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那是一只猫。

原本纯白的颜色,但沾满了灰尘,所以看起来几乎是灰色的。

不正是先前那只蹲在车盖上偷窥我的猫么。

但细看,却不知道是距离还是角度的问题,让我很快看出了点问题来。这只猫虽然毛是毛,皮是皮,骨是骨,乍一眼看和平常见到的猫没有任何差异,但它是平面的。

就像幅仿真度极高的刺绣品一样,它看似伏在驾驶台上,实则是贴在窗玻璃上。

在我紧盯着它看了约莫五六秒中后,它喵地叫了一声,随后像团雾气一样渐渐扩散开来,直至消失。

直把我看得愣了半天,然后讷讷问了句:“这又是什么戏法。”

“这不是什么戏法,”冥公子笑了笑:“它是白婕的女儿白薇薇。”

“什么??”一听不由再次一愣。

白婕的女儿,一只猫?

不过转瞬想起白晓玉的真实身份,当即很快反应了过来,既然祖母是只猫妖,那么白婕和她女儿自然也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乍然看到这么一只猫,总归有点不太适应,况且它还是个二维版本的,长得这样奇怪,难道因为它是妖的关系?

“说起来,其实它还算不上是一只妖,”看出我心里所想,冥公子便继续说道。“因为混血的成分太多,所以从出生到死去,它大部分时间都还是个猫形。出事故那天,恰是它第一次能以人的模样出现,却没想到刚刚才能用两条腿跑出门,生命就戛然而止。有些可惜了,倘若妖的成分稍微多一些,它也许不至于丧命。”

简单几句话,潦草概括了那个死去小女孩的一生,冥公子清澈的话音平静得令我微颤了下。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着重新望向那只猫消失的地方。

然后听见冥公子在同我一样沉默了片刻后,继续又道:“因此它死后很久仍是懵懂的,它不明白在它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它庆幸的是事故中令她感到恐惧的疼痛并没有维持太多时间。年幼的孩子总很难懂得恨为何物,所以它对自己家人的怨恨,以及施加在李家的种种,感到十分害怕。尤其是李楠楠没日没夜的哭声,折磨得它几乎快崩溃,所以即便知晓靠近我的后果会是什么,它仍是执意挡住了我,且用一个似乎不太能让人拒绝的条件,来换得我答应替它办妥今天这件事。”

“…条件?什么样的条件…”

“它希望我能将楠楠从它外婆的纠缠中解救出来,为此,它自愿成为一只拓影兽,以供我驱使。”

“…什…什么叫拓影兽?”

“这个么…”似乎正要回答,但他突然停下话音,一踩刹车将车停了下来。

为什么要停车?

我正要问,但一眼见到车窗外的情形,不由吃了一惊。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起雾了。

山区附近起雾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起雾的时间一般只会在清晨及夜里。

而现在则是下午两三点。

正是太阳燃得最旺盛的时候,况且就在几分钟前还见它挂在一点云丝都没有的蓝天上,灼灼熨烫着大地,怎的会说起雾就起雾了,根本就没有起雾的条件啊。

疑惑间,听见车外啪啪一阵响,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不是起雾,而是突然间起了风。

风卷来了附近的沙粒,厚厚的一层,铺天盖地,因此一瞬间看起来就像起了雾一样。

可是好端端的,怎么会刮起了那么大的风,这又不是北方沙尘暴的地方,天气说变脸就变脸…正这么琢磨着时,忽见冥公子打开天窗站起身,手朝天窗外一搭轻轻朝车顶跃了上去。

“喂!你做什么??”见状我忙问。

他拍了拍天窗,然后朝着后座上那两包他先前独自去店里买来的东西一指:“拿来,然后把窗关上,我不让你开你绝对不要把它打开。”

“哦…”

将那两包东西抱到手里时,我才发觉,原来他先前去买的东西居然是一把喷枪和几罐子红漆。虽不知他这时突然要这些东西是为了干什么,但显然,早在几个小时前,他就已经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会需要用到这些。

所以没有任何犹豫,我立即将这两包东西递到了他手里,然后按着他的交代将天窗合上。

而就在我做完这件事刚刚带着点不安重新坐回到车座上时,就听头顶上咔咔一阵轻响,随即,便见原本被老陈精心布置在车顶上方的那个金身佛像,全身龟裂,一片片坠落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大的,赤红色的字。

字体漂亮,仿若篆体,却完全认不出来究竟是个什么字。

它一笔笔从车顶盖外透入,带着股浓重的油漆味,这让我立即意识到,它是被冥公子用刚才我递给他的那包东西喷涂出来的。

可是喷漆怎么能穿透一辆宾利车的车盖?

