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曳澜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遭,道:“当初他有意,你这儿推了,这两年好像他也没提过?如今你难道要自己送上门?”

“那样他肯不肯收是一个,我也太没脸了。”康丽章叹了口气,“所以我想求你帮帮我。”

“怎么个帮法?我可不认得这位王爷,就算认得,难道我去跟他说你想给他做小,你就有面子了?”秋曳澜哂道。

康丽章咬唇:“你能不能替我打听一下他的出入?当初他就是远远看了我会就…假如他再次看到我,兴许又起这个意呢?现在外祖母没有了,我想大舅舅既不知道我那晚听到的,肯定会答应他。”

秋曳澜点了点头:“那我有什么好处?”

“我若进了淮南王府…”康丽章话说到一半被打断:“那样你就自由了,我难道还能赶到淮南王府去教训你?!”

康丽章为难道:“但我私房也不多了——何况大舅母现在看我看得很紧,如果发现我拿很多东西出来给你的话,肯定会怀疑!”

“你现在急什么?”秋曳澜却摆了摆手,“楚霄就算事隔两年后还是看上你,别忘记路氏才死了几天?你作为外孙女还没出孝呢!这会他开了口,秋孟敏答应了,你还不是得等到孝满才好出门?万一这中间他又忘了你,到了时候竟不来接,你说你尴尬不尴尬?”

“…”康丽章沉默。

秋曳澜继续道:“所以说,还是等秋宏之大婚之后,你出了孝再议吧。”

又意味深长的一笑,“这段日子你若乖巧,到时候我兴许有法子,给你谋个侧妃之位——这样可比做个小妾体面多了!”

康丽章眼睛一亮,随即有些怀疑道:“我记得淮南王的侧妃之位已经满了?”

“你爱信不信。”秋曳澜笃定的道,“反正我话放这里,听不听随你!”

…康丽章走后,苏合好奇的问:“郡主难道要对淮南王的侧妃下手?”

“怎么可能?”秋曳澜不以为然道,“我手要能伸那么长,头一个先收拾江绮笙与陶佩缤,谁有功夫对付不相干的人?”

苏合惊讶道:“那…您许表小姐的侧妃之位?”

“随口说说,哄她的。”秋曳澜顶着心腹丫鬟不可思议的目光,理直气壮的道,“你忘记咱们马上要跟秋孟敏讨嫁妆了?届时没准她能帮上忙呢?提前给她画个大饼,到时候她帮起咱们来也更有动力嘛!”

苏合吃吃道:“但,万一事后她要您履行诺言…”

“她有能力逼我履行诺言?”秋曳澜非常不要脸的道,“何况刚才那番话,除了你们之外,还有谁听见?难道你们想出卖我?”

苏合等人忙道不敢。

“那不就结了?无凭无据的,就她有嘴啊?”秋曳澜无所谓的道,“她说我这样承诺了,我还说她自己想当侧妃想糊涂了,胡说八道呢!”

“…”众人集体为她的节操默哀片刻,才擦着冷汗转开话题:“快晌午了,郡主想用点什么…”

这天晌午后,将军府的下人过来,道是“仁庆堂”里账目好像出了问题,掌柜何子复不敢做主,禀告到阮清岩跟前——但阮清岩这两天忙得死去活来,实在没功夫过问,就留话让秋曳澜替自己去坐镇下。

秋曳澜自然不会推辞,愉快的出了门——然后进了“仁庆堂”的后院,看到黑着脸端坐堂上的阮清岩后她就愉快不起来了!

“表哥,您今儿没去镜湖边啊?”秋曳澜小心翼翼的请了安,毕恭毕敬的赔笑。

阮清岩面无表情的问:“云意楼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就是纯福公主穿了男装,被人误会了呗。”秋曳澜委屈的道,“好在事情已经说清楚了…”

“你少拿江家用来搪塞外人的说辞糊弄我!”阮清岩冷笑着道,“你以为我这次看着凌小侯爷的面子襄助‘锦葩阁’,跟‘饮春楼’的人就没交情了?实话告诉你,那云意楼幕后的东主跟‘饮春楼’是同一个,云意楼我以前也常去的——那边上至掌柜下至小二就没有我不认识的!昨天到底怎么回事,用我给你详细说一遍?!”

