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看着她惶恐不安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像以前一样将她抱紧在怀里。他搂过她在怀里,手绕过去描摹她小小的肩胛骨,沿着后背中间的那条凹线,手指慢慢抚下去。

186. 第186章 云裳初解(2)

她感觉到他的男人欲望,不觉皱着眉头,咬着嘴唇,脸颊泛起了嫣红的色泽。锦被刚好遮住她的胸口,忽高忽低在那一片白皙诱人的峰峦地带。朱佑樘面色如常看了她几眼,眼里却悄然而生着更深的欲望,他腾了一只手出来,捉过她下巴含住那红艳的唇,看着她的眼睛,手从她的胸口滑下,到了她平坦的小腹上,苏挽月抬头对上了那双墨玉般的眼睛,想要推开身上的人,却被越抱越紧。

“月儿,我的月儿。”他微微闭上眼睛,“你一定要记住,无论我今天对你做了什么,都是因为爱你。”

“不…要。”她胸口被压得很不舒服,他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让她忍不住一阵轻颤,她看着他身体似乎要远离,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但他却不容她退开,她懵懵懂懂地看着他,却突然感觉到了身体深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整个人都像要被一种强悍的力量分割开来。

“朱佑樘…求你放开我啦!”她几乎快要哭出来,因为疼痛而紧蹙着眉头。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他低头堵着她呜咽的嘴,唇舌挑动极尽温柔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低头埋在她曲线玲珑的胸前,“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在这时候放开你的。”

“你不讲信用…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这么对我!”苏挽月觉得身体剧痛,她拼命地摇头,将头转向玉枕的一侧,有气无力地对他说话。

“太晚了。”他垂了头下去亲她胸前肌肤,只觉滑软无骨,她一头乌黑青丝垂了下来,和他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如玉的一张脸微微红了眼睑,如同一尾摇摆的美人鱼。

苏挽月虽然被他控制了行动力,但心里一直都很清醒,她知道他正在对自己做什么。

这件事,是她一直所恐惧和逃避的。早在毓庆宫的时候,她就隐隐担心这件事迟早都会来,只是,她不知道自己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之下失身于他。

她只觉得身体剧痛,仰头看着锦帐顶上描绘精致的丝绸绣花,眼神越来越迷蒙,随着他的节奏去律动,身体也像越飘越高,发出一声声断续的呻吟。他听着她的叫声,似乎有些失控,将她从床榻上抱起,放在铺设着厚厚地毯的地面上。她全身泛起了一种美丽的嫣红色,与白色的地毯上相映衬,让他顿时心动神摇,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苏挽月双手胡乱抓着身下的地毯,却不慎碰翻了床头的一个木架,上面各种瓶瓶罐罐的精油碎了一地,散发出芬芳馥郁的气息。这些被打翻的精油里,混合着依兰花香和龙涎香,这些都是极为****的香味。龙涎香本是渔民捕杀抹香鲸里提取的,是它们求偶时分泌的香氛,作用可见一斑,混在空气中有些让人抓狂。

朱佑樘看着她眼神涣散的模样,一头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头,模样惹人怜爱,极细的腰,不堪一折的样子,她明亮的眼睛里散发出一种楚楚可怜的幽怨之色,此刻更显得柔媚勾人。

“月儿,我好后悔,”他看着她宛如精雕细琢的脸,俯身亲了亲她绯红如桃花的面颊,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压低声音在她耳畔说,“以前在毓庆宫中,竟然白白错过了那么多好时光。”

“你说什么…”苏挽月觉得脑子里仿佛有一根弦霎时断开了,让她如坠云端,只能感觉到深深的头疼和浅浅的疲倦。她微微闭了眼睛,觉得自己仿佛化成了一滩水,快要消失在他所制造的这片温柔的大海里。

“我说,你不只是最让我心动的女人,也是最让我心乱的女人,你比她们…好千倍百倍都不止。”在激情欢愉之际,他有些情不自禁,反反复复地抚摸着她的纤细腰肢,无意识地喃喃低语。

“你这个大色狼!大混蛋!你到底有多少女人啊?”苏挽月听到这句话,立刻皱起了眉头,她心中几乎恨到咬牙切齿,他不但强暴她,居然还恬不知耻地拿她和别的女人比?看来,男人的本性都是一样的,不管他平时看起来多么端庄清高,在床上就会露出本来面目了!

