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媒正娶 作者:弈澜

【内容简介】

架空成正室,生存有规律

大宅门里不好混啊!

姑嫂婶娘尽折腾,规矩礼仪一大堆

没事,她明媒正娶是嫡妻,

郎君体贴又和气,日子还算不错滴!

可没想到,她明明三书六礼嫁过门

怎么就名不正言不顺了,甚至还要贬妻为妾

那她可就不干了…

卷一 大宅门里折腾

第一章 穿越

一觉醒来,觉得天昏昏暗暗的,头也有点疼,乔晓易只当是昨天同学聚会喝了点酒,醉的。伸手想拿手机看看几点了,摸来摸去都摸不到,咕哝了一声睁开眼来找。

就是这一睁眼把她惊了个从头到脚,乔晓易是浙江人,小时候自家也养蚕,绫罗绸缎的见过不少好料子。眼前的这帐幔和被面儿用得全是上好丝绸,再伸手一摸,上头的花鸟鱼虫竟全是刺绣。

“天啊,这得费多少工多少料,多精贵啊。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这样讲究的人家,真是稀罕。”乔晓易一边看一边惊叹,就光眼前这一套床品,就价值不菲了,可见这户人家多么厚实的家底。

啧啧啧…也不知道是谁家,竟然钱多得烧成这样!

正在她感慨的时候,外头有了点声音,轻轻地像是脚步声,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像是怕把人给吵醒了似的:“太太,您可是醒了?”

听了“太太”两个字,乔晓易更加确定了她的猜想:“管女主人还叫太太,这规矩、这气派,怎么跟拍戏似的。”

拍…拍戏,乔晓易吞了口唾沫,双手合十暗暗祈祷:“不要啊…千万不要啊!”

她的不要,老天爷明显没听见,推开门进来的是个顶着齐刘海的小姑娘,穿着一身全合身的裳子,勾出良好的身段儿来,那拽的长裙让她揉了揉眼睛,眼泪瞬间流到了眼角。

只听得那姑娘说:“太太,您好些了吗,可还咳嗽,要不要奴婢去传大夫来。”

幸好帐幔还没掀起来,乔晓易眼珠子一转,这时透出平时的机灵来了,装做刚睡醒的样子,朝外面问了一声:“外面是谁啊?”

那姑娘明显有些发愣,然后一看屋里头暗,就麻利地点了床前的几盏灯,一边点灯一边说:“太太,奴婢是红萝啊。太太许是刚醒一时没记起,朱槿姐姐昨儿在太太这里领了假,回乡探亲去了。”

嗯,挺好,现在知道这叫红萝了,还有一个叫朱槿。

这会儿红萝来挽了帐幔,一打照面,这下才看清楚了。这红萝生得一副好模样,皮肤白净,身段窈窕,眉眼一垂一抬之间,倒也不卑不亢,竟显出些作派来。

“太太,您是现在起身还是再躺会儿,今天似是要见太阳了,太太要不要去花园里敞敞,松泛松泛?”

趁着红萝说话的时候,乔晓易继续打量着她,这谈吐倒是一点也不符合她的年龄,也许是大家里规矩出来的,到底和常人不一样。

“先起了吧,睡得骨头都软了。”乔晓易现在可不敢多说话,生怕说得多错得多。现在她还不明白是什么状况,这究竟是做梦呢,还是出了别的事,她不敢确定。

要不是眼前的阵仗有点吓人,她早泪流满面地扑上去说:“我要回家…”

她这只说了一声要起来,外头就走进来几个小丫头,端着洗漱用具在她床前站成了一溜,好嘛,这阵仗就更是吓人了。

“叫太太起,给太太请安。”

这整整齐齐的声音,又把乔晓易惊了个结实,差点从床上掉下去。好不容易稳住了,挺尴尬地抬起头,发现那几个小丫头目不斜视的,就跟没看到她刚才的窘状一样。她扯出个笑脸,想干笑两声,但想想怕不合适,又把笑给咽了回去。