秋曳澜泪奔了:“你知道了还问我?!我就是被坑的好吗!”

这种表哥真心要不起了好吗?怎么到什么地方去他都能找到眼线啊!

还能不能愉快的撒谎了!

“谁叫你跑那里去的!赛花魁这种场合是正经女孩子家该去的吗?!”阮清岩拍案大怒,“而且你去那种地方,居然提前说都不跟我说一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兄长!”

秋曳澜简直要吐血了:你用不用这么封建专制大家长啊!说好的温柔体贴好表哥呢?!

“…我以为是江家担心你掺合赛花魁的事情,特意找借口喊我过去解释。”秋曳澜弱弱的道,“谁想竟会遇上这种事?那江八公子忒不靠谱了!”

阮清岩冷笑着道:“江崖丹?你以为你被坑得声名扫地,真的全是江崖丹所为?”

秋曳澜一怔:“表哥知道?”你太能干了吧!这才一夜,江家掩下去的真相就知道了?转念想到阮清岩号称云意楼上下没他不认识的人…这样倒也难怪。

果然阮清岩冷冰冰的道:“你被引下楼,又跟苏合失散,到被调换的名称误导进入‘冰壶献玉’,那都是江崖丹所为。不过,你离开‘白鹤卧雪’时,之所以无人陪你下楼,却是江十七跟那陶氏刻意而为了!”

说到这里,他眼中掠过一抹极暴烈的煞气,“你可知道她们为什么这么做?”

“她们两个当时就知道我上楼时会误入‘冰壶献玉’?”秋曳澜怔了怔,“那她们还推波助澜?那陶佩缤可是恋慕江崖霜已久啊!”说到这里忽然一个激灵,“不对!应该是她们不知道江崖丹骗我出去,是为了把我跟江崖霜锁一起——她们以为江崖丹自己打我主意!”

想通此节,秋曳澜只觉得一桶冰水浇在自己头上!

要真是江崖丹自己打她主意,就凭她现在这点实力,昨天逃出生天的指望能有多少?!本来以为江绮笙跟陶佩缤传出谣言败坏她名誉,是因为在陶老夫人跟前的官司没打赢——现在才知道,合着人家早就想毁了她了!

看着她惊怒交加的模样,阮清岩倒是心软了,放缓了语气安抚道:“好在你没有真吃亏,如今江家也给出了遮掩的说法…这笔账,为兄忙过这段,就给你算!”说到最后一句,阮清岩眼中阴霾万里。

秋曳澜昨天还为江崖霜果断打发陶佩缤感到出了口气,现在听说原来陶佩缤的心思这么狠,顿时就觉得他果然还是偏心自家表妹——这种恶毒混账货色,居然就是赶回去了事?!

她阴沉着脸,没有理会阮清岩的安慰,咬牙切齿的道:“这两个毒妇!我绝不会放过她们!”

阮清岩心疼得很,重新恢复成温柔体贴好表哥,温言细语的安慰了好半晌,见秋曳澜渐渐恢复常色才松了口气——这时候他的小厮阮毅才敢上来提醒:“‘锦葩阁’那边的私宴,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您再不动身,恐怕凌小侯爷也遮掩不了太久,届时被人知道,恐怕会心生怀疑。”

秋曳澜揉了揉眉心道:“表哥你去吧,我没事了,你不要担心。”她知道阮清岩为什么假托“仁庆堂”出事,约自己在这里见面,无非是如今京里满城风雨,怕给自己已经扫地的名节雪上加霜。

阮清岩叹了口气,站起身,道:“你好好保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件事,“对了,我近来认识了个同科的好友,恰好与你同姓。他的小妹比你小一岁,这两天打算聘女师教诲,我想起你那里的邵女师在京里颇为有名,就推荐他妹妹去你那儿,也能给你做个伴。”

秋曳澜意外道:“秋这个姓氏可不常见,该不会是上次贡院门口那对姐弟吧?”

