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走?!”秋静澜冷笑,开始挽袖子,“以为随便教了你几手,就能违抗我的意思了?信不信我直接扔你出去?!”

秋曳澜扑上去抱住他胳膊使劲摇,喊道:“说好的掌上明珠说好的疼我爱我呢?!”

“长兄如父!”秋静澜一句话噎得她半晌无语,“邵先生怎么教你规矩的?你不听我话还有理了?!”

金碧 楼台 深 翠微 第三十五章 不要糟蹋我哥哥!

秋曳澜到底没能赖在阮家,被秋静澜亲自虎着脸赶上马车送出门外。

她郁闷的挑起车帘回望阮家大门,却见秋静澜素衣银冠站在门后,正静静的目送她——目光里的复杂与沉重,让她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正在她想放下帘子时,又瞥见之前送她过来的江崖霜从旁边巷子里策马出来,朝她递了个眼色,接着若无其事的跟上了她的马车。

回到西河王府,秋曳澜照例不去给秋孟敏夫妇请安,只打发苏合去找杨王妃:“就说天色晚了,我也乏了,怕这会去请安打扰了她,问问她明天可以不?”

苏合笑道:“杨王妃一准让您明天也不要去了。”

“这样大家都省事多好?”秋曳澜哼了一声——早先杨王妃可没这么好心,这个伯母可是动过天天天不亮就把她喊过去站规矩的脑筋的,结果秋曳澜去了,今天失手碰碎几个前朝名窑的古瓷、明天不小心把琉璃屏风给摔了、后天呢碰见秋金珠,没讲两句话就开始动手“教导”堂妹…

把杨王妃折磨得心力交瘁——后来总算会过意来,借口让她专心守孝,任何时候都不要请安了!

院子里留守的周妈妈等人已经备好了热汤热菜,见她回来,嘘寒问暖了一番,忙伺候她沐浴更衣,出来后花厅里已经摆满了她最爱吃的一大桌子菜。

才拿起牙箸,苏合回来复命,果然说:“杨王妃说知道这次踏青事情复杂,您一定很累了。让您这几天都好好静养不要担心请安的事情。”

秋曳澜点了下头,以为完了,谁料还有,“今儿倒是奇怪,杨王妃把康姑妈请回来了,如今正在那边招待着呢——据婢子看康姑妈还是那副性.子,倒是杨王妃难得没有跟她计较,还好声好气的赔着笑脸,照婢子来看,简直就跟路氏活着的时候一样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秋曳澜撇了撇嘴角,“也不知道他们打算拿康姑妈做什么…嗯,难道说康丽章真能做侧妃了吗?但即使如此,又不是正妃,就算是,这两个人也不该这么卑躬屈膝吧?看这阵势还以为康丽章要做皇后甚至太后了呢!”

她寻思了一回,吩咐道:“着人留意下那边,看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这晚她才进房安置,江崖霜就跑了过来,一见面二话不说偷了个香,轻笑道:“你可算回来了,这两天我都要亲自去城门口望一会来着,可算你回来了!”

秋曳澜推开他,哼道:“还亲自望…也不知道是谁姗姗来迟,要没凌哥哥我都不知道被那况青梧欺负成什么样了!”现在况青梧是兄妹大敌,她当然要努力给敌人拉仇恨。

果然江崖霜立刻许诺,“我决计饶不了那厮!”又解释,“祖父布置的功课紧,今年我要回夔县参加乡试,算着路程七月就要走,所以祖父现在根本不容我轻易休憩…每天只能去望一小会儿,恰好没望到你,又叫那刁奴耽搁了辰光,那刁奴我已经命人打死了拖出去了!”

说到末了一句,他还有点咬牙切齿,足见被那下人气得不轻。

秋曳澜前世见惯生死,养就一副铁石心肠,自不在乎一个不认识的下人的下场,道:“这个先不说,我问你,邓易那里…你有章程么?我刚听我哥说,他们母子好好的!”

