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皇后娘娘与端柔县主外,叶太后一般是不见外人的。”霓锦抿嘴笑,意味深长道,“娘娘就是那么一说…婢子给您去找身衣裙来,您住一晚,明儿个,派人送您回去——这次进宫也就这样了。”

什么就这样啊!那谷俨被打得那么惨,就算我出了宫,他会放过我?

不对,应该说,出了宫,他岂不是正可以放心的报复我?!

秋曳澜咬了下唇:“这位姐姐…”

“已经打扫好了。”霓锦忽然打断她的话,扫了眼室内,问,“郡主请过来看看,可有什么需要的?若是没有的话…”她露出歉然之色,“婢子得回去伺候娘娘了。”

“姐姐去忙吧,今儿有劳姐姐了。”秋曳澜塞了个荷包给她,霓锦大方的接下,这才含笑说了一句:“郡主请早点休息,明日娘娘应该会抽空召见您。”

能再见到皇后就有机会。

秋曳澜松了口气,送了几步霓锦,开始盘算明天见到皇后时,该怎么抓住这把保护伞?

结果她想了一会儿,发现苏合愣愣望着自己。

“被吓坏了?你没事吧?”秋曳澜忙敛起思绪,伸手摸了摸她头,关心的问。

谁知苏合道:“郡主,您不饿吗?”

“饿?”秋曳澜怔了怔,立刻感到一阵饥肠辘辘——为了进宫,她跟苏合都是从早上禁食到现在,苏合不提她还没觉得,一提,她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刚才霓锦问您缺什么时,您怎么不说呢?”苏合用委屈而无奈的目光看着她。

秋曳澜看了看陈设华丽、但除了桌子上的茶水,四周再也没有任何能吃的东西的屋子,嘴角抽搐了下:“我…忘记了!”

主仆两个沉默了片刻,苏合幽幽的道:“婢子出去问下刚才打扫的小宫女,看能不能在叶太后的小厨房里要点吃的?”

“…好。”秋曳澜有一种撞墙的冲动:这才过了几天被人伺候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啊!怎么就糊涂到了连吃饭这种大事都忘记跟人提了!

过了会,小脸煞白的苏合跑回来,说是在附近都没看到人,秋曳澜忽然想到一件事,站了起来:“忘记你怕黑了,恐怕那两个小宫女走远了几步,我去找找吧。”

今晚是除夕夜,宫人懈怠也不奇怪。

更何况现在的秋曳澜也没资格要求太后宫里人对自己恭恭敬敬的伺候着——哪怕这位太后也混得不怎么样,身为今上嫡母,居然连宫外郡主都没听说过她的存在…

但她才走了两步,正喝着热茶压惊的苏合拉住了她,正色道:“真没人!”

这时候小丫鬟已经喝完大半盏热茶了,小脸还是惨白惨白的,显然吓得不轻,“婢子怕饿着郡主,壮着胆子找出去三座院子呢!一个人影也没看到——太后住的宫里怎么会这样?!就算是除夕那也不可能这么大地方没人在啊!皇后娘娘的人才安置咱们在这里呢?”

秋曳澜猛然想到离开甘泉宫时心底的不安,抓着苏合的手就朝外拽:“快走!恐怕我们…”下面的“落入陷阱”四个字还没说出来,门外已有人冷冷的道:“想走?走到黄泉路上去么?”

一听这话这么欠抽就知道是邓易了。

推门而入的邓易已经紧急梳洗收拾过,之前几次摔倒、沾满泥水雪水的红衣,换成一身姜黄锦袍。

姜黄当然不如绯红鲜亮招眼,不过长相到他这地步,穿什么都是如花似玉我见犹怜。哪怕他脸上还有几片没有消除的淤青,也无法影响他给人美貌倾城之感。

只是神情冰冷依旧:“做下这种种不智之事,落到今日地步,也是你咎由自取,黄泉路上好好想一想,下辈子学聪明点吧!”

“是你?”秋曳澜深吸了口气,道,“你胆敢在宫里对堂堂郡主下毒手?!”知道他来定然奉了太后之命,不会惧怕自己的郡主之封,所以紧接着又道,“不怕皇后娘娘彻查到底?!”

