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跟家里学做菜呢,但我做的没人肯吃。”庄蔓惆怅一叹,“连我养的狗都不爱理的!”

薛弄晴没撑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真的假的?”

庄蔓道:“你看我像自嘲至此的人么——秋妹妹你学了多久?”

所以你之前拿我当黑暗料理界传人防,是因为你自己就是此界真传弟子吗?秋曳澜心里吐着槽,嘴上则道:“也没多久…可能我比较喜欢这个吧,想想就会了。”还好庄蔓不是细心的人,没注意到苏合跟沉水已经掉了几次下巴了,沉水也就算了,苏合可是对她底细一清二楚啊!

她就没在这里下过厨房…

“唉,可能我人比较笨吧!”庄蔓倒没怀疑,“你词写的那么好,做菜好吃也难怪。”

秋曳澜心想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比如说阮清岩十八岁中进士,他压根就不会做饭好不好!

她自己也对这顿鱼宴感到很满意,决定拉着两人彻底把这次踏青搞成舌尖上的锦绣坡——不能辜负了李妈妈跟周妈妈收拾的野炊材料啊!

于是笑眯眯的道:“其实这季节外头好吃的多得很,鱼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比如说野菜啊、山鸡啦、野兔什么的…”

三人正商量的热火朝天,却见天色忽然阴了下来!

“糟糕,要下雨了,快回去!”庄蔓见状叫苦不迭道,“看今早天色应该晴天的啊,怎么会忽然下雨呢?”再抱怨雨也就要下来了,三人忙戴上帷帽,吩咐下人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才回到坡顶跟已派人去喊她们的江绮筝等人汇合,豆子大的雨点就打了下来!

“快上马车!”天色才阴的时候,停到坡后的马车就被喊到锦障畔,现在做主子的都被先推上去,等着下人收好东西一起走。

因为在瀑布边一顿饭下来已经非常熟络了,庄蔓索性拉上薛弄晴,一起上了秋曳澜的车,要她继续描述野味。

“合着你不但是个刀子嘴,你还是个吃货!”秋曳澜一边腹诽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们说着——在前世活下来的人几乎都是野外求生高手,随便挑点那时候的常识,都能让庄蔓惊奇不已了。

不过秋曳澜诧异的是,她给这两位说了这么久,苏合都淡定不能了,她们居然一句:“你怎么知道这些?”都没问。

“难道她们都还有傻大姐属性?”秋曳澜哭笑不得。

这时候马车下了锦绣坡,没了沿途花树的遮蔽,雨是更大了,略挑一点车帘看出去,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样子没法走,得在路旁避一避。”片刻后,随着队伍中一驾马车陷入泥坑后好半天没弄出来,就有侍卫披着蓑衣挨个传达江绮筝的话,“前方不远处有个凉亭,公主殿下打算在那里等雨小一点再走。”

凉亭离道上有段距离,马车下不去,也没软轿在,所以只能弄了木屐来,让千金贵女们亲自跋涉过去。

这会的雨太大了,哪怕每个人都有四五个下人帮着撑伞挡雨,到了凉亭里,也个个衣裙潮湿,形容狼狈。

“早知道不上妆了,这会可真狼狈。”和水金拿帕子擦了把脸,看到帕子上一片胭脂,尴尬的道。

江绮筝笑道:“都一样,反正这儿没外人。”她们两个做惯了领头人,稍微收拾下,就指挥人拿锦障围住凉亭,又在中间挂起帘子,“都从马车上带了换洗衣裳过来了吧?没带的打发人去拿,挨个进里面换干衣,免得着凉。”

这时候秋曳澜也想起自己带的柴禾,忙令下人拿东西裹了送过来生火驱寒。

如此众人虽然被雨阻了回城的路,倒也不慌不忙。但在凉亭里等了一个多时辰还不见雨势变小,全部坐不住了:“该不会一直下到晚上吧?”

正担心间,却见远处似乎有人朝凉亭这边走来,但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到了凉亭下的台阶上,江绮筝才吃惊问:“八哥、十四哥、十九弟,你们怎么来了?”

金碧 楼台 深 翠微 第二十章 好十九,不枉姐姐疼你一场!