朱佑樘感觉到背部一阵疼痛,她长长的指甲刺入了他的背部肌肤,小脸都快要僵掉了,看样子是在吃醋。

他暗自开心,虽然他经历过很多男女情事,但每次的感觉都完全不同,尤其是对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的时候,那种两情相悦的满足感,无疑是世间最好的春药。

他额头上微微渗出了汗珠,一手抱着她,有些不知死活地说:“柳阴烟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你若是恨我,就用力掐我吧,我不介意。”

“你太无耻下流了啦!”苏挽月恨得牙痒痒,他竟然念这种风流至极的古代淫诗,当真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啊!

她毫不客气地抓他的脊背,却没想到她的“进攻”却换来了他更猛烈的对她的占有和侵略,她忍不住尖叫出声,他看着她的反抗渐渐微弱,从急促的呻吟变成了微微的喘息,对她不禁更是怜爱万分,他心中甚至隐隐感觉到,经历了今天这一场和她的激情云雨之后,只怕再也不能自拔、再也放不开她了。

“闹够了没有?”他低头看着她。

苏挽月微微闭了眼睛,眼角沁出了一行泪水,赌气般地说:“没有!你明明有太子妃,却偏偏要来招惹我,还口口声声说你对我好,其实你就是故意折磨我,欺负我…”

朱佑樘深望了她一眼,看着她眼睑下淡淡的一抹青黛色,仿佛发誓一般地说:“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人了,只有你一个。”

苏挽月几乎快被他浓重的激情所融化,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软,意识渐渐模糊,只听见他在耳边一遍一遍轻声呼唤:“月儿…月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将近酉时,夕阳余晖洒落的时候,在门外守候了几乎一整天的金陵皇宫内的太监和侍女们才看见朱佑樘一个人走出门外。他看上去虽然有些倦意,但是眼睛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开心神色,相比之前的冷酷模样,俨然已经换了一个人。

隐秘守候在石屋附近的夜枭,立刻现身迎了上去,低声禀告说:“殿下所叮嘱之事,已经办妥了。”

朱佑樘一眼都没看他,抬头看着远处淡淡的晚霞,问:“他情形如何?”

夜枭迅速答道:“霍紫槐内力受损,被我们困于叠翠山中,可能要休养数日才能恢复。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下山到宁王府了。”

朱佑樘依旧面无表情,说:“这件事,切记不可以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夜枭答应着,躬身退后,却又像想起什么事情一样,突然上前补了一句说:“殿下已经找到了苏姑娘,是立刻带她返京,还是先去戒台寺迎淑妃娘娘遗骨?据宫里传来的消息,万贵妃恐怕顶多只有十天左右的时间了,殿下最好能够速回京城,以防宫中有变。”

“我知道,等我先处理好这件事再说。”朱佑樘语气轻快地看了夜枭一眼,“这次能够找到月儿,你功不可没,辛苦你了。”

夜枭发觉他心情极好,也就大胆了一些,说道:“臣恭喜殿下,今天终于得偿心愿。另外,臣还想冒死向殿下说一件事,蓝枭那边虽然有意欺瞒殿下,但他本意也是为了保护苏姑娘,并非故意背叛殿下,还望殿下网开一面。”

朱佑樘脸色顿时凝滞了片刻,过了半晌才说:“最近东厂这边不必吩咐任何差使给他,让他在天牢里安心待一阵子,以观后效。”

夜枭听他这么说,料想蓝枭还有翻身的机会,立刻跪地叩首说:“臣替蓝枭叩谢殿下不杀之恩!殿下宅心仁厚,蓝枭一定会知恩图报,臣担保他决不敢再犯糊涂了。”

187. 第187章 情定皇城(1)

苏挽月侧身趴在床榻上,她听见有人走近身边,立刻闭起了眼睛,将赤裸的身体缩进了锦被里。

朱佑樘亲自取过一方洁白的锦帕,他试图揭开锦被,却被她用牙齿咬住了被角,死活不让他掀开,长长的乌发从她脸颊两边披垂而下,她之前哭得有些久,眼睛都肿了起来。

“别哭了,好不好?”他只好用锦帕替她擦了下脸颊的上的汗水和泪水,柔声安慰着,她的下巴又小又尖,捉不住的样子,“你不是有很多话要对我说么?我也有很多话问你。”

苏挽月丝毫不理会他的温言软语,将脸埋在锦被里,她默默垂着头,双肩微微颤抖。她全身上下都痛得要命,腰被碾断了一样,尤其是两条腿几乎动弹不得,如果按照她以前的脾气,早就要动手打人了,但是现在她被他折磨了一整天,几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朱佑樘看着她如雨后梨花般的面颊,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说:“我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好不好?你想要什么,要我怎么补偿你,我都答应。但我还是要说,我一点也不后悔这么做。”

“卑鄙无耻,乘人之危!”她终于开口了,散落在枕畔的乌黑长发将她的小脸映衬很羸弱苍白。

“你早就是我的人了,这件事不过时间早晚而已。”朱佑樘顺手帮她系好了发带,抓着她的肩想去看她的脸,“难道你不高兴和我在一起么?”