江崖霜闻言皱起了眉:“说到这个还真奇怪,原本我跟你表哥都派了人手去,你表哥的人我不清楚,但我的人都被另一拨人挡住了!看来是谷家的故意为之,为的是拿他们当诱饵钓鱼!”

“…拦下你的人的,你真不知道是谁?”秋曳澜狐疑的问,“你该不会派去的人都不行吧?”

江崖霜哭笑不得:“这么大的事情我可能找些中看不中用的去么!”

秋曳澜见他不似作伪,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哥哥跟‘天涯’之间的关系确实隐蔽得很,连十九都毫无察觉!”

她正要说话,江崖霜又道:“都是跟我祖父借的人手,还是我祖母帮说话才能派遣的。”

号称“国之干城”的秦国公手里的人,那自然是精锐里的精锐。

“这样都被拦下来了?”秋曳澜又有了新的迷惑,“难道拦他们的是镇西军精锐不成?!”

江崖霜摇头:“不是,有人怀疑是江湖高手,具体是哪些高手,还在查。”

“…”秋曳澜正祈祷千万别把秋静澜拖下水,江崖霜又换了个话题:“我十五姐姐要许人了,往后她应该不会到这边来、我十八姐姐再邀人时估计她也不会来了。”

秋曳澜对江绮筠不是很感兴趣,随口问:“噢,许给谁?”

江崖霜道:“许给齐王。”

齐王是今上的长子,前年加的冠,不过因为生母卑微,还占了个长子名份,本朝又没有嫡子,所以在皇室里素来低调。

秋曳澜意外道:“你四姑——我是说皇后娘娘已经决定了?”

这意思再明白没有——江皇后没有亲生儿子,也没抚养任何一位皇子,之前也就算了,现在算算年纪,帝后都年过四十,该考虑储君人选了——谷太后有燕王、周王两个亲孙子可以挑,皇后哪能不找个看得顺眼的庶子支持?!

把江绮筠许给齐王,正是江皇后的一种表态。

秋曳澜对于齐王没什么印象,无论秋静澜还是其他什么人,给她介绍皇室成员,提到齐王时都是一句话带过:“今上长子,生母卑微,诸样平平。”

不过江皇后肯定不在意…她跟谷太后都不希望储君太能干,横竖她们要的不过是个傀儡。

江崖霜道:“差不多吧…谷太后那边也要为燕王跟周王选妃了。”

秋曳澜眼珠一转,笑道:“那不晓得她会挑哪个做储君呢?至于说燕王妃周王妃么,我想多半是在寿安公主、静安郡主还有汤家小姐中间选吧?”

“太后倒是想挑薛二小姐,只不过薛相肯定不会答应的。”江崖霜道,“也就是况时寒没女儿,不然必能占一个王妃的位置。”

秋曳澜心中忽然一跳:“正常来讲薛相确实不会同意把女儿嫁进皇室,但若是被太后所迫呢?”比如说门下弟子竟是诈死之后改换名姓及来历的某人,而他一无所知显然失察…

见秋曳澜凝眉不语,江崖霜伸手摸了摸她脸,笑问:“怎么了?”

“这次踏青出的事情还没平息,才回来就听说要开始争储了,感到很是诧异而已。”秋曳澜敷衍了一句,“你十七姐姐呢?也许进皇室了?”

“没有,她的事情还没定。”江崖霜犹豫了下,到底道,“我三伯比较看好你表哥…”

不出他所料,他话还没说完,秋曳澜就变了脸色:“什么意思!?三番两次欺负我还不够,还想坑我表哥一辈子?!”

江崖霜尴尬道:“只是我三伯的意思,我三伯母听了十七姐姐的话,却是不想考虑的…这事我看成不了。”

“必须成不了!”秋曳澜坚定的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哪怕跑你祖父祖母跟前满地打滚,务必给我把这事给搅了!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江崖霜委屈道:“这也不是我想把十七姐姐许配给你表哥啊!”

“我管你!”秋曳澜怒道,“你看我像是跟你讲道理的样子么!”

江崖霜看着她理直气壮的不讲理,无语片刻,指着自己的唇道:“那好处呢?”