红萝见状,伸手把她扶了起来,搀到铜镜前面。她就顺着光看进了铜镜里,铜镜里的那张脸,让她直想跳起来。这才十几岁啊,就叫上太太了。就着铜镜愣了愣想起一件事来,要是依着古装戏的套路,上面肯定还有老太太之类的。

苦着脸,她现在只想逃跑,不是…现在装失忆还来得及不,装死来得及不。

丫头麻利地给她换好了衣服,梳好了头,最后拿了一匣珠玉递到她眼前问:“太太,您看今天哪样儿合用?”

乔晓易正在里心悲着,抬起手来指了指,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指了什么,倒是旁边的丫头拿了一套白玉头面来,细细地往她刚绾好的头发上比划。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了,乔晓易心说,这下该去给那什么老太太之类的请安了吧,电视里不都这么演。

可是等好久也不见丫头这么说,乔晓易心说,难道不受欢迎,那“老太太”不喜欢她,然后就不要她去请安?乔晓易点了点头,深切地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正确了。

不喜欢好啊,最好全家人都不喜欢她,她就是不受重视的,处处被人排挤的。这个家连丫头都这么有派头,她真有些怕,她想跑…

说话间也该吃早饭了吧,她饿了,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想事情,眼前的这一切,还真需要消耗体力来思考。可是她胆儿小,不敢提要饿了的事,只好眼巴巴的看着。

“太太,各房来请安来了。”红萝再一次救她于水火,让她明白,别人还要来给她请安。可是,这走进来的好多号人,她是一个也不认识,要是露出点马脚,可怎么办啊!

“妾给太太请安。”还好是统一的行礼请安,甚至都不用她说话,只红萝就打发走了。

乔晓易满脸求知欲,可是没谁看出来,当然就算是看出来了,估计也不会跟她解释。毕竟这往日做惯了的规矩,这时候还要提点,那就真是让人稀奇了。

这会儿早饭来了,乔晓易正想着大吃一顿,可一看红萝领着后头那几个小丫头,无声无息地摆着饭菜,乔晓易就在心里叫苦:“糟了啊,这样的人家,吃饭也是大有规矩的,我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会,让我怎么办啊?”

苍天啊,这究竟是什么个情况啊!

“太太,是饭菜不合胃口吗。您刚回平江,许是不惯,过几日就好了。”

得,又知道个新线索了,这是平江,而且她刚来。

小口小口,乔晓易只得是拿自己当乌龟,一点点一点点地磨着嘴里的食物,半点声音都不敢出,红萝挟什么来,她就吃什么,好歹把这顿饭对付过去了。

过了会儿红萝领了个姑娘过来,对她说:“太太,您初来,老爷请了家生的奴婢来给您说说平江的事儿。以后少不得要常年在这待,您还是熟悉熟悉情况的好。”

那个姑娘隔着帘子行了礼,说:“太太,奴婢织云给您请安,奴婢嘴拙舌笨,有什么不到的地方,还请太太多提点。”

乔晓易再次泪流,好歹上天还没把她给忘角落里,还知道给她派个导游。于是乔晓易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来,挺直了背安安稳稳地坐着,心里一遍遍地催眠自己:“我是大家闺秀,我是公主,我是千金小姐,我是淑女…我要举止优雅,谈吐温柔…”

“嗯,开始说吧!”