“我为什么要高兴?”苏挽月听着这句话,性子倔了起来,埋着头就是不肯抬起来看他,“你有太子妃,马上就快要有孩子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

“是,张菁菁已经有身孕了。”朱佑樘如实回答,他伸手托起她的脸颊,“我们以后也会有的,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我才不要给你生孩子!”苏挽月恨恨地说。

“我偏要你给我生孩子。”朱佑樘傲然抬了一下眉,他盯着她的眼睛,重复了这个话题一遍,“之前我为什么娶妻生子,你全都一清二楚。你要我答应你不抛弃太子妃,我做到了,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么?”

“你狡辩,根本就是你自己愿意的…”苏挽月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我才不管你娶了谁,你要娶三妻四妾都随便你!我再没有见过比你手段更下流的人了。”

朱佑樘见苏挽月脸色煞白,乘机揭开了锦被,苏挽月立刻侧身躲到了床角。洁白的床褥之上,星星点点全是处子落红的血迹,颜色十分刺眼,已由鲜红变成了暗红色。

“过来。”他蓦然见到那些血痕,还有她胸口遍布着的一些深深浅浅的青紫色淤痕,不觉有些心痛,伸手想把她拽回来,苏挽月却死活不肯,他的视线从无奈转为怜惜与柔和,好脾气地哄着她,“难道你想把自己交给别的男人?”

“谁说不可以?”她现在怎么能给朱佑樘添堵,就怎么回答,针锋相对吵架的时候,千万不要犹豫或者心软。

“月儿,不要任性了,”朱佑樘望着赌气任性的她,将她紧紧钳制在自己怀里,“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要什么,但是我心里有你,还不够么?事已至此,你我已有夫妻之实,你还想怎样?”

这句话顿时刺中了苏挽月的心事,她忍不住又埋头大哭起来,呜咽着说:“你这个混蛋…你害死我了!你这么对我,我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他握紧了她的手腕,沉着声音说:“除了我之外,谁都没有资格和你在一起,你若是不肯嫁给我,这辈子也不许嫁给任何人。”

“我偏要!”她继续哭。

“你喜欢上别人了?”朱佑樘脸色阴冷,问了一句。

“你管我呢!”她赌气狠狠地说。

“你想都别想,”这句话似乎有些刺伤朱佑樘,他皱着眉头看那个倔强的人,“从今以后,最好连这种念头都不要有。”

她挣扎着坐起来,满脸怒意瞪着朱佑樘:“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你之前说过不强迫我,结果呢?”

朱佑樘看到她一双细嫩白滑的小腿裸露在外,不禁心中一动,伸手将她脚踝捉住,倾身靠近了她,用一种很暧昧的语气低声说:“我偏偏很喜欢这种强迫你的感觉,难道你一点都不喜欢?”

“你去死啦!”她声音嘶哑地叫着,伸手抓起身旁的玉雕如意向他砸过去,这柄玉雕如意本是卧室专用的,看质地极其坚硬,如果砸中人必定会见血。她此时心中气急败坏,只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朱佑樘伸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那个玉雕如意,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说:“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对别人说。”

“你说我也不怕。”苏挽月嘴硬,莫名其妙失了处子之身,本就心里隐隐失落。

朱佑樘无奈地摇了摇头,自顾自站起来背过身去,他的背影依旧俊挺优美,宽肩窄腰,筋肉线条极好的样子。夕阳从虚掩的门扉透进来,映衬出一片温暖,将他的身体也染上了一片象牙色。他看起来又斯文又温柔,曾经那个清冷逼人的皇太子,似乎已经完全不见了。

她默默地看着身上他留下的印迹,只觉得心乱如麻。

原本以为他娶亲之后两人可以再无瓜葛,自己终于可以设法离开锦衣卫、离开皇宫,过一些自己想要的生活,却没想到,命运的轨迹却将她与他二人越拉越近,结成了一个拧不开的死结。人家常说的“孽缘”二字,用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再合适不过了。

