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

“安排刺杀的应该不是他,不过他肯定知道,很可能还乐见其成。陛下玩他玩得不轻,心里要没有怨恨怎么可能。”李崇安说完又是冷笑一声,他认为皇帝完全是自作孽,他家红狐狸说得好自个儿不上赶着死,谁还能强按着你去自杀不成。

“啊”怎么觉得信息量好大的样子,李崇安这个死混蛋,果然有事儿瞒着她:“到底怎么回事,说!”

“陛下私底下露出口风,说有意属襄王承继大统,结果不但他被人攻讦,陛下自己也遭逢大难。把儿子当棋子用,不得不说陛下这回真是活该。”四周没人,李崇安自然顾忌少了一些,说话也更不留余地了一些。

皇帝陛下把李景放出去的条件就是,把他立起来当箭靶子,李景答应了,不过心中充满种种情绪,这个人是自己逼自己他都能对别人有情绪的,何况是被逼去做,更是满心怨牛大概心里在想--同样是一个爹的血脉,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然后李景就眼睁睁看着那几个密谋着,要趁诏书还没下发,把李景弄残,然后再把皇帝给弄个半死不活,至于皇位最后属于谁,那就八仙过海各凭本事:“陛下这真是”

真是蠢到家了,难道他真有那么爱重李易的生母荣嫔,这分明是在替李易清除威胁的节奏。他头上的兄长们,大的大,有基础的有基础,聪明的聪明,落到他身上除了有几分皇帝的疼爱外,要什么没什么。皇帝不会把这些隐患留给他的继承者,所以这是在把皇子们给找残一遍,然后再来重点培养李易。

“李景现在最有优势,陛下就不怕他将计就计?”程帛尧觉得自己要是是李景,就肯定趁这个最名正言顺的时候狠狠心,把皇帝给了解了,然后大统接着,大位坐着,有皇帝做背书,谁敢说他的皇位来路不正,所以程帛尧才觉得皇帝蠢到家了。

“他如果真的将计就计,会有更大的陷阱等着他,陛下这个人比你还爱想得长远想得坏,所以不会只有这一手准备。”李崇安说完直摇头。

实在是看不出李易有成为一个君王的潜质,陛下,您对自己的选择就这么自信!

PS:

忘记定时了呀,超过十二点了呀!!!!!!狗屎啊!!!!我明明记得自己定了时的,结果没定!!!!!!!好在不用像以前一样翻倍补偿加更!!!!

第八十八章 妾身今日多有不便

昨天忘记定时了,因为前天晚上网络不好所以第二更没定时,已于凌晨更新,大家请去查收第八十七章~我真的真的真的有罪,我认罪!

—————————正文割———————————

就像程帛尧认定李易不具备君王潜质一样,李易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争夺大位的潜能,所以他一直很老实,有时候老实孩子有加分,哪怕他在其他方面很不老实。

老实孩子这些年在皇帝的照顾下努力长歪,虽说脾气性子长歪了,与皇帝之间的父子之情倒没歪,也正是有这一点垫底,李易才显得犹为珍贵起来。老实孩子在回京的路上一直在默默地流着眼泪,他想起了皇帝跟他说的那一番关于成长的话题。

他以为自己至少还有个十来年可以在皇帝的关照下继续混他的日子,可现在看来,就是他想,皇帝也能,只怕也有很多人不乐意如此:“堂嫂说,若是没有父皇,我谁也不是,也没谁会在意我是谁,怎么样活着。父皇,不过就是一把椅子,有什么可争的呢。”

从早忙到晚,睡觉都得抽出时间来,不勤勉了有大臣劝谏,想做昏君吧,看一眼宫墙外的世界都得心虚。帝王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职业,但永远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李易掀开车帘看向沿路连绵的群山,想起御书房里那幅名作“江山如槐的大山水卷轴。

是啊,江山如画,可这如画江山,正直拥有的人压根儿没看过几眼。

回头去望,云涯道院所在的山头在一片氤氲霞光中幻化出七彩,仿如朝圣者眼中的圣洁之地。李易从来没有过多的思考过属于他的人生该如何渡过,现在是由不得他不思考了。再不思考他怕来不及。

夜半时分,李易到达宫墙外,就算他不进去不问里边什么情况,也能察觉出那紧绷如满弦的弓弦一般紧滞的气氛。侍卫查验再三才放他通过,马车和秦王府送他回来的侍卫自然被挡在了外头:“董先生,您这边请,我领您进去,也省得您一道道关卡查着。”

“成,殿下头前带路,我跟着您走。”董大夫心里毛毛的。要有得选谁乐意这时候来宫里,别说这时候,就搁平时他都不愿意来。怎奈天底下就皇帝大!

