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臣只觉得头皮发麻,可是脚步却是怎么样都迈不开了。

萧图用眼角偷偷看了看她,心想沈寂的办法果真有效,他临走前曾对他说过,沈砚臣天不怕地不怕,你要是跟她玩儿狠,她能瞬间给你杀一座城池下来,可是,你若跟她示弱,最好再带一点明媚的小忧伤,把自己装成全天下最不幸的那个人就对了,这是沈砚臣的性格死穴,百试不爽。

只见沈砚臣像是真的得了不可抗拒的病,朝情绪低落的萧图走来,萧图将脸别了过去,不让她看见他憋得嘴角抽搐的真容,用哀戚的怨妇声音说道:

“算了,你走吧。就让我被蒙在鼓里,被她们送上西天好了。反正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皇帝,臣子不恭我不敢说,妃子忤逆我不敢办,罢了,罢了…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

沈砚臣被他这番话说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性格缺陷很要命,可是,关键时候,她总是管不住自己,就好像被人下了降头似的,怎么都刹不住同情弱者的心。

萧图将身子猛地扑向了软枕,拿出面对太后时才又的无赖撒泼劲儿,对沈砚臣说道:

“算了,你走吧你走吧。就让我一个人去死好了…”

沈砚臣看着这样的他,只觉得满头黑线,不得已用诚恳的声音说了句:

“你别这样…其实也不至于,那就是些迷情药加少量控心蛊,顶多让你累一点,死不了的。”

萧图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迷情药加控心蛊?什么东西?”

沈砚臣叹了口气,说道:

“你真的想知道吗?”

萧图煞有其事的点头:“当然,谁愿意被蒙在谷里啊?”

沈砚臣看着他犹豫片刻后,才点点头:“好吧,那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别后悔。”

“后悔的是孙子!”萧图说的豪气干云。

一刻钟后,萧图将自己说的那句话完全抛到了脑后,对于这个连好好吐一吐都没法办到的地方,他只想说一句话:

‘让我做孙子吧。’

沈砚臣在一旁双手抱胸,看着他在一旁吐得人仰马翻犹自淡定。

周围皆是白骨尸体,若不是她这种见惯了生死的人,寻常人乍一见到的确抵受不住这种视觉冲击的。

这里就是上回沈砚臣无意间被黑宝带来的地方,这地方若不是鸟瞰而下,根本就发现不了,是极其隐蔽的地方,周围全是参天大树,虽然是青天白日,但阳光却不怎么能射到这里,使得原本就恐怖渗人的地方看起来更加的阴森。

“吐完了没有?”沈砚臣早就说让他别来,可他偏要来,不作不死。

萧图吐得连胆汁都出来了,只站在原地不敢动,脸色煞白,好容易缓过劲来,第一句话问的却是:“宫里怎会有如此炼狱之地?”

沈砚臣也没客气他,直接说道:“你父皇残暴不仁,当然不是别人随便说说的。”

萧图捂着鼻子蹙眉:“这些全都是我父皇杀的?”

沈砚臣姿态悠闲的点头,指了指一旁看起来最‘新鲜’的尸体,说道:“除了那六具,其他应该都是。”

说着就去到她之前观察过的那几具尸体旁,因为这里的环境确实不算太好,所以,沈砚臣也不打算在这里逗留,有一说一,把萧图想知道的事情尽数告诉他就好了。

“这六个人,全都被人挖了心与肾,应该就是最近没多久,一般会去少女的心与肾的,除了一些古老的祭祀,就只有制药做药引这一项了,我所知道的方法里面,似乎就有一种用心肾做出催情药的,这种药,闻起来虽香,但却不免有一种尸油的味道,不是见惯了尸体的,根本闻不出来,还以为那种香就是天然异香呢。”

“…”

萧图又一次觉得想吐了,这么说,他之前闻到的香味,其实就是尸油?呕!!

沈砚臣见他又转过去吐了,她就弯下腰,从怀里拿出一只秀囊,偷偷从尸体上挖了些东西塞入秀囊,然后默默收入怀中。

对一旁没用的萧图说道:

“行了,看也看过了,走吧。”

两人回到了坤仪宫。

萧图吓得浑身发冷,用薄毡子裹着身子,像一尊佛般坐在了软榻上,沈砚臣鄙视的看着他,萧图突然大声说道:

“一定是瑾妃,朕就是在她身上闻见了那种气味,昨日在寿康宫也是,就是遇见的她。”

沈砚臣耸肩,不置可否:“你有证据证明是她吗?”