“起来吧,我带你出去走走。”他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入怀中,就像对待一个玻璃娃娃一样,唯恐会碰伤她。

她微微仰着小脸,拒绝理睬他。

“我知道你身体不舒服,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他伸手抚摸着她的侧脸,将另一手臂伸过来,“那你咬我一下好不好?我刚才让你多痛,你就还我多痛,我们就扯平了。”

苏挽月正在气头上,想都没想立刻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她将他的手臂咬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瞬间肿得发紫。她抬头起来看他,却见他根本没有任何生气的模样。

“可以跟我一起出去了吧?我在外面等你。”朱佑樘原本冷峻的脸显得清朗了许多,他低头看了看手臂的伤口,若无其事地冲着她说,“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气就好,只要你开心,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苏挽月抬眼看他,咬着下唇说:“你口口声声心里有我,但更多的是你的太子之位,我不过是你众多想要得到的东西之一罢了,你从来都不考虑我的感受,你可以随随便便对我做任何事,难道你以为我也不在乎?”

朱佑樘深深看了苏挽月几眼,一字一顿地说:“太子之位固然重要,但我对你的心意决没有半分虚假。”

暮色四合之时,苏挽月身穿着一套白色衣裙,慢慢从房间内走出来,她看着金陵皇宫内四处明亮的宫灯,蓦然想起了同一个时空下的另一所皇宫,心里顿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此时此刻,太子妃张菁菁或许正在毓庆宫的屋檐下,期盼着他的归来。

朱佑樘静静地站在奉先殿门口,他身后还跟随着两名头发花白的老太监和几个已经中年的宫女。

“我们去城楼上,一起看看金陵夜景。”他看到她的身影,立刻走过来拉着她的手,他细心地将肩上披着的一件银白色披风解下来,轻轻搁置在她的肩头,亲手为她系好丝带。

两名老太监远远地跟着他们,朱佑樘一手提着明亮的宫灯,一手紧紧握住苏挽月的手,领着她登上金陵皇宫的城楼。

188. 第188章 情定皇城(2)

自从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之后,金陵已成为“陪都”,而这座曾经繁华过的金陵皇宫也随着皇族子孙的迁徙而人去楼空,虽然皇宫里依然干干净净,每天都有人照旧值守打扫,但总掩盖不了那种淡淡的伤心和落寞。

“你经常来这里吗?”苏挽月远远看着灯火掩映的金陵城,还有那一片烟波浩渺的玄武湖,不禁好奇地问。

“小时候曾经陪父皇和母妃来过几次。”朱佑樘轻声回答,清俊的脸色浮现了一缕怅惘与哀伤,“可惜那样的时光太短暂,自从那一年之后,我再也没有来过金陵。”

苏挽月知道他又想起了可怜的母亲纪淑妃,安慰他说:“你们的家本来就在北京,这里来不来无所谓的。”

他将宫灯放置在不远之处,然后双手捧起她的脸,很认真地凝视着她说:“其实我并不喜欢京城,以后你就陪我住在这里,好不好?成祖爷可以将都城迁回去,等我君临天下之后,我也可以将都城迁回来。”

——什么?朱佑樘要迁都?

苏挽月顿时有点诧异,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历史上并没有这样记载过啊!估计朱佑樘顶多只是想想而已,并不会真正付诸实践。

她立刻摇了摇头说:“现在北京与金陵两地百姓都安居乐业,好好的迁都干什么?”

朱佑樘眸光微转,看向夜空中的紫薇星座,说道:“这座皇宫里,只有我和你。”

苏挽月转念一想,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张菁菁是北京皇宫里的太子妃,也是北京皇宫里的未来皇后,而他,准备另辟一座新皇宫,作为他和她将来的爱巢。

爱情的世界总是很小,小到不能容纳第三个人。无论在哪个年代,无论你身份地位高低,爱情永远神圣,但相守却是耗尽心血也不见得能得偿所愿。谁人的爱情能够圆满?人往往总是拿别人故事里的细枝末节,信以为真,填补自己匮乏的年少生活,却忘了生活不是故事,血淋淋的事实带来的不是凄美,只是锥心之痛。

