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曳澜收拾好,就问:“淮南王府的人来了吗?”

“好像还没到。”苏合摇头。

“估计路不好走。”秋曳澜道,“可能要晌午后才能来了。”

过了会,春染从厨房拿了饭菜来,秋曳澜用完,就有江绮筝跟前的丫鬟过来:“殿下请您一个人过去下,说有要事商议。”

“噢?”秋曳澜有点疑惑,心想难道江绮筝怀疑自己真跟淮南王妃之死有关?不然有什么事情要单独说?她问心无愧,就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过去一下。”

到了江绮筝的屋子里,却见这边下人也都屏退了。

见这阵仗,秋曳澜更加觉得自己猜对了。

不想江绮筝却道:“大概一个多时辰前,庄子后头来了一个人,说有要事找你。只是听说你昨儿折腾得没睡好,又说不急,等你起了再说也一样。所以我就没去喊你…现在知道你起来了,就说想单独跟你说。”

秋曳澜一头雾水,正要询问,江绮筝继续道,“噢,忘记告诉你了:那人就是昨天在锦绣坡上你给我们介绍过的何公子。”

“是他?”秋曳澜脸色一变,“我表哥?!”不然秋风能有什么要事跟她说?

江绮筝看着她:“我也不知道是否同令兄有关。不过——”她话锋一转,“虽然他是令兄的八拜之交,但终究男女有别,又在我家庄子上,万一叫人知道,恐怕有所误会。我想还是着人陪你一起去,你看怎么样?”

秋曳澜皱眉思索着秋风的来意,随口道:“你要谁陪我去?”

“当然是十九。”江绮筝泰然道,“本该我陪你的,但何公子跟我家没什么关系,是实打实的外男,偶然撞见也还罢了,这特意去见…所以还是十九陪你去吧。”

秋曳澜瞥她一眼,知道她是不放心自己跟秋风单独见面,硬让江崖霜插进来。只是如今快点见到秋风问明事情才能安心,也无暇计较江绮筝这点小心眼了,便起身道:“在哪?”

“我让十九在那边门外等你,他会带你去见何公子的。”江绮筝指了指东面。

按她说的出了门,果然江崖霜撑了把绢伞等在那里,见秋曳澜出来,忙过来给她遮住:“不要担心,我刚才已去见过秋风,他说事情跟你表哥没关系。”

秋曳澜顿时松了口气,赞许的看了他一眼:“那我就放心了——是什么事?”

“他说只跟你说。”江崖霜有点尴尬的道,“昨天我十八姐姐跟我说过你们在锦绣坡上遇见秋风了,我跟她解释过,只是她还有点顾忌,这才让我送你去。”

秋曳澜斜睨他一眼:“只是你姐姐怀疑?那你告诉我秋风在哪,我自己去,你回去吧。”

江崖霜笑道:“我怎会怀疑你?我就是想多陪你会。”

“信你才怪!”秋曳澜啐了一句,直截了当的问,“昨天你那两个堂姐回去,没少告我状吧?”

江崖霜哂道:“你说这个,我正打算回去跟祖母商量。”

“噢?”

“十五姐姐跟十七姐姐年岁都长了,这青春很不该耽搁。”江崖霜压低了嗓子,“就算大伯母跟三伯母心疼女儿,但女孩子么,总归是人家人,不可能在娘家养一辈子吧。”

秋曳澜哼道:“然后你大伯母跟三伯母该恨死我了!”

“就她们这次做的事,当着谷家人的面拆十八姐姐的台,十五姐姐也就算了,十七姐姐…”江崖霜冷笑了一声,道,“她回去不挨家法才怪!就算我不去撺掇,祖父也会起意把她许配出去,而且嫁得远远的!”

“说到这个我倒奇怪了:你这两个堂姐至于这么蠢吗?”秋曳澜狐疑道,“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她们倒好,临阵拆台!这换了谁家长辈都不能容忍吧?”