织云这才点了点头,站在帘外却也不进来,看来这个家规矩真是大得很,不是贴身的丫头,连主子的身都近不了。只听得织云声音不轻不重,语速也不紧不慢的开始授道解惑:“这里在晋洲的地界上,平江是属江南省的…”

在织云的陈述下,她终于大体明白了点事情。

她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叫平江,隶属江南省,平江是江南省最有名的地儿,这儿多种桔树,年年京贡的桔子甜似蜜,香如薰,举朝内外都有大名声。

平江也是富庶天下的地方,当地的富户在全朝上下能排得上号的,双手双脚也数不完。

在平江最大的姓是张氏,有“三步一张,五步成双”的说法,数得上号的大户人家也几乎姓张。有句老话说得好“仓禀熟而知礼仪”,也有说“一代讲吃,二代讲穿,三代讲文章”的。

总之不管怎么个说法,平江的张氏这几代,就正儿八经地讲起了“文章”,在细心调教下和重金砸下去以后,还真是出了几个能做道德文章的。所以平江人也好传一句话,说是“嫁汉需姓张,买卖兼文章”。

而她…她竟然结婚了,嫁的就平江张氏子弟,至于名字,红萝没说,她也没问,当然她也不敢问。只隐约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会顶糟糕,对了,刚才来的那些是她“丈夫”的父亲的妾,这关系够绕的。

而她的“丈夫”,据说常年在外做官,除了她之外,倒是没有纳妾。这让乔晓易松了口气,要真有几个妾,那她的危险系数就大大增加,少一个“熟人”,就少一分危险。

“太太,老爷昨日在族里吃宴席,喝了些酒,就宿在那头了。老爷直接去官署了,怕是午饭也不能回来用,老爷说晚饭时一定回来,还请太太见谅。”

呃,这位老爷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没来由得她更担心了,别人不知道“她”,这位老爷是肯定清楚底细的。

关键是,现在连她自己都想弄明白,“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无语望苍天啊,她竟然会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一天,人生啊…果然是场戏,而她的人生就太戏剧了,戏剧到她想拿刀抹脖子。

第二章 老爷

 

当一个人渴望被当成猪养的时候,她是幸福的,当一个人被当成猪养的时候,她是悲催的。

乔晓易现在就正面临被当成猪养的局面,吃过早饭,被哄出圈里散散步,别光长肥膘。没走几步远,又被红萝给扶了回来,那就跟侍候高危病人似的,生怕她倒了。

等她说:“红萝,这会儿有什么安排么?”

其实她是想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她去做的,好歹是个太太吧,总要管管家务,管管后院什么的。或许该有人来请示请示她,今天该怎么安排,府里上下怎么办事?

可是红萝很快地给她泼了勺凉水,笑着把她扶坐在躺椅上说:“太太,您的安排就是好好养好身子,老爷吩咐过了,院里的事都去请教管家姑姑,您不必忧心。”

吃完午饭,她想着能不能出去走走,话还没出口,红萝就说:“太太,午后日头大,您睡着会儿午觉,下午精神头才足。”

听着这话,她还以为下午有什么事可做呢,没想到起床后就给投喂吃的,还是大补的汤水。不吃还不行,红萝在一旁眼神跟钉子似的,大有你不吃我就灌的意思,乔晓易觉得一口喝到见底,打了个饱嗝,心想:她肯定会补到流鼻血。

正在她以为这日子就这么回事了的时候,日头已偏西,外头一声大喊,说:“老爷回府了。”

乔晓易心里是有心不安的,有些忐忑地看了看红萝,见红萝没有半点反应,她小声地说了句:“红萝,不去迎迎?”

红萝听了明显有些惊讶,但那大家丫头的素质果然是与众不同的,很快就神色平静下来,语气柔和地回道:“太太,在平江府里,虽然规矩大些,您却是明媒正娶的大房太太,这些规矩却是给寻常妇人家的,太太原是不需要理会的。但若是太太您觉得当去,自也没人说您的不是。”

乔晓易愣了愣,这话到底什么意思,那是该去还是不该去呢。寻思了寻思,还是不去吧,或许这位“太太”平时就是不去的,要不然红萝不会表现得这么惊讶!