朱佑樘似乎真的变了,如今的他,对她似乎不仅仅是喜欢和占有,而是真的试着用心去了解她。

苏挽月默默地看着朱佑樘在黑夜中灿如晨星的眸子,她想起了他大婚之夜的那一天,他们二人在北京皇宫城楼之上斗气争执的情形,那时候的他还是那个傲慢冷酷的皇太子,她还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小侍卫,他故意用那种话伤害了她,让她在雪夜里伏地痛哭。

也许,那时候他心里也和她一样疼痛,只是这种疼痛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却并不代表不刻骨铭心。

她本来是个心肠极软的人,对他也并不是毫无感情。经历了那么那么多的挫折,他对她依然是一往情深,纵然她是铁石心肠,也不能不为他感动。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面对他的妻子。

在明朝,三妻四妾即便对一个普通的大臣来说也很正常,何况他还是皇太子,或许他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可是她却觉得这个死结无法打开。她既没有办法用几百年后的现代思想去说服他,也没有办法用几百年前的惯例劝服自己。

而这些,他全部都考虑过了。

两座皇宫,两个皇后,或许是朱佑樘所能够想到的,对苏挽月和张菁菁二人最好的处置方式。虽然他说的事情非常有难度,未必可以做到,但至少他知道她的纠结和犹豫,他明白她的痛苦和尴尬,他积极地在为她的未来做打算,而不是强迫她接受目前的处境。

“你不用这么做,”苏挽月仰头看着他,终于缓缓开口,“我从来都没想过和太子妃争什么。属于她的东西我不会去抢,你也没有必要处处为我打算,那样对你不好。”

“有什么不好?”他的眼神坚定而固执,深情地凝望着她,伸手抚摸着她的柔嫩脸颊,“月儿,到了今时今日,难道你还想对我说,不能嫁给我?不能和我在一起?”

“可是…”她猜想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试着向他解释。

“没有什么可是,”他眼底掠过一丝笃定的光芒,“你知道我的性情,我若是决定做一件事,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譬如今天的事,我决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三天前就已经想好了。如果我再不这么做,只怕你就要和别的男人远走高飞,退隐江湖了。我猜得对不对?”

苏挽月猛然听到这句话,顿时心头一紧,立刻说道:“冷霜迟在哪里?你找到我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他和我只是朋友,你千万不要对他怎么样啊!”

“我相信你。”朱佑樘似乎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我们在叠翠山下遇到你们,他武功不敌夜枭,但并没有落在我们手中,不知道遁逃往何方了。我们没有伤他,你无须担心。”

“那就好。”苏挽月终于松了口气,如果朱佑樘所说是真的,冷霜迟应该到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或许他已经在另一座山间结庐隐居了。

“你若不想回北京,就留在金陵皇宫里。”朱佑樘温柔地揽住她的腰,将下巴抵住她的前额,“这里很安全,我会加派人手保护你。我不能在金陵待太久,明天就要赶回京城了,等我处理好那边的事情,就向父皇请旨派我来金陵六部监国,我们以后就在这里长相厮守,好不好?”

对于他的安排,苏挽月几乎没有反对的理由。

她确实不想回北京,更不愿意在张菁菁即将生孩子的时候回去,此前有人对她投毒谋害,那些人想必还潜藏在深宫之内。金陵皇宫虽然并不大,但朱佑樘并没有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她还是可以到处走走逛逛,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安居之所。

“淑妃娘娘的遗骨呢?我之前听蓝枭说,娘娘的遗骨在戒台寺中。”她试着问他,“还有蓝枭的事情,是我求他帮我隐瞒的…你可千万不要怪他啊!”

“母妃的遗骨,我迟早会来取,我一定要让她风风光光入主皇陵。”朱佑樘说着低头看了她一眼,将指尖轻柔地飞掠过她的两片嫣红唇瓣,“至于我怪不怪蓝枭,要不要治他的罪,就要看你怎么对我了。”

“你不准欺负他。”苏挽月噘着嘴,双手叉腰作泼妇状瞪着他,“他是我闺蜜,你要对他不好,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闺蜜?”朱佑樘皱了皱眉,虽然这是一个现代化名词,但似乎他的理解力还比较超前,“难道你拿他当女子看待?”

“算你聪明。”苏挽月眨了下眼睛,“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朱佑樘终于忍不住笑了,他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因此他的笑颜看起来有点僵硬,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你既然这么喜欢他,我就把他调来金陵陪你吧,有他在你身边,我就不用为你提心吊胆了。”

苏挽月一听立刻高兴无比,踮着脚问:“你不会骗我吧?”