不及多想,眼前突然豁然开朗,那片笼罩在车外浓重的沙尘不见了,连风声也似乎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随后就听头顶上轻叩了两声。

我立刻将天窗重新打开。

正抬头想问问冥公子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时,啪啦啦一阵脆响,一堆枯骨从天窗上滚滚而落,没头没脑砸了我一身,直将我砸得手脚冰冷,脑中一片空白。

嘶…

然后听见那堆骨头发出轻轻一阵吸气般声响。

紧跟着根根直飞而起,在驾驶座上迅速拼凑出一具骷髅人的形状。最后一根骨头拼凑完毕后,他啪地靠在椅背上,看起来疲乏之极,因为连伸手去够天窗上那身衣服也似乎没了力气。

于是侧过头来看向我,用他细长指骨意味深长地在我椅背上轻轻叩了叩:“是替我拿下衣裳,还是打算看我接下来赤身*的模样?”

脑子里的空白因此而褪去,我迅速将他衣裳从天窗外抽了进来,用力丢到了他的身上。

当真是无比傲娇的一个人,温和有礼的外表下,实则藏着深深一层即便是让人帮忙,也宁可绕个弯子,不愿轻易将请字说出口的骄傲。

但他接过衣裳后,并没有立即往身上套,而是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一转,朝窗外正前方投了过去。

我便也跟着往那方向看了眼。

谁知不看还好,一看只觉得寒毛根根竖起。

就见正前方那片暴晒在烈日下的马路上,自北汶山方向遥遥来了支部队。目测可能有近千人的部队,身披锈迹斑斑的盔甲,手握千疮百孔的黑色幡旗,一路而来,不仅一个个都面无表情,且安静得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仿佛一批由空气幻化而成的队伍。

但为首那批骑军经过我们这辆车时,分明可以感觉到马蹄踏在地面上隆隆的震动。

他们就这么转瞬而来,目不斜视地从我们这辆车周围走了过去,仿佛对我们这辆车视而不见,却又刚好绕过车身,没有直接就往车子上踩踏过来。

直至最后那批军人自车窗外消失,我几乎被憋在肺里那口气给呛死。

赶紧用力呼吸了两口,见冥公子开始不紧不慢地穿起了衣裳,忙问他:“刚才那些是什么东西…”

“那个么,”此时脸已渐渐恢复人形,他对着后视镜照了照,然后瞥了我一眼:“既是出生在这个地方,难道你没听说过关于这座山的传说?”

《红头完结》

第100章 万人刀一

一.

在灼灼烈日的笼罩下,北汶山青灰色轮廓显得稀薄而虚幻。

它静静横卧在路的尽头,仿佛在先前那一幕诡异景象面前,它只是个安静的旁观者。

但我亲眼看见那支上千人的铁甲军队就是从山里走出来的。

北汶山最早时候名字叫北山。

南北朝之前,它是座周边荒芜人烟的野山,后因战乱时期常有很多人远道而来,逃进山里避难,久而久之,有一些不愿意离开的人就在这座山附近建造了村落,并一直传承至今,形成了现在的罗庄镇,以及我出生的地方汶头村。

而那些人之所以不愿意离开北山,听说是因为他们不愿意舍弃死在这座山里的那些人。

小时候,听爸爸讲故事般说起过,那时候山里曾发生过一场大屠杀,朝廷派兵一路追到此地,为了追杀一名叛乱的将军,于是在山里杀了很多人,包括那名将军,以及这位将军很多忠心耿耿不愿离他而去的下属。

那场屠杀几乎将山里的土都染红了,时至今日,如果绕开山里新开的公路往边上小路走,一路往上,在半山腰某个地方能看到一片暗红色的土地,土上没有草也没有树,只有孤零零一座荒冢,据说就是当年被追兵杀死在这座山里的将军。

后来,他存活下来的那些亲卫军和家人从此没离开过这地方,所以最早的北汶山附近的村子应该就是这批人所建。不过,尽管从小到大对这传说听到耳熟能详,我却一次也在山里没见过那座荒冢。因为一来这座山很大,二来,但凡生活在北汶村的人,无论进山出山,亦或者上山顶去采集野物,大家都会心照不宣地绕开那块地方,因那地方除了有将军冢的传说之外,还有个说法,说那是山神的居住处。

就是因为这座山有山神在,所以尽管古代时候发生过那么多战乱,山里死过那么多逃难进来的人,这座山始终很太平。他们说,这是因为山神将死在这山里人的怨气都给驱除干净了。但也有人说,之所以这座山那么太平,是因为山神将那些怨气都压在了山底下,旧的新的,千百年来日积月累,渐渐最薄弱的地方被那些怨气冲出了口子,于是就形成了阎王井…