“董先生,您别担心,又不是中了什么阴毒手段,刀伤剑伤光明正大,您也好动手。只管治伤便是,旁的事儿有我呢。”李易这段时间被云涯道院各行各业的翘楚们震得不时要抖三抖,他虽然没本事,可对有真本事的人向来敬佩得很,所以对院儿里的先生一直很有礼。

“殿下,我倒不担心治伤的事儿。我担心的是…诶,也没什么好说的,殿下。您该小心着些才是,虽说您没想过,可备不住您也有份儿。不管怎么着,有事儿找世永,那孩子向来精明。如今也是你师兄,多问问总没有错。”董先生是担心道院。如今道院上牵着李易,下还有秦王府和李崇安,院长把道院交到李崇安手里,本来就经过很长时间的议论,后来是院长坚持,院儿里上上下下才没了反对的声音。

如果没有了道院,他们这拨人不担心日子过得不好,主要还是担心没有了道院,他们一身所学将无人可传,也担心失了道院的庇佑,日子会变得艰难。

皇帝所住的宫殿如今一片灯火通明,侍卫见了李易连忙上前行礼:“十六殿下。”

“父皇可好,我能进去见父皇吗?”李易这时却镇定自若,全看不出是哭了一路的。

“回殿下,您只管进去,陛下若醒来,想来也会盼着见到殿下。”在皇帝那儿,李易由来是个会哭会闹有糖吃的小儿子,侍卫们倒也不会去多想。

“那我和董先生一道进去。”说完李易让了让身体,侍卫上前去查验一番然后两人便迈步向大殿走去。

琉璃瓦上映着清澈如水的月光,屋檐下灯火昏昏,不时有人脚步轻轻地走过:“十六殿下您回了,这…这是董大夫吧,快些儿来,陛下伤在要处,血流得极多,到现在还没彻底止住血。那剑刃上似是带了毒,却不知是何种毒,以致太医们都没法上药。”

啧,怪不得要那么远把他找来,董大夫轻叹一声,皇帝家果然全是事儿:“您带路,我进去瞧瞧。”

董大夫在解毒和治外伤上很有心得,细细查看了伤口,又取了些血仔细查验,一番工夫下来心里更没底儿了。不是解不了毒,而是这毒太蹊跷,毒名作胭脂,不管是药末还是化作水都是胭脂一样的颜色,这毒配起来不容易,里边有味用料颇为稀贵。再说白一点儿,这是宫里才用的药,一般用来赐死内宫的贵主儿们,一般的女官宫女可用不上。宫里的太医怕也有能看出来的,胭脂虽然不好查验出来,但宫里太医院的太医里也总有几个本事高高儿的,八成儿是不敢说又不知道解药怎么配,这才把他找了来。

再一次感叹皇帝家全是事儿后,董大夫没明说,而是配一剂既可以解胭脂,又能解其他好几种毒的解药:“殿下,您跟着人去配药吧。”

李易特知趣的没问中的什么毒,这个问题留到父皇醒了让他自个儿问去:“是,先生在这稍等,一路来先生想来又累又饿,我让人备了热汤热水,先生洗漱了用一点再歇一会儿。”

“行了,去配药吧。”董大夫起初挺不待见李易的,现在想想,在宫里长成李易这样还真不容易,得了,也别多想了,以后能照料就多照料着点呗。

配得解药来,董大夫指挥着李易给皇帝清洗伤口,他自己则在一边把药按用量配好后飞水烘干,再细细研磨成粉末。李易清洗好伤口后,回头去看董先生:“先生,我这儿已经好了。”

“嗯,药粉拿去撒在陛下伤口上,我还得煎一帖药才成,药粉撒好了让太医来把绷带扎上。煎药是个细致活儿,这帖药次序时间火候一点儿错不得,你就守着令…陛下吧。”董大夫说完赶紧到院儿里煎汤药去,那药用下去皇帝很快就会醒了,到时候说点什么他可不想听。

“董先生,您出来了,里边怎么样?”张世永在外边倒是挺悠哉,他倒是一点没被紧绷着的气氛给感染。

“没大碍,不过陛下岁数在那儿,这一遭伤了元气,养怕是难养回来了,只能好好保着不变差。回头我再留个方子,平日里多吃点能升元气的药膳,不至于以后太辛苦。”董先生说完,又压低声音说:“静山让我给你说一声,看着点儿李易,别让他太冲动,静山还让你得闲了给李易卜一卦。”

卜卦?李易的卦有什么好卜的,张世永一怔,片刻后才道:“那董先生去煎药,我回钦天监去守着,等你这边好了再差个人来找我。”

半个月前,所有皇子的卦都推演过一次,张世永想李崇安总不会凭白无故让他把李易的卦盘再重新推一次,十成十卦象有变。联想到天命未定,宸宫无主,张世永现在是不推都能猜出点儿来了。一路赶回钦天监,夜深时这里只有小猫三两只,且都是道院里学卦学的弟子,打发他们到外边守着,张世永自己则坐到了现成的定盘与正盘前。

手拿用来算变盘的小,把李易的生辰八字一拨弄,再往定盘与正盘上一合:“九九之数,难怪了。但是几个月前还未定,怎么才这么短的时间就定下了,这…天命确定没眷顾错人么?”