“好处就是…对了!”秋曳澜露出似笑非笑之色,目光冷冰冰的,“那天在你家庄子外头的事情你当我真忘记了是不是?!”

“…我一定给你把事情办好!”江崖霜赶紧道,“不过澜澜你看我这么乖,要不要?”继续指着自己的唇。

秋曳澜眯起眼:“先去办事!!!”

…其实她根本没必要担这个心。

因为哪怕江崖霜不去陶老夫人跟前撒娇卖萌的完成任务,江绮笙也注定嫁不了秋静澜。

原因很简单,江皇后舍不得。

舍不得这么个十八岁进翰林院的人才,被自己侄女糟蹋了!

“糟蹋”这两个字还是皇后的原话。

对此随侍宫人只能赔笑:“十七小姐…就是性.子急了点。”

“她比十五稍微好一点。”江皇后一脸的不屑,“至少没有看到人家比自己漂亮就咬牙切齿,跟着想方设法的去坑人——真当自己靠脸吃饭了呢?勾栏里的都没有这样龌龊急切的!不过就冲她为了个陶佩缤,竟敢跟本宫的母亲顶嘴,又几次三番同十九过不去、同宁颐郡主为难,就知道也是个糊涂东西,不值得栽培!”

相比皇后连勾栏里的话都讲出来,“不值得栽培”这句话才是最紧要的,这表示要没意外的话,在皇后这里,江绮笙将再无出头之日!

宫人闻言连场面话也不敢说了,只赔笑不语。

倒是坐在下首听母后授课的永福公主好奇的问:“母后您既然不喜欢十五跟十七——那为什么还要选十五做齐王妃?我看十八表姐很好啊!”

“小傻瓜!”对亲生女儿说话,皇后的语气都一下子温柔了下来,爱怜道,“你道母后我是疼十五才让她做齐王妃的吗?也不想想你这些个兄弟,谁知道你那个大哥到底堪用不堪用,又会不会被你那皇祖母坑害了去?!把十五许给他,既能表明我的态度,一旦出了什么差错,我也不心疼…你十八表姐我可是真心喜欢的,怎么能在局势不明之前把她的终生随便投下去?!”

永福公主恍然:“我就说母后向来不喜欢大舅舅一家,怎么给大皇兄选妃,却选了大舅舅的女儿呢?”

“可别说出去。”江皇后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此外我选十五还有个重要的缘故,就是十五人蠢好控制,将来若事成,也不怕她能翻出我的手掌心!”

正说着,宫人匆匆进来禀告:“太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去一趟泰时殿。”

“何事?”江皇后立刻坐直了身体,恢复了母仪天下的高贵冷艳。

“听说是江小将军将章国公世子的随从都杀了,还把世子打得全身是伤…太后娘娘是以请您过去。”宫人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禀告。

江皇后还没接到这个消息——不过她也无所谓,哼了一声,起身叮嘱女儿:“你去把今儿的字练了,回来我要看。”

完了略整衣襟,便傲然道,“走吧!”不就是一场口水仗嘛!喊自己过去,难道还指望她会答应治自己侄子的罪不成?!

金碧 楼台 深 翠微 第三十六章 你当你在说书吗?!

江皇后到了泰时殿上,果然看到谷太后脸色铁青的踞坐于上,劈头就骂:“你娘家教的好儿子!没头没脑的就把兴康的孩子给打得遍体鳞伤!就是咱们皇家子弟也没有这样蛮横狠毒的,莫不是要把这天下改姓江了不成?!”

这话要换个人来十成十是立刻跪倒在地惶恐请罪了,然而江皇后浑然不当一回事,漫不经心的行了个礼,笑着问:“母后您这没头没脑的一说,媳妇听得这叫一个云山雾绕!到底怎么了?”

谷太后跟这媳妇吵架也不是一年两年,对彼此的秉性早已摸熟,这会也懒得自己费口舌,就朝下一指:“常平你来说!”