她想了想,扶着额头叹了口气说:“瞧我,一想着平江张氏的名头,就有些紧张了,到底是过门做媳妇的,哪能不担心呢。”

红萝又是一笑说:“太太,您过虑了,平江规矩再大,又哪能大得过京城去。”

在乔晓易的眼里,红萝现在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在这个不认识的时代里,红萝也做了她指路的明灯。只是这里的事不知道还好,越清楚了就越觉得触目惊心。

原本乔晓易是性子顶顶活泼的一个人,可这多半天来,也被压抑得不敢胡思乱想了,整个人都绷得紧紧地,连带着举止言行也稳重了起来。

人总是被逼迫着成长的,乔晓易现在就面临这个情况,要么迅速地成长,丢掉往日的跳脱,把自己伪装起来;要么依旧做自己,等着被这个跟口深井似的“家”吞没。

“老爷进中门了,奴婢先来问太太方便不方便,若是方便,老爷这会儿就过来。”

外头传来了话,好在乔晓易这多半天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丫头说话,主人是不必回的,自有身边的丫头来应。主子应丫头的话,是件大大掉身份的事。

果然旁边红萝福了福身子,往帘外走了几步,冲院里说:“福玉姐姐,太太这会正得工夫呢,麻烦姐姐回老爷一声,只说正好念叨着,这都快一天没见了,太太正盼老爷呢。”

只听外面那被叫福玉姐姐的回话说:“太太,那奴婢就去回了,您准备着些。”

乔晓易现在正坐窗边上,看了眼窗外,真恨不得手脚并用地从窗口爬出去,可现在才想爬,已经晚了。门外一阵轻轻地咳嗽声,似乎是在告诉屋里的人,他要进来了似的。

咳嗽声刚落下,一阵脚步声响起来,一个约摸二十二三的男子进了屋内,透过帘子,只见他穿着一身藏青色袍子,眉眼间有一股威仪之气,不说不笑的样子还有些渗人。

不过他一进帘子,见到了乔晓易,脸上就有了笑,这一笑竟跟春来雪融似的,带出些温度来,刚才那冷而严肃的样子就半点没了痕迹,倒是透着亲切温和:“青陌可以起身了,看来是好了些,也好在是有起色了,过几天再好些,就去和族里的长辈近戚应个招呼,总归是一个同宗同姓,总不好对面不相识。”

乔晓易心说,哦,原来她该叫青陌,只是不知道姓什么。然后又迅速地在心底里估算,这“老爷”么,看起来还挺好亲近的。不过这家里规矩大得吓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点头应着说:“是啊,这几天歇得骨头都懒了,早是该见见长辈们才是。”

说完话乔晓易就观察着“老爷”的反应,只见这“老爷”神情正常,看来她蒙对了。照这样儿看起来,还真像是那些明清小说里写的那味儿,如《红楼梦》《西厢记》之类的,照那着里面的那种语气态度应对,应该就差不多了。

从现在开始,就当自己是活在大观园里,拿自己当其中一份子,然后伺机开溜。乔晓易是肯定自己在这环境下过不下去的,这才大半天,她就被压抑得不敢说话了,要过上一辈子,那还真是不敢想象。

“这些日子,让青陌受累了,你本是京城里的娇小姐,现在要跟着为夫在这小地方受苦,是为夫对不住你。”老爷——也就是张景融,在他看来,今天他这娘子,到底是有些微不同,只是到底哪不同,他也说不上来。只是那小心翼翼地态度,让他有些想笑,但也不好明着笑话她,怕更是把她给惊着了。

“这是说哪里的话,即进了一个门里,又何必分个你我。且在这深宅内院的,半点儿什么也没做,又怎么能提个累字。”乔晓易微微点了点头,嗯,这味道就应该可以了,很红楼风嘛。可是这句话没主语,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自称。

她其实也没看几回,只能边想边说,再一边模仿着这位“老爷”说话的语气。这么一来,就单单只是说几句话,就把她累了个结实,幸好有大补汤,看来这鼻血是不用出了。她要真天天这么应付下去,肯定得用百年老参补。