传说实在是各种各样,不过无论什么样,这座山以前死过很多人那是肯定的。

所以其实在解放前,这座山一直是被称作北坟山的,毕竟几千年来山里死过那么多人,大部分根本不可能被安葬,于是山就是他们天然的坟场。也所以,就在北坟山边上的我们的村子原本也并不叫汶头村,村子本名是挺晦气的,叫坟头村,从古至今叫了很多年了,新中国成立后才改成汶字。

因此听冥公子提到这座山的时候,我头一个反应就是:“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那你怎会不知道那支军队是什么。”

却被他淡淡一句话给反问住,我愣了愣,琢磨了下道:“难道他们是葬在北汶山里那个将军的亲卫军?”

“看起来,你所听的传说同我所知的传说,有那么点儿出入。”

“你听到的传说是什么样的?”

他没回答,因为他重新发动了车子后,并没有立即将车子继续往北汶山方向开,而是打开车门朝下面看了过去,不知道是在看些什么。

于是不禁有些好奇,我打开窗探出头也往车下看去,就见车底下这条原本因常年缺乏修缮而变得坑坑洼洼,布满疮痍的老公路上,不知怎的出现了一道道烧焦似的痕迹。

痕迹向前绵延很长的距离,但就像热量之于冰块,它们在阳光直射下迅速蒸发,并因此令空气充斥着一股硫磺似的气味。唯有靠近车的地方,那些痕迹保留得还最为完整,它们像是由一粒粒极其细小的焦炭色晶体所组成,一边闪闪烁烁折射着太阳的光线,一边以一种肉眼可辨的速度像水一样融化开来,渗透进路面,于是这部分路面就变得有些软,仿佛沥青被融化了似的感觉。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刚才那支军队弄出来的?”听见冥公子将车门重新关上的声音,我缩回脖子关上窗,问他。

“没错。”边将车开动了起来,他边看了眼车上的时间,随后答道。“山本灵性,在里面土里待久了的东西,自然阴煞之气会格外重些,一旦从路面经过,有些能造成一定的腐蚀,尤其碰上这样烈日灼灼的气候。不过,这种程度的腐蚀,两条腿走路固然会受到点影响,但车轮胎受的影响就相对小很多,至多爆胎,或者被路面陷一下而已。”

“所以他们都是山里的鬼魂么…”

“你怕了?”

第101章 万人刀二

二.

每次冥公子捉着我情绪问我话的时候,那眼神总叫我有种愧对自己智商的感觉。

所以立刻将脸转到一边,我模模糊糊哼了一声。

怕,当然怕,一下子看到上千个鬼魂突然出现在眼前,并从自己身边走过,不怕才是真见鬼了。

不过真奇怪,这条路从小到大不知道走过多少次,别说鬼魂,就是连只野兔也从没瞧见过,而且山里一向太平,远不像阎王井那样人尽皆知是块特殊地,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所以,为什么这次运气会那么‘好’,居然能被我撞见山里的鬼魂?

而且鬼不是都怕阳光的么,为什么听冥公子的意思,它们碰上烈日当空的气候,反而会变得更加厉害起来?

满腹疑问,一时也不知道拣哪个重点些的先问才好,于是反而只能沉默下来。

那样默默干坐了片刻,忽然想起先前还没得到答案的问题,便不由再次扭头看向他,问:“对了,你刚才说我听的传说跟你听的不一样,那你听到的是什么样的?”

“你问这个?”他笑笑,目光朝山中指了指:“这座山里究竟葬没葬过什么将军,我不得而知,只听说过,这座山里埋着一把刀,那刀赫赫有名,来历想必你应该听说过,因为它的主人是三国时期的名将,关云长。”

“…你是说,那墓里埋的是青龙偃月刀??”这无疑是个莫大的新闻。

“青龙偃月?”他眉梢轻轻一扬:“青龙偃月刀只是后世人的幻想而已,三国时期长刀都还没出现,又哪儿能有这么件东西,不过是后世人为了戏剧表现,于是设计出来用在戏台子上的道具罢了。

“…原来根本就没有这么一把神器么?那你说的关云长的刀,又是什么刀?”

“虽说长刀没有,但他使用的武器却也实实在在是刀类,只是并非人们所以为的单刀,而是一套轻快迅捷的双刀。记得当时,它们曾被称作‘万人刀’。”

“万人刀?是因为杀过一万人的关系么…”

“一万人总是夸张了,不过死于那两把刀下的人确实不少,想必,喝过的人血也不少。因此难免生出点灵气,所以称那双刀是神器,倒也不算夸张。”

“那么刚才那批军队跟这把刀是有什么关系的么?”