云涯道院里,李崇安和程帛尧也都有这样的疑问:“你让张师兄与推一卦,张师兄推出来的八成和我们推的一样。崇安师兄,如果到最后不是他,我们会不会因为乱站队而被”

“谁说让站队,云涯道院从来不掺和这些事儿,就算真是他,在他走向那张椅子的路上,云涯道院只能保他不死,其他助力想都不要想。道院不可涉大统之争,否则既坏了规矩,也损根基。”李崇安真盼着这些事早点过去,可按着卦盘上来看,至少还得熬三年,还不算今年在内。

“我倒是觉得这样下去,李景肯定要变得更加让人难以琢磨,陛下八成都不了解他这儿子,从他的棋路就看得出来,这个人对权利永远不会死心的。陛下一手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危险他承受了,自然不会忘记伸手捞好处,陛下到最后很有可能驾驭不住他。”她之所以有这样的担心,是因为李景在这次皇帝遇刺中的表现,这绝对是个危险人物,皇帝居然把他给放了出来,真是放虎归呐!

“行了,别操心这么多了,天晚了,安置吧。”大晚上跟自家红狐狸讨论天下大势,李崇安觉得自己真是太操心家国天下事了,他只是要做院长,又不是要做全天下的家长,大晚上的自然得做大晚上该做的事。

一看崇安少年放浪的眼神儿,程帛尧就心领神会,她挑眉转身,留给李崇安一个特明媚的笑意:“妾身今日多有不便,夫君尽可自便。”

说完,半空中张开五指握成暧昧的开形状,一路播撒着笑声向着浴室走去,徒留下李崇安在原地回忆着那个握成圈圈儿的小嫩手,咳…嫩生生的,好像也蛮不错。

第八十九章 十万八千里那么远的距离

宫中情势未明,云涯道院里倒没有多少影响,先生们该吃吃该喝喝,该去游学也没见谁耽误下来。仅有的十几名弟子也照样被这位先生抢着教,那位先生抢着用,总之谁也不得闲。

郑进元算是最欢实的,程帛尧新官儿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他脑门儿上来了。他不是要学修房子么,云涯道院得修个百来栋屋舍,有得让他玩了。郑进元别的没有,绘画底子倒有点儿,据李崇安的说法这属于遗传,长公主在绘画上就颇有天分。

“师姐,你要求也太多了点儿,要那么大窗户,刮风下雨怎么办?什么,用玻璃,师姐知道不知道玻璃多贵,给你和师兄装了,不该给所有先生都装上。那师姐就别指望十万两银子把房子全修好,师姐你得知道,一百二十七间院子,外加两溜儿宿舍一溜杂舍,平摊下来才几百两。诚然,是书院和个人对七三开,那也不足一千两,一千两能干什么事儿。”郑进元不愧是富贵乡里出来的,一千两在他看来,就够盖他家一间下人住的院子。

“师弟啊,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一千两在乡间足够盖三进十几间的大宅子了。你说你在园子里标什么牡丹金桂西府海棠做什么,你不知道这几种花木贵得要死么,你种点儿梨树、李树、杏树、桃树不成么,又好看还又能吃。我跟你说,你不了解先生们,他们绝对宁愿你种点实惠的,牡丹海棠除能看还能干什么,劈了还做不来一顿饭。”程帛尧拨了一下算盘,把一百二十七加三都种上牡丹金桂西府海棠的价格给算了出来,比盖房子便宜不到哪儿去。

郑进元听得直跳脚:“你真是俗人,大俗特俗。先贤说愿岁岁有春来,长于群芳烂漫处居之,要真按师姐说的种,那还能有群芳烂漫吗?”

