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帛尧简直要疯了,这哪里是生个女儿,分明是生个祖宗:“我不管你们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反正日后蓁蓁要是嫁不出去,道院里边儿郎少不了,随便挑个嫁了我也不介意。”

对此,院长和何易山还有张世永通通点头,祖师爷这样伟大深奥的存在还是留着自家人消化了吧,何必去造福世人呢:“就该这样,蓁蓁这么好的女孩儿,本就该选道院的好儿郎来嫁。师妹呀,你若担心将来蓁蓁的婚事儿,我家赫先你可以考虑考虑,我替赫先做主了。”

张赫先才三岁多点儿,这会儿正在旁边啃麦芽糖,浑然不觉自家爹爹要把他打包卖了。

“张师兄,我记住你的话了。”还能怎么样,帖子都发出去了,由得这群人疯去吧,她想管也管不了了。

其实,无涯祖师行情好着呢,投胎成个姑娘,真是天大的好事儿啊!不过,相应的也会带来一些危险,多了人惦记嘛,比如几大士族,管你是真是假,从今儿起蓁蓁姑娘就被惦记上喽。为此程帛尧也跟院长说,不该把蓁蓁的事说出去,院长理由相当充分:“你要是为这个而不说,回头她能埋怨你,无涯祖师是那因为怕人知道而不敢跟人说自己是谁的人嘛。她不出道院就成了,谁还敢上道院来动她不成,想动她,得看看道院答应不答应,别当道院几百年来瞎混日子,钱咱没挣几个,可数百年来的人脉,要真论起来,几大士族也比不得。”

程帛尧有种院长瞬间变成热血青年的感觉,从前多好一老好人,谁来都乐呵呵的。院长今年都六十了,吹着白胡子瞪着略带浑浊的眼睛,形象着实有些让人不好接受:“院长,咱们不跟他们死掐,跟他们死掐伤了自身元气,不值得。他们爱死,咱们还陪他们不成,咱们是玉,他们是土鸡瓦狗,咱们砸他们,不论谁疼咱们都吃亏。”

院长拂着白胡子点头道:“那倒是,尧尧啊,你也别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几大士族再不要脸,也不会对个小姑娘怎么着。你也轻看了他们,他们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八成憋着气等着蓁蓁早点儿长大呢,等着再跟祖师交手把几百年前没分出来的胜负给分出来。我们呢要相信蓁蓁,几百年前祖师一个人都能把他们撂个半死不活,现在道院经营了几百年,门下弟子无数,蓁蓁身边不会出现田伏那样的叛徒。”

蓁蓁满月酒那天,其实是在满月后第七天才办的,满月要选日子,百日也是一样,未必就是要在满月这天办。蓁蓁三十三天时,李崇安从京城回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去屋里看自家大闺女。蓁蓁这时候眼睛已经很清亮了,摇摇小脑袋看到李崇安回来,似乎在打量着这人是谁,李崇安一走就是十天,正好错开了蓁蓁能看得见人的时候。

蓁蓁似乎是在二十七八天的时候才能渐渐看明白人似的,据钟师姐说,孩子刚生下来的一段时间,眼睛只能看得到很近的地方,慢慢的会越看越远。蓁蓁二十七八天的时候,才到只要谁靠她稍微近一点就能看到人,且多看几次就能认出来的地步。

“这孩子像静山,静山据说也是打小就认人,多见几次就能知道谁是谁来。”小孩儿虽然不会说,但表达得很清楚,熟的人她会用亮堂堂的眼睛看着你,不熟的她就自己玩自己的。从李崇安这头来说,小蓁蓁聪明也不能说是因为她是祖师转世。人家爹妈都一等一的聪明,生个聪明孩子再正常不过。

我一个月多几天的时候就能把所有人都认出来呢,程帛尧心里吐槽,然后又忍不住去戳女儿的小脸蛋。心里特期待女儿能带着记忆托生,这样多好玩呀是吧。不过看人家吃喝拉撒都很婴儿状态的样子,小蓁蓁没有前世的记忆。

就在一屋子人说着李崇安小时候的事儿时,宝珍从外边把帘子打了起来,一室春光自帘外流淌进来,阳光都似乎带着嫩绿的颜色,照得屋子里一片嫩生生的光亮。小蓁蓁像是瞬间看清楚了李崇安的样子一样,吱吱呀呀地挥着小粉拳向着李崇安呀呀而语,仿佛是在问:“你去哪里了呀,我这几天总找你,总都找不到你呀。”

伸手抱起女儿,李崇安凑近又亲又揉的,从前红狐狸的待遇,现在先让女儿享受到了:“蓁蓁,这么些天不见,想爹了吧。”

“呀”蓁蓁连着“呀”一串儿,然后小粉拳乱挥,那小表情兴奋得很。外边的春光似乎是把小家伙给勾着了,小家伙儿小拳头一直向外头挥,就像是在说:“带我出去,带我出去就原谅你这几天不在家。”

