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我先取走一观。”李崇安说着把陶缸托手里走出卧室,陶缸上有乌黑发亮花纹,看下去诡秘而阴寒,要光看看倒是很有一股子粗拙古雅之味,但李崇安看来是有古怪。

他出去时候,李易也已经看好了,冲他摇摇头表示他没找到什么不妥当。李崇安便加怀疑上了手里陶缸,陶缸上隐隐有一丝戾气发散出来,阳光下愈发明显:“贴张破邪符,陈公,此事并无先例,我等也只能摸石头过河。不过陈公放心,此事道必定全力施为,务必将令公子救治好。”

陈佑长点点头,心里叹气,救得回来自然好,可救不回来怎么办,看着道院也不像是很有把握样子。

李易把破邪符贴上,以一丝微薄灵力驱动符咒运转起来,李崇安则从袖笼中掏出招魂符,从前道院也画招魂符,从前招魂符里有磷粉,搓一搓就能自燃,这个世人其实都知道。不过今天李崇安却是以灵力驱动它,这个也已经试过很多次,以灵力燃烧符咒,符咒确实会达到所期待效果。

符咒凭空自燃,众人自然见怪不怪,但符咒燃作一团华光,陈嘉烨头顶散作一片白芒时,众人都惊呆了。李崇安则凝神去看陈嘉烨,只见陈嘉烨脸上有些挣扎神色,像是想突破什么却又实挣不脱似,李崇安脑子里转得,又从怀中掏出一枚小雷音符,如果是妖物,这小雷音符就是克星。

符咒似乎起到了效果,陈嘉烨脸上渐渐有了表情,但却十分狰狞阴森,李崇安正待要做些什么,陈嘉烨却扑上来吐出一口黑雾。李崇安要挡却已经来不及了,李易手里还捏着一枚破邪符,却也来不及催动。

就那团黑雾要沾上李崇安身时,凭空出现一道流光把那团黑雾击散,陈嘉烨又恢复成那木然无神样子,陈家人则早已经晕晕哭哭,没晕没哭也又懵又傻又出神。而李崇安则转身看向右侧,刚才那道白光便是从右侧屋顶上传来。

“师兄?”

“莫急。”

“再使一张招魂符。”

“嗯?”李崇安又看向右侧屋顶,确定是那里传来声音,不管怎么样再用一张试试看再说,其他…看来屋顶上那…那东西一时半会儿不会走,似乎专程来等他一般。

这次招魂符下去,陈嘉烨似乎真魂魄归了位一般,整个人都活了过来,陈家上下千恩万谢,李崇安却只想着点抽身去见一见屋顶上那东西。之所以称东西,是因为他很确定那不是个人。

第一六七章 玄弭于夏

滚滚一直自称是九大妖之一,但有鉴于它自身不作为,以及略带可爱属性,还真没谁拿它当回事儿过。唯一知道一点真相蓁蓁又有着李无涯前世底气,虽然她什么都不知道,但不妨碍她不把滚滚那点儿实力放眼里。所以捎带着九大妖都被众人认定为战斗力负五渣渣,虽然滚滚是垫底,可从垫底那德性上就能看出九大妖其实也不怎么样来。

而此时,李崇安便往九大妖上去怀疑了,不过既然有九大妖,就肯定有别妖物,若有妖物来冒充,倒也不稀奇。

黄昏柳树林中,杨柳枝条随风微拂,间或有青黄柳叶摇落晚风之中。夕阳穿林而过,远处青山化作一片青灰背景,林中一片静悄无声,连归鸟鸣叫都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一般静默着,这使得场景格外诡异起来,李易小心翼翼地跟李崇安身后,眼睛四处骨溜溜打转,他这会儿心里麻麻,只觉得不时有冷风往脖颈里钻,吹得人心底直发颤:“师兄,要不我们还是别再进去了,这地方看起来不太对劲,别遇上什么我们搞不定事。”

几岁就敢一个人出门李崇安光论胆量,那绝对是数一数二,等闲人真不能跟他比。虽说他还是很谨慎地观望四周,但整个人相当镇定:“别担心,不会有危险,方才柳林之外占了一卦,中吉,有惊无险。”

那就是还要担惊受怕呗,李易心里嘀咕着,到这会儿才发现,自个儿师兄真是一个精神无比强大人,这么阴森恐怖场景都半点儿不露怯。嗯。要学习要学习,以后倔要当着朝臣面儿能这么镇定自若,那肯定能镇得住他们。

就李易心里费琢磨时候,前方李崇安忽然停下来,李易没注意撞上了李崇安,吓得差点惊声尖叫起来,他一把拽住李崇安衣袖道:“师兄,怎么了怎么了?”

