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笑了笑,脚下生风,深深浅浅塌在积雪上,“上山看风景啊。”

雪罂眨了眨眼睛,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没有想过主人是在信口雌黄,“全是石头,有什么好看的呢?”

苏挽月想了一想,“昆仑一直被封为神山,被称为世界的尽头,你们不想来看看么?”

“从来没想过。”雪罂老老实实摇了摇头,“没有人赶去山顶。”

“对我们而言,昆仑太高了,我是说它在我们心里。”无逸补充了句。

“那我带你们上去次,算做临别的礼物。”苏挽月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脖子上带着的东西。她不好首饰,兴致来时带过几个金步摇,耳环发钗,堆到像小山一样也不记得戴。脖子上挂着的东西,像玻璃珠子一样,瞧不清楚材质,里头亮光闪闪,同那些金银饰品完全不同。

昆仑,在西海之戌地,北海之亥地,去岸十三万里。又有弱水周回绕匝。山东南接积石圃,西北接北户之室。东北临大活之井,西南至承渊之谷。理九天而调阴阳,品物群生,稀奇特出,皆在于此。

“主人,为什么要说是临别呢,您要去哪了?”雪罂不解问了句,越往上走,低矮的灌木也越来越稀少,偶尔有牦牛跑过,速度极快,眨眼就消失在雪地里。

“你们会舍不得我么?”看着雪罂那张懵懂的小脸,苏挽月哂笑了下,没有正面回答。

“当然!”

“肯定!”

雪罂和无逸同时回答,这样的默契,让俩人相视而笑。但雪罂好像想起来她仍在发脾气,回过神来,立马把头扭到一边。无逸百般无奈看向苏挽月,求助一般的眼神。

“雪罂,别耍脾气了。你可知道,这个男人已经为你死过一次?”苏挽月淡然劝了句,无逸曾经为保护雪罂,死在鞑靼的铁骑下。但人变是那般矛盾,明明知道不应该,该生气时,还是忍不住。

不说这事还好,一提起,雪罂瞬间就红了眼眶,她回魂之后,越加多愁善感了。无逸牵了她的手,眼巴巴盯着她的脸,生怕她哭出来。

苏挽月笑笑看着他们两人的反应,回过身快步走了。或许,舍得花时间同你发脾气的人,才是真正在乎你的人。

灌木带往上,便是荒漠,常年降水稀少,变成了高山荒漠。遥遥一望,荒凉而雄浑,昆仑山的气魄,淡淡然。看得到雪线,雪线以上,是终年不化的冰川,而这里冰川的融水,是几条鼎鼎大名河流的发源——长江,黄河,怒江,澜沧江,塔里木河…

握着胸口上的坠子,苏挽月不禁在想,山川河流的气魄,让人不得不臣服。

人之一世,不过须臾百年,而随便一座山,便是百万年的历练。昆陵神山,自是风吹雨打已过千万年。

第333章 人间冥界

离雪线还差一段距离的时候,无逸和雪罂走不动了,他们本就只剩半条命,而今体力耗费过多,又被昆仑的气势压得迈不动腿。山有灵性,不太欢迎异类。

“在这道别吧。”苏挽月停下了脚步,她亦是不太好受的脸色。

“主人…”两人眼中难舍。

“本意若是途中碰个挡道的,还需你俩动下手,但一路挺顺利,也就不必你们出手了。”苏挽月笑了笑,脸色青白,狭长的疤痕突兀又和谐,笑起来的时候,那疤痕都隐隐有了温柔之感。

“也好,我见了你们一趟。以后别再吵架了,欢喜度过人间岁月。”

“我走后,你们阳寿几何,都看自己造化。本就是偷来的阳寿,切记不可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回京城了,那里是个是非之地,你们心术浅薄,难免被人利用。”

想了一想,又嘱咐了几件事,却见雪罂忽然低低哭了起来,苏挽月伸手去抹了她脸上眼泪,“哭什么呢?你这孩子…”

雪罂情绪似乎崩溃了样,一把抱着苏挽月,“主人,你不要死。”她隐约之间,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生不如死。我不愿那样生活下去了。”苏挽月皱皱眉头,拉开了雪罂,低低喝了一声,“不准哭!”