萧图闭嘴,摇头。

“那就是了,虽然你是皇帝,但也不能无证无据冤枉后妃。唯有等她再出动,露出马脚之时,一举抓获才是真。”

萧图看着沈砚臣的侧脸,只觉得这种时候的她看起来竟然那么有——安全感。

只见沈砚臣突然递给他一个锦囊,萧图不解的收下,只听沈砚臣说道:

“这是护身符,虽然没什么用,但戴着总比不戴好吧。”

萧图看着对面的沈砚臣,只觉得双颊泛红,他看着那锦囊,竟然不敢直视沈砚臣的双目是几个意思?

沈砚臣干嘛突然对他这么好呀?还送锦囊…这不是情人间才会互送的东西吗?她送就送了,还不好意思,非要说是什么护身符…真是别扭!但是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看来沈砚臣不是眼瞎,对他的这副帅绝人寰的容颜还是没有抵抗的嘛。

沈砚臣见萧图的神情有些异样,以为他发现了,蹙眉问:“你拿着锦囊偷笑什么?”

萧图立刻收敛了荡、漾的神情,正色将锦囊收入襟中,对沈砚臣扬眉摇了摇头。

不行,在她彻底沦陷,为他入迷之前,他一定要矜持!一定要矜持!不能让她看出来,他已经看出她的爱恋了!

忍不住想要上扬的嘴角看起来有点像是在抽搐,沈砚臣不禁暗自叹了口气,他一定是吓傻了,唉。

是夜!

萧图从养心殿里出来,只觉得眼前犯困的很,现在的他只想快些回到坤仪宫,躺上那张被他独占了十多日的床铺。

可是眼前突然闪过青烟,在他的正前方,正亭亭玉立站着一位美貌女子,女子妆容精致,容貌美艳,手中执着一盏晕黄的宫灯,别有一番似仙似幻诱人的景象。

是瑾妃吧。

黑夜里,萧图仿佛被魔障吸引了般向那抹身影痴痴的走去,他的记忆里似乎只剩下一双对他伸来的手,素指芊芊,葱白滑腻。

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斥退宫人,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跟着瑾妃回到她的宫中,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躺在了她的床铺之上。

床铺,没有坤仪宫的大,没有坤仪宫的软,没有坤仪宫的…沈砚臣!

虚幻中,他似乎看见了沈砚臣冷着她那张亦正亦邪的脸,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他,忽然一个激灵,萧图猛地清醒了过来。

却看见晕黄的灯光中,瑾妃衣衫半褪坐在他的身上,而他的两只手竟然不知何时被她绑在了两根床柱之上。

瑾妃风情万种的将披散的发丝尽数拨到身后,留几缕滑下,更添妩媚。

“等等,等一下!”

萧图骤然清醒,出声制止了瑾妃的攻势。

瑾妃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转醒,先是一愣,后来面上又露出一丝羞怯与妖娆,素手抚过萧图胸膛,引起他一阵战栗,只听瑾妃柔情似水的说道:

“皇上…自入宫以来,皇上都未来过臣妾的宫里,臣妾…好生寂寞。”瑾妃边说,便将自己的脸贴在了萧图胸膛之上,一双素手开始在萧图身上摸索。

萧图知道自己先前就是中了她的迷药,对她产生了生理性的惧怕,所以,纵然瑾妃的手已经摸到了他身体上的重中之重,但重中之重却很不给力的不肯抬头。

“瑾、瑾妃,你冷静点。”

萧图哭丧着脸,无奈他的双手被绑着,根本没法推开她。

瑾妃拿出一副‘今夜你逃不出老娘手掌心’的姿态,开始动手解萧图的龙袍,边解边说:

“皇上,今晚就让臣妾好好的服侍您。”

“…”

萧图只觉一身恶寒,想起白天看到的那炼狱场景,更是心凉到了谷底。

“不要,不要,不要啊!!!!!”萧图忍不住大叫。

眼看最后一道防线就要失守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天籁,是小丸子的声音:

“皇后娘娘驾到——”

第10章英雄救美

沈砚臣似笑非笑的步入了宫殿,小丸子紧随其后,如果皇上知道了他刚才有多努力去拉来了皇后娘娘这个外援的话,一定会感动哭的。

两个衣衫不整的人在床铺之上似乎有点石化,都没想到这尴尬的时刻会被人打扰,沈砚臣倒是比较大方,淡定自若的亲自走到床边摸下巴观摩,然后对萧图被捆绑起来的双手表示惊讶,对瑾妃的奔放表示赞赏,不过再赞赏,正经事还是要做的。

只见沈砚臣一个弯腰,做出了一个让全体震惊的事儿,脚一抬竟然也上了床铺,然后…就开始脱瑾妃的衣服。

脱衣服!!!