秋曳澜这是第一次看到和水金的未婚夫江崖恒,约莫十八九岁年纪,身材高大,容貌与江崖丹、江崖霜兄弟很相近,都是剑眉星目的俊朗男子。进凉亭后蓑衣还没解完,就含情脉脉的对和水金邀功:“表妹,我听说你们被困在这里,担心极了!赶紧喊上八哥、十九弟一起过来看看。”

和水金很是受用,矜持一笑,道:“我们正愁雨这么大怎么回去呢,你们现在过来,可有法子?”

“马车暂时是坐不得了,路上有段路叫水淹了起来,我们骑马都绕了路才来。”江崖霜朝戴上帷帽的秋曳澜望了望,顾忌这里人多眼杂,也不好上去招呼,道,“这雨要不停,估计没个两三天,都回不了城。”

江绮筝吃惊道:“那怎么办?”难道要在这里住两三天?

“祖母说万一回城路险的话,就去附近的别院住。”江崖丹斜眼看了会江崖恒,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然到底没说出来,此刻道,“来之前我问过家里管事,离这约莫四里多路就有一处庄子,方才已经派人去那边找软轿来接你们了。”

众女都松了口气,惟独秋曳澜跟秋金珠还是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和水金注意到,就问江崖恒:“你们过来前,是否给我们家里招呼过?”

江崖恒怔道:“这个倒忘了…一会打发人去说?”

“几家都说一下,免得做父兄的挂心。”和水金给他介绍了下在场的诸人——虽然这些人里大部分都可以算是江家的亲戚,但许是年岁长了,来者又有江崖丹这样名声放.荡的主儿,此刻除了江绮筝同和水金外,都在江家兄弟进来前就戴起了帷帽——和水金也没有详说的意思,只交代了姓氏门第。

听到西河王府的两位郡主时,江崖恒的目光在秋曳澜跟秋金珠的面纱上打个转,露出一丝好奇,随即移开视线,笑着吩咐小厮出去传话。

接下来江崖恒没话找话的逗着和水金,江绮筝偶尔向江崖丹兄弟问问路况,其他人则默不作声…眼看暮色将至,终于软轿来了。

等到了四里外的江家庄子上——天色已经墨黑,雨势却仍旧不见转小。

只不过庄子上基本的东西都有,今儿出来的又都是没出阁的人,没什么急事需要回城处置。所以众人感慨了下这雨这么个下法,也不知道回城的路还要被淹没几天,就开始在江绮筝的安排下沐浴更衣、预备用饭了。

秋曳澜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出了浴房,守在门外的江家丫鬟上来禀告:“晚饭设在花厅那边,公主殿下派婢子来给郡主引路。”

“劳烦你了。”抵达庄子时已经快过饭点,担心风寒入体,江绮筝建议先沐浴再用饭,哪怕中间吃过几块糕点,秋曳澜现在也已经饥肠辘辘,只是看着及膝的长发有些踟躇——擦干了再去花厅肯定是来不及的,就这么披着吧又显得太不庄重。

那丫鬟察觉,就道:“您便这样披着好了,公主殿下那儿估计也没功夫绞干的。反正花厅里都是女眷,公子们皆在前头。”

秋曳澜这才放了心,跟那丫鬟到了花厅里,果然江绮筝等人都散着长发,正坐在那里边让丫鬟绞着,边等人齐。

“秋妹妹来了,你还好么?”江绮筝朝她点了点头,忧虑道,“方才米妹妹咳嗽了,我正着厨房给她熬姜汤。”

秋曳澜闻言看了眼四周,果然米茵茵不在,摇头道:“我很好。”她跟米茵茵不熟,但此刻也顺口关心了一句,“米姐姐没事吧?”

江绮筝叹了口气,道:“但望没事吧,她身子骨儿向来弱些——偏这庄子上没有大夫,现下也只能让她喝了姜汤捂上,看出一身汗能不能好了。”

“叫我说还是明儿个一早,不论雨停不停,先打发人去请大夫来罢!”庄蔓倒是精神很好,她捧着茶碗认真道,“茵茵的身子骨就跟她那表弟濮阳王差不多,别一个不小心有什么三长两短…”

“好了!”和水金忙打断道,“你说请大夫就说请大夫,那不吉利的就不要讲了!”

庄蔓道:“唉,就是说得请大夫!”

“明早喊人走一趟吧。”江绮筝点头——秋曳澜看着她眉宇间的疲乏,心知她今日这主人也够操心的,好不容易到这庄子上安置,米茵茵还病倒了,想来江绮筝养气功夫再好,此刻心里估计也烦躁得紧。

她对米茵茵不熟悉,也无意多问,就岔开话题:“说起来我方才忽然想起淮南王妃她们了,不知道她们今儿可回了城?”