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主儿,程帛尧白他一眼说:“你倒是不俗,就是连群烂漫出自哪个典故都不清楚。山桃山杏开遍,李花梨花压枝,约略是三四五月,群芳烂漫成海,乡野无人不知。”

可怜没怎么读书的郑少年瞬间傻掉。他是真的不知道群芳烂漫出自这里,长叹一声,郑少年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用手盖着桌子不停用额头去磕:“师姐您说了算。您说种什么就种什么吧,我没意见了。”

“早该如此,没听过一句话么,出钱的才是大爷!玻璃你还是给我装上,我就喜欢玻璃窗。横竖你师姐我也不差装玻璃的这点儿钱,回头跟院儿里说一声,师姐我当是孝敬先生们了,给先生们都装上。”董丰那里现在年入个三五七万两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那还不是全分成,董丰每年要留一些分成用作扩张经营。

“师姐。要不您再孝敬多一点儿,咱多少种点儿金桂成不,那可以用来作点心泡茶。好歹是有用是不是。”郑进元说完又遥想了一下,在结满桃李杏梨的园子里冒出两株结着小黄花儿的桂树,好像特不得劲:“算了,还是别种吧,不过进门那正院里得种点好的花木。这个银子可不能省,那是咱们道院的脸面。不说牡丹。总要种几株上年头的苍松翠柏吧。”

“胡说,松柏院墙外边多得是,要我说还是得种桃李,桃李满天下才是办学应有的志愿嘛。”

听着郑进元和自家红狐狸谈论修房子种树的事,李崇安差点笑趴下,红狐狸果然已经练就杀人于无形之中这一招了:“松柏乃守陵之用,不宜种在园子里。”

郑进元彻底息了声,得,他算是明白了,他修房子可以,装点园子也可以,但得本着少花钱多办事儿,还得办实在事儿的观念:“是,我知道了,桃李就桃李吧,回头把山下的孩子全招来摘果子可不干我什么事儿啊!”

“家有千株花果树,好与邻人分,乐哉。”程帛尧又回了个典故,她就不信郑进元从此之后不发奋图强。

郑进元确实被打击惨了,被先生们打击他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可被程帛尧给打击了,那就不是敌军太厉害,而是我军太无能:“师姐,好好说话不会死人,真的。”

眨巴眼,程师姐特“姐”地拍拍郑进元的后脑勺说:“我知道,可我这么说也得算好好说话是吧,先生们教我教得那么辛苦,我总得让先生们看到我在他们的教导下是何等学而有术。”

那就是在指他不学无术呗,郑进元吐槽无能,把图纸一卷儿向李崇安告辞,他还是找成先生商量怎么改屋舍的图纸去吧,省得在这里被师姐活活拿话噎死。好吧,学而有术确实很重要,就为不被师姐噎死,他也得好好读几本书。

“你别把他噎得太过,小心回头扔下不干。”离春节只剩下几个月,李崇安要安排过节的事宜,所以没歇得几天又忙了起来,郑进元和张放知就只能交给红狐狸平日里管着。不过看今天这样儿,真是一物降一物,红狐狸威武啊!

“他不会,这位属越挫越勇的,偶尔给点儿甜头他能享用多半年,所以一百句话里有一句夸奖就成。张放和才是那需要拿好话儿堆着的,十句话里得有六句在夸他,剩下的四句也不能挫太狠。”她现在倒是觉得小李殿下相当不错了,不需要挥小皮鞭,也不需要给大甜枣,只需要给他摆明了事实就可以。小李殿下是个心里跟明镜儿似明晃晃的人,什么事儿一点就透,这样的人确实招人喜欢。

不过,再招人喜欢,也是相对郑进元和张放知而言,要说当皇帝,小李殿下得有差着十万八千里那么远的距离。

“你看着办便好,最近在外游学的先生们多半会相继归来,该打扫的屋舍要打扫一番,先生们归来说不得也要接风洗尘,这事我来办,你管着让他们打扫一番即可。装玻璃窗的事儿,我跟院长说一声,其实先生们里缺钱的没几个,你不出这钱,指不定多半他们自己也会装,不过你给装了先生们总会念着你的好。”其实李崇安心底里觉得自家红狐狸大手一挥,花钱如流水的样子特迷人,这么想着心肝儿直抖,他还不如红狐狸有钱呢,这种念头心里转一圈就成了,可不能倒出去。

至十月初,董先生领着李易从京城回来,问董先生,董先生说:“陛下的身子已经无碍了,这段时间调养下来,没落下大毛病。就是那那当胸一剑戳了个对穿,虽说没伤着脏腑,但损了元气,这却是一时半会儿养不回的。”

“没大碍就好,十六,怎么不说话?”李崇安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易,这孩子这回一见面多少有了点不同,看着沉稳了许多。

“堂兄,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李易现在也知道了皇帝对他的期许,扪心自问,他觉得自己受不起这样大的期许。不学无术这么些年,纨绔名声响当当,他除了识几个字,别的什么也不会。连《政论》《策问》都没有读过,治理天下这样的重担,他想都不敢去想,怕吓坏自个儿。