“皇后娘娘故意安排你到这甘醴宫来,却不留一人陪你,你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邓易轻描淡写一句,让秋曳澜的心,沉了下去!

难道皇后要以自己为诱饵——如果仅仅是这样,现在倒是件好事了!因为更可怕的是皇后以她为弃子!好换取谷太后指使甥孙谋害功臣之后、异姓王郡主的把柄!

那个看起来女王气场十足、泼辣剽悍的皇后——在泰时殿上看似对自己处处维护,主动提议把自己送到这甘醴宫来、她的宫女收了自己的荷包提点的那句明日召见,难道都是为了彻底利用自己?!

这一瞬间秋曳澜心中骤起惊涛骇浪!

邓易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神色变幻,语气嘲讽的道:“留春阁前你若肯忍耐一二,又怎么会落到现在的地步?”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句话的声音有些异样,眼神也复杂难明。

“忍耐?怎么个忍耐法?”秋曳澜强自按捺住激荡的心绪,抬起头来,朝他露出个甜美而天真的笑,“默认谷俨对我非礼,欢喜快乐的做你名义上的妻子、他的玩物?如此苟且偷生?!”

她刷的沉下脸,不屑冷笑,“江小将军说的没错,你根本不是男人!就算你再讨厌我,名义上我总是你未婚妻!你看着自己的表哥对我动手动脚、肆意欺凌,不但不阻止还百般帮他…你确定你现在还是个人?!或者说谷俨是把你当人看?!”

“你闭嘴!”邓易的脸色,一瞬间铁青!他猛然大喝一声,一拂袖子,“本来念着你今晚必死,还想容你多活片刻——你既然迫不及待要下去,那我成全你!”

他话音未落,背后的夜幕里,走出两名高大的宫中侍卫,一言不发的抖出两条白绫,朝秋曳澜主仆扑来!

早就被这一幕惊呆了的苏合,到此刻才醒悟过来,掩耳尖叫:“救命啊!”

只是邓易既然明知道甘醴宫可能是皇后的一个陷阱,还敢直接带人来下毒手,当然不会忌惮苏合求救!

他站在门槛外,背着手,那样冷漠而平静的看着,像是根本没听见苏合已经变了调的求救声!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相比苏合的惊恐,秋曳澜却神色镇定。

“大家风范吗?快死了,还这么讲究!”邓易心里似嘲似讽的想。他准备转过身了,不是不忍心,而是知道无论生前何等花容月貌,被缢死后都是非常难看的。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他听到侍卫沉闷的哼声——邓易诧异扭回头,瞳孔骤然一缩!

前一刻还似乎已经认命的躺在榻上的秋曳澜,骤然之间动如脱兔!

她先是如之前对付谷俨一样,狠狠一脚踹中想缢杀她的那名侍卫胯下,让这名侍卫倒在地上扭曲成一只煮熟的大虾!

继而,以鬼魅般的速度,飞扑到苏合跟前,手一扬,胭脂香味的粉色尘埃纷纷扬扬,苏合与正在抓紧缢杀她的侍卫同时本能的闭上眼!

就在那侍卫闭眼的刹那,一柄锋利的银簪,毫不迟疑的刺入他眼眶、直透后脑!跟着秋曳澜抄起手边一个烛台,连着上面还没烧完的蜡烛,狠狠捅进还在地上翻滚嚎叫的那名侍卫胸膛!

这一幕兔起鹘落,前前后后最多不会超过十息!

门槛外,邓易呆若木鸡,手脚冰冷!

而秋曳澜神情平静的看着烛台下侍卫的挣扎喊叫渐渐微弱,一直到没了声息,才松开手,嫌弃的扫了眼身上被溅到的血,起身去扶苏合:“你到榻上躺一躺。”

苏合刚才险险就被缢死,到现在还在贪婪的喘息,秋曳澜给她扯掉白绫,但见苏合细嫩的脖子上,一道深紫淤痕几成黑色!

“你先躺着,不要担心!”秋曳澜伸指碰了一下,见苏合猛然一缩,忙收回手,淡声吩咐。

她转过身,手腕一转,另一支银簪已经拈在指间,簪尾在烛火下,散发着冰冷的锋芒!