“咱们下坡前后都没看到她们,估计早走了吧。”和水金道,“要没能提前走的话,遇见这场雨,估计淮南王妃她们够呛的——我记得淮南王府在这附近可没产业。”

“这样她们还是早点回去的好。”秋曳澜点头道。

众人就着淮南王妃一行聊了几句,除了米茵茵之外的众人都已到齐,江绮筝就吩咐摆饭。

哪知饭毕,下人才送了茶上来漱口,就有丫鬟飞奔进来禀告:“庄子外巡逻的人遇见了淮南王府的侍卫,说淮南王妃跟丽辉郡主、莫侧妃她们的马车都被水冲走,正到处找人帮手去找!”

“怎么会这样?!”众人都吃了一惊,江绮筝忙道,“那快拨人手啊!”

“十八妹妹!”正在这时,庭院里却传来江崖恒的声音,他好像很急,竟招呼不打就闯到庭中,只是没进门,扬声道,“淮南王妃、莫侧妃跟丽辉郡主都落了水,恐怕不大好。我们商量了下,我跟八哥各带一批人手去帮忙,留十九弟下来…庄子这儿就交给你们姐弟了。”

和水金一惊,道:“天这么晚了…”不留神打翻了茶碗,丫鬟赶忙跪下来给她收拾裙裾。

江绮筝关切的问了句:“烫着没?”

“没。”和水金挥手催促她,“派管事带人去就成了,他们怎么能亲自去?你出去问问!”

江绮筝也是这么想的,走到廊上,低声道:“你们亲自去做什么?这黑灯瞎火的,这么大雨——叫管事去沿河找找么好了,反正淮南王府跟咱们家也就那么回事!”

江崖恒也低声道:“做做样子而已,毕竟是王妃跟郡主,只派管事出去,八哥说万一那两位没救了,楚霄心里定然要记恨。你放心,我们不靠近水的,只叫下人沿水畔寻找。”

江绮筝这才放心:“王妃跟郡主都是女子,用不用带几个仆妇?”

“八哥正在前头召集健妇。”江崖恒一本正经的回答,目光却越过她,在厅中迅速一转,盯着秋曳澜看了几眼,才道,“我过来跟你说声,这就走了。”

江绮筝察觉到他看向厅中的目光,但只当他是看和水金,便没多想:“小心些!”

“知道。”江崖恒心满意足的出了庭院,才到外面,却见江崖霜面无表情的拦住他:“看到了?高兴了?”

“呃…”江崖恒心虚的笑,“十九弟说什么呢?我们就要出门了,所以过来跟十八妹妹交代下。”

江崖霜冷冷的道:“只是传个话,多少下人不好用,至于你亲自跑这一趟?!”

“我又没进花厅。”江崖恒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十八妹妹出来跟我说话的。”

“花厅里现在点着烛火,又没屏风遮门,你在庭院里不一样看得见里头的人?”江崖霜冷笑着道,“你当我没看到你刚才的眼神?!”

江崖恒无奈,道:“好吧,但你想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把你迷住了而已!”

江崖霜嘿然道:“什么样的女子——这关你什么事?!”

“…我未婚妻你还老照面呢!”江崖恒开始找理由,“我也没跟你计较啊!”

江崖霜盯着他看了一会,冷笑道:“是么?你说我把你这些话去告诉和姐姐,她会怎么样你?”

江崖恒脸色顿时一变:“咱们可是嫡亲堂兄弟!”

“你背着我偷看时怎么没想到?!”江崖霜冷声道。

“我真没别的意思!”江崖恒狼狈道,“我是那种人么——我什么时候动过家里人了?就是好奇!好吧,也是今儿个来之前听十七她嘀咕了几句,想着既然过来,有机会就打量眼吧!”

之前江绮筝把江绮筠、江绮笙姐妹撵出锦障,前者拆台的理由是窦夫人喊她回家,后者是扭了脚。所以江绮筠是早就回城去了;而江绮笙本以为自己把和水金等人支开,江绮筝这方一准大败,到时候少不得灰溜溜回去——谁知秋曳澜出马来了个三局两胜,江绮笙知道后大觉颜面无光,所以谷婀娜她们走时,她也命自己的马车回去了。

这会听说她回家后嘀咕,江崖霜皱了下眉问:“她说了什么?”