“行了,给我吧,我抱咱们小祖宗出去溜溜,赏赏春花春光春山春水。小祖宗从前就爱这些,四时景致无一不热衷,春天看花开花落能一整日,秋天能看秋月秋雨一整宿。”院长总算给蓁蓁找着好称呼了,小祖宗,普通人家管自家小孙孙也常有喊小祖宗的,这么喊既不突兀,也显得亲昵。

程帛尧由着他们抱出去,她说院长上了年纪少劳累吧,院长还跟她急,她只能让人家自由发挥了,何先生他们几个在也不会任由院长一直抱下去。抱着枕头歪在躺椅上,看向李崇安道:“你回来就光抱蓁蓁呀。”

红狐狸这小眉眼挑得李崇安心里直发痒,二话不说立马扑上去搂着又啃又揉的,程帛尧嫌他身上一股子尘土味儿,让他先沐浴了再来。闻言会意,李崇安一边走一边托着下巴琢磨,是该开荤了。

其实…程帛尧真的没想别的,不过,李崇安会错意了她也不是很介意啦,这是正常需求嘛!

不过,当李崇安揣着本春宫从外边带着一身湿气进来时,程帛尧真想拿起身边的美人瓶把他给砸晕,能不能不要这么执着啊少年,你每回都非拿春宫图来试一种花样儿么,咱们不拿它也照样能滚床单是不是。

少年的理由是,闺趣,你懂的!

PS:

终于有网了!!!!!

第一五一章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我决定还是把吃十回肉的伟大愿望留到下本文~这本文真心容不下这么多肉了,只剩下三十章,要吃六次肉,会腻的。)

一夜雨骤云浓,落花几许铺满庭院,再起来时天际一片镶着金边的云彩渐渐染成七彩霞光。石径上落满了月季花瓣,去年种下的花,今年已开成了半墙脂粉,小蓁蓁呀呀而语地被宝珍抱着在园子里看花。小姑娘可喜欢花花草草了,每天太阳还没出来就吵着要起来,看朝阳朝露,晨光晨雾,待到吃过早饭了却又要去睡。

小蓁蓁听到门“吱呀”一声的动静,就把眼睛往房门那里去看,看到是自家爹爹走出来,就乍着一双小手在晨光里粉嫩嫩地带起一片花香。一双小而清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仿佛满怀期待自家爹爹能快些儿来抱抱她。

李崇安走上前伸手接过女儿,见女儿眼里有笑模样,他也忍不住笑,蹭蹭蓁蓁的小脸儿蛋道:“蓁蓁怎么起这么早呀,是花把你叫醒了还是云彩把你叫醒了?”

枝头上传来几声鸟叫,是杜鹃鸟的声音,小蓁蓁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悠几下去用眼睛找那鸟儿。李崇安就抱着她往树下走,然后父女俩一块儿抬头去找藏在枝叶间的杜鹃鸟:“噢,爹知道了,是杜鹃鸟把蓁蓁叫醒了是不是。”

小蓁蓁看着表情很是欢快,看着她爹因为说话而动的嘴眨巴眨巴动眼皮子,黛色的睫毛和眉毛上都沾着柔软的晨光,小模样仿佛在说:“呀,你怎么知道呀,就是它把我叫醒的,爹爹也是它叫醒的吗?”

以上纯属当爹的脑补,李崇安自说自话地说:“爹可不是被杜鹃叫醒的。爹是被蓁蓁叫醒的。”

小姑娘现在初步能分辨出蓁蓁是在叫她了,听到自己的名字小手挥了挥,然后身子一倾,整个人都埋进了她侈暖暖的怀抱里。李崇安抱着女儿,心里那叫一个甜软呐,他家宝贝小蓁蓁绝对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姑娘。

待到程帛尧起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小姑娘趴在宽大的怀抱里,崇安少年低头看着小姑娘头顶喃喃低语,声音轻软得像四月里吹过新柳的微风。和缓而醉人:“宝珍,摆早饭吧,蓁蓁可吃过了?”

“回郡王妃。大姑娘起来就吃过了。”

待到早餐端来,程帛尧就让她们干脆放在院子里,这时天已不再那么寒冷了,阳光一照下来整个院子都是暖的。李崇安抱着女儿过来吃早饭,小蓁蓁手里拽着一条黄月季。和小姑娘嫩生生的小脸儿相映成辉:“吃饭吧,吃过饭你抱着蓁蓁去给院长瞧,院长现在是一天不瞧蓁蓁就浑身不舒坦。院长瞧过了就让人抱回来睡觉,她睡得晚,还得睡回笼觉呢。”

“行,你也睡会儿。左右这几天无事,好好歇歇。”端起小米粥就着金黄的玉米面馒头,桌上还有几样时令小菜。一片脆生生的绿,看着就有食欲。李崇安先扒了几口粥,然后又看了眼女儿,见女儿勾着眼睛瞧着:“蓁蓁也想吃么,尧尧。她能吃么?”