话音未落,不远处那原本隐柳林里巨大黑影忽然动了动,方才这黑影一直被远处青山那青灰颜色所遮盖。这时它动起来,他们又仔细去看了,这才能看出前面有东西来。李崇安还没说什么。李易先炸了腔,颤着声音大声吼道:“何方妖物,还不速速退去,否则看我不以破邪符驱之”

李崇安看他一眼,心里后悔。刚才真不该将一把破邪符都给他:“十六,别乱,应该是朱疵同类。”

“滚滚?”一说起滚滚,李易脑子里一个小红狐狸就被踹得他脑海里滚来滚去,让他不由得瞟眼前方,整个身形跟小山似。滚滚才多大点儿,怎么会有这样同类?

“朱疵就这么点出息,它可是又称自己为九大妖之一了?”黑影话里有笑意。表露出来熟悉也证明着,它和朱疵确实很是熟识:“我是九大神兽之一——玄弭,想来父亲大人业已收到我见面礼了。”

和朱疵有关,李崇安刚才就想是不是九大妖,也猜测过如果是九大妖会是其中哪一个。当然有可能就是要做自己儿子九大妖之首玄弭。不过,倒没想到不是九大妖。而是九大神兽:“见面礼倒是收到了,不过眼下么,我们仍旧人兽殊途,神兽也是兽不是么?”

要是朱疵听到他这么说,肯定又是要“老子老子”一通吼,但玄弭不会,只要眼前是玄弭,那么依照朱疵平时说来看,玄弭有着身为神兽无上骄傲,绝对不会像朱疵那样一被说到妖啊兽,就炸成一团刺猬样儿。

玄弭李崇安说话同时,渐渐缩小身躯,缩到成年狮子那般大小时才停止住,然后慢慢地踱着步子到李崇安面前,一行一动间都确切地将身为神兽骄傲表露无疑:“父亲大人看来对我颇有微辞,只是天道如此,我也不能改变。但,不管您是否愿意,您都将会有我这么一个出身为神兽儿子。”

“看来你确实是玄弭,我是李崇安,这是李易。”李崇安补上自我介绍后,才又问道:“你会什么会于此时此刻此处出现,可是这里有什么玄机?”

“原来父亲大人是确认我是否真是玄弭。”玄弭微微仰着头,却不答李崇安问题,而是对李易表现出不小兴趣来:“这位便是宸宫下一任帝君吧,帝王气候渐成,看来不出五年你便可以君临天下了。”

“五年,父皇只有五年了吗?”李崇安一时间有些失落,他以为他父皇有了丹药之后,将会有数十年时光可以继续镇守天下,没想到仅仅剩下只又只是一个五年。

“有五年就该知足了,若不是母亲大人出现,现令尊就已经不人世了。”玄弭打量够了李易后,才转过来回答李崇安问题:“父亲大人,您现修道尚未得大成,还请日后到到类似传闻时莫再理会。今日若非我路过,母亲大人便要失去您,而我也将十分不幸地成为遗腹子。”

它话让李崇安捕捉到一个讯息:“尧尧已经有身孕了?”

“正是,玄弭于夏,我本就该于夏日出生,曲指算来,此时母亲大人应该已经有了一个半月身孕。父亲大人,中原无大事,您还是回去守着我母亲大人吧!我还没出生前,中原之广都归我所辖,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能知道,所以父亲大人请不用担心中原安危。”玄弭话听着波澜不兴,但话里意思表达得很明显,那就是说——你们不要出来多管闲事,现是我罩着这块地方,你们俩该回家哄妻子回家哄妻子去,该回家孝顺父亲就孝顺父亲去,别跟这儿裹乱,还嫌事儿不够多。

李易看看李崇安,又看看玄弭,顿时间觉得这世界变化得真。不但无涯祖师投胎转世了,天道也有了,妖精鬼怪和神兽们也齐整了,好…好生热闹,天知道以后还会出现什么东西。

“修道者出现,是不是因为这世间已先滋生出了妖魔,这一切是否为天道所安排?”趁着玄弭还是玄弭,李崇安觉得有必要把事儿问个清楚。等到它投胎成自己儿子出生后,只怕得跟无涯祖师变成蓁蓁一样,看着什么都知道,但事实上却是什么也不知道。

“是,有东风便有西风,有春便有秋,这是世间万事万物法则。未必是先滋生出妖魔,世间道法李无涯托生于此世间时就已存,只是当时契机未到,所以李无涯终其一身也无法问鼎天道。好了,我说得够多了,再说下去,天道只怕要拿雷来劈我了,父亲大人,宸君,就此别过,来日再会。”玄弭说着就要走,但还没走出几步就又回过头来说:“父亲大人,我另有礼物给母亲大人,请父亲大人捎回去,聊表谢意。”

李崇安接过东西,看着玄弭裹着一股风离去,有一种要把红狐狸肚子腊给玄弭感觉,尤其是玄弭半仰着脑袋说“聊表谢意”时候,这种感觉就加浓烈了。好么,大闺女借给了李无涯,大小子又得借给玄弭,末了还有个天道,自个儿还得把小儿子借给他,如果朱疵想当人,他和红狐狸还得再造出个女儿来:“这叫什么破事儿!”