下首的常平公主闻声款款站起,公主今年正月才及笄,容貌继承了她那红颜薄命的生母:鹅蛋脸,远山眉,面若琼雪,眼含秋水。穿着葱翠织金缠枝牡丹花叶的宫装,绾着垂髫分绍髻,髻上两支翡翠步摇随动作轻轻摇晃,却不至于发出声响,足见规矩之好。

此刻站好后,便脆声道:“禀母后,事情是这样的,先是况表哥在路上遇见了宁颐郡主…”

谷太后这边当然是不肯承认况青梧是专门去找秋曳澜麻烦的,所以冲突的经过也变成了两方无意中撞见,宁颐郡主自恃身份,对况家父子多有侮辱,甚至当众叱况时寒“不如狗”——当着人家儿子的面这么痛骂老子,任谁动怒那都是应该的。

完了凌醉跟江崖霜赶到,竟不问青红皂白的拉偏架,导致况青梧随从被杀光、自己被虐待,最后老仆赔了一万两银子跟无数好话才把人接回去救治。

江皇后一脸的津津有味:“这故事不错,还有吗?”

常平公主恭敬道:“母后,这些都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宁颐郡主骂几句况家父子又怎么了?”江皇后向来护短得不得了,三年前除夕夜,江崖霜在泰时殿外把广阳王世子谷俨打了个鼻青脸肿,她都能反怪谷俨不中用不经打,何况一个国公世子?

秋曳澜是早被她当侄媳妇看待了,这会侄子跟侄媳一起有了麻烦,皇后立刻开始给他们找理由,“就冲阮老将军抚养栽培况时寒一场的恩情,叫他们父子给阮家人做上三生三世的牛马也是应该。如今阮老将军的外孙女骂他们几句不如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况青梧真是不懂事没良心!”

常平公主虽然跟着谷太后,见惯了自己这位母后的无理取闹,此刻也不禁呆了片刻,才道:“但小姑父怎么说也是堂堂国公,而且算起来是宁颐郡主的长辈!”

“国公品级本来就不如郡主!”江皇后不耐烦的道,“既然是在大街上,先叙国礼那是应该的!而且你这么说,难道你就是尊敬长辈的人?那好,以后若叫本宫知道你敢对宗室里任何一位尊长不敬,休怪本宫不留情面!”

常平公主脸色顿时一白——她可知道皇后这话不是说着玩的,大瑞定鼎至今也近百年了,宗室里远远近近那么多人,又不是全住宫里,常平公主哪能全认齐?再说她一个得宠的公主见着远支里落魄的宗室还要执齐了礼,想想都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赶忙向谷太后投去求助的目光。

谷太后阴着脸道:“如今在说兴康之子的事情,你吓唬常平做什么!”

江皇后撇了撇嘴角:“要真是皇妹的骨肉,我这个做舅母的也不是不心疼外甥。但这况青梧,也就是一个贱婢生子——还是私生的呢!哪里当得起母后来给他操心?依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这小子才进京来就起了是非,一准不是个好东西!给他顿教训也免得他目中无人继续惹麻烦!”

谷太后听出她是在影射自己的幼女兴康长公主至今无所出,这本是她最遗憾的一件事——假如兴康能够生个儿子下来,况青梧分分钟可以去死了!虽然说一样是做傀儡,但自己的血脉控制起来也放心些不是?

这会太后脸色一沉,喝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要说子嗣,哀家还要问你呢!你执掌中宫这么多年了,就永福一个女儿,哀家心心念念的嫡孙何在?!”

“虽然没有嫡亲皇子孝敬您,但齐王他们都对您极慕孺的。”江皇后瞳孔深处闪过一抹怨毒,面上却若无其事道,“但媳妇可一直听说这况青梧非常的不识抬举,对皇妹实在称不上孝顺体贴啊!”

况青梧哪里只是不孝顺体贴兴康长公主?他对况时寒的态度还要恶劣——这点谷太后当然不会不清楚,只是况时寒就这么一个儿子,他都忍了,为了镇西军,为了跟江家抗衡,兴康长公主场面上也只能由着他去。

这会被江皇后这么一说,谷太后也觉得这个名义上的外孙不像话,太打脸了!但转念醒悟过来这是江皇后在挑拨——况时寒就这么个心肝宝贝,谁动了况青梧,就算是自己的岳母,他能不拼命?

