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昆明的路自然不如京城宽敞,昆明多山,道路大都依山傍势,每条路都有各自的特色,他们闲逛了一阵,苏挽月发现前面有条巷子,非常狭窄,恐怕只能一人通过,两边都是高高的石墙。

“我们从这条巷子里穿过去啊!”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笑嘻嘻地看着蓝枭,用手指了指那条小巷。

蓝枭神情泰然地向前看了看说:“这是昆明有名的一条街巷,民间戏称‘摸乳巷’,两人错身而过要踮脚再用力靠着墙才行,即便这样,还是会碰到对方胸口。”

苏挽月顿时庐山瀑布汗,没想到那么封建的明朝居然有这么色情的地名,她望着蓝枭吐了吐舌头说:“这你都知道?学识好渊博!”

蓝枭没想到她竟然调侃自己,立刻威胁道:“你若是胡言乱语,我就抓着你进去,估计全昆明的男人都要抢着过这条巷子了!”

苏挽月忍不住哈哈大笑,蓝枭虽然这么说,但是只要他们走进去,那些护院谁敢真的跟他们挤在一起?只要过了这条小巷,或许他们就可以顺利甩掉这帮跟班了!

她正要低着头一个人往巷子里面冲,却听见耳边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说:“苏侍卫,前面路径狭窄,您还是换个地方去玩吧!”

听声音,又是那个讨厌的慕蝶。

苏挽月回过头来,不甘心地瞪了她一眼说:“慕统领今天这么闲,原来一直跟着我们?”

“府中事情确实很多,但苏侍卫的安全目前是最重要的。若是有什么闪失,属下无法对国公大人交代。”慕蝶答了一句,纹了图腾的脸笑了下,她的牙齿很白,眼神清亮,“明眸皓齿”这四个字用来形容她一点也不过分,即使脸上那些沉淀了的青褐色素也没能影响她的美貌。

“如果我坚持要从这里过去呢?”苏挽月心里已经憋闷了很久,实在忍无可忍。

“听说苏侍卫出身于京城锦衣卫,想必武功了得。”慕蝶淡淡一笑,“虽然属下身手未必能够胜得过苏侍卫,但主人有命,要我们保护苏侍卫安全。所以假如您执意要从危险的地方经过,属下也就不得不冒犯了。”

她说话之时,手指已按在腰间别着的一条皮鞭上。

“看样子,你是想和我在这里比试一场了?”苏挽月漫不经心地微笑了一下,她并不怕慕蝶,也不怕她手里的那条鞭子。

“苏侍卫若是有意,属下舍命奉陪。”慕蝶毫无畏惧之意,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苏挽月。

蓝枭在旁冷眼看了一阵,苏挽月并不懂得云南习俗,她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但是对于自幼生长在雪山之下的独龙族姑娘慕蝶来说,无异于正式的挑战。在她们眼中,不接受对手挑战的人便是众人眼中的懦夫,慕蝶以为苏挽月对自己下战书,自然不甘示弱。

“二位就算是真心比武,也要换个地方打,这里人来人往,不太方便吧?”他出言说了一句。

慕蝶立刻点了点头,顺手将腰间的鞭子抽了出来,冲着苏挽月说:“苏侍卫说个地方吧。”

苏挽月见慕蝶这种架势,料想今天不和她打一架是不行了,抬头看了看远处的一座小山丘,然后才说:“既然慕统领坚持要比,我也就舍命陪君子了,那边地方开阔,我们不如去那边山上?”

慕蝶点点头,闪身归队和那四名护卫站在一起,然后拱了拱手说:“苏侍卫请。”

蓝枭和苏挽月走到前面,他低声提醒苏挽月说:“你为什么要答应同她比试?你若不想比,现在和她解释一下,还来得及。”

苏挽月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扭头看了一眼路边的花叶,语气轻松地说:“比就比啦,怕什么?”

