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这就是小李师弟厉害的地方。”

他让人无时不刻不想以诚待他,以坦荡待他,他让人不愿欺他瞒他,他让人纵算做仇敌也能发自内心地赞赏,这才是真正厉害的主儿呐!

小师妹,我为你掬一把同情泪…

第五十三章 被宠爱的感觉真好

初冬一场薄雪过后晴光如画,远山余一抹淡白,仿若山水画里极巧妙的留白,京中一干贵族子弟相约去湖边赏冬日晴景,程帛尧本来不想去,却被钟师姐和冯师姐左右相挟着出了门。

不得不说,景致真好,湖边满种常绿树木,兼之耐寒的花朵开得极为灿烂,花妍叶碧倒似是春日一般。少年少女们各自一条船,少女们叽叽喳喳地说着各自的小八卦,少年们则谈着独属于少年们的话题。

一直不在京中厮混的李崇安难得出席这样的聚会,是以大家伙儿对他瞧着极为新鲜,传说中的天才,学什么成什么,但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无耻败类!在少年们的心里,李崇安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小时候被训话,绝对是“你看看人家秦王府的小郡王如何如何如何,再看看你如何如何如何”。

于是乎李崇安微凉着一张脸,在人群中与几个相熟的少年谈笑自若,但谈话的内容…呃,比较破灭,丝毫不像传奇中那么形象伟大光明。李崇安在说“养狐狸纪事”,前几年在山中捉了一对红狐狸,不少少年都去王府瞧过热闹了。

只是,为什么听起来这个话题那么诡异,倒不像是在说狐狸,更像是在说养成某只“狐狸姑娘”。少年们不由得遐想,难道秦王府里那两只竟然是狐狸精。片刻冷场后,被长辈们强压过的少年开始集体组团刷怪,李崇安可怜地被刷了!

“静山的辞赋也上佳,只是比起文若到底还是逊色几分。”

屁话,这位文若可是一门六进士,父子双探花这样的孔氏子弟,少年们的无耻可见一斑。

李崇安倒不计较这些,反而与少年们在一起自谦完又称赞旁人。一时间倒让少年们有计无力可施展。一船的贵族少年多半都是纨绔,横行无忌的小霸王也不在少数,这么说吧,今天这船上的人要全淹了,京城百姓日后出门讨生活就安生多了。

面对着这些十一二至十六七的少年,李崇安表示他很无力,本来只是想陪自家红狐狸出门游湖,谁料想是这么大阵仗,男女还分开,早知道不来了。省得被这些少年群起而攻之。于是,李崇安摆出兄长式的表情,用一种“乖。哥给你们顺毛”的语气安抚着少年们脆弱的玻璃心:“文输文若,武逊河川,骑马射箭又不如自青和维广,品貌难敌和成,风采远输嘉树。我当真没什么值当夸耀的。”

少年们顿时炸毛好不好,瞧这什么语气,听着就让人想揍他。凭着比试的借口,众人一起PK李崇安,结果想当然李崇安被KO掉了,不过少年们也都手底下有分寸。也不敢真把人打伤了。架打完,少年们开始开批斗会,这个说:“老子出身武将之家。天天听着老爷子说你看看人家秦王次子天天玩瞎了功夫都比你好。”

那个说:“我明明是文弱书生,因为你家父非让我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结果到现在功夫不成,课业也落下了,真正的文不成武不就!”

最可怜是陈嘉树。人家文也不错武也不错,骑马射箭也不错。本来应该得夸奖吧,结果还得招说:“我小时候也常招人夸奖,小时候不懂事,被人夸了就飘飘然不知东南西北,颇为自得。结果家母把我领到秦王府,告诉我说,秦王次子哪点也不比你差,可人家端是显得风度翩翩气态高华,结果我就被几个嬷嬷折腾得死去活来。”

这些深重的怨念,李崇安也没工夫一一宽慰开解,只是扫了少年们一眼,清淡安闲地说道:“无知少年才会心存逆反,有真知远见之儿郎应当择善而从。”

