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宝看着萧图,突然振翅拍了拍,把萧图手里的点心都吓得差点掉下来,以为它又要朝他飞扑过来。谁知黑宝只是扑棱翅膀,对他轻鸣两声,然后就又低下头啄点心吃了。

沈砚臣灌了一大口茶水后,才用手背擦了擦嘴,对萧图说道:“看来它很喜欢你!它是母的。”

“…”

萧图对沈砚臣简直无语了。

看她那一脸暧昧的神情,就好像这只小杂毛是母的就应该有什么歧义般,虽然他的魅力连一只鸟都招架不住,但萧图觉得,这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啊。毕竟像沈砚臣这种怪东西,世间还是不多的嘛。

用完了点心,萧图也不打算再用晚膳了,小丸子将东西都收了之后,就又可以进入睡眠模式了。

因为沈砚臣是皇后,所以按照萧国祖制,他必须每月在她的坤仪宫中留待十五日,十五日之后,他才能翻其他后妃的牌,去其他宫里,所以今晚他还是必须在坤仪宫中过夜的。

心想着洞房花烛之夜,沈砚臣都没碰他,那么今天应该更不会碰了吧。果然,萧图在屏风前负手站立片刻后,再转身,沈砚臣和她的那只小杂毛就又不见了。

萧图环顾一圈后,抬头看向头顶的房梁,大声问道:

“沈卿何在?”

半晌,屋脊上才回了一声:“我在!”

她在,萧图就放心了。不再说话,舒舒服服的躺上了原本应该帝后同寝的硕大床铺,今日的床铺已经有宫婢收拾过了,里头的花生桂圆也被清理干净,躺下去舒服极了,萧图发出一声舒坦的呻、吟之后,就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萧图依旧卯时起身上朝。

朝上群臣奏报两件大事:第一,一直与滇南大军对峙的东辽一夜之间尽数退兵,传来捷报;第二,国内发现有民间组织迅速崛起,号称红莲会,在江南一带盛行,蛊惑人心,煽动暴力,对抗朝廷,如今红莲会众估计已有三万之多,甚至还有增长的趋势。

萧图将各部大人招去内阁商议,一直到午后才得以回到养心殿中。

还未入座,就看见龙案上摆着一件黑乎乎的东西,萧图也没在意,以为是什么大臣呈上来的证物,可走过去一看,却发现那哪是什么证物,竟然是一只黑乎乎的死老鼠!

“啊!”

萧图对这些东西向来害怕,当即就吓得叫了起来。

他这一叫,可把整个养心殿都叫的沸腾了起来,众宫人纷纷凑上来,小丸子指着龙案,甩着拂尘大叫道:

“大胆!龙案上为何会有这般秽物,惊了圣驾,你们担待的起吗?”

众宫婢们面面相觑,吓得连连跪地求饶,可是,问了半天,竟然谁也不知道,那死老鼠是什么时候放在上面的。而龙案这块,除了统一清扫的时候,其余时间,宫人们是不被允许在这附近走动的。

萧图虽然心里愤怒,但也明白这事儿不能具体责怪谁,只好叫人把东西收拾了,再让小丸子把龙案上的东西搬到暖阁里去,短时间之内,他是不愿再靠近那正大光明之下的龙案了。

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偶然性的恶作剧,但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萧图简直要以崩溃这两个字来形容自己的感受了。

第8章人鸟殊途

自从死老鼠之后,陆续出现的有野兔,田鼠,鸟,竟然还有…蜈蚣,蝎子!

这些东西无一例外出现在萧图的视线之中,有书案上,有窗台上,有花盆边,有树杈上…叫人清理了一项,没多会儿,另一样东西就又会出现在任何他能看得见的地方。

这些事情加起来,就不是恶作剧能形容的了。

萧图命令宫中彻查此事,可是,查来查去,却没有一个人看到是谁做的,一种无言的焦虑与恐惧席卷了萧图全身,让他再无心思处理国事了。

天一黑,他就匆匆去了坤仪宫,想着,就算有人胆敢对他恶作剧,那么如果沈砚臣这个女阎王在他身边的话,会不会那个人就会收敛一些,他也能够相对安全些。

谁知道,去了坤仪宫,发现沈砚臣根本不在宫里,萧图走到院子里头,对着屋脊喊了几声,也没得到回应,他就只好又进了屋,左看右看觉得没什么事做,干脆屏退了宫人,准备去床铺上躺一躺。