朱佑樘肃了肃脸色,警告她说:“但是我也有条件,除了蓝枭之外,其他人一概不准你见,包括牟斌和杨宁清,还有我那个小皇叔朱宸濠,你可以出宫去玩,但是要离他们远远的。听见没有?”

苏挽月暗想他居然只字不提冷霜迟,莫非是将他遗忘了?之前朱佑樘提及冷霜迟的时候还对他颇有成见,难道是因为他归隐了,不再对他关注?如果真是这样倒也好,省得给冷霜迟添麻烦。至于牟斌和杨宁清二人,他们一个远在京城,一个远在关外,哪有机会让她见到?而那个朱宸濠,她恨不得有多远就躲他多远,因此很爽快地点头答应说:“我听见了,你放心吧!”

朱佑樘看着她鸡啄米一样点头,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愉悦的表情,柔声说道:“你越来越乖了。记得老老实实待在宫里,等我回来。”

189. 第189章 十里秦淮(1)

成化二十三年春,万贵妃暴疾薨,谥号恭肃端慎荣靖皇贵妃,葬天寿山。明宪宗皇帝辍朝七日,举国服丧。

万贵妃死讯传来的时候,大明朝野上下,皆是一片哗然。这个独享尊宠二十余年的皇贵妃,即便死后,也是极尽荣宠。天寿山本是下葬皇帝皇后的,以万贞儿仅仅是贵妃的身份,本只可以葬到燕郊,但宪宗皇帝一意孤行,坚持要让皇后的礼数来操办万贞儿身后事宜。朝中众多大臣虽觉不妥,或有一两个大胆进谏的,但宪宗皇帝一概置之不理,众臣无可奈何,

苏挽月听到这个消息,是在朱佑樘离开金陵之后的第四天。

那时候她正在金陵皇宫的藏书阁,在一列一列的书架中灰头土脸地找一些与“东瀛幻术”有关的书。她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她从房间里醒来的时候,额头明明有一朵淡紫色的扶桑花,但是见到朱佑樘之后,那朵花印却突然消失不见了。这件事或许与冷霜迟的“东瀛幻术”有关,所以她想找一找幕后的相关资料。

她东翻西找,没有找到讲幻术的书,却找到了一些讲“苗疆蛊术”的书。

“你在看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顿时抬起头来。

苏挽月定睛一看,竟然是蓝枭,她立刻眼睛一亮,放下书本冲过去,将他从上到下“检阅”了一遍,说道:“你刚到金陵的吗?”看样子朱佑樘没有食言,果然让蓝枭来到金陵皇宫了。

“我要和你说件事。”蓝枭看起来并没有受伤,也没有被惩罚,他看着她,突然一转话锋,很严肃的语气。

“什么事?”苏挽月怔了一下。

蓝枭目光扫过周围一圈,静静屏息听了片刻,确定左右周围没有闲杂人等,才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在苏挽月耳边说:“万贵妃薨了,前夜突然暴毙,宫中内外都十分疑惑。太子殿下在京中处理一些事,以防朝中有不轨之心的人趁机作乱。他让我来金陵看着你。”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苏挽月叹了口气,心里替万贞儿觉得惋惜,语气中带着些遗憾,也带着些唏嘘,“她在宫里横行霸道了一辈子,最后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生命最公平的,大抵是人,都会有死亡的一天。以前万贵妃那样咬牙切齿地对她,恨不得将她弄死而后快,她对万贵妃也没有什么好感,但是等到她真的不在人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开心,反而对她隐隐有些同情。

“你不恨她么?”蓝枭抬眸看着她,“当初如果不是她暗中谋害你,一力撺掇皇上为太子殿下娶亲,强行给他定了太子妃,你和殿下之间也不会弄成这样,难道你打算一辈子不明不白地躲在金陵?你是个聪明的人,应该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

虽然距离上次见面的时间并不长,但她明显有了变化,虽然依旧是那张清丽出尘的脸,但是她的眼睛里不再像以前那样纯净天真,而是多了一些担忧和牵挂,多多少少比以前沉淀出了一些成熟的味道,给人一种很异样的感觉。

“关于这件事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苏挽月垂着头叹了口气,他与她之间向来没有秘密,他会怪她毫无原则,抵抗不了太子的诱惑吗?

蓝枭走近她身边,轻声提醒说:“皇上重病在床,恐怕也不久于人世。太子殿下很快就会登基。伴君如伴虎,不管你将来做什么样的选择,只要你在他身边,务必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