少年们瞪他,他又悠悠然地说了一句:“你们的长辈肯定没说我几岁离家多少年没回,把父王气得满天下追杀我,把母妃气得要跟我断绝母子关系。你们的长辈也肯定没说我赶走多少教文的先生教武的教习,更不会说我如何离经叛道死不受教。”

少年们打也打累了,一块儿坐在甲板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嘿嘿,大哥别说二哥,大家其实都是叛逆的追风少年,谁没有点儿年少轻狂不可一世的时候。

自此,传奇沦为身边熟悉的邻家兄长,诡异的还让人带着无上钦佩,这么一个比他们还纨绔的家伙,被满京城的长辈夸成了一朵花,这说明人家功力高深。要是自家有这能耐,至于现在怨念成这样么,于是批斗大会又急转直下成了心得体会交流大会,小李郡王毁人不倦。

小李郡王名言——不会做不打紧,最重要的是会装,人前人后都得装,装到自己都相信了,少年,你便将无敌于世!

少年少女们的船离得不远,少年们打打闹闹时,少女们惊呼连连;少年们坐下批斗时,少女们齐齐看向程帛尧,某七段作挺尸状;少们看着传奇落凡尘时,少女们母性大发;至最后少年们交流各种伪装技术时,少女们看着程帛尧的眼神已充满了各种怜悯。

“程姐姐,小李郡王这样,让你很为难吧。”小姑娘天真无比,程七段极力赞同。

“这样的儿郎,寻常女子真的受不住哦。”大姑娘为人担忧,程七段卖力点头。

只是李崇安这样跟那群少年相处,必有深意吧,李崇安这人从不做无用功。那群少年里多是王侯勋贵家子弟,甚至还有几名千载传世的阀门子弟,崇安少年难道是要拉拢他们?

“崇安师兄有时候是特别不着调,诸家姐妹多多见谅。”

“哎呀,我们见不见谅没关系啦,只是程姐姐要宽心才好。”

不怪李崇安一路追着程帛尧跑,他做什么事基本不用跟程帛尧细说,她就能自发自动地脑补个七八成,然后还神展开地一起跟上他打怪兽的节奏。李崇安这一出确实是存心与少年们结交,纨绔之所以成为纨绔,不仅是因为人家家里要什么有什么,更因为少年在家受尽宠爱。这些少年多半都是祖父母宠完,外祖父母宠,接着七大姑八大姨轮番上阵,外加一群臭味相投的聚一块儿,活生生的大明毒瘤啊!

可他家红狐狸说得对,恶少不是渣男,渣男是什么,抛妻弃子、宠妻灭妾、强抢良家女等等…其实眼前这群少年连恶少都算不上,顶多仗个势欺负一下人,今天跟哪家少年打架,明天跟哪家少年斗狠,再哪天上个青楼喝花酒跟人争个风吃个醋。

要阻止李景走向皇位,光耍手段是万万不成的,还得有墙倒众人推。

襄王殿下,在您前进的路上,这对小未婚夫妻俩,一个致力于埋头挖坑,另一个则致力于纠结众人推您这堵墙,所以,万望珍重。

小未婚夫妻俩回去时倒是在一驾马车上,程帛尧看着李崇安摇头说:“你何必这样,这样你能开怀吗?”

“为一世开怀,忍一时不开怀又如何,尧尧,他太险,若我们不此时积攒,如何能占上峰。这些人里值得相交的,自是一世知交,不值得相交的,作个酒肉朋友互相利用又有何妨。”李崇安性天坦荡,如今掩面与人相交,确实很不适应,不过身处少年们中间,他忽才觉得自己的人生还少一段没补全。鲜衣怒马,肆意飞扬,青春岁月如何能留下这样的遗憾。

“我只是想说事情不必那么麻烦的,冯师姐只要这几年不生出嫡子来,凭着那两个孩子,不能成的。”妖孽的孩子,程帛尧心想,皇帝就是再喜欢李景,也不会容易自己的后代子孙里有这样的血脉存在,更不可能交托皇位,万一被妖孽谋夺了去呢。当然,只要不到最后一步,这招太毒辣的棋她也不想用,但她时刻准备着这步棋,不会后退一步。

“所以,到那时候,需要人言可畏,需要万夫所指,若没有人言没有万夫,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还有何用呢?”