“就是他们家。”阮清岩道,“他们家祖上只出过举人,如今秋聂中了进士,其姊年岁已长,早就为了让他安心读书操持家业了,其妹年纪还小,看他的意思想好好栽培一番,往后也能给自家笼络个助力。”

秋曳澜狐疑的道:“但西河王府里的闺学现在也不只我一个人,说句暗流汹涌也不为过,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这个我也跟他说了,他的意思是连个闺学都混不好,那证明他妹妹压根没有进大宅院的能耐,还不如养大点找个老实厚道的夫家。”阮清岩哂道,“所以你不用特别照顾…我走了,你当心些。”

秋曳澜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望着他的背影暗忖:“表哥什么时候管这样的闲事了?还是那秋聂有表哥用得上的地方?”不然上次阮清岩连那汪轻浅都不肯接受,更遑论主动给她闺学里塞人?

桃李 春风 酒 千杯 第三十四章 姜是老的辣

回到西河王府,夏染递上一份帖子:“是一户也姓秋的人家投的。”

“我知道了。”秋曳澜接过一看,上面除了惯例的一些话外,就是三日后想登门拜访,就对夏染道,“送帖子的人还在不在?在的话去说一声,三日后我会在这里恭候。”

夏染应了一声,出去吩咐小丫鬟传话。

春染则问:“这两位女客里的秋波,是咱们上回在贡院门口遇见的吗?”

“应该就是了。”秋曳澜又想起来之前委托“天涯”阻拦谷夫人所派的两位供奉前来时,据夏染所见秋家三姐弟恰好路过的情景,哂道,“这个秋千,应该就是他们家小妹了。”就吩咐,“去闺学那里再添一套席位,书本笔墨也备一份。”

虽然阮清岩说不用特别照顾这秋千,但现在闺学是王府出资,秋曳澜自不介意大方一点。何况这样也显得对这秋千的重视,既助阮清岩笼络秋聂,又在闺学里抬举了秋千,免得这小姑娘因为出身薄弱,才进来就被小看——对于准队友,秋曳澜还是很关心体贴的。

只是桌椅去添之后,邵月眉却过来了。

秋曳澜亲自出去迎了她进屋,师徒两个寒暄了一阵,邵月眉就直问:“方才有人送家具进闺学,是要添人吗?”

“方才在‘仁庆堂’里听掌柜说,我表哥的一个同科好友,有个妹妹希望能够得到名师教诲,我就想着这京里女师再没有比先生更有名的了,先生当初又说闺学里多几个人好,遂冒昧请了她来。”秋曳澜道,“才回来跟丫鬟说,正打算一会梳洗好了去告知先生。”

才怪,之前她请邵月眉出面拒收其他弟子,却被邵月眉回绝,虽然碍着邵月眉的人脉没把她怎么样,心里却一直不大痛快。

这次她是故意不跟邵月眉商量,就把事情定下来的。就是为了告诉邵月眉,作为被聘来的女师,你不听东主的话,东主也没必要太给你面子!

邵月眉温和的笑:“这没有什么,却不知道这新来的女公子年岁几何?从前读过些什么书?我也好提前准备一下。”

“她今年十二,其他掌柜也不清楚,届时等她来了,再烦先生吧?”秋曳澜心想这新同窗叫的名字我还是看了拜帖才知道的,哪晓得那么多?

邵月眉见打听不到新弟子的消息,就转了其他话题,师徒两个聊了会,一起用了晚饭,邵月眉就告辞而去——她回自己住的地方没多久,丫鬟浣花就悄悄的出了王府,进了隔壁别院。

“邵先生喊你回来的?”浣花朝江绮筝住的屋子走去,路上却恰好撞见江绮笙,见状就把她拦下来问,“是不是又是关于那姓秋的贱.人?”

浣花知道她刁蛮,忙赔笑道:“是那边闺学要新进人,正是宁颐郡主推荐的。”

“这人都声名扫地了,还打探她做什么?”江绮笙叉着腰,脸色阴沉的道,“难道十九娶不到人了吗?非得她不可?”