“她你还不知道?打小跟陶表妹好,对你那心上人向来看不惯。”虽然江崖恒跟江绮笙是亲兄妹,但这会为了自己脱身,江崖恒毫无压力的卖掉妹妹,一五一十道,“说你那心上人仗着美貌把你迷得死去活来,什么都向着她不说,连十八妹妹都投鼠忌器,把她当宝贝似的捧着惯着,竟连自家姐妹都不认了…放心,祖母跟母亲都没理这话,母亲还训斥她别老胳膊肘朝外拐,把陶表妹看得比自己堂弟还紧要!”

江崖霜阴着脸,想了会道:“我知道了。”

江崖恒赔笑:“那什么…为兄我先走了?今儿的事情…就算喽?”

“你走吧。”江崖霜挥了挥手。

江崖恒松口气,赶紧转身离开。

只是他走了一段路心里怎么都觉得不对劲——想想还是不放心,悄悄转回。

果然,隔着院墙,正听到里头江崖霜用极天真无邪的口吻道:“和姐姐,你能不能借我点银子?”

和水金奇道:“你怎么要借银子了?不是听说你一直借银子给你兄长们的吗?”

“十四哥上次说有个朋友生辰,把我积蓄都借过去了,马上祖母寿辰,我想给祖母买点贺礼,所以…”

“我知道了!”以江崖恒对和水金的了解,不难想象这个表妹兼未婚妻此刻那狰狞的面色,“他那些狐朋狗友生辰需要那么多银子?!十有八.九是去捧哪个狐媚子吧?!多谢你了十九,不枉姐姐疼你这么多年——这五百两银票你拿好,不用还了!回城之后姐姐还有重谢,记住往后你十四哥再跟你借银子,立刻来告诉姐姐!他借多少,不管他还不还,姐姐都给你双倍!!!”

江崖霜假惺惺的叹了口气:“其实十四哥心里还是有和姐姐你的,就是他老管不住自己…”

“我知道他管不住自己!”和水金咬牙切齿道,“所以我会把他管好的!好十九,你放心,姐姐管教他时,一准不会提到你,决计不会让你为难!”

“…!!!”江崖恒呆了片刻,看着面前布满苍苔的院墙,忽然有种撞上去的冲动…

金碧 楼台 深 翠微 第二十一章 放心,她不会整死你!

院墙内,目送和水金铁青着脸返回花厅,江崖霜得意一笑,将银票塞回袖中,施施然的出了门。

转过墙角,看到江崖恒怨恨的眼神,他还有心情打个招呼:“十四哥不是说要急着出门?怎么还没走?”

“你要脸不要脸?!”江崖恒把他拖到僻静处,怒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告状——你赶紧给我回去把刚才的话收回,或者给我解释清楚!不然我就揍你!”

江崖霜淡定道:“省省吧十四哥,你武功比八哥还差,真打起来我就是一直不还手,先累趴下的也是你,你信不信?”

精准补刀!

江崖恒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他刚才就也没好到哪里去,但这会是十万分的不好:“好吧,今儿是我不对,我不该好奇把你迷住的女子到底有多美,找借口跑过来偷看…但你心里不爽快冲着我来就是,跑去水金跟前嚼舌头有意思?还借银子——我最近有找你借过银子?!你怎么能这样信口污蔑我!”

“我也没说最近,我说的是上次,十四哥你难道没跟我借过银子?”江崖霜提醒道,“而且你当时给我的理由就是你朋友生辰,我后来听八哥说你那朋友是谁来着?‘饮春楼’还是‘翠袖馆’的…”

江崖恒赶紧道:“停停停!你不要说了!”他垂头丧气的哀求,“这个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水金,不然依她的醋劲,肯定跟我没完!”

江崖霜“安慰”道:“你放心吧,和姐姐手底下有分寸,肯定不会整死你的!”

“我可是你亲堂哥!”江崖恒跳脚,“你至于这么不念情份吗?!”

“和姐姐的手笔你也听到了。”江崖霜自幼勤奋好学,又洁身自好,在同辈中论武艺绝对是佼佼者,虽然天黑雨大,但江崖恒折回来,他可是一清二楚,淡淡道,“换了你是我你能不动心?”

“我当然能…那怎么可能!”江崖恒深深叹了口气,绝望道,“我早先就说她还没过门就掌了咱们家帐本,对其他人也就算了,对我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果然她这个败家娘们,这会就拿江家的钱收买江家人来收拾我了!五百两啊,梳拢个水滴滴的清倌人才多钱?”