“你拿筷子蘸点儿粥给她,小米粥里什么都没放。她可以抿一抿汤郑别的可不行,玉米面加了盐,小菜里有辣椒油。”程帛尧说完就一愣,为什么她现觉得有了女儿后,她就完全不重要了。虽然在她看来李崇安现在也不如女儿重要,可这事儿落她身上好像就不那么是滋味儿了。

怪不得钟师姐老跟她抱怨,说是有了孩子后,两人都围着孩子转,反倒对彼此没以前那么热诚了。得,原来他们也一样,有女儿果然万事足。

“尧尧,蓁蓁的满月礼你怎么想?”李崇安也不欲大办,自己的女儿难道还得照着从前无涯祖师那排场来不成,不管她投胎之前是谁,投胎之后就是他的女儿了。但院长和院里上下都拿她当祖师供着,他虽说能管女儿,可他管不了院长和先生们呐。

关于满月礼我早吐过槽了,可是没人理我,程帛尧在心里翻着白眼儿:“不怎么想,还能怎么想,帖子已经发了,该说的都说了,现在想收也收不回。我倒不想办得这么大,可院长不同意啊,连着张师兄都不帮忙说句话的。”

也是,都到这地步了,再来说办不办迟了,只能尽量办得周到妥当一些:“也罢,宴席的事儿你盯着些,我去和院长商量怎么接待宾客。”

宴席并不麻烦,接待宾客也没什么太大讲究,只是到时候来的人多,总得先安排好才行。

转眼就到小蓁蓁办满月酒那天儿,头前两天就有人赶到,在山脚下客栈里住起。近一些的和在京里的宗室多半都是今儿早上出门,正好能赶上中午的趟儿。

皇帝早就想来看看无涯祖师的转世是什么样儿了,宗室上下也一样,满月宴这天,满京城的宗室几乎都来了。都说孩子做满月周岁之类的,皆是为看父母长辈的面儿,可这回人家看的就是孩子本身。关系进一些的,谁不是一钻进来就问:“蓁蓁在哪儿,快抱来瞧瞧。”

蓁蓁很是给面子,不管谁来喊着要见她,她都喜气洋洋地看着人家。蓁蓁这样的小姑娘,是八成长辈都会喜欢的那种小丫头,不哭不闹不认生,爱笑爱抱爱娇。要单是小姑娘,这样子肯定是最讨喜的,可人家不还占着个无涯 祖师转世投胎的名头么,众人抱着都心里直打鼓。

“陛下,像李无涯这样的大贤大德,定能带着宿世之智慧吧。可这模样看着,长大了必是要一笑能令城池飞灰烟灭啊。”听听,老李家的人得有多没文化呀,明明是“墙橹飞灰烟灭”。

皇帝听着忍不住乐,这句皇帝陛下还是知道的,心中也为老李家人的不学无术停不下心头暗笑。幸亏老李家的人虽然没什么学问,却都不是蠢货,否则哪有大明朝如今的年景:“他们那位无涯祖师也是个仙人资质,太祖不说了嘛,山为神海为态,松柏为姿秋水无尘,这模样儿才正切了这句话呢。太祖说无涯祖师历来就是个爱漂亮模样的,你要是长得好看呀,在他面前就先占三分便宜,加上自身又是个生得仙资玉质的,朕看就冲这模样儿也像是李无涯转世托生来的。”

“别说,这孩子眼神清亮。”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众人齐齐看向说话的主儿,大都心里在想:“这家伙哪儿个角落里滚出来的,这里办的是满月,你来一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算怎么回事,来人啊,拖出去剁了!”

皇帝见状晃了晃在他怀里特乐不思蜀的小蓁蓁,冲方才说话的人说:“王公,她一个小姑娘,也不需要有多佳,如同尧尧说的,就冲这样貌也能卖出去。”

一句笑言又把场面给救回来了,下边有人接话说:“那是,卖不出去就再便宜点儿,让我们都买得起才好。”

一时间众人笑作一团,小蓁蓁抿着嘴儿,好像听到了蓁蓁在预计将来怎么买她卖她似的,小模样特可怜特无辜。李崇安赶紧接过小姑娘,小姑娘这样儿就意味着她要哭了,蓁蓁属于那种平时能不哭就不哭,一旦把她给弄哭了,那就震天响的主儿。

幸好李崇安接得早,蓁蓁在他怀里,眼角将将挤出两滴眼泪,恰恰一到他怀里就收住也。蓁蓁见是自家爹,闻着味道也舒服,怀抱又暖和,自然就决定不哭了,至于那些坏人…哼,等她长大了再说。

李易这会儿也牵了程约来,程约一岁多点儿了,刚能走路,小步子迈得歪歪扭扭的,看着就像要摔。但她还不肯人抱,偏要自己走,皇帝也伸手抱了下程约,勉强算自己儿子的养女吧,也算是他孙女儿了:“回头给封个郡主,既然是你领回来养的,别连个名份都没有,不好听也容易让人说闲话儿。”