李崇安“嗯”了一声,没再问下去,他看出来了,皇帝陛下可能把想法跟他说了,这孩子心里不知道多乱呢:“去找你堂嫂吧,她指派着几个丫头做了桂花糕,香气味道都不错,你去尝尝,我和董先生还有话说,待会儿就过去。”

“好。”李易现在确实不想谈论这些,说起来,在他看来他那位堂嫂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特能让人觉得轻松,成天顶着张似乎比他还嫩的脸贩卖笑颜,瞅着她就能让人觉得这天底下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哟,殿下回来了,来得正好,刚蒸出来的桂花糕,正热乎着呐,赶紧来尝尝。”程帛尧并不是很喜欢甜腻的点心,桂花糕除外,捧一块淡黄的小点心在手里,甜香四溢,不吃都能让人甜进心坎里。

李易拈了一块尝,味道果然很好,清甜的香气沁人心脾,粉糯松软入口即化,单这桂花糕做得比宫里的还好:“十分美味,比御厨做的都可口上许多。”

程帛尧示意雨露云烟四个先出去,李易这状态有点儿不对劲:“殿下,出事了对吧。”

李易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连吃点心的心情都没有了,再香甜,心情不好吃着也是苦的臭的:“堂嫂,我是不是很没本事。”

“这得看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怎么说我都没本事。”

“真要是没本事的人,绝对不会认为自己没本事的。人贵自知,只要知道了这一点,什么都来得及。”程帛尧这下也猜出来了,小李殿下知道了他将要扛起整个大明江山,所以小李殿下害怕了。

“真的来及吗?”

“当然,男儿立志,三十不迟,你这才十一岁,怎么来不及了。好好跟着国师学,国师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你想学什么,国师都能帮到你。”国师,做为万能膏药,您就再为大明江山献一回身吧,来拯救一下这迷途的小羔羊。

第九十章 蠢得让人想揍他

国师生平有三大恨(目前),一恨冬天洗澡,二恨夏天晒太阳,三恨李崇安夫妇!

明明京城三少是李崇安的考题,他一推二六五,李易交给他,剩下的俩也各自打发了出去,更让人恼火的是院长认为这也算是通过了,做为一个院长,凡事不需要亲力亲为,要做的仅仅是找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

“像这种简单的问题,找你堂嫂去。”国师心里暗暗白眼,当就你们夫妻俩会推卸责任么,嘁,谁不会!

被国师打发走的李易,揣着个简单的问题转转悠悠找到正在指挥一干弟子打粟子的程帛尧,只见她头顶斗笠,双手戴着厚厚的手套,脚边放着个装了半筐刺球儿一样的粟子。雨露云烟四个在旁边剥成熟后脱壳而出的粟子,四个丫头剥着剥着不时尝一颗,像是味道很好、心情也很好的样子,四个丫头个个眉开眼笑。

“堂嫂。”李易走到程帛尧后边喊道。

程帛尧回头看他,一伸手从丫头们剥去壳的粟子堆儿里抓来一把,几个丫头叫得跟被人打劫了一样儿,她把粟子递给他说:“尝尝,刚从树下落下来的,生嫩嫩的。”

接过淡黄色儿的粟子肉,李易在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拈了一粒进嘴里,味道清甜脆嫩,咬几下就成了满嘴淡甜淡香的浆汁:“是挺好吃的,粟子糕就是这个做的吧,还是这样儿好吃。”

“那是,粟子糕、莲蓉糕之类的全是哄人的玩艺儿,有什么可吃的,粟子、莲子就是要吃新鲜的味道才好,又不是绿豆红豆。”说到吃,她虽然不擅长做。可是个满世界都吃过的主儿,每到一个地方总要去一去特色小店,再上那米其林餐厅去尝尝味儿。在现代,她的奖金、对局费多半都花在了吃上,所以在吃上面绝对是个资深的嘴把式。

“噢,莲子新鲜的”李易一下儿就被她给歪了楼,也跟着说起吃食来。

李易自然也是见过吃过的,两人一下就找到了共同话题,说得那叫一个口沫横飞。两条腿的人不吃,四条腿的板凳不吃。天上飞的纸鸢不吃,水里游的蜉蝣不吃。春天里来吃百花,夏天里来吃嫩叶。秋天哪坐山里都有野果子,冬天雪底下长着绿芽苗。

“知道为什么大家伙儿坐到一块儿,首先谈的就是吃吗?”程帛尧倒也不纯粹就讲吃,偶尔本着“良心”跟李易讲两句民生,别的她也不懂。她唯一懂的只有一个——广罗大众是只要有吃有喝,日子过得去就会基本满足。目前来说,李易只要不做昏君,顺便还能关心一下天下百姓是不是能吃饱穿暖,相对来说就是个好君王了。