江崖霜不怀好意的笑:“所以十四哥你以后小心点,毕竟那句话可是你教我的:谁会跟钱过不去是吧?”

江崖恒很有种吐血的冲动:“你…你直说吧,这事到底要怎么算了?就看那么一眼,你总不能一直坑着我不放吧?要说这风流,八哥比我更甚,就是十六难道是个好的?咱们家除了你之外,谁在外头没几个相好?!”

江崖霜理直气壮:“但只有你怕和姐姐,八哥又不怕八嫂。”

江崖恒感到挨了无形的一棒:“谁说我怕水金?!我…我就是让着她而已!”

“那就继续让好了。”江崖霜若无其事,“反正你打小都让习惯了不是吗?”

“…大哥也怕大嫂!”江崖恒暗吐一口血,虚弱道,“你敢公平点么!”

“可是大嫂肯定没有和姐姐大方!”江崖霜理所当然,“再说大哥又没惹我!”

“…”江崖恒阴着脸,想了一会,道,“五百两银子分我点!就当我借的!”

江崖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是吗?你要借多少?”

“三百…不,四百两!”江崖恒央求道,“回去我十天之内一定还上,另给你五十两银子做利钱!”

“利钱我不要了,给你吧。”江崖霜懒洋洋的抽了四百两银票给他,“你什么时候闲了还吧,别老跟下属拿钱,叫祖父跟四姑知道了肯定要罚你…还有,往后你再敢…”

江崖恒接过银票,哼哼唧唧道:“往后弟妹进门给我敬茶,我都不带再看她一眼!”

等他离开后,远处的江檀靠过来,撑起一把伞送江崖霜回自己屋子:“公子为何答应借钱给十四公子?”

依他对江崖霜的了解,哪肯这么放江崖恒过关?

果然江崖霜淡然道:“你道他急着借了这笔钱去做什么?我打赌他会立刻派人回城去买件贵重的首饰之类,等和姐姐回头问起来,就说之所以跟我借钱是为了给她个惊喜!怕我泄露给和姐姐,才扯谎朋友生辰!”

江檀恍然:“小的明白了,十四公子今日虽然做的过分了,但公子究竟不忍他当真为此事与和小姐生出罅隙,所以就着和小姐给的银票,给十四公子一个弥补的机会…”

“我是想着和姐姐为人精细,她的银票都有标记——而且城中卖珍玩、贵重钗环的铺子,就算不是她开的,也跟她有生意来往。”江崖霜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回头她只要一查十四哥从哪买的礼,知道是用她今日给我的银票…那十四哥可不仅仅是背着她在外面拈花惹草,而且还想骗她…”

江檀“咕嘟”咽了口口水,强笑着转移了话题:“宁颐郡主应该回屋了,您要去看看么?”

“不了,今日她肯定也累了。”江崖霜踌躇了下,摇头道,“让她早点安置吧。反正要在这里住两三天,明儿白天寻机会见面也一样。”

江崖霜虽然体贴,但这晚秋曳澜到底没能好好睡一觉——寅初,庄子里渐次亮起灯,除了病了的米茵茵以及年纪最小的秋金珠,秋曳澜等人均被喊醒:“淮南王妃找到了!”

单这件事,江绮筝跟和水金去处置下也就成了,倒也不必惊动其他客人。

但,“王妃为了救郡主,没了。如今丽辉郡主形若疯癫,公主殿下与和大小姐劝不住,请诸位帮忙前去安抚一二。”

秋曳澜吃了一惊,一面让春染帮自己更衣,一面抓了支长簪自己绾发:“怎么会这样?!”

“听说王妃跟丽辉郡主一起落水后遇见一块浮木,只载得动一个人,王妃把丽辉郡主推上去,自己松手让水冲走了。”来请人的丫鬟也很唏嘘,“丽辉郡主本还盼望王妃能遇见其他浮木…但找到王妃时已经…”

说到这里丫鬟犹豫了下,到底小声提了一句:“莫侧妃还没找到,但康姨娘无事,也跟来庄子里了,您…一会要见吗?”

“先去看了丽辉郡主吧。”秋曳澜让人绞了冷帕子来用力擦了擦脸,感觉清醒了,起身道,“走!”

没到安置丽辉郡主的地方,远远就听见歇斯底里的哭喊!