江崖霜叹了口气:“任性惯了,脾气上来就不管不顾——祖母早就说过她们这副性.子于家不利,果然这次就被说到了。”

秋曳澜微一眯眼:这两年旁敲侧击的,她也知道江绮筠跟江绮笙两姐妹,同陶老夫人的关系,实在称不上好。

江绮筠也还罢了,她有个好祖父,那位远在江家桑梓的夔县男,是秦国公都当爹一样尊着敬着的。陶老夫人虽然是她婶婆,明面上却也拿她无法。但江绮笙可没这种好命了,这两年她没少被陶老夫人敲打——现在被陶老夫人抓了这么大的把柄也不知道她会落什么下场?

毕竟对于江家这种门第来说,子孙惹事生非什么的,长辈们善后都习惯了。但自相残杀、把私怨凌驾于家族之上却是大忌!

“她们两个,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秋曳澜坏心眼的填把柴,“我那六堂妹跟我关系算坏了,两年前掐起架来都动过手的,然而当着人前也没有这么不遗余力坑自己人的。”

江崖霜一皱眉:“你六堂妹打过你?”

“我打过她!”秋曳澜嘴角一撇,“你认为她打得过我?”

“我就喜欢你这不吃亏的性.子!”江崖霜闻言,这才展容一笑,伸手拧了拧她面颊。

秋曳澜还没打开他手,却听假山后一声咳嗽,眉头紧皱的秋风缓步而出,没有责备两人过于亲密,却直截了当的道:“昨晚秋某亲眼看到莫侧妃被人所害!”

金碧 楼台 深 翠微 第二十三章 蓄意谋杀

秋曳澜跟江崖霜闻言都吃了一惊:“是谁干的?!”

“秋某若知道,也不来找你了。”秋风皱眉道,“当时隔着河,那河又涨了水,格外宽阔。等秋某设法赶到对岸,人已经离开,而莫侧妃已经不行了…秋某把她拉上岸,她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就…现在人在庄子外不远的地方。”

江崖霜皱眉道:“是偶然行凶,还是蓄意杀人?”莫侧妃跟着淮南王妃出来踏青,肯定是特意打扮过的,遍身绫罗、金翠钗环,那肯定少不了——因为这些惹上贼人的眼,也不无可能。

“想是后者。”秋风沉吟道,“因为下手之人,武功不弱!秋某过河后救起莫侧妃这点辰光去追,竟是只追出不到百步就不知所踪!”

秋曳澜诧异道:“但这样也有可能是江洋大盗吧?”

“若是江洋大盗,那遇见落了单的莫侧妃应该只是为财,那样的话,打晕莫侧妃,取走钗环就成了,没有必要杀人。”江崖霜摇头,“毕竟莫侧妃的穿戴一看就是贵胄中人,江洋大盗也怕惹上通缉…所以秋大侠说的对,后者更有可能。”

“你怀疑康姨娘?”秋曳澜沉吟着问。

秋风看了她一眼:“康姨娘?那是谁?”

“…你不知道康姨娘?”秋曳澜惊讶道,“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秋风皱眉道:“秋某没追到那凶手,莫侧妃也没救了,就想起你也在锦绣坡上,怕杀害莫侧妃的人也会对你不利,就去找你…知道你在这里,江家下人又还在找莫侧妃,便想通过你告诉他们莫侧妃的地方,还有就是提醒你当心些。”

秋曳澜忙道:“多谢你了…”

江崖霜忽然问:“秋大侠认识莫侧妃?”

“不认识。”秋风爽快的道,“其实救她时秋某也不知道是谁,还是昨天找宁颐郡主时,碰见你家下人,听他们议论要找的人,想想那女子应该就是莫侧妃了。”

“如果莫侧妃是为人所害,那淮南王妃…”秋曳澜觉得很头疼,“难道真是康丽章干的吗?可是这也太明显了吧!而且她去哪里找的帮手?”

这么想着,她忽然就想到了收钱办事的“天涯”。

“这组织的人,倒也有资格被秋风夸奖武艺高明了。”秋曳澜沉思了会,问道,“会不会是‘天涯’?”

秋风闻言眼神恍惚了下,一时间没答话。

江崖霜道:“有可能,这样的话,倒是那康姨娘嫌疑最大了。她是良家子出身,又有西河王府血脉。之所以入淮南王府只做了妾,是因为王府一正二侧三妃俱满,如今正妃与一侧妃没了,她若能洗清嫌疑,未必没有补个侧妃的机会。”

“可是谁介绍她去‘天涯’呢?”秋曳澜喃喃道。

“兴许是‘天涯’找上了她!”秋风忽然冷笑了一声,“看来路氏当年给这外孙女攒了不少体己?不然是不会被看中的!”