不管况青梧多么不得谷太后母女的心,但眼下还必须笼络维护好他。

谷太后将杂念压下,冷着脸道:“他们母子两个好得很!你一个皇后老去听谣言做什么?没得丢尽了天家的脸!”

她不想跟江皇后继续扯皮了,所以直接说正事,“这次你侄子公然殴打况青梧,还杀了他当时带出去的所有随从,凭你怎么给他说话,也非罚不可!”

“那况青梧更该罚了!”江皇后冷笑,“他又不是今儿才进京,难为这两天都没撞见过人?怎么遇见这个没出是非,遇见那个没出是非?一准是觊觎宁颐郡主美貌,又欺负她没父王母妃庇护,心生不轨,这才撞到十九手里…说起来这父子两个真是狼心狗肺,阮老将军当年对况时寒跟亲生儿子一样,这么多年来阮家败落得不成样子,他竟是年节连句问候也没有!媳妇觉得这父子两个根本就不配为人,不如把他们都…”

谷太后冷笑着道:“你当你在说书呢?!”

江皇后道:“是,但这话头不是母后这边起出来的吗?媳妇的小侄子从来都不是会主动惹是生非的人,您不知道?”

“常平你先下去吧。”谷太后看了眼孙女,道。

常平公主是巴不得离江皇后这凶悍的母后远点,闻言立刻应了一声,告退下殿。

她走之后,谷太后又打发了宫人,江皇后见状知道戏肉来了,也把随自己入殿的宫人遣出门——皇后算得上.将门虎女,骑射不逊男子,可不怕跟谷太后独处会吃亏。

清了场后只剩婆媳两个,谷太后干脆利落的道:“这事不罚你侄子那不可能,况时寒父子不要面子,镇西军也丢不起这个脸!”

江皇后冷笑着道:“镇北军难道丢得起脸?有本事让镇西军到京里来跟江家要人好了!”

谷太后也不理她这挑衅的话,道:“你胡搅蛮缠也没用,这事让满朝文武来评论,江家也占不了理!信不信薛畅在这里,一准也是说该罚?!”

听她提到薛畅,江皇后皱了下眉,复道:“那就把况时寒父子欠阮老将军的那些一起揭发出来,让满朝文武好好评一评理吧!”

“闻说你把自家侄女许给了齐王。”谷太后冷笑,“怎么储君还没定,却又想把手伸向镇西军?真当这朝廷由你做主了不成?”

“媳妇做不得主,母后也不是说了就一定能算。”江皇后也冷笑,“您该知道十九是媳妇最疼的侄子,比燕王、周王不知道胜过多少!媳妇是绝对不会同意他受委屈的!”

谷太后冷冰冰的道:“噢?你这么疼他?不过秦国公也会一样吗?”

江皇后不禁语塞——自己的亲爹她当然知道,秦国公虽然有“国之干城”的名头,又是行伍出身,一刀一枪拼下江家的根基,但为人却并不刚愎傲慢,这次的事情,既然江崖霜没吃亏,秦国公绝对不会在乎假惺惺的去找况青梧赔个罪、送点东西。

就是朝廷这边处罚下来,只要不是太过分,秦国公也不会在乎。

尤其这个要受罚的还是江崖霜——四房的嫡长子江崖丹显然已经被宠废了,压根承担不起挑起四房的重任,秦国公亲自给次子栽培嫡幼子江崖霜,为的就是让他做四房往后的顶梁柱,而不是要把他养成朵娇花——偏偏现在江家如日中天,江崖霜虽然被严加调教,却从来没受过什么大的挫折委屈。

没准秦国公还巴不得小孙子有这么次打击呢!

见皇后沉默,谷太后又缓和了语气:“当然怎么罚这个上面,也是可以商榷的。毕竟青梧都是皮肉伤,你那侄子到底还是有分寸的。”

江皇后狐疑道:“母后想做什么?”她可不会觉得谷太后忽然慈祥了,一准是有交换条件!

