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毛骨悚然的笑,咯咯一阵从她嘴里那把头发间模模糊糊滚了出来,紧跟着头往下一沉,她伸出另一只手朝我脸上用力搓了一把,然后倏地伸长了脖子,将那张苍白扭曲的面孔猛一下往我脸上直压了过来!

眼见就要撞上,我急忙使尽全力往边上避开,可是刚一动,却发现她整个上半身突然不见了,只有呼呼一股冷风顺着她刚才的动作猛扑向我的嘴,再沿着我的嘴一下子朝我喉咙里滑了进去。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肺硬生生给冻住了。

绝不是夸张。

本是七月的天,这股气流却冷得像腊月里的冰,直把我冻得连呼吸都失去了动力。待到发觉胸口憋得刺痛,我猛一下看到镜子里自己那张脸,跟丘梅姐一样苍白,一样扭曲,大张着的嘴巴里塞满了自己的头发,它们就像一条条虫子似的一个劲在往我喉咙里钻!

可把我给吓坏了。

简直也是吓疯了。

当即不管不顾一把抓着那些头发使劲朝外拔,可是除了随之而来一股剧烈的疼痛,根本就没法将它们朝外挪动半分。

“啊——!!”我无法控制地尖叫起来。

原只是单纯的宣泄,谁知越是叫,那些头发就越是朝里钻,仿佛突然间变得有生命了,扯得我头皮撕裂般疼痛,痛得我再次无法控制地再次发出一阵阵尖叫。

如此一种恶性循环…

继续这样下去,我岂不是不但头皮要被活活扯掉,还要被自己的头发给活活噎死么?!就在我惊恐万状地这么以为着的时候,突然头顶上一松,毫无防备间让我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紧跟着一阵剧烈恶心袭来,迫使我趴到地上哇的声吐了起来。

吐出一嘴的头发,然后吐出一大滩黑水,直吐得天昏地暗,眼前无光,当最后一口酸苦的液体从我嘴里被用力咳出后,我的肺终于恢复了呼吸的功能,混乱如麻的脑子也得以清醒缓和了过来。

尽管如此,我趴在地上始终没敢动,更不敢随便抬头朝四周看上一眼,因为整个上半身仍是被一股剧烈的阴冷给包围着,所以我实在没法判断,眼下这状况到底意味着是一切糟糕的结束,还是一个更为糟糕的开始。

而丘梅姐那双漆黑色鞋子始终就在我面前。

足尖点地,露着半截铁青色脚后跟,似乎踮着脚一动不动在居高临下看着我。

是在观察我的举动么?

正当我这么想着时,那双鞋子却动了起来,见状我心脏一紧,以为她又要过来抓我,但出乎意料,她脚步没有往前,却是在往后退。

每退一步,地上就显现一道细小的黑色脚印子,三步过后,突然跪了下来,这时我才发觉,她肥大的棉裤上方什么都没有,就跟刚才她拿头撞我时的一刹我所看到的情况一模一样。尽管如此,我仍能听见空气里隐约飘来她的声音:

“啊…啊…”

单调又诡异,但不知怎的,似乎相比先前,声音里透着点微微的恐惧。

她在恐惧着什么?

想到这里不由抬起头,循着她跪的方向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但没等看清任何东西,迎面突然一只手朝着我脸上径直按了过来,罩得我眼前蓦地一黑。

“看来那东西的确不在你这儿,”然后我听见了冥公子的话音,似笑非笑,带着种漫不经心的悠然:“否则她没法进到你身体。不过,也算是个命硬之人,被压过了魂还能清醒着,倒还怪有些意思。”

话音刚落,一根手指对着我脑门心轻轻一弹,几乎是同时,我感到自己上半身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猛地晃了下。

太奇特的感觉。

奇特到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东西就从我身体里分离了出去,而原本充斥在我上身那股阴冷之极的感觉也在这瞬间骤地不见了,突如其来的温热让我呆了好一阵,直到脸上那只手移开,显出蹲在我面前那道身影,才猛一下醒过神,直挺挺从地上站了起来:“骷髅人…”

这称呼令他微微一怔。

片刻笑了笑,他掸掸衣服也站起了身子,挑眉道:“怎么,原来还能说话么,运气也当真够好的了。”说完,没等我开口,手突然抬起对着我笔直一指。

指的自然不是我,而是我身后那团人影。

艳红艳红的丘梅姐的身影。

她一动不动站在我身后,离我三步远的距离,垂着头,细细的手指伸向我的方向,似乎是又想朝我抓探过来。

可是身体却被胶着了似的,无法再继续往前挪动一分,也无法后退开来,只能僵立在那个地方,翻起两颗苍白的瞳孔死死瞪着我,像是以此要将自己的魂魄穿透进我脑髓里去。

这副模样看在眼里,真不知道是感到恐惧,还是为她感到难受。

原本早亡已是一个人最为残酷的结局,为什么死后还要让她变成这种样子,纵然死时满怀怨念,也不能连活着时的半分痕迹都没保留在她魂魄中,这哪里还是我从小玩到大的那个丘梅姐,分明只是个没有灵魂也没有心的怪物…

想到这里,两眼一阵发酸,我几乎掉下泪来。当即叫了声丘梅姐,随后想朝她身边试着靠近过去,岂料突然间她头猛一抬朝我厉声发出道尖叫:“呀——!!!”