秋曳澜跟江崖霜闻言都是一呆:“‘天涯’主动找上她?!”这什么杀手组织啊,都带上门推销了!哪有一点点杀手应有的神秘高冷感?!

“他们有规矩,在任务之外不杀不抢不偷不盗。”秋风嘿然道,“所以他们看中的东西无法到手时,就会想方设法把它变成任务的一部分!”

秋曳澜呆了呆:“还有这样的事?!”

秋风吐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煞意:“当年秋某刚出道时,不知‘天涯’就里,曾被他们骗入此中,自以为是铲奸除恶,快意江湖!到后来才发现一直在助纣为虐…甚至连秋某最好的知交,也为其所害!那之后秋某便一直在找他们的首领…被蒙蔽的那两年,对于‘天涯’的行事,秋某也略知一二。他们时常会寻找那些手握万贯,却因种种缘故结下死仇之人,送上一枚青石令牌,引诱他们去‘天涯’中求助…你说的康姨娘?”

“她手里倒确实有一笔私蓄。”秋曳澜若有所思,“两年前她们母女忽然消失在西河王府,尤其那康姑妈的下落至今不明——我一直奇怪她们哪来的本事,现在看来,真可能是‘天涯’干的!”

她沉吟道,“这消息应该先告诉公主殿下…”说到这里看了眼江崖霜。

江崖霜会意:“秋大侠不愿意居功,这点我会同家姐解释的。”

秋曳澜忽然想到一事:“寻公子跟黎公子他们呢?”

“昨天告辞之后,他们就回城了。”秋风淡然道,“秋某觉得锦绣坡景色不错,就多留了会。”

…等他走后,江崖霜拉了拉秋曳澜的手:“我送你回去吧。十八姐姐那里我去说,横竖不叫秋大侠被扯进来。”

“唉,好好的踏青,如今真是…乱七八糟的!”秋曳澜苦恼道,“现在想想谷婀娜她们倒是因祸得福了!不然这会头疼的一准是她们!”

江崖霜笑着道:“看看事情很多很麻烦,但自己想想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也就是被大雨阻拦,要在这里住两天罢了。”

又说,“真正有麻烦的是淮南王府。”

“但望康姨娘不要扯到我身上来吧。”秋曳澜揉了揉眉心,“我真不知道她找我到底要做什么?说起来淮南王也真是的,一个小妾出门,居然信她撺掇,把王妃、侧妃、郡主都喊上了!这到底谁是主母谁是侍妾?”

江崖霜道:“他大概老糊涂了——不过那康氏居然会请‘天涯’,要不是秋大侠说出来,谁能想到?”

“还好丽辉郡主被我打晕了,若她知道,恐怕醒着也会再次气晕!”秋曳澜摇着头,“所以说偌大年纪的人了,还那么喜欢拈花惹草,想不惹出事情来都难!淮南王妃与那莫侧妃何其悲哀?若非淮南王妃舍命相护,这次丽辉郡主也未必有命活着!”

江崖霜笑道:“嗯,我记着你说的话呢,你不喜欢我纳妾。我往后只守着你一个就是了,你不要担心!”

“担心你个头啊!”秋曳澜恼怒的打了他一下,“我感慨淮南王府呢!你老扯到自己身上做什么?”

江崖霜笑:“我经常反省,不好吗?”

“老说的仿佛我多稀罕你一样!”秋曳澜一仰头,“就好像我听到看到什么都想着你似的!”

“你不是这样吗?”江崖霜笑着道,“若是这样,那我没理会错;若不是,我就当你是这样,我心里开心不是?”

秋曳澜被气笑了:“我才不稀罕你!你当我稀罕你,我啊真心就是不稀罕你!”

“你又不是第一天口是心非了。”江崖霜一点都不受打击,欣然道,“你说这样的话都得反着听,道我不知道?”