一个郡主身份对皇帝来说当然不算什么,无非就是每个月多一份开支,将来得多一份嫁妆。但对程约来说就是天差地别,李易老早就在想这个问题,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自家父皇就主动赐下了,把李易感激得一塌糊涂。

“崇安师兄,你说他知不知道这个主意是你出的,你说他要是知道陛下什么意思,还能不能这么开怀地接受,你说他要知道了前因后果,会不会怨你。”程帛尧凑在自家崇安少年身边耳语道。

“我可什么都没干,只提了提李易的心事和程约的乖巧懂事,别的我可什么都没说。”李崇安自然不担心,不过也没必要趟这浑水不是。

皇帝是想借这机会告诉李易,你看,当皇帝也是有好处的是不是。皇帝嘴上说让他求仙问道,其实心里还是没放弃过,主要就是皇帝真不想再废一个太子了,李易也合适。

李易还真是个明白人,他稍一琢磨就琢磨出来了,当皇帝有好处,可不当皇帝也有不当皇帝的好处啊,两相比较,好像很难抉择啊!

“崇安师兄,为什么非李易不可呢?”

“只有他最合适,道院需要他坐一坐那把椅子,我们也需要,他自己其实也需要。”

第一五二章 求安慰求抚摸

自从办过满月宴后,程帛尧就开始天马行空地揣测将来自家大闺女的爱情经历。

因为几大士族似乎相当乐意无涯祖师托生成个小姑娘,人家不打算抹杀她,人家打算派个目前还是小男生的少年来降服她。活生生的一本复仇文,至于是欢喜成冤家呢,还是虐心虐肺虐肝儿呢,就要看自家蓁蓁小姑娘打算怎么对待了。

臆想一下,如果还是无涯祖师那样的脾气,估计是小脸儿一甩:“你丫是因为复仇才来追求我的呀,成,哀家知道了,你滚蛋吧。”

然后她小姑娘再小脸儿一甩回家就开始操刀子磨,找准机会就去把人家上上下下全收拾了。李无涯就有那么记仇和小心眼,但人家又很豁达,没错就是豁达,对于那来复仇的行动者会完全无视。

一想到大闺女将来会这样彪悍,程帛尧觉得有必要跟张世永商量一下订个娃娃亲先,再怎么彪悍她也是她亲娘,她订下了这门婚事,剩下的就让爱吃麦芽糖的张赫先小朋友去操心吧。

待到百日宴办过时,便已是七月中了,天开始转凉,滚滚又经常出来活动了,李崇安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好歹没夺舍。不过这小东西怎么就不见一点儿长的,李崇安拎着滚滚当球团来团去逗闺女开心,可怜的滚滚眨着湿漉漉的眼睛卖萌无效。

“崇安师兄,我还是无法体悟天道,乾坤法宝我可以进得去,可里面依旧什么都没有,你那里我又进不去,这可怎么是好呀。”张世永还跟她说是蓁蓁阻碍了她悟天道,但蓁蓁已经满了百日,她还是什么动静儿没有。至于她那个空间。连滚滚都不爱进去。

“不急,急不来。”嘴上说不急,其实李崇安心里多少有些担忧,擎苍叶她也试着去摘过了,但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这让他怎么不急。倘若真像她说的那样,他有千年万载,而她不过短短百年,那些多出来的岁月又有何用。

定定地盯住自家崇安少年的眼睛,程帛尧忽地垂眉低笑:“没关系的。就算真的不能,我们也至少还有几十年呢。真的,崇安师兄啊。一生就很知足了,再多就太奢侈了。不管人有没有来世,这一世我们很好,这样便已足够。”

李崇安现在的境界,按照程帛尧对仙侠小说的理解。应该已经初步达到可以餐食天地灵气的地步了,不过还是要吃饭,并没有完全达到不饮不食的境界。而且,他算卦愈发灵验,只是依旧不能算他自己,但近亲已经可以推算了。

“尧尧。别这样说,会有办法的。”李崇安皱眉放下蓁蓁,心中有所动。跟红狐狸说一声便往外走,他要去卜一卦。越修炼得深,就对天道冥冥中的安排越有所察觉,有时甚至不需要起卦也能有所感。今天他便感知到了一些东西,而且是很不理解的东西。

定卦开盘。结果也让李崇安很难以接受:“这是为什么?”

“郡王爷?”在书案前的长河差点李崇安一声重喝给吓得拔剑而起,实在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吼起来了。

“我去找一下院长。你待会儿去趟印刷坊,看看新雕的版好了没有。”李崇安说着就向院长院子里去。

院长正在院里给刚刚开始冒花骨朵儿的菊花浇水,见李崇安来就冲他招手:“静山,正好你来了,昆仑那边地都整平了,现在等着图纸开工,进元他们那边怎么回事,图纸不是早该送过去了吗,怎么拖到这时候?”