原来崇安少年是补刀教教主,这刀补得狠!程帛尧顿时又五体投地了,自己果然扛不过崇安少年呀:“好吧,只是若能好好交往就好好交往,知交挚友永不嫌少,酒朋肉友永不嫌多,你可以好好体验一下一呼百应前呼后拥的感觉。”

“尧尧,若非得有一人脏了心脏了手去做这事,放着我来便好。”

被宠爱的感觉真好,小程七段泪流满面!

“可是,从一开始我们就是对等的,以后我也坚持。我不是经世无忧难耐风雨的娇弱花朵,而是旷野里长成的可与你比肩傲立的凌云树,静山,你是不是很疑惑我为什么偶尔要喊你的表字?”见李崇安点头,程帛尧笑道:“因为我想告诉你,我不是钻到你羽翼下寻求庇佑的红狐狸,你说两只老虎一起更震慑人还是狐假虎威更能震慑人?”

不论现代古代,她程帛尧都是独立的人,而不是日后成为某某郡王妃某某氏的小女子。外人可以这么认为,但李崇安不可以,如果没有对等的人格,谈何对等的互许真心,所以程帛尧很坚持。

而李崇安这会儿,不知道是该为他的小红狐狸长成了成年狐狸高兴,还是该恼火小狐狸不肯安于自己的保护,不过,这样也很好。

你我携手一世,世间还有何可惧!

第五十四章 谈婚论嫁神马的

接连着下了几场雪后,天地一片肃杀,寒风呼呼的街市上,行人都比往常要少上许多。据说宫里头皇帝陛下身子骨不是很好了,近日里免了好几日的朝会,今日新开朝会却是皇后所出的七殿下站立在龙椅一侧与众臣奏对。先是太子折进去,再是三皇子自己把自己给坑了,现在看来是轮到七殿下了。

群臣心有戚戚,并不表现得多么热情殷切,太子问政时,朝臣们都很热情,轮到三皇子时朝臣们也恭敬恳切,等到如今七皇子时,朝臣们已近麻木,谁知道这位能不能在龙椅一侧站到最后。依例奏报罢,七皇子捧着一堆奏章退朝了,这些奏章最后还是要皇帝陛下来批阅。

朝堂上的事,每一桩如今程帛尧都略微关注一下,不过应该还不到最后的时刻,因为杨玉绫那边还没有任何动静。董丰寻来的药材都已送过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老实吃药养好身子骨,别到时候因为没孩子而被迫接受与小妾分享男人而愤而休夫的结果。

崇安少年挺好的,若是能过一世就好好过一世吧。

“冯师姐,你别三天两头往我这跑,你可是襄王妃,天天过来仔细哪天说程国公府与襄王府有私。这风口浪尖上,出点什么差池都得糟糕得很。”程帛尧也知道道冯音是在王府里待不下去,可待不下去也不能老往国公府跑呀,她还想努力撇清一下干系呢。

“全京城都知道我们没圆房,全京城都知道我跟他不合,你觉得还能传出这消息来么。都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王府里堆了一堆邀请赏花赏雪赏湖的帖子,我一个都没答应,就是不想听这些言语。程师妹要是再赶我。我就只能束发出家做道姑了。”冯音也苦逼呀,她现在还同时惹了那几位侧妃庶妃,连带着在府里待着也不舒坦,不程帛尧这出主意的还能找耍

程帛尧琢磨片刻说:“我看这消息是因为你最近嚣张得不了得,把软妹子们给得罪了的结果,这不,府里你待不下去,宴会也不能去,这不是逼得你没法过日子么。”

点点头,冯音道:“我现在也知道自己是自作的了。可究其原因,还是跟你有关。你快帮我想想,怎么样她们才能赶我。”

这事儿可不好说。程帛尧道:“再嚣张点,王府不是你总事么,克扣一下,为难一下,冬天的各种配给掉几档。吃的喝的都不给好的,炭啊皮子啊都不给备。我就不信她们不群起而攻之,就是这么做吧,容易让你变成全府公敌。”