“你知不知道,慕蝶在三江大地的名声有多响?她手里那根鞭子,不知打残了多少人的腿。”蓝枭似乎有些担心。

“她要是真的能把我打成残废,也未必是坏事,我可以在云南多休养几年,不必回锦衣卫当差了!”她巧笑倩兮,将一株薄荷草放进嘴里,感受着那种清凉的滋味,仿佛根本没有将蓝枭的话听进去。

“就算你不想回京,也不必用这种苦肉计的法子。”蓝枭忍不住摇了摇头,“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

这句话,像是打到苏挽月的七寸了,她欢快的神情立刻暗淡下来。

灿烂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因为光线强烈,她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细密的光线在她明丽的脸颊上斑驳开来,把她的一张瓜子脸切割成半明半晦的两半,她眨了眨眼睛,抿着唇没说话。

蓝枭仿佛看到了她明眸之中掠过一丝晶亮,立刻小心翼翼地道歉说:“对不起,我只是随便说说。”

她听出了他的愧疚之意,急忙抬头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不用道歉。”

“年前我在东厂,听过一些关于太子殿下的传言。”蓝枭似乎斟酌了很久,才温柔地开口,“我能体会你的心境,其实锦衣卫和东厂本是同气连枝,我们的身份都是皇家的奴才,他要我们做什么,我们不能违抗,但你心中其实并不愿意顺从他的旨意,所以才会如此纠结和痛苦。”

苏挽月听他说完这番话,迅速抬起了眼睛。

蓝枭的话虽然直白,但句句都是大实话,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理清楚的心思,居然被他描述得清清楚楚。确实如他所说,朱佑樘对她的感情源于主子对奴才的喜欢和占有欲,他愿意给予她真情、关怀、呵护甚至溺爱,或许这些对别的奴才来说是难得的赏赐和荣宠,但唯独没有——尊严。他是皇太子,早已习惯了居高临下,即便是对自己喜欢的人,他的本能也会让他俯视对方,所以她才会对他的感情如此抗拒,但这种抗拒并不是因为她不喜欢他,从某种程度上说,恰恰只是因为他们之间巨大的身份差异。

她忽然之间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忍不住拍着手说:“你这些话简直太有道理了!”

“太子大婚之时,你有没有伤心难过?”蓝枭看着她问。

“没有,”她认真想了想当时的情形,“他本来就应该娶她的啊!”

“若是真爱,一定会希望对方比自己过得好,哪怕自己不能够陪在他身边也一样。”蓝枭的这句话,仿佛是对苏挽月说,也像是在提醒自己。

他的话意,苏挽月完全懂得。蓝枭想告诉她的是,真爱不是占有和****,而是单纯地希望那个人过得好,这种话此前牟斌也对她说过。他们也许都体会过爱一个人的味道,但迄今为止,她还没有对任何人有过这种感觉。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并不是一个人就可以撑完整场的恋爱,单恋太苦,到最后只会迷失自己。

她微笑了一下,看着蓝枭的眼睛说:“我若是爱上一个人,一定会让他知道。他若是干脆拒绝了我,我就说服自己忘记他;他若是也喜欢我,就要一心一意待我,要我看着他和别人卿卿我我还替他高兴,这种事我可做不来。”

蓝枭看着她脸上那抹笑,不由得叹了口气说:“你倒是潇洒。不知道将来谁有这种福气,能够得到你的芳心?”

她冲着他做了个鬼脸,笑了笑说:“可能我喜欢的人根本不在这个世界里吧!”

蓝枭听着她的话,扬了扬头说:“人生苦短,要求太高只会苦了你自己。”

她觉得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由得爽朗地笑出声来,摇着头说:“你错了,我的要求其实一点也不高。”

蓝枭深深吸了口气,说:“你若是要求不高,太子殿下那样的人物,难道还配不上你么?”

苏挽月黑亮的眸子转了一下,凝望着他说:“这件事跟相貌才华、身份地位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越平凡越好,我想要的不过是个能够和我一起哭、一起笑、喜悦共享、悲苦共担的人。”

蓝枭幽幽地说:“看来,太子殿下是真的不懂你。”

苏挽月听到这句话,心里略微有点错愕,这个蓝枭虽然只是一个东厂杀手,但是他仿佛有“读心术”,竟然能一眼看穿她的心事,将她和朱佑樘之间的关系看得如此清晰。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怪。

对你最好的人,未必是最懂你的人;给予你最多爱与呵护的人,他所给的未必是你想要的;反倒是貌似距离很远的人,能够一句话说到你的心坎里,或者一针见血地道破天机。

“你真人是什么样子?我能看看吗?”她其实一直很好奇他本人是什么样子?在遇到“叶宁”和“牟斌”之前,她不知道原来世间真有“易容术”这种东西,可以让一个人轻易地变成另外一个人。