浣花是知道江绮筝也对宁颐郡主感到失望的,但邵月眉十六岁出道做女师,熬到今天的地位,自有她的处事之道。

之前她去西河王府做女师是受了江家之令,如今虽然江绮筝表了态,可那私下里的话不能作准。没有明确的排除宁颐郡主成为江家媳妇的指令,她依然做自己该做的。

这会浣花也不敢顺着江绮笙的话、也不敢反驳,只赔笑道:“婢子也不知道呢!就是传个话给公主殿下来着。”

江绮笙转了转眼珠,道:“我跟你一起去!”

只是她跟浣花到了江绮筝的院子,却发现江绮筝正要出门。看到浣花就停步问了问,知道事情经过后不置可否的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浣花得邵月眉调教,从不多嘴,闻言立刻告退。

江绮笙却没走,拉着江绮筝道:“十八妹妹,你真要看着十九娶隔壁那一位?那一位如今的名声!咱们家的人至于受这个气?”

江绮筝现在也很反对秋曳澜进门,但她恼恨江绮笙在云意楼中踹江崖霜那两脚,就不冷不热的道:“十七姐姐你这话说的逾越,咱们祖父祖母都在,十九的婚事,自有长辈做主,三伯跟三伯母都没说什么,您何必操这个心?!”

“你…”江绮笙不防这个性情温柔的堂妹忽然也拿话刺起了自己,不由大怒,恨恨甩开她袖子,“好!好!你们姐弟一个比一个胳膊朝外拐,我算是看明白了!尽是些好心当成驴肝肺的东西!”

江绮筝平时脾气好,到底也是被宠大的,真掐起来她可不怕堂姐,当下就冷冰冰的道:“胳膊再朝外拐也没十七姐姐你拐得厉害啊!为了个陶表妹,惟恐卖不掉十九!不知道的还以为陶表妹是你的再生父母呢!那么下死力气的帮她!十九平常对你多么恭敬?陶表妹哭几声,你居然不问青红皂白就打起了十九!要知道连祖父祖母都没动过他半根手指!”

江绮笙这才知道江绮筝为什么对自己态度不好,但她却不肯认错:“我也就是看不过他一直护着那姓秋的!再说我打痛他了吗?他可是习武的,连我这个弱质女流几下子都挨不住,学的什么东西!”

要不是自幼养成的良好闺仪,江绮筝简直想给她一个耳光:“我看十九说的没错,跟你这种人就没什么好讲的——还不如明儿去三伯母跟前求个公道!”说完不再理睬她,径自一拂袖子,朝陶老夫人的院子去了。

留下江绮笙气急败坏的跳脚:“你有本事别告状啊!就会告状你要脸不要脸?!”

江绮筝到了陶老夫人的院子,因为是打听清楚江崖霜回去习字了才过来的,如今陶老夫人跟前并无其他晚辈,看到她来,笑问:“天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了?”

“想您了,过来陪陪您。”江绮筝跟江崖霜是双生子,姐弟两个都是陶老夫人跟小陶氏抚养的,跟这两位自然也比江家其他子弟都来得亲近,这会江绮筝一边说,一边行过礼,上去就给陶老夫人捏起了肩。

陶老夫人惬意的眯起眼,享受着晚辈的伺候,口中却笑道:“这话不真,你肯定是有事才来的。”

江绮筝嗔道:“祖母就不能假装不那么精明,好叫孙女卖个乖吗?”

“我倒是想呢,可你一张脸上写满了心事,我想看不出来也难呀!”陶老夫人失笑道,“好啦,你不说我也知道,还是为了秋家那孩子的事?”

“什么都瞒不过祖母。”江绮筝甜甜道,“在祖母跟前孙女也不转弯抹角了——这人真的不适合十九弟!”

陶老夫人带着笑意道:“这话你之前已经来说过一回了,我也跟你说了我没觉得那孩子做错——怎么你又想到了新的理由?”