萧图被这个女人的疯狂程度惊呆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恶有恶报,一报还一报吗?瑾妃非礼他,她就非礼瑾妃吗?

瑾妃也给吓坏了,原本敞开的外衣被沈砚臣扒到了腰间,沈砚臣凑到她的背后看了老半天,瑾妃一动都不敢动,眼看她再来就要扒肚兜了,瑾妃这才想起来这件事发展的路线是不对的。

“啊——”

她终于反应过来,狂叫着从萧图身上翻了下来,委屈的将自己缩到了床角,惊恐的对着沈砚臣狂叫,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一个正常人,而是一个满面疮痍的恶鬼般,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似乎也对另一个人做着相同的事。

瑾妃跑了之后,萧图就更尴尬了,大大敞开的胸膛让他无地自容,偏偏想要拉起衣服,双手还被绑了,沈砚臣放肆的目光在他身上轻扫,就像是一片羽毛挑、逗着他的身体感官似的。

萧图惊恐的发现,刚才瑾妃那样诱惑他都坚守阵地,未曾感动分毫,可是,沈砚臣什么都没做,只是用目光看了看他,他竟然,竟然就…下腹热了起来。

意识到这个要命的情况时,萧图赶忙夹紧了双腿,恼羞成怒对沈砚臣吼道:

“你看什么看,还不把朕解开。”

沈砚臣蹲下身子,又奇怪的看了一眼瑾妃,将散落在一旁的那只锦囊拿在手里之后,才将萧图手上的绳子轻轻一拉,绳子就应声而断了。

沈砚臣跳下床铺,拿着锦囊在宫殿里头转悠,可是宫殿里并没有其他什么异样。

那边萧图脱困之后,一边匆忙整理衣衫,一边对侍卫们发号施令,让他们把瑾妃这个杀人凶手给抓起来,瑾妃撒泼般的喊冤枉,声音凄厉。

沈砚臣拿着锦囊,走在寂静的花园中,也未发现异常。

殿中,只见萧图像个青天大老爷般端坐在主殿之位上,瑾妃像个被押在堂下的犯妇,已经挣扎的凌乱不堪,哭的面目全非。

“皇上,臣妾绝无害您之意呀!”

瑾妃衣衫不整,想要爬去萧图脚边求饶,却被两名侍卫强行按住,萧图指着她怒道:

“朕早就说过,宫中禁止一切巫蛊毒害之事,你如今是对朕下迷情之药,那今后,是否敢对朕下生死毒药!”

瑾妃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不,不。臣妾是爱皇上的,绝不会毒害皇上啊。”

萧图不想再看到她的模样,对侍卫挥手说道:“你的罪,朕决不轻饶。迷惑君王,杀害宫婢,你以为朕都不知道吗?将此罪妇暂且打入冷宫,命内务府彻查,必须严惩不怠!”

瑾妃懵了,大声辩驳:“皇上,臣妾没有杀人!冤枉啊,皇上!”

萧图冷眉以对:“押下去。”

瑾妃被侍卫们押下去之后,萧图才稍微松了松心神,对小丸子问道:“沈砚…皇后呢?皇后去哪儿了?”

小丸子环顾一圈后,回道:“回皇上,皇后就刚进来的时候看见她了,后来…就不见了。”

萧图蹙眉从主位上站起,准备到院子里去找她,可是刚出门就眼前闪过一道迅疾如电的黑影,然后他就觉得脖子一凉,在那说时迟那时快间,萧图就敢确定了一件事——他被劫持了。

先从一开始的惊讶,到暴怒,再到刀子贴近肌肤的恐惧,劫持他的人似乎并不打算跟他开玩笑,那刀子紧贴着他的脖子,让他想回头看一眼这劫持他的人是谁都不行。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劫持着萧图的人突然在他耳边大叫,萧图除了被他震得耳朵有点嗡嗡的之外,还听出了是女人声。

沈砚臣脚下生风,自远处飞跃而来,轻巧的落在庭院间,看到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丝毫未见惊慌,只是舔着唇,脸上漾出一抹邪气十足的微笑,倒是里头的侍卫们却乱作一团,纷纷出动,将他们团团围住,却是不敢进攻,生怕伤了皇上。

“我要是你,我就不犯傻了,这里是禁卫森严的皇宫,你以为你杀了皇帝就能逃出去?”