可躺下没多久,萧图的小手指就碰到一个凉凉滑滑的东西,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整个人如弹簧般弹坐起来。

僵硬着身子,站在床前,颤抖着手将被子猛地掀开。

“啊——”

崩溃的喊叫响彻云霄。

沈砚臣赶来的时候,就看见萧图止不住的尖叫站在床边。

她走过去一看,只见被掀开的床铺之上,竟然有一条花花绿绿的小蛇,身上留着血,腹部的伤似乎特别重,蔫头耷脑的吐着红信,发出嘶嘶声…

沈砚臣被萧图喊得心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然后,一个倾身,将那小蛇就抓了起来,送到萧图面前问道:

“你养的啊?”

萧图吓得直接后退,直接从脚踏上摔了下去,坐了个屁墩儿,只见他用快哭的神情对沈砚臣挥手,颤抖着说道:

“拿,拿,拿走,拿走!拿走!!”

沈砚臣见他害怕成这样,也不再吓他,把小蛇换了个手抓,然后另一只手拍了拍,走到萧图面前,想要去搀扶他,可是,萧图却死活都不肯让她碰自己一下,用快哭的神情瞪着她,灰溜溜的连滚带爬,跑出了屏风。

正巧撞见了抓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鱼飞进来的黑宝,以为又是什么袭击的东西,萧图吓得屁滚尿流,再次跌坐在了地上。

黑宝看见他,兴奋的扑棱着翅膀,将爪子上的那条鱼抛到了萧图面前,然后用一种很高昂的声音围着他的头顶乱转。

沈砚臣走过去对黑宝挥了挥手,它就安静下来,乖乖的停在了一旁的圆桌上,歪头看着目光直盯着鱼的萧图。

萧图从两条挡住脸的手臂缝隙中看着那条还在地上蹦跳的鱼,啪啪作响,脑中似乎亮起了一盏明灯,骤然转首指着圆桌上的那只鸟大叫道:

“原来是你!”

怪不得整个宫里都找不到恶作剧的人,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它做的。

不管不顾,一股王霸之气油然而生,让萧图忘记了恐惧,明君的气度也被完全抛在一边,从地上猛地爬了起来,挥手就要去抓黑宝,黑宝面对萧图突如其来的热情,兴奋的直扇翅膀,又开始在他头顶欢快的盘旋。

“你个小杂毛,给我下来!敢吓你老子,看我不拔光你的毛,烤来吃了!你给我下来!”

黑宝在上空兴奋的鸣叫:亲爱哒,我送你的礼物你稀饭吗?稀饭吗?看来是很稀饭了,看把他高兴的!嗷,嗷呜!

“小杂毛,你给我下来!我要打——死——你——”

沈砚臣无奈的看着一人一鸟的激烈纠缠,又看了一眼手里已经彻底死绝了的小花蛇,好像有那么点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不禁在心中为这一段禁忌之恋捏一把冷汗。

不管怎么说,她只能…祝福。

接下来的好几日,萧图都是气鼓鼓,气鼓鼓,气鼓鼓的,惹得身边人心惶惶。

这日在寿康宫跟太后余春娇一同用膳,余春娇看着自家儿子英俊的小脸,发现并没有如她预料中那般消瘦,不禁问道:

“皇上,最近可好?”

萧图夹了一口菜,随口答道:“好什么?”

太后了然:“那就是不好了。”

萧图蹙眉不解:“什么不好?”

太后又不再说话,用一副‘儿子,我懂你’的神情悲伤的看着他,萧图十分不解,刚想再发问,就听太后又说:

“算了,命中有此一劫,熬过去就好了。待会儿在我这睡会儿,养足了精神,晚上回去跟她拼了!”

“…”

萧图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太后一个人自嗨,抓了抓鼻头,觉得太后真是越来越不想他亲妈了。

饭后,宫人们收拾了碗筷,萧图原想就这么回去,可是,伸了伸懒腰,只觉得鼻尖那抹奇香怎么都挥之不去,促人倦怠,算了,太后既然让他在寿康宫睡会儿,那就睡会儿好了,最近为了那只笨鸟的事,他的确心力交瘁就是了。

睡梦中,萧图只觉身子都飘在一股青烟之上,舒适绵软的简直都不想醒来,远处天际金光,仙乐飘扬,似乎这股青烟就要把他托上天际了,几个敦煌仙女飘着衣带向他飞来,不自觉的想要对她们伸出手去,可是刚一触、手,就觉得手掌凉滑粘腻,拉上来一看,竟然是那条曾经与他同床共枕的小、花、蛇!