张景融看了看,笑意加深了几分,挥了挥手红萝就领着丫头们出去了。这时张景融把茶盏往乔晓易这边递了递,说:“青陌,要是在这里过得不舒坦,等过些日子安排好了这里的事,为夫再上书请调回京里去。委屈你过了门,自不能还让你受委屈,定要让你过得舒心才是。”

委屈你过了门?乔晓易糊涂了,很想真诚地问一句:“这到底怎么回事,求求您,大发慈悲告诉我吧。”

不管心里怎么想,她都只压下来,把笑容往端庄了靠,轻声说:“讲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说这些话就显得生分了不是。”

这“老爷”自称“为夫”,她要不要自称“为妻”或者“妾身”,而且她是该叫这位名字呢,还是像电视剧里头一样叫“老爷”?

她纠结了!

张景融疑了疑神,可又没看出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来,这话也说得没什么问题,只是他却怎么听怎么别扭:“青陌这么说,为夫也宽心,只是你有什么不适,也别闷在心里,定要叫为夫知道才是。”

这下张景融没有给乔晓易再温习红楼的机会,接着又开口说:“看时辰,该用晚饭了。午时听人传你没进几口,倒是午起时的汤用得好,想是你喜欢这味道,以后就指着这厨子照管你的饮食。院里的事,等你身子好些再经管,如果觉得不适应,也可交管着,不需要事事过问。平江的府邸不似京城,虽亲戚多些,事务倒不如京城烦琐,你也尽可借此机会好好歇歇。”

一边听着,一边苦笑,乔晓易看着这位搀着自己的胳膊,心里无语望天——这身子原来有这么弱不禁风吗,走到哪儿都要人扶着。侧了侧脸,看着身边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一边是有些安心,一边是哭笑不得。

“也好,都说平江的山水最宜人,想也是个养人的地方,我先养着,要是见好了再说这府里的事。”

说话间就出了屋子,正值盛夏之际,日头落得晚,张景融扶着她到院子里,也是想她闷了一天了,院子里的紫薇、月季、荷花都正是时候,对着满院的花吃饭,想着也能舒心些。

张景融对于搀着她坐下了后,就吩咐后头来人布菜,他体贴地给她挟菜,鱼挑肥厚无刺地,蔬菜也总是挑最细嫩的部分。

乔晓易看得心头感慨啊,这古代的男人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就透着这么样的温柔体贴呢,让人真想掬一把长泪,然后感慨这好鱼好肉好养着的人生,竟然还有一这样出色的搭头,真是美妙和谐得不像真的。

忽然又一想,这好鱼好肉的人生才是搭头吧!想着想着她就笑了…

张景融一侧头,就见到了她的笑,还以为是饭菜真的合她胃口,就说:“看来这厨子做的菜,真是合你的味口,你既然喜欢,以后咱们回京城,也把他带去。”

第三章 您出身高…

用过晚饭,就在院子里坐着,丫头沏好了茶端上来,两人在树荫子里一左一右,张景融是觉得这样子挺舒坦,所以不说话。乔晓易是恨不得永远都不用开口,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生怕这旁边坐在那位猛然来一句:“青陌,你可还记得…”

那她就真的是两眼一抹黑,只能说自己不记得了。

这院里的景色是不错的,向南墙那边有一个小池塘,种了满池子的荷花,正是开得最好的时候。风一吹,香气就四处飘散,满院子荷花香气夹杂着月季花香,一阵一阵地袭来,暖香之中,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乔晓易绷了一天了,也真是累着了,茶没喝两口,就在风过虫鸣,满院暖香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初时,张景融还没发现,等发现的时候,乔晓易已经睡得熟透了,还有轻微的呼噜声。张景融仰天一笑,又摇了摇头起身:“看来真是累着了,在院子里就睡着了。”