惊得我脚底一软,当即止住步子,而她则像只被开水烫到的虾一样蜷缩了起来。

似乎有什么无形的重物压住了她,压得她张大了嘴但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无法抗拒地一寸一寸朝地上蹲下去。

蹲着蹲着,身子就不见了。

前一秒还见她恶狠狠盯着我,后一秒,那地方就什么也没有了,只有一团灰色的东西在她刚才留下的细小脚印间蜷缩着,随后发出吱吱一阵声响,像只老鼠似的朝前迅速一窜,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丘…丘梅姐…”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对着面前空地发了好一阵呆。

直至回过神,我迅速抬头望向冥公子,干着嗓门问:“那是什么东西…”

“寄体。”

“…寄体?”

“大凡魂魄在白天出没,总需要借助一些寄体,以避免阳气的过于烧灼。譬如你先前在楼外所遭遇到的。”

原来如此…遂想起之前被这骷髅人从自己肩膀上扯下的影子,我轻轻咽了下干燥的喉咙,一时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唯有望着他一阵发愣。然后,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喃喃对他说了句:“她是我姐姐…”

“是不是很悲哀。”闻言冥公子目光一转,朝我瞥了一眼。

我沉默着咬了咬嘴唇。

“死人便是死人,即便是亲人,也不要再去惦记着什么姐姐不姐姐,否则,纵然这会儿她碍于我在这里暂时退开,过不多久仍会寻回来。”

“回来继续像刚才那样…吃我头发上我的身么?”

这句话问出,冥公子看着我轻轻扬了扬眉。随后目光一转,望向仍残留在地面上的那些细小脚印,道:“她遭罪得很,无论是死的时候,还是死了之后。”

“…我知道。可是我不明白…她明明一开始似乎认得我,为什么刚才要那样对我…”

“冤死之魂煞气重,常会就此逗留人间,所谓的阴魂不散。这女人魂魄受了阎王井的阴气又没被阎王井吞噬,所以煞气更为强烈一些,但煞气阻了尸身上的七窍,因此,最初时可能还残留一些活着时模糊的记忆,到后来,随着通体怨气因无法散去而集聚增加,她就同行尸走肉没有太多区别,只能凭借本能行事。”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这女人死得相当不甘。”淡淡丢出这句话,又在一阵沉默过后,他接着道:“本能地,在离开阎王井后,她凭着一股怨气四处想找人伸冤,可惜失了七窍,让她难以表达出完整的东西。之后,随着怨气的加深,她同阴界就更为接近,大半只脚已跨在黄泉路,所以鬼语啾啾,令你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并因此害怕和抗拒着她。”

“…是么…”

“这份抗拒递增了她的怨恨之气,本是想伸冤,却反而向你攻击起来,更甚,她还试图占据你的躯体,以逃避她身上冲天怨气所带给她自身的煎熬。所以刚才有那么一瞬,你几乎是在悬崖边的钢丝线上走过一遭,北棠。”

“…是说我差点丢了命么?”

“没错。大凡因为这种原因被强行附身,那些被附身者即便不死,也会成为一具魂不附体的空空躯壳。但你不仅活着,神智也仍还清楚,所以,不能不说是个奇迹。”说到这里,他朝我僵硬着的表情瞥了一眼,低头笑笑,然后抬起脚尖对着地板点了点:“不过,奇迹总归只是奇迹,在你随身之物掉进阎王井那刻起,便早已既定了你的命运,纵使有些可惜,却也无可奈何。”

话音未落,地板上那些黑色脚印由此突然嘶嘶几声轻响,化成数团烟雾,迅速腾入空气消失不见。

“那么你能再帮我一次么…”见状我脱口问他。

“帮?”他再度瞥向我。

“…是的。”

“帮你什么。”

“你说我活不过这个夏季。”沉默片刻,我答。

“没错。”

“你还说过,在阎王井里的时候,你是唯一能按住那个成形煞气嘴巴的东西…”

“所以,你想要我帮你对付它。”

“…是的。”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北棠?因为你觉得刚才我驱逐了那个女人的魂魄,是在帮你?”

