什么?”牟斌见苏挽月蹲在那个地震仪旁边,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它,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也俯下身来看了一眼。

“你信不信,山东泰安马上会有一场大地震?”她指着东边的那条小龙,那条小龙看上去并无异样,与其他七条龙十分相似,但有点诡异的是,小龙嘴里的小铜球似乎正在摇摇欲坠。

牟斌显然也看出了异常,他脸色变了一变,说:“这可是地震来临之兆?”

“看样子是,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地点就在泰山脚下不远之处。”她舒了一口气,“这场地震,不会太小。”

牟斌明显有所惊觉,他立刻告诫她说:“这件事你看过就算了,不要轻易传扬出去。泰山乃五岳之首,皇家封禅之地,泰山动摇则国运不稳,散播谣言可是忤逆图谋的大罪。”

苏挽月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紧张,对不熟悉天文地理知识的古代人来说,地震、洪水都不是自然现象,而是神仙赋予的种种警示,尤其是地动山摇,对所有人来说不啻是灭顶之灾。

他们说话之际,牟斌忽然皱了一下眉头,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迅速起身,向楼外掠了过去。

苏挽月料想他是怕被人偷听到刚才的谈话内容,所以四处巡查确保万一,她独自一人留在楼内,四处打量。

忽然之间,她感觉到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在驱使自己走向大楼中央的那个炼丹炉,仿佛鬼使神差一般,她用尽力气掀开了那个沉重的丹炉盖,立刻看到一道耀目的光芒从炉灰之中折射出来。

那光芒十分夺目刺眼,她忍不住伸手过去,将炉灰拨开,立刻看到了一枚亮闪闪的东西。

——钻戒!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枚钻戒,赫然正是她在古墓里所发现的那一枚!她穿越之前,曾经将它放在自己的背包里;而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再也找不到它的踪迹。她万万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它竟然诡异地出现在观星楼的炼丹炉里。

苏挽月将那枚钻戒紧握在掌心,一时之间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枚钻戒,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时空之门”? 它的再一次出现,是否意味着她的人生会出现另一次转机呢?

牟斌从外面转身过来,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是被地震预警吓到了,安慰她说:“冥冥中自有天意,你不要乱说话便好。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

苏挽月惊魂未定地跟着他,她手里攥着那枚钻戒,仿佛那是她的命根子一样,一路紧张兮兮地从观星楼下来。

牟斌一路护送苏挽月回到宫中,苏挽月在毓庆宫门口遇见云天,云天劈头就说:“你总算回来了,我正要去找你。”

“有事耽搁了一会儿。”苏挽月立刻解释了一句。

“你今天出门出得太久,我还担心你又闯祸了。”云天向偏殿指了一指,“殿下在琴房,你自己去见他吧。”

苏挽月听到“琴房”两个字,心不由得颤了一下,她还记得上次为了云天被抓进诏狱的事,她蛮不讲理地冲到这里,毁坏了他心爱的古琴,还逼着他去将云天救了出来。虽然她并不后悔这么做,但因为这件事,使得宪宗皇帝对太子的印象更坏了,她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她慢慢地向琴房走过去,刚走到假山之后,就听见一缕悠扬的乐音从山石之后飘出来。这次他所弹奏的曲目与上次完全不同,又空寂又雄浑,仿佛有千军万马在战场上厮杀,激烈之中却又隐含苍凉之意。

灯火依稀掩映,纱帐之后绰约有个恍惚的人影,他一袭白衣,专心弹奏古琴,有一种超然世外的隐逸姿态。

苏挽月刚进殿门,朱佑樘骤然停了手里的曲子,琴声戛然而止。

她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他手边的新古琴,唯恐他会提起那一天的事,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你那天毁坏的古琴,是我从小练习的一架。”他淡淡地开了口,神情有些怅然若失,但也不是伤心,似乎只是有点念旧。

苏挽月顿时无比歉疚,轻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架古琴…还能修补好吗?”

朱佑樘抬头望了望她,轻轻笑了一下,眼里的华彩流光四溢:“修不好了。”

苏挽月被他看得有些怯意,只能悻悻地别开了头去,她不知道那架琴对他的意义究竟有多重,但人都是念旧的,就像她,也曾经为了一个儿时陪伴自己的布娃娃被人捡走而难过了好几天。

“你过来。”他吩咐了一声。

苏挽月垂着头走近几步。

“再近些。”

苏挽月只得又走近了半步,她隐约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只能假装若无其事地垂着头。

他站起身来,像以前一样抬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发丝,指腹轻轻摩挲,低着头说:“为何我总是觉得,以前就认识过你?你的脸,你的声音,我都觉得好生熟悉。”

朱佑樘平时极少用这种温柔的声音说话,这让苏挽月更加觉得忐忑不安,难道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她试着抬起头来,只见灯光下的他面目冷峻而凉薄,虽然眉目精致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那一种人,完美得看不出一丝缺憾,但也完美得那么遥远,让人不寒而栗。难怪很多人说,美好的东西总要有些距离的,当你离得越近,就越被那些精雕细琢的棱角刺得满目疮痍。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不经意地侧了侧头,说道:“也许殿下记错了。”

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躲避,反而更****地将手指沾上她的脸颊,苏挽月立刻后退了一步,仰头说道:“殿下自重!我之前就说过,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任何纠葛的,请不要再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举动了!”