蓝枭犹豫了片刻,但在她殷切目光的注视下,他还是快速地伸手,在脸上揭下了一张东西,将自己的真面目呈现在她面前。

眼前之人,竟然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

90.第90章 谁是赢家(2)

他的眼角微微上扬,纯净的瞳孔和魅惑的眼型奇妙地融合成一种特殊的气质,薄薄的唇,色淡如水,高挺的鼻子,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头发如同黑玉一般,有着淡淡的光泽,看上去很有性格,但又很犀利,全身上下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或许这就是小说中常说的“杀气”。

苏挽月看到蓝枭的真容,心中微有惊讶。

她在明朝已经见过很多英俊帅气的男人了,论五官之俊朗,牟斌毫无疑问是最帅的一个;论性情之大气,莫过于显武将军杨宁清;比孤绝冷傲,谁都比不过皇太子朱佑樘;论斯文儒雅,黔国公沐谦足以夺冠。而眼前这个“蓝枭”,与他们这些贵公子完全不是一类,他面孔俊美得不像真人,却又让人望而生畏,甚至有点说不出的妖异感觉。

“你…是男是女?”苏挽月实在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观感,脑子里忽地浮出了“冷艳”这个词,也顾不得对方是否能够接受,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为何这么问?”蓝枭竟然避而不答。

他这种态度,又出乎苏挽月意料之外了,通常男人对别人盘问自己“是男是女”这个问题都很忌讳,即使不恼,也多半会给出一个响亮且肯定的回答,偏偏这个人竟然没有这么说,很像是心虚的样子。

“我只是很好奇,男人很少像你这么漂亮的。”苏挽月想了想,忽然觉得很有趣,他如果去到现代装个“伪娘”,没准能够步入演艺圈大红大紫。

蓝枭重新将“叶宁”的面具戴上自己的脸,整个人似乎也变了回来,语气平平静静地说:“我见过的女子,也很少像苏侍卫这么率真可爱的。”

苏挽月不料他反过来调侃自己,忍不住自我解嘲地说:“我一点也不可爱,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想要我的命了!”

他们说话之际,已经到了那座小山下。

苏挽月看着他的背影,却见慕蝶从假山后头走出来,她的脚程比他们俩快,她看到慕蝶不禁怔了一怔:“你一直在这里?听见我们说话了吗?”

“来了有一阵了,见你们聊得那么开心,不方便打扰。”慕蝶拨弄了下腰上的红藤条,忽然斜着嘴唇笑了一下,态度显得温柔又妩媚,与先前大不一样了,“当今太子是你的情郎么?”

苏挽月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不是啊,你不要胡乱揣测。”

慕蝶饶有兴致地瞧着苏挽月,从高高的假山上一步一台阶不紧不慢下来,毫不在意地说:“苏侍卫这么紧张干什么?喜欢一个人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喜欢的时候就在一起,不喜欢的时候便分开,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复杂?”

苏挽月觉得她虽然性情刚烈,有些话听起来却不无道理,见她已将软鞭握在手中,隐隐有蓄势待发的模样,随即说道:“我们今天不谈这个,你要和我比试,现在就开始吧!”

“也好。不过属下要提醒苏侍卫,这里是我的地盘,万一伤到了你,日后可不要怪我!”慕蝶颇为自负地望了她一眼。

苏挽月点了一下头,说道:“你尽管出手,我即使死在这里,也决不怪你。”

慕蝶没再搭腔,立刻甩了一鞭子过来。

苏挽月心里吃了一惊,没想到她动手这么快,说打就打。她身手矫捷地跳到一侧避开了,“你既然动手,我也就不客气啦!”她从腰间取出云天赠送的那柄黑刃分开,左右手各持一柄匕首。