“听说,万人刀在关兴死后被人带离荆州,从此在江湖中辗转数百年,几经易手,最后被一名官居高位的兵器痴好者收藏在手中,并于死后将它埋进了这座无人知晓的野山。所以,那批阴兵有可能是他当年派在此地终其一生守着这套兵刃的士兵,也有可能是跟万人刀一起埋在土里的陶俑,在长年累月吸收了天地日月精华后,逐渐生成的精魄。”

听起来几乎像是个充满传奇色彩的短故事。

但正当我专心致志看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的时候,忽见他将车速放缓了下来,随后突兀问了我一句:“前面就是朝天门了吧。”

我抬眼朝外看了看,点点头:“对。”

北汶山通往汶头村要走很长一段盘山路,但从进山的前一段路一直到过了朝天门,才算是真正进了北汶山。

而所谓朝天门,是指这个地方因为山体形状的关系,一条路被两边邻得很近的山体给包围着,所以形成一个葫芦形状,宛如通道一样的空间。那两边山体分别被称作东汶头和西汶头,中间夹着的这段路大约有五六十米左右的长度,通过它之后继续往前,就豁然开朗。所以看上去,这地方就仿佛一道天然而成的进山大门,故名朝天门。

“安全带系了没?”紧跟听他又问了句,我愣了愣,忙低头检查了番,再点头:“系着。”

“那就可以了,现在抓着我这边胳膊,紧一些。”说完,目光朝他右胳膊处指了指。

这要求让我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

“因为等会儿你会瞧见样比较特别的东西。”

说完,脚下微一用力,就听发动机发出轰的声闷响。

没等我反应过来,它瞬间提速,带着这辆车径直往前方那条尚显狭窄的朝天门通道处疾驰而去。

真宛若脱缰野马一般。

这可怕的速度让我不由自主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急叫了声:“喂!慢点啊!”

不知道他这么突然加速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但是过了朝天门,前面很近的距离是个转幅很小的弯口,以这么快的速度冲出去,只怕根本来不及打方向盘,车就会冲出路面。

这得多危险?

可是没来得及再次开口提醒他这一点,突然喉咙一僵,我一下子用更紧的力道抓住了冥公子的胳膊。

本能地想迫使他停车,但扑面撞进视野的那片东西令我根本没法开出口。

那东西果然特别,前所未见,令我瞬间张大了嘴,因为几乎被这场面压迫得没法呼吸。

就在离车十多米远的距离,我看到朝天门那道圆洞洞的葫芦口里,赫然团着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头。

多到无法估算得清数量的人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小,起起伏伏涌动在那个地方,随着贯穿山路的风,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声音虽不大,但带着种难以描述的凄凉,尖尖细细,因此穿透力极强,生生听得人头皮发麻,寒毛根根竖起,可是见此情形,冥公子非但没降低车速,反而把油门踩得更用力了些。

眼瞅着这辆车像头怒吼的野兽一样直冲进那片人头中间,我不得不闭上眼。

紧跟着感到车身猛地一晃,继而就像通体浸到了一盆冰水里似的,冻得我全身猛一哆嗦,遂立即睁开眼,眼前扑面一张血淋淋的脸吓得我啊的一声惊叫出口。

忙不顾一切往冥公子身旁躲去,但突然前方哗啦一片阳光倾斜而下,冲进车厢仿佛一道金光闪闪的利刃,瞬间劈开了那只头颅。

头颅在裂开的同时就消失了,唯留一阵哀怨无比的□□冲进我耳膜,在我脑子里回荡了好一阵子,始终不得消散。

直到一只手在我脸侧推了推,那声音才倏然消失,我撑起被安全带勒得生疼胸脯坐了坐正,匆匆朝四周一圈扫视,发觉车已安然过了朝天门,附近看不到刚才那些漫天飞舞的头颅,空气也不再冷得向冰水。

看样子,刚才那些头颅都应该是类似瘴气一样的东西,冲过去就没了。于是放下心来,倒进椅背正要松口气,但突然心跳再次一紧,因为放松下来再往前看去时,我立即意识到,虽然车已冲过那道布满人头的朝天门,但速度却并未就此减缓下来。

它仍以刚才那种剧烈得仿佛能冲向天空一样的速度,在这条满是弯道的山路上疾驰。

眼见下一个弯道即将来临,怎能不令我气血一下子冲到脑门,急出一头冷汗。当即扭头对着冥公子喊了声:“骷髅人!快减速!”

随即一呆。

因为看见他紧合双眼静静靠在椅背上,熟睡得仿佛一个睡美人,恬静到迷人。

登时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阵轰响。

既然他睡着了,那么刚才推我的那只手却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