“确实是破事,师兄,您这儿子看着可不好教养,将来您有得受累了。”这么牛气轰轰,明明是来当人儿子,却摆着来当人老子架势,真让人有点儿…想揍它一顿:“师兄,那我就不恭喜你了。”

李崇安眯眼去看李易,李易连忙闪身躲开眼刀子。

“至多像蓁蓁这样,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好。”想到自家大闺女,李崇安心还是很柔软,虽然大闺女看着什么都懂似,可分外粘人,可爱起来真像个滚来滚去小糯米团子,软绵绵地裹着蜜糖红豆。所以,就算前世是无涯祖师又怎么样,他女儿就是他女儿,因此纵算玄弭现高傲不羁,将来想必也是个好孩子。

咳,他也只能这么想着安慰安慰自己了,要不然怎么着,回去跟红狐狸说,咱们喝碗药把这孩子落了胎?他可舍不得,既舍不得红狐狸受罪,也舍不得自己骨血。

不过,就算他能这么宽慰自个儿,这事儿吧还照样让人糟心。

送了李易回道院,再接上院长去昆仑,再见到红狐狸时,她已经微微显了怀,正那捧着盏糖蒸酥酪吃得直眯眼,瞧那眯眼睛小狐狸样儿,真跟旁边一块儿吃着滚滚没有二样儿:“尧尧。”

“呀,崇安师兄你回来了呀,我还想你再不回来就让人找你去呢。诶,别这么盯着我肚子瞧,活像我肚子里是凭空生出来一样儿。”程帛尧说着让宝珍去给李崇安也端一碗糖蒸酥酪来。

见她吃得欢,李崇安真不想说玄弭事儿,可看着她肚子微微隆起,又脱口而出:“尧尧,我见过玄弭了。”

程帛尧还没反应呢,滚滚先炸成一团刺…

第一六八章 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滚滚对玄弭恐惧甚于天道,天道哥虽然是个霸道,可人家好歹是天道,皇皇而大,煊煊而威,不会跟它这小妖计较太多。大多时候,滚滚起点什么歪心思,搁天道那儿不足一笑,可搁玄弭…滚滚不乐意去想象这样结果。

“它跟你说么了,它怎么了,它为什么要出现,它现不该好好地待程帛尧肚子里吗?它怎么还能四处乱晃,它怎么可以这样!”滚滚差点吓得三混去了七魄,刚才吃得非常满意糖蒸苏酪现嘴里都是一股子紧张味儿了。

瞅滚滚一眼,李崇安也不去细究它为什么这么害怕玄弭,玄弭是那样…一头骄傲神兽,加上实力可怖,肯定自有其令滚滚畏惧地方:“五花郡上出现了妖物,我和李易一道过去看,便见了玄弭一面,想来那天事如果不是玄弭,只怕我也讨不着好。”

滚滚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只要玄弭没跟来就好。程帛尧听罢,忧伤地看了眼自己肚子,她都怀上了,该做她儿子还那儿四处乱晃悠呢,好让人无语问苍天呐:“它怎么样?”

“如果无涯祖师手札我所记没差错,那玄弭应该是玄貔,貔貅者雄为貔雌为貅,祖师手札上说其分五色,玄赤紫黄白,玄貔是禄宫之主通财货。”李崇安说着又把玄弭让他捎给“母亲大人”匣子取出来,递给红狐狸说:“呐,咱们未来儿子给你孝敬,我还没打开,你看看里边是什么。”

又见玄弭资本雄厚地做散财童子,滚滚忍不住要吐槽:“怪不得,我就说玄弭怎么家底那么厚,秃那李无涯小子当年非不肯告诉我,原来玄弭居然主禄宫,食四方财货,老子日他先人板板哟,李无涯你…”

蓁蓁正好醒来听到滚滚骂李无涯,虽然她觉得前世跟自个儿没关系,可滚滚当着她面骂她还是不肯干:“继续呀,你怎么不继续骂了,我家先人就这儿,你要敢你来嘛,只要你不怕被雷公劈成飞灰!”