秋曳澜加快脚步进了门,就见原本陈设华美的屋子里,一片的狼藉。

江绮筝、和水金等人钗横发乱,努力拦着一次次从榻上爬起来,要朝门外冲去的楚意桐,一迭声的劝:“丽辉你节哀,王妃已经没了,你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再不好好将养,万一落下病根,是想叫王妃在天之灵也不能安宁吗?”

“我们晓得你现在心里难过,可你想想王妃都是为了谁?你快点躺下,把被子盖好…你这手!跟冰块似的!快躺回去!”

秋曳澜见状忙喊春染把房门掩上,急走几步上前帮着一起按住楚意桐:“有安神汤么?”

被她提醒,一直在阻拦楚意桐冲出去的江绮筝才恍然,拢了把已经完全散下来的长发,朝外喊:“叫厨房做碗安神汤来!”

“你们知道个什么?!本来康氏那贱.人说这次来锦绣坡,我母妃是打算称病不来的!”秋曳澜的力气以及制服人的技巧,不是江绮筝跟和水金能比的,楚意桐虽然犹如疯癫,但被她扣着双臂怎么挣扎都无法起身,只能号啕大哭着喊道,“是我缠着母妃来,母妃才动了身!这次母妃跟莫侧妃落水,根本就是我害的!”

“你说这话就太糊涂了,今儿个变天的快,下那么大雨谁能料到?”和水金忙劝,“就是我们不也被大雨阻在这里?王妃…王妃也是不幸,但决计跟你没关系!要怪,只能怪那河坝决堤的突然!回头必请人去查一查,筑堤的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秋曳澜听着心头就是一跳:“康丽章这次也不知道想找我做什么,在锦绣坡上面没见着,倒是坑死了淮南王妃了!”

正想到这里,楚意桐泪眼朦胧的看到她,顿时更加激烈的挣扎起来:“是你!就是你那个好表姐,撺掇着父王喊我们陪她走这一遭!现在我母妃没了,莫侧妃也不知道生死——你们姐妹高兴了是不是?!”

“丽辉郡主你想多了,我伯父早就说过西河王府没有做妾的甥女。”秋曳澜知道她现在的心情,对这话也不生气,只平静的道,“而且贵府康姨娘说要跟我见面的事情,是在锦绣坡上听郡主说后我才晓得,我也不知道她找我做什么?”

江绮筝跟和水金也帮着说话:“宁颐郡主跟你们淮南王府向来没什么瓜葛,怎么会跟康姨娘串通了害你们呢?而且在锦绣坡上,宁颐郡主一直跟着我们,决计没有同康姨娘见过面!”

楚意桐怒道:“你们一起的,当然向着她说!康氏那贱.人仗着父王宠爱,怎么可能甘心做个小妾!这次肯定是她故意买通了人下手,不然为什么前面侍卫骑着马经过桥时还好好的,我们的马车一到桥上,忽然河堤就垮了水就冲了来?!一准是她想做侧妃,又嫌我母妃管着她…”

她嚷到这里忽然头一歪,不省人事!

秋曳澜收回手刀,冷静道:“这么伤心愤怒下去,不把自己累晕她是不会停止的,就算她身体好,回头肯定也要大病一场…还是让她休息吧。”

江绮筝跟和水金呆了呆,才点头:“你们在这里守好了,把安神汤温住,人一醒,就劝她喝下…免得她太伤心了出事儿!”

交代完下人,就提议出去,“本来是想帮着救人的,结果这么大的事…接下来要怎么办,咱们商量下?”

金碧 楼台 深 翠微 第二十二章 我打过她!

这时候天还没亮,但众人都没心思睡了,到花厅坐下,下人斟上茶水,江绮筝呷了口,正想说什么,忽然想起一事,问秋曳澜:“那康姨娘方才说想见你。”

“让她歇着吧。”秋曳澜皱眉,“丽辉郡主口口声声怀疑我跟她串通了害淮南王妃与莫侧妃——虽然我知道郡主现在悲痛欲绝,说的多半是气话。但一来我伯父早就不认这甥女了,我贸然同她来往,回头我伯父跟前交代不过去;二来这眼节骨上见了她,回头丽辉郡主晓得了,没准还真上了心,平白的生事。”

从起初就是康丽章在想着法子想见她,她可没什么事要找康丽章,既然如此,横竖她不急——没准把康丽章这么一晾,倒能晾出点什么来呢?

尤其这次丽辉郡主肯定不会跟她善罢甘休!