“是啊,为什么。见面都先问吃了吗?”李易不像她受利了四个丫头被抢劫一样的叫闹,只好自个儿捧了一捧粟子坐一旁剥着。对于这个由吃延伸出来的问题,他也挺纳闷的。

嗷。崇安少年,为师要山寨一回鸡汤姐姐了:“因为吃是活下去的最基础条件,不管干什么事儿,都得吃饱再说是吧。你看俗语里有皇帝不差饿兵,连要砍头的罪犯都是先吃顿饱饭。做鬼都不能做饿死鬼,做鬼都不能饿着。做人就更不能饿着了。”

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李易认为这句话里别有玄机,可是他一时半会儿琢磨不出来。只能沉默地继续埋头剥粟子,吃了小半把后才抬起头来:“堂嫂的意思是,世上的人只要吃饱穿暖了,就不会生出其他心思来?”

小屁孩儿,明白得很快嘛!她伸手又抓了一把剥好的粟子,雨露云烟四个实在受不了她,端着筐子躲远了:“这只是对普通百姓来说,对如殿下这般出身的人自然不够,但这世上到底是普通百姓多。殿下久在市井,对市井中人如何过活想来也见过,在殿下看来,他们生活得可好?”

摇摇头,李易道:“不算很好,我…我也见过有人因贫病饥寒而死的,那个时候我也想过要帮助他们,可是父皇说怜贫惜弱没有错,给他们银钱却并不是正确的做法。我还是不是很懂,后来父皇又说过一句话,救急不救贫,父皇还说世间百姓的贫病饥寒皆是为君者无能,施政者不力,堂嫂…这话你懂不懂?”

十一岁的小少年,从前一直以为自己能玩一世,不明白这些倒也在情理之中。要真是十一岁啥都懂,不是智商超人,就是跟她一样的穿越者或跟杨玉绫一样的重生者:“你把这句话反过来想一想,应该就能理解了。”

“反过来?”李易皱着眉头咂咂嘴,待嘴里的粟子浆汁咽下去后才开口说道:“如果为君者有能耐,施政之人又得力,那世间百姓就能够免于贫病饥寒。再有,如果因为怜贫惜弱而布施银钱,他们不会因为贫病饥寒而死,可是”

“可是世上没有谁能帮谁一辈子,自助者天助,这句话反过来说也一样,天助自助者。以后遇到什么问题,暂时想不通,都可以反着试试,如果还是不行,就从最简单的方法来解答。”就像围棋的死活题,如果局面很复杂,你执白子可以从黑子来考虑,如果还是看不清楚,暴力破解虽不可取,但通与不通总是一条路,这条路不通,下一条路说不定就通了。

反过来?

李景想了一下之前问国师的那个问题,如果一样东西我不能承受,是不是该拒绝。反过来的话——我想要拒绝的这样东西,是不是真的不能承受。呃,他只是觉得自己承受不起,可至于到底能不能,他又没做过,哪知道能不能啊!

那…试试看?可这怎么试,万一试了不成怎么办?那就…有了!

“堂嫂,做了粟子烧肉记得喊我吃,我去找国师。”李景说完转身要走,路过雨露云烟时挑眉,微停下脚步,一错手就从筐子里抓了一把黄润可爱的粟子肉。看着雨露云烟个个目瞪口呆的惊讶表情,心情大好,还冲四个丫头挤了个鬼脸。

宝露就差把整个脑袋都埋进筐子里了:“一定要跟郡王爷说说,郡王妃再这样下去肯定要把十六殿下教坏的。”

程帛尧听着心里直吐槽:“我还能怎么把他教坏,你倒是跟我好好说说。”

“殿下那么懂规矩的人,被郡王妃带得一点儿规矩也没有,那还不叫教坏叫什么。”宝云这张嘴绝对是向李崇安学的,越来越毒舌,还不时来个神补刀,让人又爱又恨呐。

国师没想到程帛尧杀伤力那么大,没点儿难度的就把李易的问题给答了,而且还答得这般…美味,更重要的是对李易的胃:“嗯,这些年的朝政大事我约略都记得,给你说倒是不难。只是十六啊,倘若到最后依然不是你,你可会因为今天曾为此努力过而悔恨,甚至于心生怨怼。”

咦,这又是个新问题,堂嫂说的如果问题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就反过来问自己:“怨恨曾经努力的自己,因为没有得到以为会得到的东西,啊…国师,那本来就不属于我,能者居之,我得不到说不定还是件好事儿呢。诶,我如果得不到的话,是不是就可不用这么辛苦去学这些呢?”