63.第63章 神戒再现(2)

他果然皱起了眉头,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拉住她的小手,往自己怀里一扯,她反应不及,立刻落入了他怀里。

“今天宸妃找过你?”他终于开口了。

苏挽月挣扎了几下,试图从他怀里脱身,虽然说两人之间有过比这更亲密的举动,但她还是非常不适应。朱佑樘仿佛知道她的意图,用力制止了她,“别动,乖一点。”他紧紧地钳制着她推却的手,示意她不要再乱动。她浑身僵硬,只觉得被他碰到的地方都很烫,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她甚至感觉得到他的呼吸和身体的变化,只觉得面红耳赤,心脏急速跳动,已经不能跳得更快了。

“宸妃找你,是为了册妃之事,对不对?”他神情十分坦然,灯光下她半垂着头,莹白如玉的脸颊上挂着两团醉人的红晕,耳廓薄的几近透明,他不由得心神一动,很想亲一亲那个小巧的耳垂。

“你怎么知道?”苏挽月侧头看了他一眼,只一眼,立马缩了回来,距离太近,她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瞳孔中的自己。她忽然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幼稚,他是最关键的当事人,这件事对他来说当然不是秘密。

“宫里的事,要瞒过我太难了。”他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

她隐约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冷肃之气,正如他所说,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皇宫里,处处都有耳目。像他这样的人,不可能没有安插眼线,只有如此才能运筹帷幄,洞察一切。

“他们要图谋之事,我早有预料。我今晚在此等你,就是要问你一句,你心中是如何想的?”他语气平静,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对苏挽月来说,从踏出邵宸妃凤阙殿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他必定会有此一问。

其一,她拒绝了邵宸妃的提议,不愿意做他的侧妃。

其二,她明确表示,她所喜欢的人是杨宁清。

这两件事,按照他以往的性情,哪一件都足够让他勃然大怒了,她以为他或许会生气,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平静、这么温柔和气地询问,难道说,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她仔细想了一想,才开口说:“殿下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他貌似依然很和蔼可亲。

“我记得之前就对殿下说过,与你厮守终生之人是一个张姓女子,这件事是早已注定的,没有人可以改变。”她抬起闪亮的双眸,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并不喜欢杨宁清,但我当时没有选择,如果我不这么说,他们就会…逼我做殿下的侧妃。”

“你倒是没有对我撒谎。”他冷笑了一声,语气突然之间变得无比清冷。

“我觉得,殿下此刻应该以大局为重。”她不知道他究竟如何想,只好急急地说,“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逼殿下与皇上翻脸!你不可以上他们的当,更不可以对他们的要求提出任何异议,只要熬过了这个冬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脸色冷若冰霜,就那么一直盯着她看,仿佛要将她的心事看穿。

苏挽月有些害怕他那种冷冷的眼神,虽然她人还在他怀中,但两人似乎已经相隔了万水千山。

“你要我以大局为重,就是要我接受他们的决定,放你出宫,好成全你和杨宁清?”良久,他才迸出了一句话。

“我说过,我不是为了杨宁清!”她忍不住辩解了一句。

“如果不是为了他,那为什么要拒绝宸妃的提议?”他眼神凌厉地看着她,“我知道你不甘心做侧妃,就算不愿意我和别人在一起,可是我早已答应过你,等我登基之后,坤宁宫只会属于你一个人。你若是真的以大局为重,又怎么会在乎眼下的一点委屈?除非,你从心里就不想让这件事发生,我说得对不对?”

苏挽月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第一次被他用如此凌厉的口气逼问,他看起来十分平静,眼里的怒火却是一触即发,仿佛正在熊熊燃烧的岩浆,马上就要从火山口喷薄而出。

她用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迅速退后几步说:“这是两回事!我之所以拒绝宸妃,并不是为了名分地位。我只是希望看到殿下将来能够君临天下,做一个好皇帝,有一个贤惠的皇后在身边,其他的事情我从来都没想过!”

他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要从她的眼睛里看透她的心。

她说完那些话,心里竟然有一种空空落落的感觉。如果说,这些话能够真的警醒他,让他从此明白过来,哪怕是今天被他责罚、被他驱逐,她也不觉得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