“进元和梁先生非要亲自去不可,图纸已经捎去了,可能来送信儿的人正好和他们错开了身没碰上。院长放心,明年这个时候肯定能开始往那边搬,就是先搬过去的人选名单还需要再斟酌一下。”倒不是说人人抢着先过去,而是先过去的人肯定得担负一定的任务,所以得有能办杂务的,还得有能总揽那一摊子事儿的。

“不要多琢磨了,到时候你过去,这边事也不多,我看着点就行了。那边才正是一摊子事需要人去处理,别人谁也不能放心,也只有你了。”院长说着示意李崇安坐下,又给他斟了一盏茶。

李崇安赶紧接过茶壶给院长也倒上茶:“院长,方才我演了一卦,推算的是尧尧的寿元,推演几遍都只有三十余岁。”

“怎么可能,她身子骨好端端的…你可以演算了啊,怎么到她这里又算岔了。以前易山不是给她推过嘛,一一之数,怎么也得活过一百岁去。”院长接过李崇安演算好的卦盘看了几眼,院长虽不是很擅长演卦,但结果还是看得明白的:“六六之数,生平遂顺,唯寿元损。静山啊,许是你算岔了也说不定,青峰,去把世永叫来,让他带上卦盘。”

“是,院长。”

张世永领着张赫先一块儿来的,父子俩溜着弯正好和青峰撞上,一听李崇安和院长说程帛尧的寿元是六六之数,就“咦”了一声:“不对,我从前算不到程师妹的卦,现在也算不到,何先生能算到,但何先生也说不能作定论,程师妹的命理太飘渺无定。至于六六之数,我看不像,把卦盘推了我来演算一遍看看。”

人的命理并非一成不变的,天道尚且有变数,何况人的命数。三两下推开卦盘,寿元是最好推演的,不过盏茶的功夫张世永就结束了:“我还是算不出来,不过我窥得的天机本就不在卦上,或者再请先生来算一卦?”

“先生昨儿下午出去了,说要过些时候才回来,还是写书信去京城请国师推上一卦为好。”李崇安写好书信差人送出去,回到院儿里想了想还是把事儿跟程帛尧说了。有些事儿不能瞒着她,她这脑筋好往坏处想,还不如敞开说明白。

正逗着大闺女的程帛尧一听自个儿莫明成了“六六之数”就一脑门子汗,最多三十六岁的寿元,怎么算她都过了一半有多。这可不成,她对长生不老确实没太大执念,可也不想年轻轻儿的就挂掉好不好:“会不会是你算错了,咱们俩关系这么近,可能你推演的结果有误差。早跟你说了不要算亲朋好友,算出来也不准,还减福份。”

次日是下午,国师的信就送了来,看过内容后,李崇安皱着的眉头就没再松开:“六六之数。”

国师在卦学上的造诣,可以说前无古人,连当年的无涯祖师只怕也要逊色一分,连国师算的都是“六六之数”,这就意味着有个合适。没得窥天道前,李崇安演卦的结果成算只有三五成,但打从得窥天道之后,至少也是八成。

如今再加上国师的推演结果加在一块儿,谁还能不信啊!

“有没有搞错,好不容易穿越一回,怎么能让我这么短命。穿越大婶儿,你送我穿越的时候偷工减料了吧,还是反我的寿元拿去做人情了。”程尧心里碎碎念,至于六六之数,她倒不是很担心,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好生生的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或许是因为她从前是一一之数,现在变成六六之数,可能以后还会变,因为这一点,她可以暂时先放下种种担心,因为她还有小蓁蓁要照顾:“诶,要真是活不过三十六,蓁蓁,你妈我就只好把你留下陪你爹了。都是爹带大的姑娘像少年郎,你可千万别做女汉子,那可是极为不科学的存在。”

“可是,就算我没想要千万年,一百年得给我吧,一百不给也得八十是吧,三十六算怎么回事,看我三十六变么。”程帛尧一想到自个儿的生命一下子缩水这么多心肝儿就直抽搐。

“尧尧,你这怎么回事?”何易山从山下回来,得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消息,他给算的明明是一一之事,怎么就成六六了:“谁给算的,前两年算还是一一呢,谁给算成六六了,学艺也太不精了些。”

李崇安赶紧上前来认领:“先生,是我推演的。”

“什么,你怎么算的,为什么算成了‘六六之数’,两年多前不是你们俩缠着我给你们测算的吗,你难道连结果都不记得了?”何易山话说着,却从书房里拿出一块大盘来,连连翻飞十指后,何易山也忍不住皱眉:“虽不是六六之数,却比六六之数也好不到哪里去,六七这数。”

没有八和九两个字,以及一一这个大BUG之外,没有八和九通常意味着是短命的相儿。

“我不要做打短命的啊!”程帛尧一着急,在现代的家乡话都出来了,“打短命的”的意思就是会死得很快很早的意思。

这个结果,真是知道还不如不知道,不知道她至少还能继续好好地日子,可她这会儿知道了,小被害妄想症表示,这日子真的没法儿过了,她会越想越糟糕的。再加上事情本来就很糟糕,她还是先找个温暖的怀抱去求安慰求抚摸吧!