国师血槽都要空了,看这孩子一想到可以不用辛苦学东西那高兴样儿,陛下您真的确定要选这孩子么,江山社稷不是儿戏,给这孩子玩您就不怕玩瞎了:“你堂嫂说过一句话,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她不说凡事可以反过来看嘛,有准备的人得到了机会才能打有把握之战。”

“也就是说还是得学呗,唉,国师,我好命苦啊!”程帛尧的口头禅也被小李殿下给学了来,她一忙起来就是“我好命苦”。

“去去去,你命苦什么,你若还命苦,你那些个兄长怎么算,还不得都拿豆腐砸死自个儿。”国师说罢,随手抽出一本书来扔给李易:“拿去看,看完再来找我,有什么不懂的问帛尧,横竖她什么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雁山十六篇》,国师为什么给我看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表示,他拿这本书当游记看过,十六篇每一篇都在雁山某一处风景绝佳的地方谈论诸如天气怎么样,水怎么样,花开得怎么样,今天中午吃什么,市集上肉卖多少钱一斤,鸡蛋多少钱一个…等等。当然还有一些看起来很深奥的问题,更多的像是一本朋友之间相聚赏花赏景吃尽美味佳肴的小散文。

“你要是把这本书看懂了,就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国师说完赶紧把李易打发走,他一把年纪了,真不想被李易给气坏身体——这孩子多半时候蠢得让人想揍他。

看完这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雁山十六篇》又不是《策问》《政论》,话说现在后边那两本书明明有字,他看着也跟看无字天书一样。

不止国师怀疑皇帝有没有选择,李易自己都怀疑他那位父皇是不是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了,按堂嫂的说法——抽风呐!

第九十一章 你这样我们多伤心呀

捧着《雁山十六篇》转身出门去,李易实在不觉得这本书里有写什么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第一篇是《鸣琴谷烹茶》,谷雨时分,山明秀色,水动青纹”

雁山居士的好友曾子贺来访,二人在鸣琴谷汲水烹茶,雁山用几块石头垒起煮水的灶,取来松枝烧水烹茶谈天说地。在李易看来通篇都是谈风弄月之辞,真没什么有营养的:“不对,合天地之德,合日月之明,合鬼神之吉凶,合四时之秩序…彰德宣明,太极殿那四个字难道是出自这里?。

“那你以为是什么意思?”不好意思,小程七段在现代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围棋除外。在古代这些年虽说看了些书,可向来不求甚解,她像小李殿下一样认为这四个字就是奖赏德行宣传文明之类意思。

“挂在太极殿里的四个字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如果是按这一整句话来解释,要义应该是顺应安守。不从整句话来说就应该是德行与天地一样,宽广博大恩被万物。明应该是指智慧吧,智慧的光芒犹如日月,所照耀之处世事无所遁形。”小李殿下以为自己了悟了,说完就去看程帛尧,小模样儿颇像得了三好学生奖状回家要奖励的小学生。

是这样吗?原来这四个字不是这样理解的,小程七段“嗯啊”好一会儿才开口:“所有的事物都有正反不同的两面,你原来的理解未必就全错,你现在的理解未必就全对。这四个字,从不同的环境去看有不同的意思,最终还是要看你从什么样的位置上去看待它。”

小李殿果断被忽悠了,点点头。他现在是从他那位父皇的视角去看这四个字。先贤对明君就应该是这样要求的,有天地那样宽广博大的胸襟,有日月明光一般耀眼的智慧,这是明君必需具备的。小李殿下转念一想,我不做昏君就很对得起天下百姓了,明君这样辛苦的活儿还是留给后来人去做吧!

立马放下修宽广博大胸襟,存日月耀眼智慧的想法,小李殿下欢快地想,自己似乎也不用太辛苦:“堂嫂,粟子烧肉做好了没有。我都闻着香味儿了,眼看着就要吃午饭了,午饭时有得吃吧。”

吃货!

“好了。你去叫一下院长和崇安师兄,再绕个弯把国师叫上,中午吃粟子烧肉、山鸡杂菌汤、素炒山木耳,还有凉拌野菜和冰糖百合蒸南瓜,开胃的炒红果。香滑的鸡蛋羹”吃货最好养了,小李殿下的胃口还特农家乐,山珍海味什么的小李殿下都不带多看一眼,就爱这些个山间小菜,那天炒一碗红薯叶子和葱烧野菱角,吃得小李殿下差点泪流满面。

其实多好一孩子是吧。就冲好养活这一点,就是个好孩子。

为了吃,小李殿下跑腿的活儿没少干。当然他也没忘了难兄难弟,只要他认为今天有好吃的,一定不会把郑进元和张放知落下。可能富贵乡里出来的孩子就爱吃这些,也是,山珍海味吃了个足够。山野小菜就显得犹为可贵了。像李崇安,这位见识过苦日子。所以山珍海味,山野小菜对他来就都是充饥之用,压根不懂得享受美食的主儿啊!