沈砚臣双手抱胸,完全一副闲庭信步的悠闲。

萧图被紧紧勒住脖子,劫匪的个头不高,可是力气却大的很,他没办法,为了不被勒死,只好身子后仰,那姿态想必是极其狼狈的。

沈砚臣的姿态让萧图很是不满,他的眼睛都快对她眨抽经了,可是她还是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在那里跟人聊天,真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吗?混蛋!

腹诽着沈砚臣的种种不是,身后的人又大声说道:

“这禁卫森严的皇宫我还真没放在眼里,我说的是你!你给我退开,别再靠近了,再靠近我就真的动手了!”

萧图一阵想哭,喂,大姐,要不是你勒的我快死了,我还真想跟你谈谈人生,凭什么老子整个皇宫的威胁在你眼里还比不过一个沈砚臣?

萧图的脸涨的通红,嘴不自觉的张开,他是真的有些呼吸不过来了。要是再这么耗下去,想必不用别人动手,他自己就能先挂掉。

沈砚臣眼神一眯,出手如电,从手心疾射而出一块石子,精准无比的打中了掐住萧图颈项的那只手,力道之大,就连萧图也被那气力打的往后猛退了几步。

身后的人手部重创,又没想到萧图会突然后退,萧图虽然不会武功,但毕竟身量和体重在那,不是一个丝毫没有准备的女子可以完全制住的,不觉就送了手。

就在她松手的那一刹那,沈砚臣整个人便如开弓之箭般射了出去,几个闪身,就来到了那劫持萧图的刺客身旁,一把揪住了她的发髻,将她甩倒在地,用实力悬殊的气力,把那个刺客拉离了萧图身旁。

小丸子见萧图脱险,也赶忙让人上前去搀扶,萧图一路狂咳,只觉得腹部都咳得变硬了,也没能将喉头的不适感清除。

捂着喉咙,目光找寻一旁的战斗场景,原想让沈砚臣狠狠揍她,别让她跑了云云,毕竟,这刺客混入皇宫,差点杀了他,于情于礼绝不可以轻饶,可是当萧图在看到那个刺客不过几个瞬间就被揍成那样的惨状时,竟然还有点于心不忍,出声求情道:

“算,算啦。别真给打死了。”

看那人出气多过吸气的模样,萧图暗自估算,沈砚臣再打那么五六拳,估计这人就可以彻底从人间领盒饭杀青了。

幸好,沈砚臣只是残暴,并没有失去理智,在把人揍得差不多的时候,就拎着那一滩烂泥似的刺客来到萧图面前,满脸是血的猪头让萧图都心上一颤,只听沈砚臣极具臣子风范的对萧图问道:

“皇上,她就是制药之人,皇上想如何处置她?”

“…”

萧图看着那血淋淋的身子,这女人显然已经昏了过去,看了一眼沈砚臣,心道,你还想朕怎么处置她?

沈砚臣见他不说话,也不高兴一只拎着这么个东西,就把她像个果皮般抛在地上,萧图困难的咽了下口水,问道:

“你如何判定她就是制药之人?制药的不是瑾妃吗?”原以为这只是刺客,没想到竟然还有其他身份,萧图骤然感觉自己的脑子怎么好像不够用了。

萧图从怀里掏出一只锦囊,对萧图说道:

“制药的不是瑾妃,这锦囊在你身上,里头是吸引母蛊的东西,你被瑾妃带进宫里,可是这宫里却平静的很,倒是这宫墙外下三等的柴所有了反应,这人武功不错,潜伏在宫中,被我追入了瑾妃的宫,没想到她却劫持了你,简直不能忍。”

尽管不太明白沈砚臣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母蛊,他可不知道,不过,她的最后一句,却是很让人感动的,因为他被劫持了,所以她就不能忍了?这,这,这在他听来,怎么那么像表白呢?

真是死相,大庭广众的说这些…

“老子手里从来没跑过人,这回竟然让她跑出了,这要传出去,我还怎么混!”

沈砚臣随即又说了这么一番话,萧图的脸是彻底黑了。

“…”这个混蛋!

沈砚臣丝毫不觉萧图的怨念,转身就走,边走还边说:“难道是在宫里吃多了,身手慢了?”

萧图强压怒火,对着她的背影做鬼脸,谁知沈砚臣突然又回过头来,将手里的锦囊丢给了萧图,说道:

“对了,这锦囊你还收着吧,免得下回再着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