“不用变,我已经是了,前两天有个陌生男人都闯到我屋院里来了。要不是我剑术好,那男人功夫又不怎么样,只怕这会儿我已经被休了。”冯音倒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她得替天策上将在乎一下,这种事断不能出。

“我可不能再瞎给出主意了,万一真坏了你的名声,你还不得跟我拼命啊。”程帛尧想了想,又嘿嘿地说:“其实我建议你找我娘去。这种事我娘比我有办法。”

冯音一听,拍桌而起:“早该如此。我这就找伯母去。”

看着冯音出门去,程帛尧低头满饮汤药:“钟师姐,你和宋院判预备什么时候成婚,我好准备准备送你件礼物。”

钟师姐伸手把了把程帛尧的脉,说道:“你把身子养好了就是最好的礼物,小李师弟已经答应我了,等你身子养好了,给我在玉带河畔置办一套四进的大宅子。”

“看来师姐的院子到手了,不过师姐,我最近夜里有些睡不着,是不是补得有些过了。”她最近血气特旺,就差流鼻血了,每天晚上都燥热得很。

“我看你要来信儿了,准备好家伙什迎接吧,师妹,恭喜你要长大了!”

钟师姐不改行算命真是浪费了,这话说了没几天她就见了红,幸好她埋头准备好了纯手工棉柔表层“面包”,内容是吸水性很强的药材粉末,飞水后磨粉烘得干干的,由钟师姐独家提供。就是因为加了胖大海的粉末子,容易发沉,吸水率倒真的挺惊人的。

因为有钟师姐调养,她经期很顺,一点也不疼,就是得一天到晚抱着炉水袋在小腹上暖着。经期一过,又是汤汤药药一通伺候,程妈居然还送了礼物给她…

“娘,这是什么意思?”

“成人礼。”程妈言简意赅地回答。

囧!

“你顺便去找静山商量商量,你们已经订了亲,两家年节底下要过礼,我把礼单给你,你拿过去给静山看。如果秦王府没意见,年节就照着礼单过礼。”程妈说完把一张红片子递过去。

接了礼单出门去找李崇安,李崇安居然郡王府跟孔效章、王自青他们这一拨子纨绔玩得无比嗨:“李崇安,你也太无耻了,居然跟他们玩九宫八卦阵,这他们谁能耗得过你。”

九宫八卦阵有一百三十五种变化,这一百三十五种变化还分别有四至八个小变异,一般人真走不出来。程帛尧玩这个也玩不过他,这位计算能力太强大,九宫八卦阵每一变化就要重新计算出路。更狠的是,他不是九宫套八卦,而是把九宫和八卦打碎了成为一个全新的迷阵。

“我不行了,我走不出来!”方河川果断放弃,在里边转悠来转悠去,愣是摸不着出阵口。其他几个人也各自在阵里迷得不知方向,崇安少年笑得相当无良。

“方师兄,向左三步右转七步,再向右十三步,左转九步,左转六步,然后你就能出来了。”程帛尧出声支援。

方河川如蒙大赦,依言而行,果然没不消片刻就走出来了。剩下的几个抬头看向程帛尧,程帛尧连忙摇头:“不成,最好靠自己走出来,九宫八卦阵是阵法的基础,如果能破解这个阵法,其他的阵法就能手到擒来,其实我更建议你们试试看。”

剩下的几个人果然苦苦思索,看来纨绔也有纨绔的好处,打死不认输,当然方河川这样的主儿是个意外。方河川顺着梯子爬出来,在假山上俯看着还在阵法里挣扎的几位哥们,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丢人:“嘿,要我说跟程姑娘讨个法子得了,咱们一辈子也未必会遇上这东西,干嘛累死累活的。”

“纨绔!”