“我没有办法退亲,但我可以设法去娶其他人,这样你就能脱身了。”邓易看着她连杀两人后,仍旧心平气和的面容,脸上毫无血色,但目光却出奇的炽热,他缓缓的、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今晚你杀的这两个人,我也可以帮你掩饰,不过我有个条件。”

秋曳澜低头看着手里银簪,微笑:“你有资格讲条件?”

“我有!”邓易也看着那支银簪,“我刚才暗示你江皇后明知太后今晚打算还把你安排在这里,其实是随口说的——留春阁外的冲突事出突然,我现在来这里,连太后也是临时筹划,皇后怎么知道?”

见秋曳澜抬头看向自己,指间银簪寒芒闪烁,邓易瞳孔收缩了下,加快了语速:“太后不喜叶太后,但叶太后对江皇后有恩,所以江皇后一直护着她——这次太后先流露出责问永福公主的打算、又同意把你送到这里来,本来就是为了用永福公主引开皇后注意,在这里杀了你,污蔑叶太后偷情被你撞破后杀人灭口!这两个甘醴宫的侍卫都是太后好容易收买的死士,杀了你就会去留书自戕——如果我不替你掩饰、不去悄悄把奸夫解决…不但是你,叶太后,连江皇后也会有大麻烦!”

他抬头看向秋曳澜的眼睛,“这样你还怎么投靠江皇后?不投靠江皇后,你等不到嫁给我你就会死!”

秋曳澜沉默了一下:“你的条件?”

雪尽 人间 又 芳菲 第二十四章 摊上大事了!

“你要跟我学武功?”秋曳澜诡异的看着邓易,“你求谷俨的话,什么样的高手请不到?何必找我?再说你要怎么个跟我学法?难道你能长住阮将军府或者西河王府?还是你妄想我会去广阳王府?”

邓易淡淡的道:“你的武功应该是阮老将军所授,偷偷学的吧?你以前跟阮老将军多久才能见一次?这样都能学成杀人技,我为何不能?”

是杀人技没错,可那决计不是老将军教的拳脚——是我前世经过丧尸群考验、千锤百炼出来的杀人技啊!秋曳澜斜睨他一眼:“那你打算怎么办?”

“正月里我会联络你。”邓易淡然道,“现在我先给你善后…至于婚约,等我学有所成,自然会放你自由!”

秋曳澜道:“这样我可太吃亏了,万一你学有所成了却反悔呢?”

邓易不屑的看她:“你当我很想娶你?”

“不想娶,但想继续利用我呢?”秋曳澜毫不客气的道,“你必须加条件!不然没得谈!”

邓易怒道:“别忘记我若不给你善后…”

“那我就等着江皇后的人来善后!”秋曳澜冷笑着道,“皇后是太后晚辈,却能跟太后分庭抗礼这么多年!就算今晚太后这一手事出突然,但我不信能把皇后瞒多久!何况这甘醴宫这么大,我杀了你,带上苏合随便找个地方一猫,耗也能耗到天亮!”

邓易深吸了口气,冷静了一下,才道:“江皇后给你善后的话,那你可是频繁给她惹麻烦了!”

“江皇后肯频繁给我善后的话。”秋曳澜不紧不慢的道,“那说明我对皇后娘娘有这个价值,否则皇后何必如此费心?”

两人谁也不让谁的对望良久,到底邓易先转开视线:“你要我加什么条件?不要太过分!”

“西河王府…”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邓易打断:“你如今已经让太后动了杀心,西河王府的事情我不可能出面!”

“那随便给个十几二十几万两银票?”秋曳澜不甘心的道。

邓易脸色铁青:“我月钱才五十两银子!还是中了秀才之后加的!”

“那你让我揍一顿出气!”秋曳澜不怀好意的打量他。

“我长年夜以继日的读书,身体不是很好,你那么凶悍你确定不会失手把我打死?”邓易冷冷的问。

秋曳澜看着他那连女子都自愧不如的纤美风姿,发了会呆,有气无力的挥手道:“你走吧!”

看着她讹诈失败后,垂头丧气的样子,纵然冷漠如邓易,此刻也不禁得意一笑,但立刻又沉下脸,哼了一声,方拂袖而去!