说罢,就要抱起乔晓易,张景融一抱伸手来抱,乔晓易就醒了,可又不好睁开眼睛来,心里念头一转,大着胆子,装出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喊了一句:“谁呀,走开…”

“青陌,我是景融,院子里凉,进屋里去睡。”张景融又是一笑,顺了顺乔晓易的头发,这才弯腰横抱起她,向着屋里走去。

乔晓易这会也来不及在意自己被抱的事,光高兴了,终于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了,景融嘛自然是姓张的,那全名就该是张景融了。上天保佑,阿米豆腐,她总算不用再用“老爷”来称呼了。

看样子,似乎是可以叫名字的,也可以称我,只是似乎要看场合。说是回头要见长辈,那么到时候看看那些长辈又怎么自称和称呼别人。这两天还得找红萝,让那什么织云来给她补补这块的知识,到时候别露了马脚。

等张景融把她放到床上,她就想起另一件事来了——不会要在一个床上睡觉吧,那她可实在接受不了,她要反抗的。

张景融把她放在床上,又盖实了被子,看了她一会,叹气说:“青陌,想你本是于翰林的掌上明珠,养在深闺被照顾得周到。如今跟着我,却没让你过几天安稳日子,总是跟着我受颠沛流离之苦。可若是把你一个人放在京里,我也不放心,只有委屈你了。”

这下乔晓易也知道自己的名姓了,于青陌,这名字有点意思。以后,她就叫于青陌了,在心底暗叫了自己好几遍,叮嘱自己千万别露馅,保命要紧。虽然身子不是她的,命是她的呀!

而且,这会还听出另一个信息来了,她娘家还是当朝翰林,既然是掌上明珠,就应该挺受宠的吧。照着张景融对她这态度,再想想历史上,对于娶亲,这正室妻子的“成份”是很重要的,那她应该是于翰林和翰林夫人的女儿吧!

OK,又弄清楚一件事,真不错。

更重要的是,张景融说完话就走了,她忍不住睁开眼笑了起来,逃过一劫啊,现在她就正在劫后余生的状态。

继续无声地念:“我是于青陌,我是于青陌,我是于青陌。乔晓易,你要搞明白清楚,以后你就是于青陌了,翰木千金,官家门里出来的。要端庄、要优雅、要淑女…我是谁呀,我是于青陌!”

这这么跟念咒一样,直到把自己催眠了,她的嘴里都还在说着:“我是于青陌…”

第二天,天大亮了她才醒过眼来,那么她现在就是于青陌了。

再一看,怎么像是起得很晚了一样?正在她疑惑的时候,红萝推开门进来叫:“太太,您起了。老爷已经去官署了,说是太太这些天累了,吩咐奴婢不要吵醒了你。太太这一睡,都快过午了,现在起,正好赶上午饭。”

她起身趿了鞋子,红萝忙上前来扶,扶着她的同时说:“太太,老爷说以后灶房里的王大厨,专门只给您布置饮食。按例,是该先问问出身,再上查三代的,内问六亲,外问四邻的。只是眼下事急从权,先用着他,老爷已经派人去问了,过两天再来回太太。”

于青陌又是一阵冷汗,这只是要个厨子,都得问祖宗八代,左邻右舍。这嫁娶还不知道多严格,神啊,这会儿她开始庆幸了,幸好她是已婚妇女,不用被审查,也不需要麻烦自己去审查别人。

更庆幸的是,自己还顶了个可以袖手不问事的身份,要不然,这日子就装不下去了。

“就这样吧,到时候再提一声就是了。”她往铜镜里看了一眼,今天得把自己看仔细点,别做了于青陌,连是个什么模样都不清楚。

红萝应了声,又传出昨天那一溜小丫头来,又是齐齐整整地请安:“给太太请安!”