“啊——!!!”

一阵尖叫声中,萧图从睡梦里醒了过来,将他床前的一个人吓得跌坐在地。

萧图不住眨眼,咽口水,抬手擦拭着冷汗,意识到原来这是梦的时候,这才看见床前倒着的一个人,只见她容貌寻常,姿态柔雅,一身华贵穿着倒不像是宫女,不禁问道:

“你是谁?”

那人赶忙跪下,低头答道:“臣妾安瑾如叩见皇上。”

萧图回忆:“安瑾如?瑾妃?”

太师安常之女,是所有野生妃嫔中位分最高的,可是,萧图却一直没与她有过接触,所以对她的长相没啥太大的印象,只记住了个名字。

只见瑾妃脸上闪过一抹惊喜,对萧图连连点头:

“是,是臣妾。皇上还记得臣妾。”

萧图支吾着应了一声,问道:“你在这干嘛?”

环顾一圈,确定自己还是在寿康宫里,萧图对瑾妃问道。

瑾妃是正宗的江南女子,秀雅大方,对萧图回道:“回皇上,臣妾入宫以来并无特别事宜,便从太后这领了佛经回去抄,先前,臣妾送抄完的经书来,却不料见皇上合衣睡在软榻上,怕皇上着凉,没想到皇上突然醒来…”

萧图见她说话时,面颊通红,显然是害羞之色,看一旁地上散落的薄毡,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对她展颜一笑:

“是朕不好,有劳爱妃了。”

萧图也就这么敷衍一说,有点情商的大概也就那么一听,可谁知那瑾妃却好像得了莫大的赏赐般,对萧图露出了痴迷又惊喜的神情,咬着下唇一副想要当场以身相许的模样,可把萧图吓坏了。

也不管她什么反应,又对她打了个哈哈,然后就急匆匆的走出了寿康宫。

在养心殿批完了奏折,萧图回到坤仪宫,发现沈砚臣又在擦剑,见他走入,沈砚臣对他扬了扬手里的剑,说道:

“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言下之意就是,你等等,我擦好了剑,就上屋顶。

萧图白天睡了会儿,所以现在精神还不错,而且相处几天后,他发觉沈砚臣这个人其实还不错,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凶悍和不可理喻,反而,她总是站在理字边上,虽然有时候手段过于残暴,但那也是因为旁人不知分寸的算计导致,她只是报复的激烈了些。

在沈砚臣对面坐下,萧图两只手肘撑着桌面,还未开口,就见沈砚臣忽然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萧图被那样一双锐利如锋刀般的眼神盯着,若说不害怕,那肯定是骗人的,但他心中,却有一股小小的激动油然而生是怎么回事?萧图轻咳了一声,试图转移沈砚臣的目光,可是后者却依旧毫不闪躲的盯着他。

被她看的实在难受,萧图开始低头在自己身上找原因,难道是他的龙袍脏了?埋头看了看,没有哇。

沈砚臣突然放下了擦了一半的剑,来到萧图身旁,萧图紧张的全身紧绷,就差双手抱胸,求大侠不要非礼他了。

可是,沈砚臣只是将鼻端凑近萧图,在他身上闻了几下,然后就揉着鼻子,回到了对面。

萧图不明所以,呐呐问道:“怎,怎么了?”

沈砚臣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可就是她这种看似没什么,其实有什么的什么让萧图很是心痒,追问道:

“到底怎么了?”

沈砚臣拿起那柄被她擦拭的十分光亮的宝剑,将之收入剑鞘,长身而立,端的是潇洒俊逸,加上她不羁的五官,随意的举止,每一项都叫萧图不自觉的口干舌燥起来。

深吸一口气,萧图简直想冲进自己的脑子里把他的头打爆,他,他,他竟然在对一个横看竖看都像是男人的人动心思,这简直是佛都不能忍的放、荡。

收敛心神,萧图尽量不去看她。

沈砚臣将古剑插在腰带上,准备晚上带去屋顶欣赏,经过萧图身旁时,才幽幽的说了一句:

“你要是不把那身味儿洗了,晚上我怕你受不了。啧啧啧,真开放啊!”

“…”

什么味儿啊?