转身走的时候,仍然听着雪罂的哭泣声,隐忍又伤心,哭得苏挽月都有些伤感了。

抬头看天,白云如苍狗。

苏挽月从来不觉自己是个懦弱的人,她决定了的事情,很难去心甘情愿改变。若是下一世不能遇见你,她情愿元神俱毁,消亡于六道之中。每一世都在错过,每一世都在伤心,游鱼飞鸟尚且能成双成对,她却生生世世形单影只。

昆仑山巅,其实是一望无际的冰川,苏挽月冻得浑身麻木,她现在的手段,近乎于斜瞥天下,但终究奈何不了山河大川。

取了脖子上的玻璃珠下来,缓缓倒在了手心,极为羸弱却又闪耀无比的光芒。这是她犯下大逆之罪也要做的事情,那是朱佑樘心脏练成的精气,那人早已如轮回,魂魄皆不在,苏挽月存在的空间之中,她掌心里的东西,是朱佑樘最后一丝气息。

“希望我能去有你的那个轮回。”小心翼翼捧起了那点魂火,苏挽月近乎虔诚亲了亲手掌。

“若是天帝不许,我再活几百世也是虚度。”掌心魂火,在昆仑山巅极寒的气温下,变得越来越渺小,几乎微不可见。

苏挽月跪在那,眼神决绝,“昆仑山圣,以吾摄魂使之名,望开冥界之路。”

她噬尽世间孤魂,引过多少生魂,身上背负幽冥万丈,却从未见过地府模样。脚下冰川没动,苏挽月闭了闭眼睛,把掌心笼回了胸口,小心翼翼捧着。

地上黑雾翻腾,隐隐似有哭声,万鬼哭泣,纠缠不息。再睁眼时,于冰川之下,陡然望见了奔腾的血色河水。那是忘川河的河水,终年血黄,里头淹没着不能转世的孤魂野鬼,腥臭无比。

她依旧跪在那,悬空看着下头景象。鬼哭的声音骤然尖利,苏挽月呕出了一口鲜血,瘴气翻滚,她仍然没有起身。

忘川河边有座三生石,上头能照出人的前世今生。苏挽月的目光,急急寻着那座灵石,捧着手心里的魂火,妄想照出那人的下世。走过奈何桥,途径望乡台,逼迫身上的阴魂接着往下走,但那些残缺不全的魂魄,好像极其痛苦一般,每走一步,苏挽月都要耗费大量心血。

吐血不已,最终跪倒在地,勉强撑起了上半身。却见白无常寡淡的一张脸,“摄魂使,你好大的胆子!”

苏挽月趴在冰雪上,昆仑山的大气容纳了她,这里是世间至纯之处。天地的尽头,亦是生死阴阳,离得最近的地方。

“你能奈我何?”苏挽月笑得一嘴的血,身上背负的孤魂散尽,一时间昆仑山巅,阴气冲天。腾起的黑雾,几乎要将她包围,没入地底,却又似乎被吸了进去。起起伏伏之间,她流出的血,越来越多。

苏挽月一掌震碎了面前的积雪,碎裂的痕迹中,白无常在下头的那张脸,像是也裂开了。

“反了反了!”乱作一团,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凡人。

厉鬼同哭,忘川河水翻腾不休。她前世就是个不消停的主儿,优昙尊者被关在昆仑山,她曾引过东海之水,发过誓要让将昆仑淹没为海底。后来人界下了整整三个月的雨,尸横遍野,淹没过所有繁华和平凡。天帝大怒,将龙族水无忧贬为凡人。

那些都已经过去,这一世的苏挽月,依旧让天帝和地府伤透了脑筋。

“此人魂火,下降于何世?”苏挽月厉声一问,血已经从她鼻孔里流了出来,眼睛通红。

牛头马面挡了三生石,小鬼上串下跳,缠住了苏挽月的那些魂魄分身。人总不能同鬼斗得,凡人再厉害,也不能够拆了冥界。

白无常看着苏挽月掌心里的东西,神色大骇,吐出的长舌头,似乎还要再咬断一次。

阴阳两隔,就这么僵持着。苏挽月精神越来越迷茫,她知道自己快要魂飞魄散了。

眼前陡然一袭白衣,苏挽月倒在地上,看着那身影,以为是朱佑樘,眼角留下来血泪,嘴角已经无力去勾勒。她看不到三生石,就不知道投生于哪一世,若是稍微出了偏差,就是永生永世不得相见。