“反你个头!”秋曳澜踩了他一脚,哼道,“我院子到了,庄蔓跟薛弄晴跟我同住呢!你就送到这吧!”

江崖霜只好停下,遗憾道:“怎么把她们喊过来了?这不是碍事吗?”

“淮南王妃停进了庄子里,她们害怕。”秋曳澜撇了撇嘴角,“因为之前在流花瀑布那,我捉了两条鱼杀了做给她们吃,她们觉得我胆子挺大的,就搬到我这儿住…”

“等等!”江崖霜惊讶道,“你会做菜?!”

“做饭做菜我哪样不会?给我袋盐巴,丢我这季节的山沟沟里,我都能整出一桌子菜肴来!”秋曳澜傲然道,“你当我跟你一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呢?”

江崖霜吃味道:“开什么玩笑?我都不知道,庄蔓她们竟然已经吃过了…真是岂有此理!”

“你有本事把她们开膛剖腹啊!”秋曳澜朝他扮个鬼脸,“那也没有用,人家早就吃干抹净了!”

“先别走!”江崖霜扯住她袖子,不满道,“什么时候也给我做顿?我不要鱼,她们都吃过了,做点别的,随便什么都成!”

秋曳澜哼道:“才不!你当我是厨娘呢?”

“有这么国色天香的厨娘?”江崖霜又好气又好笑,“做一顿嘛…就是做个青菜豆腐也成啊!我都没尝过你手艺!”见秋曳澜不肯,他眼珠一转,开始激将,“莫非你做的东西难以下咽,舍不得委屈我,才给庄蔓她们尝?唔,我就知道澜澜你心疼我!”

秋曳澜啐道:“你姐姐之前还夸我手艺好!你当我是庄蔓呢?做出来的东西狗都不吃!”

江崖霜快抓狂了:“什么?十八姐姐也尝过?难道昨儿在锦绣坡,她们全尝到你手艺了?我连看都没看到一眼——哪有这样的?你太不乖了!”

“就不乖怎么样?”秋曳澜得意洋洋,“就欺负你——放手放手,我要回去了!”

结果江崖霜闻言,眼一眯,忽然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拿额抵住她额,似笑非笑道:“不乖怎么样…你真不知道?”

秋曳澜顿时炸了毛,一把扶住他腰,警告道:“你敢乱来,信不信我掐死你!”

江崖霜二话不说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

“你找死!”秋曳澜恼羞成怒,当下在他肋下用力一掐——然而,下手处坚逾钢铁,完全掐不动!

“你又忘记我穿着天蚕甲了?”江崖霜哈哈一笑,“乖不乖了?”

秋曳澜恨恨的又踩了他一脚,抬手抓住他双颊:“看你这儿怎么办!”正要用力,忽听身后有人尴尬道:“五姐姐…你…们…”

她赶紧放下手,回头一看,却见秋金珠领着丫鬟听兰、听荷,站在月洞门里,愣愣的望着他们!

“多谢江小将军相送,我已经到了。”秋曳澜咳嗽一声,迅速理了下衣襟,若无其事的转过身,“你要去哪?”

秋金珠盯着江崖霜看了会,见她目光之中已有不悦,才脸一红,小声道:“我觉得有点闷,想到处走走,不是故意…”

“好了,你去吧。”秋曳澜也就是随便一说,过度下气氛好下台,才不想听她解释——这种解释越听越尴尬不是?就摆了摆手,“我回屋了。”

秋金珠没想到她脸都不带红一下的,怔了会,见她擦肩而过时毫无心虚的模样,倒是自己没来由的一阵晕眩,吃吃道:“是!”

话是这么说,她却一直站着挪不动脚步——一直到秋曳澜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后,那执伞而立、犹如谪仙般的少年也飘然而去,秋金珠才有些失落的随便择了个方向走,一个念头止不住的翻腾着:“那就是江小将军?他好俊俏啊!”随即又惶恐,“他跟五姐姐…?”

金碧 楼台 深 翠微 第二十四章 表哥的危机

秋曳澜回到屋子里,庄蔓跟薛弄晴却不在。

春染解释:“庄小姐跟薛小姐起来后,见您不在,说屋子里不够亮堂,待着心不定,就去找纯福公主她们了。”

“她们两个人,还有这么多人陪伴,至于这么胆小吗?”秋曳澜不禁失笑。

苏合抱着大白上来问:“郡主,公主殿下寻您有什么事呀?”