“不管如何,心狠的人难免手辣,尤其十七姐姐跟陶表妹已经得罪了她,甚至连八哥也是。”江绮筝之前才从西河王府回来,就心急火燎的过来找陶老夫人禀告,指望马上终止这门婚事,也好早日把邵月眉喊回来,结果陶老夫人却不赞成。

她被打发回自己屋里,绞尽脑汁想了这半晌,才终于又想了套说辞,“如此她一旦过了门,咱们家怕是永无宁日。”又说,“即使咱们家这次对不住她,但大可以从其他地方补偿她,没必要把十九赔给她不是?”

陶老夫人笑道:“有件事情你大概不知道,其实那天晚上,十九就翻.墙过去跟她说了婚事了。”

江绮筝大吃一惊:“什么?”

“但她没肯。”陶老夫人淡笑着道,“若这女孩子当真是那等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人,你说她为什么要拒绝嫁给十九?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如今皇家那些金枝玉叶,除了永福外,想嫁给十九的绝对不少!”

只看燕王、周王这些封王的皇子都不敢得罪江家子弟,就知道江崖霜正妻之位有多么诱人!

这个道理江绮筝当然也知道,此刻不禁停下给陶老夫人捏肩的手,疑惑道:“她居然拒绝了?!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陶老夫人道:“先不说她是这么想的,就说她这拒绝,就足以证明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换个人,肯错过这种大好机会?要知道十九可是咱们家男嗣里头最乖巧体贴的一个了,就是放进那些自诩家教森严的人家也没有几个能比的!”

江绮筝顿时觉得有点狼狈:“是是是,孙女啊看错人了——但这也没什么,横竖有您掌眼不是?”

“你既然要我给你掌眼,那我再提点你一件。”陶老夫人微笑着道,“你说当时是你看出来谷夫人对那孩子态度不对劲,故意出言让她们出去说个清楚的是不是?”

江绮筝道:“是…”说到这里她也有点醒悟了,“难道说谷夫人早就料到我会派人跟上去?”

陶老夫人哂道:“你再想想:谷夫人真要求那孩子,为什么要在外人跟前流露神情?不说这样徒然丢她自己的脸,也叫那孩子被人议论不尊重长辈,就说她这态度传出去叫谷家人知道…”

江绮筝一下子涨红了脸,恨恨道:“好个谷夫人!我听了丫鬟说的经过后,还颇为同情她跟邓易的遭遇,却不想,她…她竟然…”没怀疑时只顾同情了,现在一怀疑起来,就觉得,“恐怕那邓易的遭遇也不见得是真的!这人真是无耻!堂堂长辈,竟然又是下跪又是哀求来抹黑宁颐郡主…”

陶老夫人淡笑着道:“大家子里的庶女,能叫广阳太妃生前把她当亲生女儿养,哪能没点手段?”又安慰江绮筝,“你也不要太生气,反正这种手段,那谷氏敢用在隔壁那孩子身上,却万万不敢用来对付你——你呀,就当看个热闹就成了!”

…等江绮筝走后,伺候老夫人的心腹丫鬟好奇问:“那谷夫人真的是算到公主殿下的人在后头,故意抹黑宁颐郡主的吗?”

陶老夫人只是笑,胡妈妈则笑骂:“你管那么多?反正谷家没有一个好东西,这么点小事重要吗?”

桃李 春风 酒 千杯 第三十五章 积极的永福公主

江绮筝被陶老夫人“提点”,知道秋曳澜是被谷夫人坑了之后,自不再反对这件婚事。

只是要说她有多支持却也不见得,毕竟秋曳澜现在的闺誉实在不怎么样,江绮筝总是更心疼自己胞弟的——在对秋曳澜的愧疚以及对江崖霜的疼爱之间为难良久后,江绮筝果断决定不管这事了:“反正祖母精明能干,又素来把十九当嫡亲孙儿一样疼,十九肯定吃不了亏的。”

只是她不急着做大姑子,永福公主可急了。

这位真正的金枝玉叶本来就顽劣非常。对于名节这种议论…咳咳咳,江皇后决定干政时,朝野骂声比今时今日这点谣言不知道激烈了多少,甚至还有言官以在朝堂上自尽来威胁的。

作为江皇后的亲生女儿,岂会在乎现在这种小打小闹?再说,秋曳澜的“奸夫”是谁?就是自己十九表哥嘛!又不是外人!