“你说什么,别以为你刚才帮了我我就不揍你。”方河川双目圆睁,显然被气得不轻,背后说他纨绔的人不知道多少,但真正当着他面指着他鼻子骂的人从来没有过。

“来呀,我看你脚步虚浮,也就学了个花拳绣腿吧。”程帛尧自己都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很欠揍。

“你…小郡王你别拦着我,我非让她见识见识我的花拳绣腿不可。”方河川双手捏握成拳,眼看着就要扑上去。

李崇安冷睨一眼站开几步说:“您请随意。”

可怜方河川忽然想起,这位是苏家武馆的外孙女,还在云涯道院进修过,云涯道院和苏家武馆都是高手云集的地方。程帛尧这样八成是有恃无恐,自己功夫…确实只是一般,真要上去输了那可不怎么好看,于是方少年果断收回手说:“哼,好男不跟女斗。”

然后作孽的方河川就看到李崇安和程帛尧笑作一团,他一脸莫明其妙:“怎…怎么了,你们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功夫可能很高,你打不过?”程帛尧笑吟吟地问道。

方河川一刹儿脸就红了,吱唔着遮掩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你是苏家武馆的外孙女,是云涯道院的弟子,连襄王妃都剑术高超,你想必也差不到哪去。”

“嘿,我连一成都没学到。”程帛尧嘿嘿大乐。

方河川才明白自己被涮了,这会儿却也莫明不气了,只问了一句:“为什么这样做?”

“你心志不坚定,做什么事都不坚持,方师兄,其实刚才你离出口已经很近了,就是我不指点你,你也能走出来,是你自己放弃了自己走出来的机会。”程帛尧还蛮喜欢方少年的,所以很顺手地把方少年给教育了一通。

只是方河川到底比程帛尧大两岁,被这样一教育,面红耳赤,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再是纨绔也明白什么是为他好,什么是在讥笑于他:“所以我一事无成?”

“是,你还受不得激,不过并不冲动,你还年少,再过些年会更好。”一副老成语气,程帛尧把这句话说得摇头晃脑。

方河川一听,冷不丁地回过神来:“别跟我爹似的说话,什么叫我还年少,你更年少好不好。”

“那连我都能走出的九宫八卦阵,你敢不敢再去试试?”方少年,请吃鸡。

方少年果然一头热血,二话不说就跳了下去,李崇安看着她直摇头:“你就忽悠他吧。”

“接着,礼单,娘说年节要过礼,你看着没错处过年就照这办了。”

“行,噢,看来令堂明年就打算谈亲事。”

啊…我不要!谈婚论嫁神马的,姐目前还是个初潮才过的丫头片子好不好。

“怎么,你不乐意嫁我。”

能点头吗?不能,好吧,我不说话。

第五十五章 可愿嫁我

为李崇安一句话,程帛尧不得不跟程妈好好谈谈,结果程妈就给她两句话:“本来想留你,可你们俩不是已经天天恨不能粘一起么,为娘怕你们出事,不如早早把你打发出门,横竖郡王府离这不过隔几条街,来回方便。你嫁过去又不用侍奉公婆,自个儿掌府,想过来还不是随你的意愿,静山那么向着你,只怕你说婚后住娘家他也乐意。”

最后,程妈还语重心长地来一句似叹似感怀的话:“尧尧,世上儿郎能如静山这般的,真的不多,好好珍惜。”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她不爱出阂,就指着李崇安天天来找她下棋,结果被程妈看在眼里成了他们俩一天也离不得。她没忍住问了句婚期,程妈直接给扯出一本黄历来,掐巴掐巴指着上边一个宜嫁娶、出行、上梁的大好日子说:“你看这日子怎么样,你自个儿不是会卜卦么,掐算掐算看看这日子好不好?”

“三月?会不会早了点儿。”小程七段弱弱地提出意见。

程妈看看点头:“嗯,是早了点。”

翻巴翻巴翻到四月中旬:“这个日子看着不错,要不就这天?”