她刚醒来,没见到李崇安,要是看到李崇安这里,绝对要继续装粉嫩可爱大闺女,这不,一看到她爹有点愣神地她面前现出,立马小脸儿就变了颜色,那叫一个软绵绵甜脆脆:“爹,你回来了呀,我好想好想好想你哟!爹有没有给我带吃呢,听娘说京城有几家铺子点心特别好吃呢。”

闺女这样儿,李崇安除了能催眠自己说刚才是他幻觉之外,他还能干什么。他一舍不得训,二舍不得打,算了吧,横竖有无涯祖师底子,能坏到哪儿去:“蓁蓁,外边断不可如此。”

“啊,知道,我上辈子就能装,这辈子肯定能。爹真是太好了,我喜欢爹爹了。”大松一口气,蓁蓁真心特喜欢自家爹,那么温暖厚重一个人,看着就觉得很安全很值得依赖呢。做姑娘果然好,要是个儿子,就不可以这么撒娇卖乖了吧,嗯,果然还是这辈子好。

李崇安已经无力纠正她了,只看向程帛尧,示意她打开盒子。程帛尧能体会到崇安少年心里深深无奈,可闺女其实还算挺可爱是吧,这样多省心呀,她不出去骗别人就不错了,谁还能骗得着她。低头把盒子上锁打开,锁是一枚梅花扣,做工相当精巧细致,锁扣轻轻一弹,盒子盖子便微微开启,再伸手便能轻易揭开。

匣子里边是一块红丝绒缎子密密实实地盖着,把红丝绒缎子揭开,里边是一个四四方方青玉小匣子,小匣子质地非常通透,近乎透明。所以,不用揭开都能大致看清里边是什么,这回不是丹药了:“好像是一汪碧水,看起来清幽幽。”

这东西还只有滚滚才能看出点儿眉目来,滚滚凑过去说:“把盖子揭开点儿,老子看看家底儿厚得让道哥都看不过眼玄弭到底给程帛尧送什么好东西。”

依言揭开玉匣盖子,揭开盖子后才能看清楚,里边不仅有一汪碧水,还有微缩山石田地,甚至还有屋宇楼舍,看起来十分精致,细到纤毫之处都无一不精巧:“呀,看着是个微缩景观,真好看。”

滚滚看程帛尧一眼,一副仰天长叹模样儿道:“玄弭,听到了没,明珠暗投了吧。蠢女人,什么微缩景观,李无涯手札上没写吗,这是方寸河山,缩万里山河于方寸之间。你不是有个傻不愣登什么都没有乾坤法器么,乾坤法器就是方寸河山一种,不过是低阶,方寸河山才是高阶。如果是有能耐主儿,可以巴掌大小地方缩下整整十万八千里,不过,我只听说过没见过,连道哥都做不到。”

这之前,程帛尧已经对空间法宝很失望了好不好,她那手镯里边啥也没有,就有个滚滚吧还是个不堪大用:“能用来干嘛,不会又有个跟你似宠物里边儿吧?”

滚滚脑袋恨不能把地杵个坑出来,它真想用真身来告诉程帛尧它是多么有用存,可它现这样子,它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无奈地闷着脑袋,郁声郁气地说:“你滴血认主吧,滴血认主后就知道方寸河山好处了。”

其实,滚滚也不能说是因为它存,那乾坤法宝里灵气都被它吸光了,才直接导致寸草不生,什么也没有,它要是说了程帛尧真能把它给炖了汤喝。

“我不要,给蓁蓁吧,我拿着也没什么用。”程帛尧想了想,觉得玄弭这脾气,不是好东西肯定不会出手,所以还是给女儿吧。这就是当**呗,有什么好东西总是先想着自己孩子。

蓁蓁摇头,她可不敢占,玄弭这个妖吧,她依稀觉得应该是那种你问它要什么,它肯定不会小气,但如果你半路上截了它给别人东西,它肯定得记住你,被它记住不是什么好事:“娘,这是弟弟给你孝敬,别人可不能拿。”

滚滚也一边点头应和:“程帛尧,这东西你给了谁那人才倒霉呢,玄弭那么小心眼儿家伙,你还是收着为好。”

这样话,程帛尧也不再推拒,归她也没事儿,里边东西大家可以一起用嘛。想着她说拿针尖扎了一滴血滴那汪碧水上,接着她就整个人一晃身就到了一个林木森林、碧波幽幽地方,仔细一看还真是刚才看到那玉匣里样子。

屋宇楼舍精巧细致,布置得也相当舒适,花花草草鲜水灵,不远处还有瓜果蔬菜,看起来分外可口:“哟,这才对嘛,这才像是小说里写过空间,哇哈哈哈哈…我终于得到传说中金手指了。”

不过…好像其实用处也不大呀?蔬菜瓜果,她现吃也不错,屋宇楼舍,她现住也很好,至于千顷碧波,对于不会游泳旱鸭子来说,那是要敬而远之存。有句老话说——捡着个犀牛角,吹不叫,她现就有这种感觉。