尤其永福公主以自己是秋曳澜跟江崖霜的媒人自居,一心一意盼望这事成就,她好炫耀一下自己的爬.墙壮举…噢不对,是她的高瞻远瞩…也不对——反正就是熊孩子的那点心思…

一下子这事没声息了,永福公主顿时在宫里待不住,跑到江家来探口风。

她是陶老夫人的嫡亲外孙女,陶老夫人看到她,眼角眉梢都舒展开了,迫不及待搂到怀里一顿揉,才含笑问:“怎么又跑出宫了?是不是又惹了事情,怕你母后嗔你?”

“才没有呢!”永福公主腻在她怀里撒着娇,“我想外祖母了!”

陶老夫人哈哈笑:“你们就没个真心话!看你这迫不及待想问事情的样子,也好意思哄我?”说归说,还是问,“又想折腾什么事了?”

永福公主的节操可没江绮筝那么高,场也不圆的直接道:“十九表哥的婚事?”

“你管这做什么?”陶老夫人一怔,轻轻点了点她的额,“还怕你没表嫂?”

“十九表哥跟宁颐郡主的事情可是我牵的线啊!”永福公主急了,“如果宁颐郡主不是我表嫂的话,那还有什么意思?”

陶老夫人无语道:“你把你表哥的终身大事当儿戏呢?别闹了,这事不是你好问的。”

依陶老夫人是非常希望把秋曳澜定给江崖霜的,这种身份高贵、长得无可挑剔、还势单力薄的孙媳人选,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的。

可如今秋曳澜闺誉尽毁不说,她自己还不想嫁——陶老夫人也吃不准这事能不能成了,永福公主年纪又小,也没什么城府,老夫人当然不会在她跟前露口风。

于是永福公主使尽十八般撒娇技艺无果,怏怏而去——但她很不甘心,所以出了江家别院,就不顾宫女劝阻,径自进了隔壁的西河王府。

公主殿下现在很急很急,没心情等王府摆出阵势迎接,直接闯到秋曳澜的院子,把正上课的秋曳澜喊到一旁:“你怎么还没嫁给我十九表哥?!”

秋曳澜正茫然于永福公主的来意,忽听这句整个人都不好了:“殿下这话何意?臣女这两天都在府里给亡母守孝,绝对没有跟令兄见过面啊!”

难道又有谁出手坑她了?居然连永福公主都惊动了!

亏得永福公主的贴身宫女一直跟着,闻言一个箭步上来按住公主的嘴,哭笑不得的跟秋曳澜解释:“公主殿下闹误会了,您别放在心上…”别说别把永福公主朝外拖:开什么玩笑,江崖霜的婚事,江皇后也只能建议,虽然她的建议肯定会被江家重视——但想搞一言堂是不可能的。

永福公主这么一嚷,万一江家最后没有聘下宁颐郡主,这岂不是乱了套?

秋曳澜是晓得这位公主的不靠谱的,闻言也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不禁暗松了口气:“臣女恭送公主殿下!”你快点走!你这个熊孩子!你差点吓死我了!

结果永福公主很不情愿,拉拉扯扯的,硬是抢了秋曳澜腰间一个香囊才肯走。

目送她远去,秋曳澜嘴角微微抽搐:“她可别拿去给江崖霜!”

还真就是这样!

察觉到秋曳澜成为自己表嫂的可能性开始摇动,坚定的认为自己的媒人地位受到挑战的永福公主开始行动了!

她出了西河王府就跑回江家别院,把那香囊悄悄拿到江崖霜跟前:“这是宁颐郡主送给表哥你的,她可想你了!只可惜不方便过来,看到我去,眼泪汪汪的给了我这个,让我带给你!”

对于永福公主参考才子佳人话本里的台词,自行编出来的说辞,江崖霜简直无力吐槽——就他了解的那位小郡主,头一次进宫就杀了侍卫不说,杀完人还有心思去偷菜吃,她会眼泪汪汪送香囊?