他走之后,秋曳澜等了一会没见皇后的人来,觉得此屋未必安全,就喊起苏合,扶着她出了门,藏到旁边没打扫过的屋子里。

这样万一有人来找,不会不知道,万一还有人下毒手…好歹现在这地方还有个后门可以逃。现在人在宫里,出入不由自己说了算,邓易给善了后,不用急着去找江皇后求助——关键她也不知道怎么去找皇后,万一不小心撞太后手里就太冤枉了,还是等明日皇后派人来召自己吧。

秋曳澜卷起袖子收拾了下布满灰尘的矮榻,让苏合躺下,自己则蹑手蹑脚走到窗棂边张望——结果这一望,就看到只有几盏宫灯照明的庭院里,一个手提食盒的宫人,正鬼鬼祟祟的走过去!

“吃的!”要只是一个宫人,他再鬼祟,秋曳澜也能按捺住不多这个事,但谁叫他提了一个食盒?

早就被饥饿勾起末世回忆的秋曳澜哪里还能忍?叮嘱了苏合一声,就追了出去!

那宫人七拐八绕的到了一座偏殿前,开门进内,跟着就掩上了门。秋曳澜不敢从门跟入,就转到殿后碰运气,不过运气不怎么样——大冬天的,就算这座偏殿现在有人在用,窗也都关得好好的。

只好又绕回前门找机会。

好在机会很快就有了,片刻后,那宫人悄悄出来,反身虚掩上殿门,竟就这么走了!

秋曳澜在树丛后等了会,决定冒险一试。

结果她很顺利的进了殿,发现这是一处寝殿,绣帐高垂、锦榻已熏,像是一直有人住的样子。

但此刻殿里空无一人。

而她最关心的食盒放在角落里,里面的菜肴已经全部取了出来,在锦榻前的长案上罗列陈设,可谓是琳琅满目。

花炊鹌子、羊舌签、肫掌签、鲜虾蹄子脍、水母脍、炙炊饼脔骨、三珍脍、南炒鳝…看得秋曳澜垂涎三尺,顾不得找牙箸,把手指在里衣上擦了擦,拈了一只虾仁就一口吞下!

除了不爱吃的南炒鳝,她迅速挨个把菜都尝了个遍,觉得最合胃口的还是那道鲜虾蹄子脍——正吃得开心,忽然听到殿外传来压低的乞求声:“十九公子!十九公子!奴才怎么敢骗您呢?真的只是八公子厌了席上,想到这里来独酌会而已!”

秋曳澜大惊失色,抬头一看后窗关得严严实实、不像短时间能弄开的,暗悔自己考虑不周,没有先备好退路再偷吃——这会除了锦榻底下,也没地方选了,忙一边祈祷一边钻了进去!

她刚刚藏好,就听到殿门打开声,却是江崖霜的声音,仍旧温文尔雅,但微带寒意:“既然八哥觉得席上无聊,正好我也这么觉得,就在这里等他来了,陪他喝几杯吧!”

秋曳澜心头一紧,悄悄从榻下看出去,就见江崖霜一袭石青锦袍,神色淡然,嘴角还是带着一丝笑意的模样,不过那笑意在打量四周的同时越来越冷。

而她一路跟踪过来的宫人,此刻正满头大汗的劝说:“八公子说了想一个人…”

江崖霜转过身来看着他,秋曳澜以为他会呵斥这人——没想到江崖霜抬手就是一掌击在此人颈后!

在秋曳澜的目瞪口呆与惴惴不安中,江崖霜把那宫人拖了出去,片刻后独自进来,这次没有再打量四周,而是冷笑了一声,挑了张绣凳坐下,看样子是要等他那个八哥。

片刻后,殿外果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伴随脚步声的还有人声——大概是甘醴宫中无人值守的缘故,来人可以说是肆无忌惮,还没到门前就能听到一个女子柔媚入骨的嗲声:“人家想你都快想死了!你前两日怎么不来?是不是又有了新相好?嗯?”