于青陌真想说一句:“今天不叫太太起了…”

其实她也知道,今天起得晚,可能是不能叫这声起,就是心里想乐而已。现在这状况,也只能是苦中堪做乐了,要不然她准得发疯。

收拾好了,那些侧室们给见了礼后,开始吃早…嗯,午饭,然后新的一天就开始了。

今天倒是没让她睡午觉,她心里也还记着昨天想的事情,跟红萝说:“红萝,待会儿去把织云唤过来,过几天该见长辈了,总该问得熟悉些才好。长辈面前,怎么也不能失礼的。”

红萝似乎对她这样做很满意,高兴地说:“太太,您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虽然太太您出身高门大户,却总是做人媳妇,该有的气量自是不能少。身份当然要拿得住,这尊敬长辈,敦亲睦邻也要做得出来,这样方不至失了官家千金的气度。”

这…于青陌有点被红萝绕进去了,她不过只说一句,红萝就弄出一大堆道理了。她觉得这红萝倒是挺适合摆所谓官家千金的气度,这谱比她都足,在那些个小丫头面前,像是连威严都渗到了指甲缝里似的。

对于红萝的话,她只能点头笑笑。没过多会儿,织云就来了,依旧是在帘子外面,红萝侍候在身边。

织云见了礼后,扬着清脆的嗓音说:“太太,您若还有什么想问的,奴婢在这候着回话。”

她把要问的先说给躬着身子听的红萝,然后红萝就扬声说:“太太问,张氏比较近的几房都还有哪些人,过些日子就该会面了,总该晓得一下各家的喜好,才好去备见面礼。”

这些事,对于织云这族长太太的丫头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各家的老爷和太太,以及他们的喜恶,她闭着眼睛都能说清楚:“回太太,能和您亲近的,只有大房几位长辈,大房共一位祖辈儿,两位叔辈,至于兄弟辈的则有十一人。兄弟辈的大都在外头谋事,多不在平江,太太只需要和兄弟辈的太太们见见就是了,倒是不必准备见面礼的。”

“太太问,祖辈儿和叔伯辈的,各有什么爱憎。兄弟辈的自不用备礼,长辈的礼却少不得。”

“回太太,老太爷子最爱下棋,您若是有合适的棋子、棋盘之类,送上一份也断不至于出差错。若是有孤本的棋谱,或是鲜见的残谱,老太爷子定会喜不自禁。”织云有点小得意,这些事,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这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位刚来平江的太太面前,非常的有面子,回头要是跟族长太太一说,肯定会好好的赏自己。

“至于三位大老爷,二老爷好画,三老爷好渔。太太是京城来的,自是见过大场面的,备些平江不常见的称意物什,想必三位大老爷都会欢喜的。”织云想,京城里的官家千金,也应该不会小气,到时候随便赏她件东西,也不枉来这一趟了。

于青陌仔细听着,都一一记下了。其实她压根用不着记,这些红萝都会放在心上,把一切准备妥当,她只要到时候人去了就行了。

等话问得差不多了,红萝见她再没有话可问,就福了福身子,出了帘子去,对织云说:“太太说劳烦织云姐姐了,问了半天,织云姐姐辛苦了。太太瞧着你今天穿了件月白衫子,说是颜色花样都很可人,非要赏件相衬的珠花给你不可。”

织云当然要推辞,就算是再想要得不得了,还是得推辞:“太太,这是奴婢分内的事,怎么好收太太的赏赐呢。”

红萝说:“既然赏出来了,就断没有收回去的道理,织云姐姐就安心收下,一朵玩赏的珠花,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织云姐姐就接着。以后太太如果还有什么事,也还是要劳烦你的,今天要是不收下,以后太太再有事,可是不好再去劳烦织云姐姐了。”

织云于是拜倒谢赏,嘴上还说着:“奴婢谢太太赏,本是不该收的,也好在以后常来常往,要有什么事,太太支会奴婢一声,奴婢一定替太太办得妥妥当当。”

于青陌在里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敢情问人话,也不是免费的。敢情自己还要给个丫头贿赂,这叫什么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