“崇安师兄、蓁蓁、滚滚…我要出去,让我出去。”程帛尧闭上眼睛喊,好这东西算是为她量身打造,玄弭上边用都是适合她禁制,她一说要出去,转眼间就回到了屋子里:“滚滚,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呢,你说它含有万里山河,可我家也不缺地呀。”

滚滚晕了:“方寸河山是纯粹以灵力封印而成,里边修行既安全又,而且我想大概这又是给昆仑礼物。迟早有一天,昆仑也不会再适合你们居住,因为这里灵力太驳杂,方寸河山说是缩万里于方寸,其实是通向另一个界面缺口。所以这个玉匣里装只是一湖十数山外加一片屋舍,玄弭做它时候肯定没怎么费心。”

通向另一个界面缺口,嗯,看来宇宙真存多维空间呐,而且,看来她真有可能回家耶。回家啊,真是太好了,唔,首先要努力修炼,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真正回家去。

“真是好儿子,乖,娘一定好好疼你。”不管玄弭怎么知道她所想,能给她送上这份礼物,她都心怀感激。

李崇安摇头叹气,这回不是为玄弭要做他儿子,而是为自家红狐狸这么好收买:“你喜欢就好,怀相可好,近舒服不舒服,手伸过来我看看脉相如何。”

蓁蓁趁功夫自己小床上琢磨一件事,如果玄弭都送了这么厚礼,那天道也不会落下吧,天道向来是个不吝啬,自家娘亲果然是好气运,有她这么一闺女,外加那样俩儿子,多省心多享福是吧!不过,对于自己有那么俩弟弟需要镇压,蓁蓁姑娘觉得压力还是挺大。

滚滚压力才大呢,道哥…玄弭…它道哥好歹还手底下有数,玄弭一点数也没有。它妖生真是太悲惨了,足能使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是啊,欺负了能痛一时,却要痛苦一世,太不合算了,当初它怎么就被道哥给哄着了呢?

好吧,能欺负一时也是好,道哥,你也点来吧,老子这块儿等到你们哟!

第一六九章 若想成就人身,必先舍身浴血

程帛尧这一胎预备要来投胎虽然是食四方财货玄貔,但她这回怀相实不是很好,脉相紊乱不说,气血两虚。按说修行之人不该这样,可谁让她要生是玄貔,李无涯手记里这是和龙、凤、龟并列为上古四大瑞兽之一貔貅啊,还是玄貔。

像李无涯这样主儿投生,都吸食掉了程帛尧身上七成气运寿元,可想而知,要把玄貔给生下来,那得耗损多大。虽说之后玄貔那脾气肯定会给补得足足有余,可怀着时候还不照样难受,这时候还不受补,尤其服不得各类仙丹灵药,为此李崇安头发都白了两根。

待到春节过后,程帛尧身子愈发沉起来,按说孕妇是该长肉,她倒好反而瘦了一圈儿,原本生蓁蓁后养起来肉现都全缩水回去了。李崇安看着又心疼又咬牙切齿,蓁蓁心里为弟弟祈祷,看,还没生出来就先把爹给得罪了,大弟呀,不是姐姐不帮你,实是这事儿上,姐姐我也自身难保。

“尧尧,这些都是你平时爱吃,多吃点。”李崇安每天为劝她一日三餐都要费足精神,这时候已经过了孕吐期了,可红狐狸还是什么都不想吃,吃什么吐什么。李崇安不担心她肚子里孩子,那是个不但能吸食四方财货,还能吸食气运,肯定能安安稳稳、健健康康地来到这世上。他当然也知道红狐狸不会有事,可眼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憔悴,心里还是好受不了。

其实,程帛尧也很苦恼,她一边饿吧,还一边不想吃东西,吃什么都要吐苦水。现都不爱照镜子了,看到镜子里自己那模样,她都想抽自己肚子里玄弭一顿屁股:“我其实也饿,可是还是不想吃,而且吃了要吐,那样难受。”

诶,李崇安心里叹了一声,想想不知道现何方玄弭,真想把它揪出来先揍一顿再说:“那就不吃了,待会儿给你做点心。豆沙圆子和百合羹,我让他们少放了糖。”

现她是太甜吃不得,太咸也吃不得。油星儿见都不能见,吃水煮菜倒是挺欢乐。鸡肉得拿水煮了撕成丝,就拌点酱油撒上芝麻,这样她能吃一点,李崇安也跟着她这样吃。倒让她都挺过意不去:“崇安师兄,你不能这样吃下去,你总要往太苍峰来回跑,这样怎么受得住。”