最后一个“嗯”字,那叫一个千回百转——跟着就是个男子声,带着分明的喘息:“小妖精,再多新相好,能比得上你?我那皇帝姑丈见到我那四姑,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为了你,竟敢跟我四姑求了足足两个月,硬是从我四姑手里磨到一个淑妃衔给你——”

接下来这对男女调情的话秋曳澜全部听不进去了!

“摊上大事了!!!”秋曳澜听到“淑妃”二字,犹如九雷轰顶!

更让她惊恐的是,原本大马金刀坐等的江崖霜,也在听到那女子说话声后倒抽了一口冷气!

秋曳澜眼看他飞快起身,跟自己之前想的一样——直奔后窗预备走人——看来他也承受不住撞破自己哥哥跟姑丈的宠妃通.奸的场面。

但可能江崖霜跟窗有仇,上次在西河王府,他没能打后窗走,这次也一样——他推了半天才发现这些窗赫然全是被钉死的!

于是,听着来人已经到了殿门前,无可奈何的江崖霜只能跟秋曳澜一样,选择榻底…

可想而知,江崖霜被逼钻榻时居然发现有人捷足先登——这人还是他上次处在相同景况时的难友——虽然榻下光线不明,秋曳澜看不清楚他神色,但从他掩住自己嘴的手微微发抖,就可以知道江崖霜现在的情绪是多么复杂了。

真是感谢上苍他终究忍住了没喊出来…这种情况一个激动连榻都掀了也不奇怪…

不过接下来,他们还有更大的考验!

江八公子跟淑妃在门外就相思入骨了,进了殿,关了门,那还用说吗?!秋曳澜本来还担心自己偷吃过的菜肴会露马脚,结果那两人看都没看菜肴一眼,几乎是直奔榻上!

没多久,锦榻就开始摇晃了——这榻底本来就狭窄,要不是秋曳澜和江崖霜都没完全长成,压根挤不下两人!饶是如此,他们也是倦缩着才能藏好的。

现在锦榻这一摇晃,灰尘什么的,簌簌而落,对秋曳澜跟江崖霜来说,这种折磨简直是…

秋曳澜绝望的祈祷着时间快点过去,榻上两位赶紧完事走人,但偏偏事与愿违,锦榻的摇晃偶有停歇,跟着又继续起来——而她一侧的身体越来越麻,实在受不了,悄悄的翻了个身——结果由于空间的缘故,她这么一动,整个人都依偎进江崖霜的怀里!两人结结实实的抱在了一起!

“你是不是吃了桌子上的菜肴?”秋曳澜心里正乱七八糟的,忽然听到江崖霜在耳畔低语,温热的嘴唇几次触在她耳垂上,语气中有着微妙的僵硬,秋曳澜察觉到他其实在竭力避免两人的亲密接触,但以榻底这点空间,显然很徒劳。

“…是。”秋曳澜羞愧的道。

“…忍耐点。”江崖霜沉默了片刻,幽幽的道。

秋曳澜心头一暖,觉得他人真是太好了,这种时候还注意到自己饿着,委婉的表示脱身后会给自己解决饮食问题…就算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也真是细心又体贴了。

结果忽听淑妃娇滴滴的道:“上回你说的能助兴的药呢?不是说今儿个试试?”

然后江八公子声音喑哑的道:“我让人放在了那道南炒鳝里…待会咱们一起用!”

嗯?!所以江崖霜刚才以为她是误服春.药,按捺不住主动返身占他便宜的?!

“………!!!”此刻,惟有万千神兽齐奔的壮观景象,才能形容秋曳澜的心情!!!

雪尽 人间 又 芳菲 第二十五章 越来越摊上大事了!

可算熬到江八公子跟淑妃兴尽而去,秋曳澜跟江崖霜早已被折磨得汗湿重衣,忙不迭的就要爬出来。

然而这一爬却发现,被迫倦缩在榻底的狭窄地方这么久,两人手脚早就麻了。

这种情况下,只好继续一边抱着对方,一边活动筋骨——这时候哪怕重视礼仪的江崖霜都没心思去想什么暧昧、什么名节,就想快点恢复行动能力!

这种多年没人打扫的榻底完全不是人待的地方!