“表哥那边的秋风过来了,寻我说了些事情。”秋曳澜打发沉水出去看着点,跟她们说了经过,“…都小心点,千万别被康丽章拖下了水!”

听完经过,三个丫鬟都吃了一惊:“康丽章请了‘天涯’的人?”

“您要把这个告诉纯福公主殿下吗?”春染跟夏染对望一眼,有些急切的问。

秋曳澜道:“这个自然…不过不是我去说,是江崖霜,秋风好像不愿意叫人知道他身份,在锦绣坡上不是自称何锋来着?”

“坏了!”春染跟夏染异口同声道,“郡主,您可以不可以去拦住江小将军,让他不要说这事?”

“为什么?”秋曳澜一愣。

春染站起身,竟急到了不顾尊卑把她朝外推的地步:“来不及解释了!您先去追回江小将军好不好?!这事非常重要!”

生怕她继续追问,夏染一句:“跟表公子大有关系!”

秋曳澜顿时大惊:“是了,淮南王府若彻查‘天涯’,万一查出来表哥多次雇佣他们…”

她赶紧出门,伞也不及拿,就朝江崖霜离开的地方追去!

好在之前江崖霜是目送她走得不见才离开的,这庄子道路又曲折,秋曳澜堪堪在江绮筝院外喊住他:“十九!你给我站住!”

江崖霜看到她冒雨追上来,非常吃惊,忙把伞倾过去,从袖子里取了帕子出来给她擦脸,关切道:“怎么了?伞也不打,仔细感了风寒!”

秋曳澜看看左右没人,把他扯到假山后:“‘天涯’的事情,别告诉公主殿下!更别告诉淮南王府!”

“为何?”江崖霜诧异问,“难道有人抓了你身边的人威胁…”

“不是的。”秋曳澜惦记着回去盘问春染,哪里有心思跟他细说?索性抬臂搂住他脖子,踮脚在他颊上一吻,撒娇道,“你不要说嘛!”

果然江崖霜立刻不问缘故了,喜笑颜开道:“好,我不说!”却抓着她不放,“再亲下!我给你编个理由搪塞姐姐!”

“编圆一点,别叫公主殿下听出来了!”秋曳澜懒得跟他讨价还价,又踮脚亲了下他唇,就挣出他怀抱,“记住啊!不要乱说!谁都不许说!”

“等等!”江崖霜忙道,“你把伞拿去!这伞是我姐姐那儿的,庄蔓她们看到也不会多想。”

…秋曳澜再回到屋中,却见夏染不在,诧异问:“夏染呢?”

“去找侍卫叮嘱些事情了。”春染有点心神不宁,道,“郡主,追上江小将军不曾?”

“追上了,他答应另外找个理由敷衍纯福公主她们。”秋曳澜这次把苏合、沉水全打发出去,皱眉问,“表哥跟‘天涯’?”

“您忘记邓易那件事了?”春染压低了嗓子,“表公子买了‘天涯’的血牌,那边保证会带回邓易母子的头颅!若这眼节骨上‘天涯’被追查,邓易母子因此逃出生天,您的终身大事可怎么办?”

秋曳澜擦了把冷汗:“这也还罢了,最怕的就是表哥买凶的事被查出来,那可就完了!”

春染道:“所以决计不能让任何贵人把视线投到‘天涯’上!”

“你说的是。”秋曳澜颔首,“夏染是去派人给表哥报信?让表哥预备一下,千万不要被抓了把柄!”

春染道:“是呢,亏得您堵到了江小将军。不然可就麻烦了!”

她话音未落,秋曳澜忽然想起一事:“奇怪了,秋风又不是不知道表哥找了‘天涯’的人去迎邓易母子…他怎么还要我把这事告诉纯福公主她们?”这不是故意陷害阮清岩吗?

春染沉吟道:“也许秋大侠他跟郡主您方才一样,没考虑周全?”

“也许吧…”要是没见过秋风之前,秋曳澜倒也相信这话,毕竟人总有失误的时候——像秋曳澜自己,之前不就没觉得“天涯”被追查跟她有什么关系?