“三五天不吃都成,没什么受不受得住,咱不说这些。今儿天不错。西岭山桃花开了,我们去赏花如何?”昆仑地界上气候温暖,一年四季都有花开花谢。别地方一二月还能冻死人时候,昆仑就已经是山山开满花朵。昆仑多果树,不论是能吃还是不能吃,一到这时候群芳浪漫成海,处处一片朱粉黄白。

程帛尧其实不是很想出去。不过看着李崇安她还是点了点头:“好,不过西岭有点远。我们自个儿山上看看就得了,蓁蓁不是说山腰上辛夷花开了么,我们去看辛夷花好了。”

辛夷既玉兰花,祝音峰上有黄白粉三色,这时候确实开得很漂亮。祝音峰上辛夷花年头颇高,多是百年龄树,少也有二三十年。参天古木开满鲜花,鲜嫩与沧桑对比十分强烈,古意幽幽之上红粉轻黄如同妆少女初出妆阁。

行至林间抬头去望,密密地辛夷花开得叫人几乎看到不天空,上午阳光从一侧斜照过来,舔砥过树干每一道沟壑,越过每一叶野草野,每一瓣野花,林间一片薄雾轻收,却显得古木森森,令人望之不由生叹。

“鲜花古木,未尝不是道。崇安师兄,我们求道是不是也是这样,紧守过夏秋冬,便自然能迎来春日山花浪漫。”程帛尧现容易生出这样感慨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初频达到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境界,嗯,等她什么时候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了,估计她就可以算是证道了。

“世间有多少草木皆是守过夏秋冬才等来春天,却并非每一株草木都能有这样机缘,鲜花古木是道,荣枯兴衰、物竞天择也是道。”李崇安喜欢这样时候,平静而安宁,有时候他也会有一些很懒散懈怠想法,比如此刻,他就觉得时光若能永如此时,便是美好事。

林间有枯枝落叶“簌簌”响起,像是被风吹响,又像是被身后蓁蓁和滚滚踩响,但事实表明都不是。滚滚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人,因为它闻到了同类气息,它同类只有那另外八只,虽然它不是很乐意承认,但它确实是不是妖物,气息截然不同:“玄弭?”

迈着小短腿儿蓁蓁立马不动了,看向四周:“哪儿呢哪儿呢,我大弟哪里呢?”

“你受伤了,谁这么能耐能伤了你?”滚滚闻到了血腥气,又闻到了玄弭独有“土豪”气,所以它能确定玄弭不但来了,而且还受伤了,像是十分严重。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果然是玄弭,也确实伤得很严重,整个身体似乎都血里泡过了一样发红,多半得了已经干掉了:“朱疵,好久不见,还有你——李无涯。”

“一边儿去,我是蓁蓁,你都叫上父亲母亲了,就得管我叫姐姐懂不。”蓁蓁撇嘴,她才不要做李无涯呢。

玄弭轻笑一声没说什么,而是看向朱疵,讥笑一声道:“别以为谁能伤得了我,你忘了天道怎么跟你说吗,兽若想成就人身,必先舍身浴血,你总说我们都是妖,究其根本倒真没什么差别。妖若想投作人身,也需舍身浴血,如此苦难加身只为成就人身,人就真那么好吗?”

它笑声让朱疵不由得从里到外都打了个寒颤,难怪人家能做老大,瞧瞧对自己这股子狠劲儿就知道,凭自己还真是斗不过它:“我不知道,因为我也不是人。”

“那么…长姐,你说呢?”

程帛尧眼睛被李崇安捂住了,从玄弭现身那一刻他就伸手捂住了她眼睛,他还她耳边小声说了玄弭情况。她当然不要看了,那天见着点儿鸡血都吐惨了:“这世界上没有绝对好,也没有绝对不好,人可能容易感悟天道,但人生于世所承受种种,也非草木飞禽,山石走兽所能体会。幽欢佳会、爱恨别离…玄弭,没有谁逼你做人对不对,天道不会逼你做这样选择,因为天道只有四个字——顺其自然。”

“对,娘说得对,没有谁逼你,既然想要修得人身易问鼎天道,那么就该承受这种罪。你不是正常投胎转世,而是主动选择,受这样罪难道很奇怪吗?至于做人到底好不好,我来说挺好。”蓁蓁小心肝儿颤了一下,瞬间觉得姐姐不好当。

“噢,这样…父亲大人,劳烦你差人把我皮毛收拾收拾,用来做袄子应该不错。”玄弭说这话时挺认真,还看了看身上染血皮毛,真真令人毛骨悚然。

滚滚无言以对,愈发觉得自己是个渣渣,它要是要挂了,绝对不会用这样语气来处理自己“尸体”,不会让人把自己皮毛扒了做袄子。玄弭真是个对自己狠得下杀手主儿呀,怪不得自己怕它呢,这样主儿对别人狠得下杀手。