“挽月…”那白衣身影跪在了跟前,听着声音,才明白不是朱佑樘。

苏挽月哭得更厉害了,眼睛鼻孔,不停流着血,而后耳朵也冒血了。视力模糊间,她看不清眼前的人,但只是把掌心的气息越加贴近胸口处。

“我是雪若芊。”在她眼前晃了下手,却没有反应,雪若芊一怔,才明白苏挽月已经瞎了。

苏挽月已经说不出话来,漂亮的杏眼看着雪若芊的方向,有一种凄美的感觉。

“别担心,我是来帮你的。”雪若芊轻声说了句,接过苏挽月掌心里的东西,冰川下头的鬼魅无不悚然。

抬了下手,从她指尖幻化出无数红莲,地上冥界的景象更为宽广。手指一动,拨开了三生石前的牛头马面,魂火跳跃了几下,刻画出了那人的前生和来世。前世是天界的优昙尊者,下一世…

“雪若芊,红莲行者将法力传给你,并不是让你胡作非为的!”黑无常拽着铁链,要去锁雪若芊的手,但却被红莲烧断。那是佛祖座前的红莲圣火,能烧尽三界污浊。区区一个冥界鬼差,奈何不了她。

“我的事,轮不到你们管。”雪若芊冷笑一声,待看清了三生石上景象,手臂一挥,就要关上冰川下冥界景象。

“雪若芊,他日孽镜台前论功过,你要多受百年刑罚!”黑无常愤恨不平,只要是人,就要有来地府报到的一天。平生的所有事情,在孽镜台前都会看得清清楚楚,雪若芊一直兢兢业业,这次却犯下这样的事情。

“那么他日再说。”满不在乎,一挥袖,众鬼影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万年不化的冰雪。

“你不该来的…”没了冥界的气息,苏挽月缓缓能说句话了,但眼睛是不可能再看见的。

“我不来你就白死了。”险境已过,雪若芊像是责怪苏挽月一意孤行一样。

“你这辈子修行那么久,本可以功德圆满,做个小仙之类的…”

“天上规矩那么多,还是做人来得痛快。成亲生子,百般聊赖,就是一生。”雪若芊不以为意,半抱起苏挽月,想要扶她起来,但苏挽月已经站不起身。

七窍流血,油尽灯枯,就算没有魂飞魄散,苏挽月也活不了多久了。

“挽月,我见到了先帝下一世的影像。”雪若芊只要扶她平躺在雪地上,语速很快,生怕没有交代清楚,“凭你残存的力气,你或许还追的上。”

“嗯,什么时间?”苏挽月闭着眼睛,感觉到地上的寒冰之气,逐渐吞噬了自己的体温。

“便是你十七岁前存在的那个空间,你若是能回得去以前,就能再见到先帝。”

“很好…”还能回得去以前,苏挽月疲惫笑了下。

“只是因你刚刚擅闯地府,阎王肯定增减了你的功德,你重入轮回,可能是颠沛流离,万分辛苦的一生。”雪若芊尽量平静而清楚复述,想在苏挽月意识涣散之前,把所有问题讲清楚。

“会比之前…还惨么?”苏挽月有些好笑,笑了下,但被血呛住了,猛烈咳嗽了几下。

“会。”雪若芊只答了一个字。

“那也要见,终有一世,我和他会的圆满。”这句话,苏挽月说得万分笃定又坚决。

生生世世以后,只要心意仍在,总会有美满的那一天。就是这种渺小的理论,让苏挽月绝对万劫不复,也不会后悔。

“我引你入轮回,接下来的事情,要看你自己了。”雪若芊长长叹了口气,抓着苏挽月的手,搭着她手腕上的脉搏。

“谢谢你。”已经看不见东西的眼睛,望向了雪若芊,轻声说了句。

“你骗我这件事,下辈子再同你算账吧。”雪若芊忽然有些想哭。

“好啊,我等你。”

“挽月,还有一事,我要问你一句。”

“你说…”

“杨将军知你死讯,连夜赶回京城。我能否问一句,这么多年,你对他到底是和情感,可有话要带给他?”

苏挽月忽然显现出了痛苦的神情,“你不该…让我在将死之时,愧疚再多一些…我的确爱过他,若是先爱上的是他…我就没那么矛盾,没那么固执…会很单纯…”

“也许是有缘无分,也许是我无福消受…他给过我快乐的回忆…我也将永远记得他…”

“人一辈子会遇到很多人…但我们往往,在该珍惜时…选择了退却…在该争取时,选择了将就…”

雪若芊越来越听不清苏挽月说什么,直到搁在她腿上的手,颓然垂下。

“挽月,今生的事都同你无关了。委屈也好,遗憾也好,下一世,希望你以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雪若芊对着天空说,指尖红莲,化作一道彩虹。佛祖座前的红莲圣火,开出了血色的道路,指引着亡者的路途。