“说的也是。”其实江绮筝也不赞成秋曳澜这会去沾康丽章,毕竟秋曳澜是跟她弟弟好的人,同个小妾来往到底跌份。

这会见秋曳澜拒绝,她心里也松了口气,定了定神说正事,“天亮之后肯定要派人去给淮南王府送信,但路既然断了,王妃的遗体估计一时也运不走,咱们都得在这待着。”

秋曳澜听了这话倒没觉得怎么,但包括和水金在内,庄蔓等人都瑟缩了一下。显然对于庄子上忽然多了个死人,哪怕生前是她们认识的淮南王妃,到底有些忌惮。

“庄子西面一直空着,就把王妃安排在那里吧。”江绮筝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这处庄子,因为距离锦绣坡近,每年踏青不说次次都会过来,但也是经常使用的。江家自己都没在这儿办过白事,结果现在倒先安排了外人——但也没有办法,淮南王府跟江家关系纵然不如何,总归是同一个层次上的,总不能找到了淮南王妃的遗体,却任她在水里不管吧。

和水金揉了揉额:“反正明儿打算给米妹妹请大夫的,一并把两件事都办了吧。”又说,“你们要是害怕,就喊丫鬟陪,或者两个人住一个屋子?”

话音才落,庄蔓跟薛弄晴异口同声道:“我们跟秋妹妹一个屋子!”

秋曳澜忙道:“我不害怕的。”

“可我们怕!”庄蔓脱口道。

江绮筝纵然满腹心事,此刻也不禁笑了下:“秋妹妹都没怕,你们两个做姐姐的反而怕?”

“秋妹妹虽然比我们小,胆子可比我们大多了。”薛弄晴道,“之前在流花瀑布,秋妹妹杀起鱼来…”

江绮筝也想起那锅鱼汤,道:“我也很意外,没想到秋妹妹居然会得做菜,而且手艺那么好。那锅汤很好喝,之前雨下得突然,急着下来,都忘记谢你了。”

“没有什么的。”老实说秋曳澜不愿意跟人合住,一来她习惯了独睡,连丫鬟都只许睡外屋的,二来她等着康丽章找自己,有外人在总不方便。但庄蔓跟薛弄晴都这么说了,也不好拒绝,“那庄姐姐跟薛姐姐是搬我那去呢,还是我收拾东西去你们那?”

“我们去你那吧。”薛弄晴很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怎么还能叫你奔波?”

江绮筝跟和水金低声商议几句,就道:“应该没有其他事了,咱们散了吧。”

于是众人站起来告辞,各去收拾安置。

秋曳澜回自己屋子,才到房门口,却见住隔壁的秋金珠开着窗,趴在窗棂上,怯生生问:“五姐姐,你去哪了?”

“淮南王妃跟丽辉郡主找到了。”秋曳澜淡淡道,“王妃落水后为了救郡主没了,刚才去安抚了会郡主…因为你年纪最小,公主殿下就没喊你。”

秋金珠变色道:“淮南王妃?”忙问,“丽辉还好吗?”

“当然不好。”秋曳澜道,“闹腾得很厉害,被我打晕了才安静。”

秋金珠一下子咬住了唇。

“康姨娘倒没什么事,不过现在丽辉郡主认定她害了淮南王妃,所以要不要见她…你自己看着办吧。”秋曳澜吐了口气,“我乏了,先进去了。”

她进屋后不久,庄蔓跟薛弄晴带着一群丫鬟过来。因为下雨,这时候天还没亮,廊下隔几步就挂着灯,只是她们两个还是让下人提了好几个灯笼,照得一片堂皇才安心。

秋曳澜迎她们进来,寒暄几句,就让她们一起睡自己原来那张睡榻,自己则收拾了靠窗的矮榻安置。

庄蔓跟薛弄晴当然要推辞,但秋曳澜说自己不惯跟人一起睡,她们也只好答应了。

因为前一天都很累了,方才又去折腾了番,三人没说几句话,就重新解衣睡下。

这一觉直到次日正午都没人打扰,秋曳澜醒来后,发现矮榻对面绣帐低垂,庄蔓两人却还没醒,就蹑手蹑脚到了外面,轻声唤苏合给自己梳洗。

见庄蔓的下人要进房,便道:“昨儿都累坏了,要没什么事,就由着她们多睡会吧。”

那丫鬟犹豫了一下,道:“是。”就重新站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