小程七段拉出卦盘,十指舞起,老神在在地陈辞:“跟我八字相冲。”

“噢,那就四月初七好了,我看这日子不错。”程妈大有你再说不成,老娘就给你推到三月底的意思。

闻弦歌知雅意,小程七段果断点头:“嗯,合八字合风水,是个好日子。”

明明她是想延迟的,怎么就被绕进去了呢,她果断不是程妈的对手啊。人生还能怎么悲剧,在家吃不住老妈。出嫁后估计也吃不住李崇安,她就活活是一个被吃得死死的悲催命。

结果跟钟师姐一说,钟师姐说是她建议的,当时她就想把钟师姐揍一顿,如果不是她确认自己揍不过的话。这么看来,她也没比方河川少年好到哪里去,一样的欺软怕硬:“师姐,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害得我连个准备都没有。”

“还准备什么,你这身子骨。越早越好。阴阳调合,可以让你快些儿好起来懂不。”钟师姐双手一拍,又道:“四月初七好呀。我和老宋三月二十,正好到时候喝完我的喜酒喝你的,我先生个儿子,你再生个女儿,正好咱们俩家还能订个娃娃亲。”

“师姐想得可真远。我还是赶紧绣我的盖头吧,娘都不给我绣,说是盖头一定要自己绣。”程帛尧掐指算算,不到半年时间要绣一盖头,好紧迫!

“你绣个简单的,并蒂莲和双鱼戏水最是简单。或者缠枝莲也成。”

然后小程七段就开始了她如火如荼的绣花大业,她本来真想绣钟师姐建议的其中一样,结果程妈替她把花样都画好了。最麻烦不过的凤穿牡丹,统共要用到七十几色线,看着眼睛都花了。程妈居然还让李崇安每天监督她绣俩小时,到第十天她就不肯干了,才绣完第一种颜色呢。

“崇安师兄呀。要不你来吧,你绣和我绣没什么区别的是吧。”程妈说要婚嫁当事人绣。李崇安也是嘛,应该也没问题。

李崇安还真会绣花,那是为了磨坐性被逼着学的,后来坐性磨出来了,绣花也大成了:“行啊,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帮你。”

立马放下绣花针,殷殷期盼地看着他:“好啊,你说,只要我觉得能行,立马答应你。”

“先攒着,你答应就成。”李崇安说完接过绣花针,坐在绣架前飞针走线,愣是绣得比程帛尧要细密工整鲜活,天才果然是可怕的生物。

见李崇安没提条件,程帛尧也不急,管他以后提什么要求,反正她说过“只要我觉得行”。眼下么,自然不点明,只要有人帮自己绣花,那真是谢天谢地了:“李崇安呀,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娶了你自己为好,你看你文能写诗,武能打架,还能画几笔画,坐到姑娘家绣房里居然还能绣花,到灶上你还能炒俩菜,真是没有比你更贤慧的了。”

“你可以继续说,看我给不给你绣。”李崇安头也不抬,手起针落架子上一片花瓣就差不多快完成了。

“我去喝药。”程帛尧赶紧去捧桌上的药碗,她才不要绣花哩。

药刚喝完,冯音就嗷嗷叫着进来了:“程师妹…噢,小李郡王也在呀。程师妹,你的主意真是太好太有用了,昨天吃晚饭的时候襄王殿下过来了,他跟我说如果我真不想待在王府了,他可以去宫里求个旨意下来,解除我和他之间的婚约。”

某七段傻眼:“你干什么了?”

冯王妃摊手:“关键是我什么都没干,伯母跟我说的主意我都还没来得及开始施展呢。”

俩姑娘面面相觑,都在云遮雾罩里犯糊涂:“那他到底想干什么?”

“咳,不知道。”冯王妃睨了睨李崇安,如果李崇安不在,她说不定就说知道了。坐在绣架前的小李郡王是如此贤慧,她怎么也不忍心给小李郡王添堵。

李崇安却听得心中一阵冷笑,襄王殿下还能为什么,无非还是不死心罢了。想秦王府和程国公府都已经落了文定,还有圣旨,真是不知道他还能使出什么手段来破坏这场姻缘:“冯王妃。”