永福公主见强忍笑意的江崖霜不说话,急了:“人家女孩子都这么主动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江崖霜看着她这煞有介事的模样,笑得直捶桌:“我赌三个月月钱,这香囊不是你偷来抢来的,就是你拿自己名义要的!”

“气死我了!”永福公主蹦起来,“我这么努力的帮你们,你居然还笑我!”因为被江皇后勒令宫门落钥之前必须回宫,公主殿下的辰光很紧张,所以也懒得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江崖霜解释内情,打量了下他身上,抢了块玉佩就跑,“今晚写几首情诗,明儿个我来给你送——那些话本里,哪个才子不是拿诗打动佳人的?你给我学着点!”

江崖霜哭笑不得的想追回玉佩,只是永福公主也是习武的,占着先手一溜烟跑出院子,考虑到被人看到表兄妹追逐,肯定会追究缘故,他只好无奈的返回屋里:“照祖母的意思,宁颐郡主说她自己不能生养不见得是真的,否则与她有仇的西河王夫妇早就会把消息散布出去了…她这么说很可能还是担心过门以后被十七姐姐她们为难…”

“这份担心我给她解释过了,看来她还不怎么相信。”江崖霜敛了笑,思索着眼下要怎么办才好,“外头议论越发的激烈了,祖母上回提醒我,很多女子就是这样被生生逼死的…”想到这里就对江崖丹有些埋怨,“八哥也真是的,开什么玩笑不好,全不顾人家女孩子闺誉!这不是害人一生么!”

思来想去不放心,就决定,“晚上过去看看她…别真出了事。”

再说永福公主不辞劳苦,再次跑到西河王府找秋曳澜,气喘吁吁的道:“那只香囊我帮你送给我表哥了!我表哥惊喜得很,爱不释手的把东西收进他最好的匣子里来着!这是他的回礼…你可好好收着!”又悄悄说,“本公主会继续给你们传东西的,你们不要担心!”

我们一点都不担心,我现在就担心您好吗?!

秋曳澜简直要给她跪了——你表哥自己都承认他想娶我纯粹是负责任,而不是爱上我好吗?既然如此他会这么肉麻?!

但她正要推辞,永福公主抬头看了眼日头,惊叫:“本公主得回宫了!你快拿好!”不由分说把玉佩朝她手里一塞,公主殿下提着裙裾招呼到现在才跑到跟前的宫女,“快快快!回宫回宫!不然母后生气,又要三五日不许我出来!”

目送她匆匆的来匆匆的走,挥一挥广袖留下来一玉佩——秋曳澜面无表情的告诉苏合:“明儿个说我病了,怕过病气给公主殿下,绝对不要让她进院子!”

苏合并没听到永福公主两次的来意,茫然的应下。

当晚秋曳澜独自在内室翻箱倒柜,希望找个不引人注意的东西把玉佩装起来,然后设法还给江崖霜——结果正翻了一大堆箱笼出来,堆得满室琳琅满目选择不定时,忽听屏风边一声轻咳!

她猛然回头!

看到江崖霜,不禁抚额:“你来了?”

下一句“那正好把你的玉佩拿回去”还没说出来,江崖霜已经神色莫名的望着满室箱笼道:“其实那玉佩只是我恰好带在身上的,不是顶好的,不用太过小心收藏——我那儿还有好些。”

“……!”秋曳澜差点吐血,“你误会了,我就是想找个不起眼一点的匣子装起来——然后还给你!”

江崖霜看着大大小小、明显不是一会儿功夫能够找出来的箱笼,宽容的笑了笑:“好。”

好什么好!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就差在脸上写上“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但因为我厚道,所以我就不说穿你了”好吗?

秋曳澜黑着脸,道:“你过来也是为了拿回玉佩的吧?我知道永福公主没说真话。”

江崖霜笑着道:“永福向来顽皮,你别跟她计较,她却是没有坏心的。”

“不敢,我怎么敢怨怼公主殿下?”秋曳澜立刻用疏远的措辞道,“小将军拿了玉佩,把我的香囊还给我,快回去吧!”