李崇安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它,回头总是给它做,也不会给别人做,做了也没人敢穿。

“疼吗?”程帛尧出声问道。

玄弭沉默片刻后垂下巨大脑袋,轻声说:“确实有点疼。”

“真是个傻孩子,娘会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再疼。”程帛尧听着听着,觉得自己似乎听出了玄弭寂寞孤独,以及对天道诘问和不甘。他骄傲身为神兽之躯,但却受躯体束缚,永远只能供人驱驰,哪怕是高阶神兽,说到底也不过供高阶人所豢养罢了。

玄弭听耳里,到后也没再言语,只是闭上眼角有些湿润。它似乎明白了,人类之所以加容易触摸到天道,是因为他们天生有着天道所珍惜存,那就是他们丰富情感。天道跟它说成为人要承受以血浴身之苦时,它曾经满怀不甘,但现也能明白了,或许每一个人选择投胎为人之前,都曾经承受过它现一样痛苦。

以血浴身,不过是希望有生之年,那漫长岁月里,胸腔中始终有热火雄雄燃烧。

做人,也许真不错。

看着玄弭倒下,滚滚都哭了,蓁蓁也惆怅了好半天,李崇安则有点喜欢自己这个儿子了,至少挺受教,而且蛮听红狐狸话:“尧尧,这里血腥气太重,我们先走。”

“按照它说做了,就把它葬这里吧,滚滚,待会儿他们收拾好了,你吹口气让它变小一点。”程帛尧也开始喜欢这个儿子了,虽然桀骜,但未必不驯,会是个好孩子。

第一七零章 生儿哪如养儿难

回到“洞府”后,程帛尧就问李崇安要无涯祖师关于“观世音菩萨”所有手札,好李无涯有个好习惯,喜欢把资料分门别类,哪怕不是同一时期写,也会把同一类别资料归拢一起。程帛尧之所以要看关于观世音菩萨一切资料,是因为玄弭事让她有所感。

她记得小时候,曾经与曾祖母一道去拜观世音,曾祖母十分感叹地说:“观世音菩萨修了这么多年都只修了一双男人大脚。”

当时她很不解,为什么观世音要修作男身,曾祖母便答她:“因为这世间对女人家不公。”

曾祖母是一双小脚,上坡下坡都不便,程帛尧不是很能理解那时候人痛苦,所以至今也不能体会曾祖母那句“修得一双男人大脚”这样感叹从哪里来。现想想,玄弭想要修成人身,和曾祖母口中想要修成男子观世音菩萨应该是异曲同工,或许那只是曾祖母借菩萨之身说出来话,因为她也被困于一双小脚。

李无涯关于观世音菩萨种种记录里没有写这个传说,只写观世音是慈航道人下世,发愿普渡世间男女,而且李无涯个人推论,观世音本来就是男性,因为佛祖称呼观世音时,是“善男子”不是“善女子”。李无涯还例举《华严经》里对观世音菩萨形容,说观世音是“勇猛丈夫观自”,所以观世音本身就应该是男性而不是女性。

或者说,观世音后终于修成了男身,不再有女子诸多烦恼,又或者只是广罗大众因为观世音菩萨一双大脚而生出美妙联想。

“倘若她真是一个女子,缘何要修成男身呢?”程帛尧还是不懂,她觉得做女人蛮好呀。

“呀,还有明明是女子,非要修成男身。噢…娘,这个好像我耶,我上辈子是男,这辈子也是姑娘,可是做姑娘好处那么多,干嘛要修成男身?”蓁蓁做为过来人,也不是很能理解,就她现想来,做姑娘是世界上美好事儿呀!

“郡王妃不觉得,做女子有种种不便么,女儿家每个月要流一次血,还要受闺阁所缚,生孩子疼也是女人。如习武,女子习武总要被轻看几分,且除了师祖没有男女之见,天下还有几个武馆肯收女子。”宝珍说得认真,却只捡几点说,真真身为女子难处,自家郡王妃这样没吃过苦受过罪又哪里会明白呢。

这样,好像也对,不过不就是月经和生孩子么,她不觉得有很麻烦呀,而且她也没被闺阁束缚过呀。像老程那样儒林清贵都能放她出去四出游学,大明朝对女子束缚真不算什么吧,好吧,她从来是异类:“那么,若有来世话,宝珍想做儿郎么?”