“师姐,听说今天中午又有好吃的?”郑进元一来就往厨房跑,瞅个空当才从厨房门里探出脑袋来跟程帛尧打招呼。

“你不都看见了,瞅你这馋相儿就知道有好吃的,巴不得死在厨房里不出来了是吧。”程帛尧拿着小锤砸白果,下午炖白果甜汤要用的,闲着无事砸一砸,就当在现代砸金蛋银蛋了。

“嗷,师姐,你就不能不说这个死字,咱好好活着不成嘛,天天死啊死的,你也不嫌晦气。”郑进元说完端了一个小碗出来坐下,里边满满的粟子烧肉。宝云他们几个早就知道会招来馋虫,粟子烧肉做了整整一锅。

瞅郑进元一眼,瞬间被碗里冒着扑鼻香味儿的粟子烧肉给吸引住了,那粟子裹着酱红的肉汁,看起来很是诱人,她放下小锤摊开手:“给我颗粟子。”

郑进元护着碗,一副“你要什么都可以,但粟子绝对不行”的架势:“肉多粟子少,宝云说你和师兄爱吃粟子,要多留点粟子,你看看我碗里,总共也没几颗。师姐,你就是这么照顾师弟的呀!”

“早知道就不该叫你来吃。”收回手继续砸白果,一边砸一边咬牙道:“下午煮糖水,你不许来吃。”

“哟,门口就闻见香味儿了,进元怎么就吃上了,也不说等等我们,你的规矩都学哪儿去了,哪有大家一块儿吃饭你先吃的。”说完,张放知也进厨房拿碗盛了一碗出来,郑进元瞪他,他无所谓地“嘿嘿”两声说:“师姐说得没错,咱们几个规矩都学到狗身上去了,王爷掀桌,毒妃太猖狂。”

端着碗吃得脸上都沾了酱汁儿的郑进元怒喝一声道:“你给我滚远点。”

程帛尧在一边看得乐不可支,这俩凑一块儿特欢乐:“行了,别把肉给掉出来,那可是我早几天特地跟人订的上好五花肉,肥肉薄薄两层,瘦肉厚厚两层,皮儿不厚不薄一层。这五花肉啊,肥肉多了油,瘦肉多了柴,皮厚了弹牙,只有猪屁股尖儿上那一小块最最合适。”

俩可怜孩子立马吃不下去了,多…多恶心,什么叫猪屁股尖儿上那一小块最合适,师姐这是看他们吃得太美味,成心恶心他们来的:“师姐,您要是不乐意我们俩来蹭饭,直说就是了,何必恶心人呢。”

“你们也知道恶心呀,你们从前干的那些事儿,把全京城的人都恶心死了。眼瞅着下个月底你们就要回京了,要一点转变没有,还那么混日子,你们且等着我来恶心得你们这辈子都吃不下饭吧!”小程七段是担心这俩孩子几个月没人管,又犯抽,她一点点看着转变过来的小少年,真的不希望他们再像从前那样。

其实都是不错的孩子,要说挑什么大担子不成,但处着都挺好。因为纨绔,因为他们就他们三个天天混一起,所以心地反倒单纯一点。有李易那规矩孩子在,这三个也就能恶心恶心人,别的还真干不出来。

“士别三日且当刮目相看,这都多久了,师姐不能老拿从前来说事儿,你这样我们多伤心呀。”

呸,伤心的人吃肉能吃得那么欢快,以前连一点儿肥肉都不吃的矜贵主儿,现在吃五花肉吃得满嘴流油,牙齿上还沾着一点儿酱色的肉渣,看起来要多生活就有多生活:“我就知道你们要让我伤心了,我肯定会让你们伤心加倍。”

“师姐,你放心了,从前不是没人管我们嘛,现在你和师兄看着,国师和院长约束着,还有满院儿先生和师兄师姐压着,我们就是想像从前那样儿,也没那工夫。话说师姐,等明年开春你就得把银钱给我准备好,我和先生打算去海边造船。先生说东海边上有一家大的造船厂,我们可以去那里试试。”张放知现在有目标,确实像他说的那样,想纨绔都没工夫,有那工夫还不如想想怎么把图纸完善一下。

“合着以前管你们的爹妈长辈全是摆设!得,银钱早备好了,你什么时候要就来支,等你把船造好了,你们就可以一块儿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而不是固步自卦地认为我朝乃世间之中央天国,海的那边有更广阔的世界在等着你们呐。”可惜她去不了,晕船的人没治,根据怕马这一条来看,她晕船的毛病八成也没能甩脱,所以她就不用盼着出门周游列国了,除非李崇安愿意陪她一路架着四轮驱动的马车玩马路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