出来后点了盏灯照明,但见两人衣裳不整,一身的蜘蛛网、满头灰尘——脸色那就不要讲了。

秋曳澜心里那叫一个后悔莫及:才因为谷俨的缘故决定投奔皇后,结果马上撞见江皇后的亲侄子跟宠妃通.奸,还被江皇后另个侄子知道了,这是天要亡她的节奏吗?!

这么大的事情,除非江崖霜天真又无邪——否则就算他刚刚给她出过头,也肯定要灭口啊!

她颤抖着手指收拾仪容,心中万千神兽齐奔!

而江崖霜不愧是后族子弟,脸色虽然难看,举止居然还从容不迫,他随便收拾了下,就看向秋曳澜:“宁颐郡主…”

“我方才杀了甘醴宫两个侍卫,都是谷太后的人。”秋曳澜立刻道,“据带那两个侍卫到望杏馆杀我们主仆的邓易说,谷太后弄了个奸夫进宫,打算污蔑叶太后!”

江崖霜一怔,眼底划过一道锐芒:“奸夫?”

“本来这次被太后娘娘召进宫,我就非常茫然。”秋曳澜三言两语说了自己到这里的经过,露出后怕的神色,“没想到先有留春阁,后入甘醴宫,都是差一点点,就不能活着出宫了!”

语未毕,长睫一抖,清泪无声而落。

因为低着头作可怜状,所以秋曳澜没注意到江崖霜面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之前江崖霜建议永福公主邀康丽章入宫赴宴,本是想利用二后之争,借太后之手让秋曳澜日子好过点。

当然这样会牺牲康丽章。

不过,无论江崖霜还是永福公主,对于冒认功劳的康丽章都没什么好感,被太后怎么收拾都无所谓!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从留春阁前谷俨调戏秋曳澜起,事情就不再按江崖霜的剧本走了。

说起来这小郡主落到现在这境地,也是被江崖霜的主意坑的…

他头疼的揉了揉额,把话题拉回眼下:“正五品上的亲卫羽林郎将、圣上嫡亲内侄,竟与圣上最宠爱的淑妃娘娘有染,这事,郡主怎么看?”

秋曳澜听出他是在给自己机会,心头一松,正色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宫闱之中,出入何等森严,如何会出这样的不伦之事?岂不是把这满宫的人都当做了瞎子?定然是有人嫉恨江家、嫉恨皇后娘娘,信口污蔑!”

她现在的劣势是太弱了,年仅十二岁的郡主,没有可依靠的长辈,无权又无势——但弱到极处也是一种优势。那就是她根本得罪不起江家!

尤其泰时殿上的应对,她已经大大得罪了谷太后。

如果还不做个立场坚定的皇后党,那江家都不用特别报复,直接不管她,谷太后那边能直接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郡主是迷路才走到这里的吧?”果然江崖霜沉思片刻后,哂道,“我送你回去。”

秋曳澜面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心中却加倍戒备,不是她小人,实在是在末世见多了各种一边和睦友好一边背里捅刀的把戏。

好在江崖霜的节操不错,没有趁她放松警惕下手的意思,熄灭灯火后,道:“郡主与我同行,如果被人看到,恐怕不好。还请郡主落后几步。”

这正合秋曳澜之意,离太近了她真心不放心——呃,江崖霜该不会是怕再被她占便宜吧?就算我真的误服了什么药,才十二岁而已,能把你怎么样…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殿门,向之前安置秋曳澜的屋子走去。

这时候头顶的星辰已经稀疏了很多,看来前面宫宴也要散了。厚厚积雪覆盖着的深宫里,不知道哪个角落飘来的梅香,清而冷,傲而洁,随夜风拂过,让人立刻精神起来。

秋曳澜看着前方十几步外缓行的江崖霜,忐忑于他是不是真的就这么放过自己——忽然看到江崖霜脚步一顿!

想都没想,秋曳澜闪身躲到最近的廊柱后。

空旷安静的夜里,因为没有下雪,静得出奇。

所以江八公子的嗓音,秋曳澜一下子就听了出来:“十九,果然是你!你刚才躲在榻底是吧?你跑那里去做什么?”