第9章偶遇陷阱

萧图虽然不知道自己身上是什么味儿,但是,他做了一夜的X梦倒是真的,早上起来的时候,裤子湿了一大片,梦里虚虚幻幻,虽然香艳,但一夜下来,也够累的了。

无精打采去上朝,精神不济下了朝。

走在前往养心殿的御花园中,突然眼前一亮,一抹秀丽无边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小径的另一头,像这种花园偶遇的戏码,萧图在登基前期最起码一日三四遇,频率高时,五六七八遇也是常事。

当时他年少无知,还在心中纳闷,皇宫这么大,怎么这些女人总爱跟他走一样的路,后来才知道,她们那哪儿是偶遇啊,简直就是蹲点监视。后来他就明令禁止了这种行为,加上宫里也确实没有什么因为偶遇而被他垂青的先例经验,所以,那些后妃们做着做着就觉得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今日再见偶遇,萧图先是挑了挑眉,原想冷下面孔,呵斥一声也就算了,可是在看见那偶遇的面孔时,却又迟疑了一下,她不是昨天那个瑾妃吗?

这一个晃神,瑾妃就来到了他身前:

“臣妾给皇上请安。”

想挥手让她起身离去,可是萧图不知怎的,嘴里竟然说成了:“爱妃快快请起。”

唉,一定是他平日里跟朝臣口是心非玩儿多了,不自觉就说了反话,可是,他亲自弯下腰去将她扶起,又是几个意思?

感觉有点不对劲,将瑾妃扶起的那一刹那,萧图似乎又闻到了那股沁人心脾的芳香,然后,昨晚梦中那些香艳的画面竟然再次显现,令他一阵恍惚,待他回神时,发现瑾妃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被他搂在了怀里。

御花园里出现帝妃相拥的场景,原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可是,这一搂却让萧图震惊了心神。

定了定心思,他一把将瑾妃推开,然后,带着身后的人,就匆匆离去了。独留瑾妃留在御花园中,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萧图在养心殿中踱步,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他偏偏又想不出来。

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沈砚臣对他说的那句话,她似乎看出了什么。

这么一想,萧图就一声不吭走出了养心殿,搞得一旁伺候的小丸子很是为难,跟在身后询问:“皇上,您这是去哪儿啊?”

萧图头也不回的说:“坤仪宫。”

小丸子咋舌,回想第一天,咱皇上打死都不肯入的场景,简直恍如隔世啊,最近的皇上,是越来越喜欢往坤仪宫跑了。

到了坤仪宫,沈砚臣不意外的不在宫殿里,萧图跑到院子里大叫,一会儿对着屋脊,一会儿对着大树,一会儿又对着花圃,更夸张的是,他竟然还对着梁柱子喊:

“沈砚臣,沈砚臣,你给朕出来!”

终于在萧图坚持不懈的犯二坚持下,沈砚臣无奈只好从屋脊上翻身而下,可吓坏了萧图身后一帮侍卫和宫人,大家纷纷对这位神出鬼没的皇后报以惧怕的目光。

沈砚臣脸色不太好,有一种被人打扰了的不悦,但是,萧图此时此刻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从小就是这幅德行,不明白的事儿,就是追根究底也会弄个明白,否则坐立难安。

不顾沈砚臣的脸色,萧图将沈砚臣拉着入了殿,并且吩咐没有他的旨意,任何人不许进去打扰他和皇后交谈。

小丸子和身后的一众侍卫交换了个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眼神。

一对新婚夫妻,光天化日入房,能干什么呀?

萧图将沈砚臣按坐在椅子上,沈砚臣不悦的看着他按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萧图立刻会意,将手收了回来,倒不是怕自己对她做什么,就怕沈砚臣把持不住。

“你昨晚在朕的身上,闻见了什么味儿?”

沈砚臣不耐的神色一动,萧图看出了其中变化,谁料沈砚臣只是目光动了动,却一耸肩,说道:

“什么味儿?没有啊!”

萧图不依不饶:“肯定有。你再想想。”

沈砚臣却打定主意:“不用想,真没有。”

她说完,就要起身,萧图看她态度坚决,眨眼间人影就到了门边,左思右想,别无他法。

沈砚臣正要开门离开,却忽然听见殿内一片寂静中传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声,这声叹息哀绝万里,惨绝人寰,悲伤的似乎要把东海的水流干一般。

回过头去,只见从来都是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的萧图正埋着头,脸庞明暗不清的样子,叫他更添伤感,长长的睫毛垂下,将他的清亮黑眸掩盖,似乎染上了些许忧伤与阴霾。

这小子是要闹哪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