“这两日谣言越发不堪了。”江崖霜却没接这话,而是自顾自道,“有人在幕后推波助澜——刚才主宅那边传了消息来,说邱典打算弹劾我勾引你。”

秋曳澜闻言神色微变:“他不怕邓易跟着丢脸?而且,他有证据?”

“云意楼的下人失踪了几个。”江崖霜先回答了后一个问题,才淡笑着道,“邓易到底不姓谷——何况,这事若能被引来打击我们江家,就算他姓谷,也没什么。”

如果只是谣言沸沸,秋曳澜倒不放在心上,以她的节操,名节什么的,都是浮云。

但涉及到朝争…

“其实我现在就算跟邓易解除了婚约,也不好立刻定亲吧?”秋曳澜思索良久,方道,“毕竟我还在守孝。”

江崖霜听出她语气里的松动,轻笑了一声:“也就两三年,就算不定亲,大家也心知肚明。”

“那…”秋曳澜沉吟道,“等我出了孝再说这事?不然纯福公主亲自出面给我圆的场,可就白费心思了。”

…打发走江崖霜,秋曳澜恨恨的一捶榻:“邱典、江绮笙、陶佩缤、江崖丹…哼!”

再没什么比人正春风得意时当头一棒来得更翻仇恨值了!

桃李 春风 酒 千杯 第三十六章 还是被表哥训了…

次日巳时,秋波携幼妹秋千上门拜访。

秋曳澜亲自到二门迎了她们,这让姐妹两个很是受宠若惊——这日许是顾及到秋曳澜正在孝中,秋波不复贡院门口时的艳丽打扮,穿着颜色清淡的豆青地折枝莲纹广袖对襟夏裳,绾着灵蛇髻,髻上珠翠不多,一支白玉鸾头衔珠钗衬托得鬓发如墨。

只是她长相有些媚骨天成的意思,虽然打扮简单、神态端庄,但怎么看都带着种烟视媚行的韵味。

那十二岁的秋千倒是一派天真烂漫,亦步亦趋的跟在秋波身后,神态里带着拘束,但趁秋曳澜不注意四下好奇打量的神色,到底透出稚气来。

秋曳澜一边跟秋波说话,一边拿眼角余光打量她:略带婴儿肥的瓜子脸上,眉如翠羽,目似水杏,肌肤嫩得像能掐出水——放在哪里都是出挑的美人了,也难怪她哥哥姐姐对她寄予厚望。

“不过倾国之色,可能是一代艳后,也可能是一代名.妓,这小姑娘往后有没有嫁豪门的命,还得进了闺学才晓得。”秋曳澜暗忖。

三人说说笑笑朝秋曳澜的院子走,不防转过一堵爬满蔷薇的山墙时,忽然迎面秋宏之领了几个人大步走来——看他神色不太好,似乎刚挨了训斥。

两下里撞见都是一愣,秋波下意识的挡住秋千。见状秋曳澜皱眉道:“大哥你怎么从这里走了?这里不是女眷走的地方吗?”

秋宏之没好气的道:“方才王妃召见,我急着去办事,走这里近!”说到这里他随便看了眼秋波,见她微拢衣裾、轻低螓首,娇媚之中透着楚楚之态,不禁一愣——亏得身后小厮暗拉一把才没失态,强自镇定的掩饰道,“我怎么知道你有女客现在来?你又没跟我说!”

“那你快走吧!”秋曳澜今日要招待秋波姐妹,也懒得跟他吵,哼了一声道。

秋宏之也哼了一声,领着人走远了,就低声吩咐刚才拉他的小厮:“去打听下,今儿这两位是什么来历?”

这却不难打听,小半个时辰后,下人就把秋家三姐弟的来历放到了秋宏之案头。

“是外乡新迁到京畿的人家?”秋宏之看到这个底细心里就是一宽,但跟着就皱了眉,“新科进士秋聂?也姓秋?”他方才一眼就看中了那个尤物般的女子,只是自己正妻已定,再说为了世子之位,他也不可能娶个没背.景的女子——更何况,同姓不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