但这两年接触下来,秋曳澜深感这江湖上磨砺过的人究竟不一样,秋风性情豪爽归豪爽,心思却极为缜密…想也是,江湖上什么样乱七八糟的手段没有?秋风又是独来独往的,没个几下子,武功再高,也早就被人阴死了!

尤其他行侠仗义,最容易招惹那些反角——那些可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主儿。这样还能活到现在且侠名远播,可见手段!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怎么觉得他是故意的呢?”不知怎的,秋曳澜总觉得秋风是想利用自己这两年来对他养成的信任…今儿来说这消息的要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秋曳澜定然要考虑清楚前因后果,但因为是秋风,所以他表示想转告淮南王府,秋曳澜习惯性的就应了…

问题是,“他为什么要坑表哥?他不是跟表哥关系很好吗?这两年,可没少帮表哥。”

要真跟阮清岩闹翻了,想给阮清岩找麻烦的话,“挟持我这法子更好吧?他到底想做什么?”

秋曳澜心里忽然一突:“或者他不是想坑表哥,是想通过我提醒表哥?是了,江绮筝不让我单独见他,非喊十九陪着。秋风虽然跟十九见过,却不见得信任十九,所以借着莫侧妃的事情,表面上让我们转告淮南王府侧妃之死有内幕;实际上,却是暗示我尽快提醒表哥,防备被‘天涯’拖下水!”

“幸亏春染跟夏染警醒!不然我差点自己坑死了表哥!”想到这里她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正在这时,外头苏合跟沉水大声请着安——庄蔓同薛弄晴回来了。

秋曳澜忙按下心思起身迎接,庄曼跟薛弄晴各折了几枝桃花,进屋后就开始找合适的瓷瓶,一面插花,一边给她说:“淮南王世子带着人过来了,在西面那儿临时设的灵堂上,哭得死去活来…真是可怜!”

“淮南王妃实在可惜了!”秋曳澜叹了口气,她跟淮南王妃也就昨天锦绣坡上照了一面,谈不上感情,但听说王妃舍命救女的举动后,勾起前世今生的回忆,此刻心里就偏向淮南王妃了,“淮南王府打算怎么办呢?路上水还没退吧?”

这雨一直下着没停过,虽然今天不像昨天那么大了,但也不小,水退得下去才怪!

果然庄蔓摇头:“世子接了信后走小路过来的,所以就带了一批身强力壮的家丁…刚才哭了一场就跟江八表哥商议,想买下庄子的一部分来暂且停灵。只不过八表哥拒绝了,说这里是公产,未得长辈准许不敢做这个主,又让他放心待着,反正人都抬进来了,多留几天少留几天还不都是一样。”

薛弄晴感慨道:“唉,这场雨啊,下的那么突然不说,竟还害了这么多人!”

秋曳澜嘿然不语,心想你这么认为可就错怪这场雨了,莫侧妃这件事秋风若没说谎,那淮南王妃的死,没准也有问题——虽然说这两位之死,淮南王府未必查得到康丽章的手笔,但,若非康丽章提议,淮南王妃她们确实不会到锦绣坡来,自然不会撞见这场灾祸丢了性命…凭这一点,王妃跟侧妃意外身故,她怎么都脱不了干系!”

“看丽辉郡主那歇斯底里的模样,等她被强迫调养好一点后…也不用,如今淮南王府的人来了,江家这边不用担所有责任,接下来估计不会再限制丽辉郡主——也不知道这位郡主会怎么个报复法?”

庄蔓两人见她不作声,对望一眼,安慰道:“之前是康姨娘想见你,又不是你约她的,尤其西河王早就说过不认她了…这事硬要扯你身上实在没道理,你不要担心。”

“嗯。”秋曳澜沉吟了一下,问道,“淮南王世子去找康姨娘了吗?”

“还没有呢,世子这会还在悲恸,八表哥他们在劝着…一会肯定还要先探望了丽辉郡主,才会想起来康姨娘。”庄蔓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康姨娘好像出身不高?我想这么大的事情她哪里办得了?多半还是偶然。”

说到这里,秋曳澜忽然问:“康姨娘的马车当时没被冲走吗?”统共四位女眷出来,就她平安无事,再不可能也要被怀疑啊,康丽章这么蠢?