第一五三章 不是什么好消息

其实前前后后两辈子加起来,能活到三十六,她也能到知天命的年岁。可任谁顶着个小姑娘的皮想想自个儿就剩下十几年好活了,也要觉得人生简直就是一坨又一坨的狗屎,这狗屎上还开不出花来,顶顶讨厌呐。

虽说在现代,她对推演命理这种事从来不信,可现在由不得她不信,因为真的很准呐。本来她还属那种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臆测完就拉倒的,可李崇安时不时用特忧伤心碎的眼神看着她,简直能让人心都跟着酸疼起来。

“喂,我说李崇安呐,咱不这样了行不。我就算真的只能活到三十六,那也盼着这三十六年都是快乐高兴的日子,成天愁眉苦脸的还活不活了,怪不得人人都不爱算寿数呢,一旦算着了,这日子还过不过了。”虽说她是个资深被害妄想症患者,可她也是个乐天派好不好,某个朋友曾经说过,她这人典型的A型血射手座,浑身上下就俩字——矛盾!

李崇安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着她,人说年少夫妻经不得别离,别离尚且经不得,何况是生与死的分别:“尧尧,一定有法子可想,既然你原本应当是一一之数,却易为六六之数,想必自也有途径可以改回来。”

不管有没有吧,只要崇安少年别再拿这样的眼神瞅着她就成:“嗯,我相信崇安师兄一定会找到的,我们一起加把劲。咳…崇安师兄呀,你还是忙自个儿的事去吧,我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消失不见,你成天守着我难道还能把一一之数守回来不成。”

把李崇安劝走了,小被害妄想症同志又开始自我迫害,蓁蓁姑娘仿佛感受到了她心情低落一般,呼啦着小手儿拍她的脸。嘴里一直“呀呀哇哇”的。一下子她就被大闺女给搅得回了神,遂低头盯着小蓁蓁的眼睛轻声道:“怎么了祖宗,你是渴了还是饿了,是拉了还是尿了,还是又想出去看花花草草了?”

蓁蓁小姑娘又呀呀而语,仿佛在跟她妈聊天儿似的,小模样透着认真严肃。可小姑娘的认真严肃看起来也那么招人喜欢,就像是画片上的小仙童一样儿,程帛尧戳戳闺女的小脸蛋儿道:“是让我别担心么,成。那我就不担心了,好歹咱们小蓁蓁也是祖师转世是不是,就冲这个。老天爷不奖励我个万儿八千年,也得奖励我个百八十年是不是。”

蓁蓁小姑娘表示她很无辜,这擅长脑补的爹妈真是太让她小人家不省心了。

这天夜里下了雨,蓁蓁小姑娘可能是太劳心劳力了,于是乎一下子便着了凉。深夜里宝珠一看脸都烧得通红。小姑娘没病没灾过了百日,这会儿猛地一染风寒,闹得整个院儿里上下都跟着她急。原本已经回去的擅长医术药理的先生们又被召了回来,院长吹着花白的胡子着急上火,比初当爸妈的小夫妻俩还要操心。

“夜里天凉,你们俩怎么也不注意着点儿。”院长心一阵阵揪紧。小祖宗若有个好歹,看他不跟他们俩急。这会儿就算蓁蓁不是无涯祖师转世,院长也得着急。这么些日子来天天抱着哄着一边还冒寒气儿逗着,院长早把蓁蓁小姑娘当成自家孙儿辈的“小祖宗”来看待了。

“不干天凉的事儿,衣服都穿得对,也没踢被子,院长就别怪他俩了。没见这俩都担惊受怕成了什么样儿。小孩子本来就容易沾染风寒,院里这几日二十好几人都染上了。蓁蓁爱出去玩,许是那会儿染上的。不碍事,热退下去就好了。”先生们又是施针又是给药,蓁蓁的烧总算是慢慢退了下来,待到恢复正常体温时天已大亮。

这一夜过得那叫一个惊心动白魄,李崇安看看红狐狸,又瞅着她回望自己,半晌半晌这俩忽然相视而笑,笑着笑着他就把红狐狸纳入怀中。从听到蓁蓁发热时的担心着急,到请来先生们治闻的不安紧张,再到现在尘埃落定的安心放松。在这个转变里,他们仿佛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再重回天堂,一时间的心境变化,倒真是很难说得清楚。

原来,做父母便是这样滋味,为儿女担惊受怕,为儿女彻夜不眠,为了儿女可以忘记一切只惦记着她好还是不好,是否舒服暖和,是否吃饱喝足,甚至是否拉了撒了。这也让李崇安和程帛尧都暂时放下了他们本身的所思所想,一心一意只想着蓁蓁如何。

看了眼已经醒过来的正喝着水的小蓁蓁,程帛尧打了个呵欠,这会儿才觉得自己困死了。也是,集中精神大半个晚上,这会儿不困才怪:“折腾一晚上,再去补个觉,你今天没什么事儿吧。”