“嗯,那什么,我还得回府去处理事情,说不定这段时日就能离开王府了,我得把东西收拾好,我…我先回去了。”冯音不敢多留,怕被李崇安的眼刀子扎成刺猬。

“尧尧,你是不是以为提前婚期的原因就像伯母说的那样简单。”李崇安问道。

“还有其他原因吗?”有些事别人不提,程帛尧一时还真悟不出来。

“尧尧,他答应冯师姐自然有他的考量,但其中有那么一点儿原因,是因为你。”虽然成分不大,但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点,被别人惦记自家媳妇儿,李崇安很不爽。

本来李崇安也不想提,就让这丫头一直乐乐呵呵的也不错,但这丫头太糟心了,到这会儿还是一个随时会逃婚的状态。别以为他不注意,就不知道她最近裹了大笔银票在包里,别以为他不注意,就不知道她最近正在打探哪里气候宜人果蔬不断季。

“呃,那个,我也不想的。”程帛尧觉得自己真是冤枉,谁知道当初下棋老输的少年如今长大了这么麻烦,早知道当年就放水不赢他了,说不定今天他的态度就跟她现在的态度一样了。也许正是因为输了,才想从另一方面来征服。

想想李景,再看看绣着花的李崇安,怎么也是李崇安更好,果然是有对比:“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算了,干脆把婚期提到正月,过完年就完婚,他就是再怎么布局也没用。但是对外一定要宣称四月初七,别让外人知道,咱们俩家就按照正月准备,到时候提前一天通知就成了,反正咱们俩家的亲戚都在京城。至于不在京城的远亲,那就只好不邀请了。”

她这样快刀斩乱麻地说正月完婚,李崇安一针扎在手上,这一疼脑子反倒分外清晰:“你答应了?”

“你比他好不知多少倍,我不想落他手里。”程帛尧咬牙切龄。

就这会儿,李崇安心中对李景充满感激,如果不是他刺激红狐狸,只怕红狐狸到现在还滑溜溜地准备走人:“那可是你自己答应的,如果到时候出问题,尧尧,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

抖了抖身体,程帛尧感受到了李崇安话里的决心:“您放心,既然是我自己主动提的,绝无反复。”

小李郡王初步满意,继续低头绣花,只是心里又莫明地不快了,她是因为李景的原因才这般迅速地答应,丙个人的婚姻,竟不是因为心悦彼此而成就的,这让小李郡王那点满意完全消散去:“尧尧,你为何如此无心。”

“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可是这种喜欢不能让我作出决定来跟你过一辈子,因为我仍旧会不安。至于为什么不安,我不懂,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程帛尧说完长出一口气,她其实也很苦恼好不好。

“也罢,尧尧,我不逼你。日后我们还有不知道多少年的时光,暂时先把婚事完成,等你真心悦于我了,咱们再好好谈谈怎么过日子。”李崇安说罢幽幽一叹,心头滋味万千,独没有甜蜜及期待。

有李崇安代工,盖头半个月就完成了,绣完程帛尧还往头上盖着试了试,想照镜子看看好不好看来着。结果一盖盖头才拍着脑袋说:“噢,这样是看不到的,崇安师兄,你替我瞧瞧好看不。”

却见一双手,忽地掀起盖头来,接着四目相交,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言语,名叫暧昧的气氛一点点弥漫开来,这情境仿如洞房花烛夜。

“尧尧,可愿嫁我?”

傻傻地点头:“愿意。”

伸手把盖头掀落,李崇安的嘴角有了春风吹化冰雪一般的笑容,看得人心肝都跟着一颤一颤,如同春风里微颤的花朵滴着露珠儿就绽放开了。

好像,其实,是有心动的。

而且,其实她真的没想过要跑,只是习惯性未雨绸缪。就算没有李景这桩事,她依旧会老老实实嫁,因为她以为自己有更多的时间准备来着,只是因为婚期太急,所以她有些不安。

可这一刻,她的心中又出奇安定,仿佛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一般,身与心皆安稳如厮。

第五十六章 婚事家事

他们俩一阵风一阵雨的行为,秦王和老程都无法理解,这小俩成个亲都搞那么些花样儿,真是让他们这些老人家跟不上趟儿。秦王现在对自个儿这儿媳妇颇有微辞,本来挺着调的儿子,自打把这小程姑娘放在心眼里后,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瞧瞧最近都干出些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