“接招吧!”慕蝶毫不客气地向她发动攻击,她的兵刃是条金蛇鞭,全身由蟒蛇之皮做成,舞动时,更是四面来风八方留影。

苏挽月见招拆招,慕蝶几下厉害的鞭法都被一一挡了回去,苏挽月找准时机手上黑刃搅了慕蝶的金蛇鞭,但慕蝶却像知道不能硬碰硬一样,只要苏挽月的兵刃碰到了金蛇鞭,立马使力收了回来,接着扬手又是一鞭。苏挽月极为恼火这种中远距离的打法,完全处于被动。旁边有些花草树木被陷入战阵,花瓣树叶顿时落了一地的狼藉,苏挽月被逼得退了几步,慕蝶步步紧逼,扬手挽了个鞭花,迎头就劈了下来。苏挽月伸手抓了那条金蛇鞭,手上持的那一匕也不松,就着挽了几圈,慕蝶想要收鞭,却抽不回来。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苏挽月猛然甩了右手里的一匕过去,那半边黑刃飞速旋转着过去,令人眼花缭乱,慕蝶一惊,没有防备只得扔了手里的鞭子退了半步。苏挽月片刻也不耽搁,抽了那条落在地上的金蛇鞭过来,就着手里本来握着的一匕,一起扔到一旁。

此时此刻,两人都失去了惯用的兵器。

“我们还要不要比?”苏挽月对着慕蝶说了一句,她刚才已经看出了慕蝶武功的优势所在,一旦失去金蛇鞭,慕蝶又不像她身上处处带有暗器,打赢她并不需要费太多力气。

“当然要比,今天一定要分出高低,谁输了就给谁下跪!”眼看被苏挽月夺了鞭子,慕蝶本就恼怒,她不甘心就这么输给了这个看似娇滴滴的白衣少女,否则她日后还怎么在沐府做这个统领?

苏挽月见她掌风凌厉,并没有还手,低头轻巧躲了过去。

慕蝶飞起一脚直踹她的前胸,看似平常一招,却是力道惊人,气势极强,苏挽月被她逼得往后跃了半步,乘机说道:“慕蝶,点到为止吧!”

“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哪来那么多废话!”慕蝶转了个身又连使了几招,让苏挽月无法看清眼前事物,然后自己凌空向后一翻,竟然将地上的金蛇鞭捡了起来。

自古武林比试,讲究的是公平对阵,慕蝶求胜心切,也顾不得江湖规矩,径自先去捡回了兵刃。

那根金蛇鞭到了她手里,像是变成了活的一样,慕蝶一招“金蛇吐信”,直直向苏挽月头顶卷了过去。苏挽月完全没有想到慕蝶竟然来这么一招,她一时错愕,那鞭子先是卷过她的头顶,被委身避了开来,但余劲未消,仍然挑断了苏挽月束发的红缨带,一时间满头青丝披散下来,慕蝶趁势追击,一鞭打在她的左肩。

苏挽月只觉得左肩一阵疼痛,那金蛇鞭上有许多细小钩刺,慕蝶一声娇叱收回鞭身,钩刺就带起了一阵血雨,她左肩瞬间皮开肉绽,殷红的鲜血奔涌出来,将洁白的衣衫染得一片通红。

“你,你怎么能这样?”她顿时跌倒在地,杏目圆睁看着慕蝶,没想到慕蝶求胜这么心切,竟然自己先去捡了金蛇鞭,她明明知道她手上没有兵器,还这样乘机伤人,实在有点欺人太甚。

慕蝶见苏挽月眼神,毫不在意地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管怎么样,你输给我了!”

苏挽月伸手捂着左肩,想从地面上支撑着站起,远处观战的蓝枭发现场中突然生变,立刻从山顶上飞奔而下。他急匆匆地向她们比试的地方冲过来的时候,却发现有一个长身玉立、俊逸非凡的蓝色身影率先到了场中,将匍匐在地的苏挽月扶了起来。

“快给苏侍卫拿伤药来!”黔国公沐谦亲自将苏挽月扶起,神情急促地吩咐身后的侍卫,“要最好的白药。”

云南白药,自古就是医治外伤的灵丹妙药,沐谦亲自将云南白药轻轻洒在苏挽月的伤口,他身后的侍卫随即递过来一方白绢,替她将左肩的伤处稳妥地包扎起来。

苏挽月看着他们主仆二人帮自己处理伤口,那云南白药果然效果惊人,刚一敷上去,原本疼痛钻心的伤处,片刻之间就不疼了。

“怎么样?你有没有事?”蓝枭一个箭步飞窜过来,他看到沐谦将苏挽月揽在胸前,立刻伸手过去,不着痕迹地将她接了过来,“伤口要不要紧?我来帮你看看。”

沐谦会意一笑,随即放了手。

苏挽月一头乌发散乱,几缕长发散下来遮住了面颊,微风吹过,让她觉得有些痒,蓝枭轻轻抬手,替她将那些长发掠起别在耳后,他的手指纤长柔美,轻抚过的她的耳根,宛如羽毛掠过春水一般轻柔。

“黔国公来了就好,”蓝枭转过头看着沐谦,又看了一眼慕蝶,“堂堂沐府侍卫统领,在三江大地的威名,原来都是这般卑鄙得来的么?”