秋曳澜抿紧了唇,借着积雪返光,飞快的打量着四周的地形,寻找逃生之路。

不过江崖霜没有出卖她的意思,而是淡淡的道:“四姑说你最近总是往这边跑,怕你打扰了叶太后,所以喊我过来看看。”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还来哄我?”江八公子笑,满不在乎的语气,“是陶氏心疼她侄孙女,让你这么做的吧?以为我又在宫里看中了有姿色的宫女?”

“祖母也是为八哥你好。”江崖霜谎话被戳穿,也不尴尬,仍旧淡淡的道,“而且八嫂贤惠体恤,八哥屡次由于祖母的缘故迁怒她,实在有点没道理。”

江八公子嘿然道:“祖母祖母——你喊得倒亲热!咱们嫡亲祖母早就去世了!陶氏不过是祖父为了笼络陶家才娶的,现在我们江家如日中天,早就不需要陶家之助,你还这么抬举她们,要不是小陶氏没什么姿色,我都要以为你对她…”

这江八公子也够不要脸的,自己跟姑丈的宠妃勾搭,做弟弟的劝他对自己老婆好点,居然马上怀疑弟弟觊觎嫂子——廊柱后,秋曳澜无奈的想:“我是不是又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秘密…”

“八哥慎言。”江崖霜却不惊不怒,语气清淡如故,“八嫂向来端庄,我也非不孝不悌之人…”

“行了!”江八公子耐心不怎么好,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开个玩笑而已,你急什么?知道你品行端正不好女色——说正事吧,你都看到了,打算怎么回陶氏她们?”

江崖霜沉吟了片刻,才道:“这事情太大了,当然不能告诉她们。”

“我就说你到底是我嫡弟…”江八公子嘴上一口一个“陶氏”喊着自己那继祖母,但听他现在语气一松,显然还是有点忌惮陶氏的。

不过江崖霜又道:“但我会禀告四姑!”

“你胡闹什么?!”江八公子喝道,“你禀告四姑?四姑不会拿我怎么样,但淑妃怎么办?!”

秋曳澜无语的想:“这奸夫还有点良心哈!”

然后江八公子秒速渣给她听:“你要是实在替姑丈他抱屈,那好歹过个一年半载,等我腻了淑妃,你再去禀告啊!如今我正喜欢她,你这不是故意跟我过不去么!”

“淑妃地位不比宫女,从前八哥你跟宫女有染,四姑给你遮掩过去还算轻松,但妃嫔…一旦事情曝露出去,八哥你想过没有后果?”江崖霜淡淡的道,“这会给咱们江家带来灭顶之灾的!”

江八公子无所谓的道:“所以我选择这甘醴宫,这地方的守卫由我负责,侍卫跟宫人都是心腹,不瞒你说,我在这里跟人私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什么时候听到过风声?”

现在秋曳澜知道这座甘醴宫为什么像鬼宫了…合着江八公子为了私会情人方便,把人都打发了…

又听那位江八公子嗤笑,“其实刚才我中途就发现你藏在榻下了,那屋子能藏身的就那么一个地方,其实也算个陷阱——要不是闻到你惯用的‘越邻香’,我早就出门唤人进去,把锦榻一围…你就不要操这个心了!”

“所以我拣了一条命吗?”秋曳澜心中泪流满面,“我怎么觉得越听越是摊上大事啊?而且这江八——明知道亲弟弟藏在榻下,居然还跟淑妃折腾那么久?!”

“前头该散了,咱们回去吧。”江八公子缓了缓语气,道,“你不是很喜欢你那狮猫吗?你想想,万一为兄故意把你的狮猫弄死了,你会高兴?淑妃对为兄来说,就好比你那只狮猫——你真要收拾她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让为兄先玩一会好不好?”

听他们边说边远去,秋曳澜晓得江崖霜是没办法给自己带路了。她抹了把额上冷汗,四面一张望,好在这地方距离苏合待的屋子已经不远,她走错了几次,到底找到了苏合——这时候苏合因为恐惧加上疲惫,已经沉沉睡去!

“还好。”秋曳澜摸了把她额头,发现不烫,松了口气。

她走到刚才杀侍卫的屋子里转了一圈,没发现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抱着被子回到苏合身边,将就着在榻边一趴——再被叫醒时,已经是日薄西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