“不是的,是她命大,没落水多远,就抓到东西爬了起来,淮南王府的侍卫一下子就找到了。”庄蔓道,“倒是王妃、侧妃跟丽辉被冲得不见,侍卫找到天黑不见,只好分派人手在附近找人家帮忙,就找到这边庄子上来。”

薛弄晴叹了口气:“莫侧妃还没找到,但望她没事才好——我记得莫侧妃所出的丽娴县主即将临盆,万一这眼节骨上听到噩耗…”

她话未说完,夏染忽然进来:“郡主,表公子来了,如今正在庄子外!”

“表哥?”秋曳澜吃了一惊,站起身,“这么快?!”你不是去打发人给他报信的吗?这会去的人都不定出庄吧?

夏染解释:“昨天您没回去,家里人去阮家说了。当时城门已关,所以今早表公子就动了身,这会等您出去说话呢!”

庄蔓羡慕道:“秋妹妹,你表哥待你可真好!这会要从城里过来可不容易!”

薛弄晴倒很能理解阮清岩的心情:“我哥哥约是被祖父拦了,不然我一晚上没回去,哪怕知道我好好的,他也要过来接我的。”

“两位姐姐,我表哥身上戴着孝,不好进庄子来,我得快点出去见他。”秋曳澜怕阮清岩久等,跟她们打个招呼,匆忙而去。

金碧 楼台 深 翠微 第二十五章 你怀疑我们兄妹有染?!

到了庄外,却见阮清岩带着阮毅及数名家丁,站在一处茅檐下避着雨,身上蓑衣斗笠已经解了,靠在土墙上晾着。他因为出门,孝服外罩了件月白大氅,氅衣湿了几块,但不显狼狈,反有一种磊落不羁的气度。

“表哥,你怎么来了?”看到秋曳澜出来,阮毅等人忙撑了伞避到茅檐外。

阮清岩打量了下她气色,才道:“听说大雨断了回城的路,你得在这里住几日,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我很好,你别担心。”秋曳澜心中一暖,笑道,“倒是表哥你,这么大的雨,又要绕路,怎么亲自来了?”

“不亲自来,那边那位该高兴了吧?”阮清岩忽然看向她身后,淡淡的道。

秋曳澜一怔,扭头一看,却见换了身绀青袍衫的江崖霜春风满面的踏出庄门,走到近前,含笑招呼:“阮兄,多日不见,实在想念。今日既然过来探望令妹,何不入庄一叙?”

庄门前有庄丁守着,虽然这会离了段距离,但有些话也不适合说出来。阮清岩淡淡的道:“我尚在服孝,不便入内,跟表妹说几句话就走。”

江崖霜轻笑了一声,道:“要是往常兴许还有点讲究,但现在么,淮南王妃的灵堂都在里头搭起来了。楚维贤他们固然还没穿起重孝来,我们家人都换了素净点颜色的袍子,以示对淮南王妃的敬重…你不去正堂就成。”

又说,“这两天来回城中的路可不好走,你进去沐浴一番,换身衣服,回去时也松快些。不然穿着湿衣绕远路,恐怕对身体不好。”

秋曳澜不知道江崖霜把阮清岩当情敌约出去单挑过,还以为他们仍旧是一个讨好另一个的关系,看着阮清岩泥水斑斑的大氅,她也觉得就这样穿着回去怪难受的,就道:“表哥,他说的…”

“江小将军,我有话要单独问表妹,烦请你回避一下。”阮清岩却狠狠瞪了她一眼,毫不客气的拒绝了江崖霜的提议,反而示意秋曳澜跟自己朝野地那边走。

“你先回去吧。”秋曳澜忙听话的跟上去——走了几步却见江崖霜也想跟上来,怕阮清岩生气,忙道。

江崖霜难得没有听她的话,仍旧不紧不慢的跟着:“家姐说天雨路滑,怕宁颐郡主一个人出庄不好,让我过来看着点儿。”

“我表妹自有我照拂。”阮清岩站住脚,面无表情道,“用不着你们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