“你!”慕蝶双眼含怒,她觉得蓝枭分明是在侮辱自己,“她是不是不服?那我们再战!”

“慕蝶!”沐谦皱了一下眉,“休得无礼。”

苏挽月心里十分生气,没想到步步退让,她还是咄咄逼人,忍不住说:“谁说我不服?原来你以前那么多手下败将,都是你凭‘本事’赢来的,我不服也不行啊!”

“苏挽月!你给我起来!”慕蝶可不傻,她听出了苏挽月话中的讽刺味道,抖动手里的金蛇鞭,挑了地上的一柄匕首扔给她。

苏挽月虽然左肩有伤,但右手还很灵活,见那柄黑刃冲着自己面门而来,立刻伸出右手去接。蓝枭不动声色地在她右手肘部略施了一点力道,却见匕首“叮”地一声,直插入山间的一块大石之中,深深地没入石头里,只留下一寸左右的刀柄在外。

众人都吓了一跳,这座山的石头极其坚固,多半是从金沙江峡谷运过来的,历经千年锤炼,若要匕首尽根没入,这等内力决不是普通人可以达到的。单凭这一手,慕蝶就已望尘莫及。

“好功夫,不愧是朝廷锦衣卫。”沐谦赞了一声,随即转头向慕蝶,低声斥道,“还不快给苏侍卫道歉?”

慕蝶看到匕首没入山石,心知肚明自己根本不是苏挽月的对手,见主人发话,只得上前一步说:“苏侍卫,刚才比试之前我已说过,刀剑无眼,你受伤了也不要怪我。虽然我为刚才的事向你道歉,但是我们俩比试,却是你输了!”

苏挽月知道她性格刚烈,能向自己低头全是因为沐谦,对付这种人不可以硬碰硬,就说:“你说的没错,是我输了。”

“苏侍卫并没有输,输的人是慕蝶。”沐谦突然说话了,他像远山清泉般的一张脸向苏挽月看过来,“你处处防守退让,她却招招凶险凌厉,气度上已输了,再论武功内力,她更是远远不及你。”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像是彻底点燃了慕蝶的火气。

“属下没有输!”慕蝶听着“输”这个字,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

沐谦缓缓转过身,语气严厉地对她说:“你既然没输,就把人家兵刃取来还给她。”

慕蝶眼神仍有不悦,但她很听沐谦的话,立刻转身去山石之上给苏挽月收东西。但是,她用了好大的力气都拔不出那柄黑刃,心中已有恼意,面上顿时挂不住了。她满脸涨得通红,照说她的内力和劲道不足以这么差,连柄匕首到拔不下来,可今天这柄匕首偏偏就是跟她作对,无论她使多大的劲,依旧纹丝不动。

“我来吧。”从沐谦吩咐慕蝶给自己去取黑刃的时候,苏挽月就一直盯着她,见慕蝶脸色异样,她松开蓝枭,向那块山石走过去。

“你有伤在身,让我来。”蓝枭按住她的右肩,抢先一步飞掠过去,将那柄匕首拔了下来,稳稳地递给苏挽月。

慕蝶眼看着蓝枭轻轻巧巧取了东西下来,那块石头上被磨掉了青苔,突兀着一道狭长的口子,顿时羞愧地低下头,默默地不发一言。

“我带了马车,请苏侍卫回府休息。慕蝶平日性子太野,今日多有得罪,还望二位见谅。”沐谦望着苏挽月,语气有些歉意。

“我房间有专治金蛇鞭伤的特效药,等下让人送过去。”慕蝶也算敢作敢当的女子,她知道自己气势逼人刚才有些过分,也很感激苏挽月刚刚主动认输,顾全了她的面子。

“有黔国公在,日后想必不会再出这种事了。”蓝枭语气清淡,看着苏挽月肩头的伤口,将她横抱在怀中,向着山下的马车走过去。

91.第91章 身陷石牢(1)

下山的路径弯弯曲曲,微风吹过山野,一阵阵野花的幽香随风飘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甜的气息。

苏挽月一直被蓝枭抱在怀里,自从她来到这个陌生时空,除了朱佑樘之外,从来没有别的男人对她如此亲密,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说:“只是一点小伤而已,我自己能走,你…放我下来吧!”