雪若芊不得而知苏挽月死后的事情,只是看着红莲盛开殆尽,亦不知道她到底去没去到那个轮回。

垂下头来看着面前那具躯体,遍体鳞伤,几乎认不出她本来的模样。

也好,终究解脱了。

雪若芊笑了笑,却笑出了眼泪。

挽月,记得我曾经说过,我所知道的未来,便是你所知道的过去。

这一世,我们缘尽于此。

但来世,你,我,他,还有他们…我们依然会相见…

第334章 尾声 时空逆转

苏挽月只觉得头疼欲裂,床头的闹钟肆无忌惮地响个不停。今天是周末,他们考古小分队约好了一起活动,她想到这里,赶紧一个轱辘爬起身来,迅速找好装备,冲着约定的地方,踩着脚踏车一路狂奔而去。

“苏挽月,你看看这张照片,我在陵墓东侧一块石壁上发现的图腾,”宁飞没有计较苏挽月的懒散,反而主动靠近过来,在苏挽月身边坐下,将手里的相机打开,展示着他刚拍的一张照片,“说说你的感觉,它像什么?”

“什么?”苏挽月打着呵欠,忍不住侧过头看了一眼。

其实苏挽月并不是真的讨厌宁飞,他脾气不坏,人也很斯文,为人行事比较靠谱,外出时对每个队员都很照顾,遇到困难一定冲到最前面去,就是工作过于认真了一点,遇事过于淡定了一点,平时不大喜欢搭理女生傲慢了一点…综合起来想想,长期被这样的领导罩着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明清古物里,很少有这样的图腾,它的样子很奇怪。”宁飞说。

那张相片里清晰地显现着一个形状怪异的图腾,它像一只仙鹤,仰首长脚而立,翅膀却比仙鹤更长,犹如凌空飞舞的凤尾,最令人诧异的是,它的头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像古代楚国的虎座鸟架鼓。”在苏挽月的记忆中,这个似乎是最接近它的图腾样式了。可是,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蔷薇山庄?是梦境里的蔷薇山庄吗?司寇清阳姐妹,秦皇宝藏,小宁王朱宸濠,还有…朱佑樘?

“怎么会?”宁飞没有理会她的情绪,自顾自地摇着头,“一点也不像。除非把那个鼓架拿掉,虎座拿掉,再把两只鸟粘到一起…”

“可不是吗?就按照你所说的方法,拿掉多余的道具,顺便拿掉多出的两条腿,再把它们的翅膀加长,和这个形状就差不多了!我看,这里既然有楚国图腾,埋葬在这里的或许是一位明朝的楚王…”

“这里距离楚王封地至少三千公里。”他打断了苏挽月。

“也许…也许他像始皇帝一样巡游到此抱病,然后就地下葬,或者他对这里的风水情有独钟,或者小时候在这里长大,不远千里落叶归根?”苏挽月发现宁飞一副目瞪口呆茫然无奈的表情,心里忍不住地乐不可支。

“简直荒谬。”他接着低声嘟哝了一句,似乎不愿意再和苏挽月胡扯下去,将相机细带挂上脖子,起身要走。

苏挽月没听清他最后那句话,只好冲着他的背影喊:“你把相片传我,我让朋友爸爸帮忙看看认不认识它。”

宁飞伸手压了压棒球帽沿,回头简短地丢了一句“谢谢”,立刻大踏步向前走过去,看都不看苏挽月一眼。

苏挽月仰头将瓶中的最后几口水喝光,长发飞扬的萧婷婷从后面跟上来,巧笑倩兮地拍了拍苏挽月的肩:“宁飞师弟又得罪你了?”

Z大著名的考古系女博士萧婷婷,从她身上完全可以颠覆一个理论——女人的智慧与美貌不可并存,她显然是一个极好的反方论据。

“不就是开个玩笑嘛,考古系高材生又怎么样,苏挽月可没你们那种严谨治学的老古板态度,谁让苏挽月是理科生!”

萧婷婷嫣然一笑:“考古系的人也不全都是老古板哦,但是做我们这种研究确实需要严谨,没有考证的历史只能叫‘揣测’。宁飞这次是带着毕业课题来的,所以不太希望听到有人开历史的玩笑,你别跟他计较。苏挽月刚听皇陵的工作人员说,那边还有一个刚发掘的古墓二号坑,要不要陪苏挽月去看一看?”