“若不必受刀山火海等诸多苦难,婢子愿为儿郎。”宝珍她们学武姑娘,本来就是一身飒爽,说来属中性,这样姑娘现代算标立异,倒也招人稀罕。不过古代,当真不怎么受主流审美观所待见。

愿为儿郎,程帛尧和自家闺女相视一眼没再说什么,待到私底下相处时,程帛尧才问自家闺女:“蓁蓁,你细细想想,为什么你这一世愿托生为女儿家?别跟我说没选择,我相信凭着李无涯能耐,便是天道也要容他二三,李无涯肯定是自己选择投为女儿身。”

这个问题吧,蓁蓁自己也想过,她主要是觉得一男人选择投成女胎,不是神经病就是变态。纵观李无涯一辈子,看着既不像神经病也不像变态呀:“我也不知道,可能想体验一下做姑娘感觉?或者,娘,你脑子里那些男人喜欢男人事儿是不是真?”

她脑子里那些男人喜欢男人事儿…靠,幸好李崇安有事儿不,要不然不定怎么教训她呢:“是真,淡过你别跟你爹说。”

“安心了,放心吧娘,我嘴巴严了。”蓁蓁因为是个姑娘,所以她选择继承记忆时候,多选择来自母亲,学识方面才综合了父母双方。因此,她容忍度相当高,听到她娘说是真,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惊奇,然后她还脑子里开始琢磨:“娘亲,如果是真,那李无涯会不会很喜欢太祖啊!”

这个消息不要太吓人,太祖那么纯爷们,李无涯那么惊天地泣鬼神惊才绝艳,这样两个人怎么可能搅基,别开玩笑了:“蓁蓁,你这话跟我说说就行了,否则就算你是李无涯转世,也会有人把你揍成一堆儿渣。”

蓁蓁心说我又不是没长脑子,当然不会上外边说去:“娘,李无涯手札我也看得差不多了,我真觉得他和太祖有那么一点儿暧昧不清。你看,太祖那么没文采人,肯为李无涯写诗,肯为李无涯画画,虽然那画画得相当不怎么样。而李无涯呢,那么皎若云间月,皑若山上雪一个人,居然肯为太祖筹谋天下,还太祖登基后为太祖暗中做了那么多。如果不是真心中有对彼此情意,怎么能做到这样程度。”

“兄弟情义也很有可能嘛,男人之间友情,很难说。”程帛尧一直认为友情是很神圣也很伟大东西,比爱情要纯粹,比亲情要清淡,却能让人和人之间有着爱人、亲人所不能及灵混相通感,这就是友情伟大之处。所以,她会觉得太祖和李无涯之间,存纯粹友情,热血、澎湃、炙热,属于男人之间博大而广阔情义。

“如果是友情,娘,你会为你要好朋友写什么‘山岳为神,沧海为态,松柏为姿,秋水无尘’吗?我想太祖那样人不会,这话得多酸呐。”蓁蓁对于她娘那些用来打发时间小说里,男男相爱片段觉得挺不寒而悚,可偏偏人家又写得像那么回事,她也只好跟着相信真有了。而且,她娘记忆里不止有小说里,还有现实里真实例子啊!

这十六个字还真不像朋友之间赞誉之词…不行,她被闺女带歪了,她其实不是腐女,真,她向穿越大婶保证:“别瞎想了,就算是又怎么样。”

蓁蓁直挑眉,小媚眼儿一甩甩地说:“如果是,那我就能解释为什么这辈子非要投胎成个姑娘了。”

程帛尧倒吸一口凉气,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你意思是,李无涯是为了这一世能堂堂正正自己爱人身边,*添香、举案齐眉才投胎成姑娘?”

可无辜可无辜地点点头,蓁蓁想如果非要解释,她觉得这个解释就相当不错:“对呀,至少我现看着是这样儿。”

糟了,她把无涯祖师转世给带成了什么样儿啊,小小年纪就腐了。程帛尧无奈地看着闺女,叹口气道:“蓁蓁,我有另一种想法。”

“什么?”

“你记得李无涯说他自异世而来么,我觉得那之前他就是个姑娘,不幸地附身到了李无涯身上,然后这辈子终于有机会又重做姑娘了。”程帛尧主要是看李无涯前期一些手札看出来,而且前期李无涯喜欢诗词都很温婉,后期才开始改成了豪放派。

“不可能,娘,我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是这个问题上,我很清楚。我以前肯定是男身,而且一直是!至于我为什么非投身成女身,正经点儿说,很有可能是要体验身为女身种种。”蓁蓁很坚定,至于她娘想诗词温婉之类,温婉诗词还不多半是男人写出来,难道他们上辈子都是女。

“我只是想从这个问题上,去解你大弟托生为人执念,性别和物种应该可以算作一个难题吧。他既有他骄傲,却又受困于他骄傲,这样该怎么解呢。就好比是一个女儿家,骄傲身为女儿家,却又受困于女儿身,不能一逞所长,甚至得不到世间公正对待。”程帛尧这是为儿子操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