他的身体虽然俊挺修长,但肌肉十分坚硬结实,他双手牢牢地托着她,让她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山路颠簸。

蓝枭的眸子灿若晨星,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将她放了下来,直到看着她双足稳稳地踏在地面上,才松开手。

“刚才匕首没入山石,全靠你在暗中帮我,对不对?”苏挽月嫣然一笑,抬头看着他,“我有多大本事,我自己知道。不过这么一来,吓得慕蝶知难而退,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若非如此,她日后还会找你比试,有些人生性好斗,嗜武如命,我怕你不堪其扰。”蓝枭的声音总是那样温柔平和。

“你的武功想必远远在我之上,我师傅云天也是锦衣卫里的高手了,你可认识他?”苏挽月好奇地问他。

蓝枭略点了一下头:“我听说过云天,是太子殿下身边第一高手。”

明朝锦衣卫和东厂本是两个互不相干的机构,但这些人之间也并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只是东厂的人更加神出鬼没一些,蓝枭认识云天,云天却不一定认识蓝枭。

她叹了口气说:“我之前要是能够认真学好师傅教给我的本事,今天也不会吃慕蝶这样的亏了。”

蓝枭看着她明净的眼眸,竟然语带沧桑地说:“杀人又不是什么好事。好好一个女孩子,学这些打打杀杀的本事做什么?我平生所愿就是离开东厂,哪怕是隐居山野,做个樵夫渔夫也好。”

苏挽月看着他那张“叶宁”的脸,体会着他话中的含意,不由得替他唏嘘。凭她的直觉判断,蓝枭的武功身手一定不会输给云天。但他的身份比云天更尴尬,云天至少还有品级有官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而“蓝枭”只是一个东厂的杀手代号,永远戴着别人的面具,用着别人的名字,即使不慎死在江湖,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和来历。

他们俩说着话,已经到了山脚下,眼看黔国公沐谦侧身上马,慕蝶和其他侍卫顺从地跟在他的后面。尤其是那个慕蝶,在沐谦面前完全收敛了张牙舞爪、野性难训的样子,就像一只讨人喜欢的小猫一样,乖得不可思议。

苏挽月看着他们的背影,侧过头来笑着对蓝枭说:“黔国公真是厉害,慕蝶那么张狂的人,他竟然也能化百炼钢为绕指柔!”

“你肩颈上的伤痕,从何而来?”蓝枭没有理会她的话,反而细心地发现了她左肩之上,曾经被朱佑樘啮咬过的那一点淡淡伤痕。

苏挽月没想到他眼光如此锐利,她立刻缩了缩脖子,将散乱的头发拂到一侧遮住了它,然后支支吾吾地说:“是一点旧伤啦。”

那个旧伤,分明是男人的牙印。

蓝枭聪明地猜到了缘由,也不再追问,只是说:“沐府的白药效果灵验,对旧伤疤也很有效。”

苏挽月看着他独立前行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很复杂的情绪。今天的事,如果不是蓝枭从中帮忙,恐怕那个慕蝶还会无休无止地找自己麻烦,他是个很有心计的人,行事也很有章法,但从不会让人感觉到任何尴尬,和他在一起,她觉得既舒服又安心。

像今天这种情况,如果换做朱佑樘在侧,事情一定会变得麻烦许多。

回到沐府,蓝枭寸步不离地守护着苏挽月,直到慕蝶带着沐府的侍女送伤药过来的时候,他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个叶公子,好像对你特别关心啊!他不是马大人的侄儿么,之前听到马大人失踪的消息,也没看到他这么不高兴。”慕蝶刚进门时,与蓝枭对视了一眼,感觉到他眼中对自己的防范。

“马大人那边有什么消息吗?”苏挽月仍然担心马坤的安全。

“暂时没有,我们还在四处寻找。”慕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扬了扬手里的药瓶,“我特地来给你送药的,之前的事,对不起你。”

“那件事不要再提了,”苏挽月很大度地笑了一下,“你们府中的药真的很灵验,伤口早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