“乐意奉陪。”苏挽月立刻站起身,抓起背包,将肩带套好,一个箭步跟在萧婷婷身后。

整个文物保护区幅员辽阔,占地千余亩,依山傍水,确实是一块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难怪明朝帝王们倾心长眠于此。

保护区东侧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埋藏着许多尚未挖掘的地下陵墓及附属坑。

西南侧林丛密布,高大的绿叶乔木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雨洗礼,愈发显得苍翠挺拔,新发掘的王陵在七王陵公园附近,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竹木小径直通墓葬坑,小径下纵横密布着水渠,从上面行走的时候可以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

远远看去,七座王陵一字排开,如同北斗七星,新挖掘的这一座陵墓气势宏大,地理位置比之前的七王陵更加优越,一看就知非同凡响,难怪国家考古工作队敢在挖掘之初就对外宣布这是一座明代帝王陵寝。明朝皇帝屈指可数,诸王公贵族也有清晰的族谱,这里长眠的会是哪一位朱姓皇裔呢?

萧婷婷在一座墓葬坑前停下了脚步,我们趁着工作人员不注意,弯腰一溜烟进了工地帐篷。

硕大的帐篷内有一个巨大的黄土坑,里面的工人们一派繁忙景象,萧婷婷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对着那些刚从黄土里崭露头角的文物们一通狂拍,苏挽月沿着四四方方的坑沿踱步,好奇地看着那些埋在土里的古老铜器。

忽然,苏挽月感觉耳畔掠过一阵凉飕飕的风,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在苏挽月背心用力一推,苏挽月来不及抓住一点什么,脚下一滑,沿着黄土坑的斜坡跌了进去,一下摔在附近的一个小坑内。

苏挽月跌坐在坑底,并没有摔伤,却能够与那些埋在土里的古物们更近距离地接触。

这是一个已经被挖掘清理过的小陪葬坑,按照考古惯例,一切都有价值的东西都会被转移到文物保护区的博物馆内收藏,因此这里剩下的通常是一些无用的碎片或瓦当石块,它们看起来是那么灰头土脸,即使经历千百年依然逃不脱被遗弃的命运。

苏挽月从坑底站起来,顺手拍了拍衣角的泥土,这时候苏挽月听见萧婷婷有些惊慌失措的叫声:“苏挽月!你怎么样?摔伤没有?”

她看见苏挽月站在坑底冲着她笑,神情这才镇定了一些,回头对围拢过来的两名工作人员说:“…真不好意思,我们是Z大来这里考察的学生,给你们添麻烦了…”

坑的一角有黄土筑成的小阶梯,应该是工人们以前的上下通道。

苏挽月沿着小阶梯手脚并用向上攀爬,爬了几步之后,苏挽月的手似乎被一个硬硬的东西硌到了,看上去似乎还闪着光,苏挽月以为是一块碎玻璃渣,顺手推了推它,却没想到它仿佛上了黏胶一样,立刻附着在苏挽月的手指尖上。

它是一枚钻石戒指!

透过湿润的黄土,可以看见它那银白色的圆形底圈,透明的钻石被切割得棱角分明,在大棚内瓦数极高的灯光下,它显得那么璀璨迷离,几乎晃花了苏挽月的眼睛:这么大的钻石,这么好的工艺,是几克拉?

萧婷婷见苏挽月突然停止不动,焦急地看着苏挽月说:“你怎么了?要不要苏挽月借根绳子来帮你?”

就在这一瞬间,苏挽月感觉自己已经被那颗钻石迷惑了,她总觉得这颗钻石与自己似曾相识,心里不由自主地涌起了一个念头:带走它!带走它!带走它!

听见萧婷婷的呼喊,苏挽月不再犹豫,迅速将那颗钻戒握在掌心内,继续手足并用地向坑顶爬去。

重新站在坑边的一刻,苏挽月紧握着那颗钻戒,掌心和额头上全是汗。

萧婷婷以为苏挽月被刚才的意外惊吓得过头了,所以还在冒冷汗,她不停地安慰苏挽月,从自己背包里拿水给苏挽月喝。

苏挽月低头看着刚才跌入的大坑,心里不由得一阵接一阵地忐忑,这枚钻戒不是苏挽月的!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成为考古队工作人员的“漏网之鱼”,至今留在这个发掘过的坑内,但是它毕竟是王陵里面的物品啊!这枚钻戒不应该属于苏挽月,它属于这个墓葬的主人,如今应该归属国家博物馆。

——她这么做,是不是涉嫌盗窃国家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