问完,他眼里浮起那层似有若无的笑意让我面孔迅速涨红,身体僵硬得有点不知所措。

是的,前一刻还在心里咒骂着他的无能,后一刻又期望他能像帮我脱离丘梅姐附身那样帮我逃开阎王井里那个索命的东西,想想,这确实是有够尴尬的。

但现在除了他以外,还有谁能对付得了那个跟他一样从阎王井里爬出来,且会在今年夏天结束前要了我的命的东西…

“你想错了,”就在我这么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冥公子径直望向我的脸,神色一转,冷冷道。“刚才将那个女人的魂魄驱逐,并不是我在特意帮你,而是还你一个人情。”

“人情?”我不解。

“也算是你替我绕开门神助我释放了楼上那个婴魂的谢礼,毕竟,若不是你,少不得要同那些没有意义的事多做一番纠缠。但此后,你我两不相欠,我又凭什么再来帮你。”

这番话让我微微一怔。

听上去不无道理,他跟我的确是两不相欠的,而且严格上来说,他不仅帮我了这一次,昨晚也曾帮过我一回。

想罢,正要就此放弃,不知怎的偏又不死心地轻轻问了句:“你肯对一个被困一年的魂魄施以援手,就不肯帮帮一个活生生的人么?”

“魂魄不受命轮限制,但人却是逃不脱命运的摆布。北棠,即便再帮你一次两次又能怎样,所谓你活不过这个夏季,并非单纯指你逃过阎王井里那个东西,就必然能摆脱你今后死去的命运。”

“…为什么?”

“若还听不明白,我就坦白对你讲,你道为何刚才那个女人的魂魄会如此纠缠你?你道为何阎王井里那股煞气会盯上你?你道为何自己能同死去大半年的魂魄交谈?皆是因为,在你留下那件落入阎王井内东西的那刻,你几乎已经是死了,倒不如干脆死个痛快,你觉得呢?”

说罢,随手丢了样什么东西到我脚下,他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眼见着身影就要消失在大门外,不知哪来的勇气,我急追两步到他背后大声道:“我就知道,区区两张纸做的门神你都怕,怎么可能对付得了阎王井里那个东西,毕竟它比你厉害多了不是么!什么命运不命运,不过是借口而已!”

一口气说完,听见他似乎轻笑了声。

没听得很真切,因为那瞬间他人影已然消失,于是我明白,自己这一番简单的激将对一个死了不知多少个年头的人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

当下颓然跌坐到了地板上,对着他消失的方向一阵发呆,过了片刻目光转到脚下,发现刚才被他扔在此处的那样东西,原来是昨晚被他带走那幅画。

不知是不是因为画上那个人已成为他模样的关系,所以纸上几乎是一片空白的,只有一些淡淡的线条依稀勾勒着原本的人影。

见状,我不由自主伸手在那些模糊的线条上慢慢抚了阵。

然后拾起用力揉成一团,心里想着,要是能把这几天如此糟糕混乱的生活也这样揉成一团,一笔勾销,那该有多好。随即转身便要将它扔进垃圾桶,冷不防身旁突然手机铃一阵脆响,毫无防备间,直惊得我从地上一跳而起。

半秒过后,带着股骤然从胸口喷出的怒气,我朝着那只本该早就没电了的手机上狠狠踩了过去。

但无论怎么踩,无论被我踩碎成了什么样,它始终欢快地响着。

叮铃铃,叮铃铃…

直把我逼得最后不得不收住自己的脚。

然后死死盯着它,看着上面随着铃声支离破碎闪烁在屏幕里的电话号码。

片刻过后猛一转身,朝着家门外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阎王井十八

下午四点,静安寺里的香积斋前人头济济,热闹非凡。

我揣着衣兜在人流最密集的地方晒着太阳。

原本来这里是想进天王殿上柱香的,但一踏进寺里,随着人流一阵乱走,不知不觉倒是来到了这块吃饭的地方。

就没再转身往回走,因为人一多,心里积压着的那股阴郁似乎一下子就散了许多,不再跟刚跑出门时那样失魂落魄,所以徘徊了阵,寻了处最热闹的地方坐下,也不管午后的日头依旧凶猛,一边敞开了任由它暴晒,一边抬头望着人来人往,带着空落落的大脑在这拥挤的地方兀自发着呆。

脑子里始终没法忘记那串闪烁在碎裂手机屏上的号码。

号码是我爸爸的。

自他去世后,我始终没舍得注销掉这个号,一直把它保留在我的通讯录里,当一个人在外头实在想家时,这号码是我精神上的唯一慰藉。

所以,乍一眼看到这串熟悉的数字,我是又惊又怒,几乎当场崩溃。

心知这通电话绝对不可能是我爸爸打来的,他要能打,早就打了,不会等到现在,更不会在之前那种时刻打来,让我再次受到惊吓。所以,这打来的人到底会是谁,又是谁能让一只早该没电的手机直到今天还能叫得这么欢快,答案自然是显而易见。

必然跟阎王井里出来的那个东西不无关系。

但让我当时愤怒到几乎忘了恐惧的是,不管那口阎王井里究竟释放出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又究竟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杀了我,它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来威胁我?