“下午起来再办也一样,都是让你给折腾得。”像红狐狸惯常做的那样戳戳自家大闺女的嫩脸儿,见闺女小眉小眼皱成一团,当爹的觉得特欢乐。交待宝珍她们几个好好看着蓁蓁,小夫妻俩便回睡笼觉去了。

只不过今儿这觉是注定睡不成的,这才刚脱了衣裳要往被窝里滚,外边宝珠就代为转来青峰的话:“郡王爷,郡王妃,院长请二位过去。”

李崇安一看已经麻溜地滚进被窝里,看起来香甜可口的红狐狸,实在不想出去:“你自个儿睡吧,要没什么事儿我待会儿再回来。”

穿上衣裳出门,吩咐外边的丫头让人别去打搅程帛尧睡觉,李崇安便往院长那里去。院长带给他的消息简直坏到家了,李崇安被这消息打击得老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大哥带了人去狩猎,没曾想到现在还没找到你大哥,这都三天了秦王才发信来告诉你。静山呐,别着急,我已经让青峰带了话出去,让国师帮着测算一下,看看是不是能找到你大哥的下落。”院长也想着,好好的日子怎么偏要出这样的糟心事儿。

李崇安哪能不急,蓁蓁才退热,这下他大哥又不见人影。要真是迷了路还好说,若是遇上什么不测,这对秦王府来说得是多大的打击:“院长,如今之计只有我回京城一趟了,蓁蓁病才好不宜奔波,尧尧…我问问她的想法吧。”

本来李崇安是想着让程帛尧留在道院,但想着红狐狸最不爱他替她做决定,于是打算问问她的意思再作决定。程帛尧当然得一块儿回去啊,至于蓁蓁,也不必因为些许风寒就留在道院。正好每回家里人来都是匆匆来去,加上人多,还真没跟自家人好好认个熟脸。

“一道回吧,兄长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话是这么说,可打猎的那几座山头,哪一座不是李崇业从小摸爬滚打到大的,熟得跟自个家园子似的,怎么可能迷路。这么想来八成是出了什么意外,但程帛尧不能这么说,她要说了李崇安不得更急啊。

路上,李崇安骑着快马在前,程帛尧抱着蓁蓁坐马车在后,李崇安正午时分便进了城门,程帛尧午后才入城。也不回晋郡王府,直接就去了秦王府,一进门那股子沉沉的气氛就让人心里一紧。世子妃抱着李朔眼睛一片红肿,看得出来是哭过,现在却强撑着打理府里上上下下的事,还要应付来问情况的亲朋:“帛尧,你回来了,一路上可安平,蓁蓁可还好?”

“长嫂,不忙,一家人不必这样。你去歇会儿吧,府里的事儿我先支应着。”把世子妃推去歇着,李崇安那边也把秦王劝去歇下了。他们在前厅碰着了面,程帛尧就问道:“崇安师兄,这事儿可有眉目了,南城大营怎么说,建平县衙又怎么说?”

建平就是世子狞猎那座山的所属,一想起兄长是在那里失去踪影的,李崇安心底的不安就愈发浓重:“建平县衙那边能有什么说法,小小一个县衙,能派出的衙役也不过二十人。南城大营那边也没有消息,倒是陛下那边借来的羽林郎有了点儿蛛丝马迹。尧尧,你在府里接待一下往来的人,我去建平那边看看,若是天晚便不回来了,你自个儿早些睡。”

“成,你去吧,多带几个人,路上小心。眼瞧着天就要黑了,晚上如果非进山不可,小心着些。”程帛尧说着就把李崇安送出门去,看着李崇安在午后的阳光下骑马而去,心头一阵叹气,最近真是一件事赶着一件事,就没个消停。

李崇安走了没多久,程国公府就派了人上门,见程帛尧回来了,不多时国公府上上下下也都过来了。程妈过来一看,见她面带倦意就抱过蓁蓁说:“你也去睡会儿,左右不过是接待亲朋,现在也不是讲究的时候,娘替你招呼一会儿。”

“是啊,尧尧,你去歇着。”老程也连连摆手。

见状,程帛尧还是决定先付出歇会儿,蓁蓁这会儿也困了,她就又抱过来带着一块儿去睡。在秦王府里还留着李崇安从前居住过的院落,打扫得很干净,抱着蓁蓁刚要睡下,国师又来了,说是把李崇业的消息给算出来了。

这消息还不是什么好消息。

第一五四章 坦白从宽,抗议从严

国师到秦王府上时,日渐西沉,府上的下人正在支着杆子点灯笼。抱着蓁蓁到大厅里,国师正在和程国公说着话,见她来连忙凑过来看蓁蓁,见蓁蓁在睡觉,国师才没再多看:“世子这一趟有大凶险,但也有大转机,不过这么些天还没见人回来,只怕是凶险多于转机了。静山去了也好,静山福缘深厚,这一去想必能多一分成算。”

至于到底是什么样的凶险,国师没算出来,因此这事累推敲来,还和天道这哥们儿有点关系。就如同不懂上天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间节点上让世人开始得到求仙问道的机缘一样,天道的安排,等闲的人测算不出来,国师也不过能测算在天道法则之内的一应人和事物。