在它用这号码拨打着我手机的时候,它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是想看到我惊恐万状?

还是想看到我痛哭流涕?

无论怎么样,我都不能让它就此得到满足,所以那一刻没等自己表情有任何变化,我马上拔腿就跑出了门。

一路踉踉跄跄,从楼里跑到楼外,从楼外跑到小区的花园,直至意识到边上开始有人来人往,身子也被太阳晒得慢慢有了点暖意,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看时,只觉得那栋平时无比熟悉的楼就像个有生命的东西,阴沉沉站在头顶一片明朗的大太阳底下,纵使被阳光完全包裹着,仍掩盖不住一股森冷的气息由内而外静静渗透出来,仿佛那是它无声的呼吸…

“这位女居士,”正想得出神时,头顶处突然一暗,一道身影斜挡在了我面前。

随后清了清嗓子,那人俯下身看了看我:“这位女居士,请问您是不是中暑了?”

我抬头朝他瞥了一眼,发现原来是个和尚。

瘦瘦高高,脸背着光看不太清楚,但听声音应该很年轻。许是心存忌讳的关系,影子虽近,人离我还保持着三四步的距离,说话间手里一串念珠轻轻捻动着,一身灰色僧衣在风里头微微摆动,隐约透出股仙风道骨般清雅的气息。

见状,略微放松了下刚才一瞬而起的警惕,我摇摇头:“不是,走累了,休息一会儿。”

“那就好。”他笑了笑,双手合十,朝我边上的石阶指了指:“介意么?”

我再次摇摇头。

他喀拉声收起念珠,几步走了过来,到我身旁掸了掸僧衣坐下。

虽是就这么直接地坐了下来,忌讳仍还是有着的,他将另一只手中所握的经书卷了卷,放到我和他的中间,这才再次开口,对我道:“出家人可能是有些多管闲事了,但刚才一路过来,虽然日头灼灼,只有您这儿看起来有点阴沉。所以我想,要不是您健康状况有点问题,那么近来生活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太顺心的事发生,所以来这里上上香?但上香有上香的讲究规矩,不知道居士您肯不肯听我多嘴两句?”

听他说到这里,原是顾虑着对方的身份没敢对他用正眼相看,这会儿倒是忍不住抬头仔细朝他瞧了眼。

看他模样倒是生得挺周正,眉清目秀,斯斯文文,怎么好工作不做,偏在庙里扮假和尚做个搞推销的。

琢磨着,没吭声,我把头别到一边,只当是没听见他的话在看风景。

见状他也就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有些尴尬地轻了下嗓子安静在边上坐了会儿,然后想起了什么,低头把脖子上挂着的那只香袋打开,在里头悉悉索索翻了一阵。

过了片刻翻出一张名片似的东西,双手递呈到我面前,笑了笑:“今天碰见也算是个缘分,居士如果不嫌弃,把这个收下吧。开过光,虽然不能说有特别大的用处,但也算是可以保一下居家平安之类…”

“多少钱。”没等他把话说完,我打断了问。

他面色再次有些尴尬,毕竟虽是做推销的,但看起来年纪跟我相仿,至多刚从学校毕业,脸皮子嫩,跟那些老手自然不能比,说上几句就有点脸红。“这个,原是不要钱的,但纳点钱也是收份心意,可增福的,居士看着给就行了。”

我再次朝他那张脸看了两眼。

原是想干脆拒绝,但想到这种人通常缠人得很,不买下有得好没完没了,又想想这两天自己所遭遇的种种,于是顺手接了过来。

接到手里看了看,原来是一张名片大小的护身符。符上印着张菩萨像,用的墨水也是够廉价,东一块深,西一块浅,这么山寨的货至多一块钱的工本费,但这么点钱倒也拿不出手,于是没说什么,直接从衣兜里摸出十块钱,递给了他。

收下钱他双手合十朝我笑了笑:“多谢居士,菩萨一定会保佑居士的。”原以为他说完客套话马上就会离开,谁知紧跟着听见他又道,“还是要说,今天碰见确实是个缘分,不知道居士愿不愿意留下一个联系方式之类,好方便以后联系。”

我一听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