“等蓁蓁长大了,她想必能测算得出天道本身,嗯,我得好好留着这把老骨头,等着看她算出天道来的那天。”国师说罢又伸头去看蓁蓁,国师祖上和无涯祖师可谓是俩好基友,所以国师对无涯祖师分外好奇。嗯,忘了说,国师祖上是个女的。

“现在就是算出来了也没法子,只能等着消息,但愿崇安师兄快些把人找回来,否则真是要乱了套。”李崇业要是回不来,秦王府肯定就得传给李崇安,李朔还太小不能担此大任。当王爷什么配置,一王妃三庶妃,她一点儿也不想到时候和李崇安因为这个一块儿对抗宗室。

再说李崇安,这时已经到了建平山中,在县衙整理了一下行装,就带着一干人等要进山。知县哪肯啊,这都折进去一个世子了,要再折进去一个郡王,不管事儿和他有没有干系。他就算保得住小命,只怕以后也没好日子过。但李崇安哪管得这么多,知县也不敢拦,只好跟在后边细细叮嘱随行的侍从要好好看顾着。

晚上进上固然不安全,但这边是宗室固定的猎场,大型的猛兽早就被打光了,日常也有兵丁在这里进行看护,所以倒不用担心猛兽袭击,只是夜里蛇虫多,晚上出来活动的毒蛇和蝎子三五步就能瞅见一只:“爷。再填引避蛇药,您走的时候也注意着些,山里的蛇虫都毒得很。”

李崇安之所以非要上山来不可。是因为小时候他就是跟着李崇业一块儿出来打猎的,这山里的每一道山沟,每一棵上了年头的老树,都是李崇业一一指给他认的。如果说这里还有人能找得到李崇业,那非他不可。只有他才知道李崇业在这山里是什么个惯常的狩猎路线。

“南边是苦林子冲,长河,你带几个人去那里看看,大哥常去那里打雁子。”李崇安说着又向右边走几步,右边是万竹林,那里都是些小型的猎物。他兄长不会去那里。但从前他曾和李崇业在万竹林里迷过路,这万竹里有些奇怪,不时能听说有人迷在里边儿好半天找不出来路的。不过却也没听过谁迷在里边再没出来过的。

“万竹里应该是个天然长成的法阵,止水,你带几个人往枯松涧去,我领几个人去万竹林看。都快去快回,天要是完全黑下来一定要下山。再晚一些避蛇药也起不得多大作用。”万竹林有古怪,李崇安熟悉阵法。自然只能他亲自走这一趟。

此时的万竹林带着天际一抹昏黄的霞光幽深而静谥,万竹林里落叶铺得很厚,这里向来没人爱来,若有人进来,多半也是因为追着猎物一路过来一时不察进去了。万竹林虽然从来没困死过人,但众人很懂得明哲保身,没谁非要去触这霉头。

跟着他一起来的,除了有府里的侍卫,还有来帮忙的师兄,恰好这位师兄也是擅长阵法的,两人一合计,各走一段路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阵法:“师弟,我看着像逆水阵。”

“我与师兄看法一致,只是这阵外边像逆水阵,时边却不知是不是同样的情形。万竹林太大,如果全是逆水阵,这阵肯定要坏。师兄,咱们往里走一段,若是还有不对劲,那就先撤退了等明儿再说。”晚上破阵不得便利,若不是担心正是竹林困住了李崇业,李崇安也不会在黄昏时分往里深入。

“成,你带两个人,我也带两个人,隔一段路走,这样能看得清楚一些。”说着师兄从怀里掏也萤光绳,那是用某种动物的脂液涂抹过的,夜里也能散发出如同萤火虫一般的隐隐绿光。一般入不熟悉的法阵时,会在阵外选一棵结实的树把萤光绳绑上,然后每隔一段就在一株树上绕上圈儿,这样方便出来。

这只对不会自行运转的阵法有效,万竹林正是这一类阵法,天然形成的阵法很多时候是和地势植物有关,所以只要绑上萤光绳,就算不能破阵,稍后出来也不成问题。走了大约一刻钟,师兄就发现不对了,高声喊了李崇安过来。

“师兄,何事?”

“你看这几排竹子,绕着多走几圈,看看你是怎么看的。”

李崇安依言绕圈儿,走到三圈半的时候,忽然停下来:“这是落涧阵,逆水阵套落涧阵,怎么这般像是无涯祖师会用的手法呢?”

“看来我看得没错,正是祖师的手笔,你再看这些竹子,约摸算估算着就应该是无涯祖师当年种下的。这么看来,这里必然就是祖师留下的法阵了,只是祖师为何要在此处留下法阵?”这一点师兄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围着几排竹子又绕过数圈后,李崇安停下来一击掌说:“这阵法从不曾把人真正迷在里边,只是为了送人出去,师兄,依我看,八成是当年祖师在此地见到了什么,于是种下万杆竹把东西护在阵中以免被旁人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