“哀家打算把常平许给况青梧。”果然谷太后立刻道,“你不想操持没关系,但不许添乱!”

常平公主是谷太后抚养长大的,况时寒又已经答应了这场联姻,按说皇后这边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但谷太后深知自己这媳妇向来没理也要争三分,无论常平公主还是镇西军那边,都是江皇后看不顺眼的,要没点条件,她肯让常平公主顺利下降才怪!

毕竟江皇后怎么都是常平公主的嫡母,公主的婚事,理论上来说,头一个有资格管的就是她,太后只能是过问。

哪怕谷太后下懿旨让况青梧尚主了,江皇后随便插几手,也能让这场婚事变得尴尬又狼狈——谷太后那么多孙子孙女,就亲自抚养了这么一个,可不想她受委屈。而且况家也丢不起这个脸!

原本太后就打算抓点皇后党的把柄来逼江皇后就范的,这次江崖霜正好送上门来,倒是省了她的手脚。

皇后闻言低头想了会,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条件得加一个。”

谷太后皱眉:“哪个?”

“那邓易横竖不喜欢女子,硬耽搁宁颐郡主的青春做什么?”江皇后道,“让他把跟西河王府的这门亲事退掉,常平下降的事情,媳妇保证给她办得漂漂亮亮、终身难忘,怎么样?!”

“这不可能!”谷太后连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这会她正督促着况家斩草除根呢,那秋静澜手握开国之前就存在的“天涯”组织,不动用官方力量何其难杀?他最大的软肋宁颐郡主的把柄怎么能够轻易放手!而且宁颐郡主一旦嫁进江家,秋静澜有了靠山,直接亮出身份去游说镇西军那些老人…简直后果不堪设想!

江皇后闻言脸色一沉:“那常平的事,媳妇管定了!”你不让我侄子的姻缘顺利,你最疼的这个孙女也别想好好下降!

金碧 楼台 深 翠微 第三十七章 她肯定外面有人了!

江皇后说到做到,次日就放出风声要为常平公主选驸马,还声称常平公主是谷太后的心肝宝贝,无论太后还是皇后都舍不得她离京,所以只会在京中贵胄里挑选——皇后这么做当然是用心良苦,一心一意打算把镇西军这番基业交给儿子的况时寒,怎么可能接受况青梧常驻京中?!

谷太后闻讯之后恨得咬牙切齿,连夜指示广阳王府:“让易儿母子快快回京!立刻给哀家把宁颐郡主迎娶过门!”

又派宦官到西话王府传口谕,“这几日看好了宁颐郡主,一旦邓家来议婚事,定得越快越好!”

秋孟敏夫妇赔着笑脸送走内侍,回到屋子里面面相觑:“太后让嫁,那小孽障要退亲…咱们怎么办?”

杨王妃迟疑道:“那小孽障如何能跟太后娘娘比?”

“但他那天说的也没错:只要退亲有正当理由,太后即使有惩罚也不可能动得了咱们这世袭罔替的王爵!”秋孟敏疲惫的叹了口气,“倒是他,一旦亮出身份…他当年可是正式受册的世子!”

“可是你都做了这么多年西河王了!”杨王妃对于违抗太后的命令实在是提心吊胆,反对道,“再加上太后支持,未必没有一拼之力啊!”

秋孟敏苦笑着道:“你糊涂了么?你想他好好的世子为什么要诈死离去?当然是为了躲避太后当时的毒手…但你以为他现在说出来会说真话?他如今可不能正面对上太后!万一他说是咱们想害他,这才躲出去的呢?甚至就连廉太妃的甍逝,没准都要赖在咱们头上!有两年前‘大不敬’的罪名在,你道咱们能有几成把握保住王爵?否则我之前何必答应他?”

声音一低,“何况他诈死而去这么些年,才回京就挥金如土…可见王府里那些不见了的大头产业,根本就是被他带走的!那可是从开国时候积累至今的!说句不好听的话,买咱们全家的命那是绰绰有余!”

杨王妃不觉凛然:“那…太后这边?”

“做得隐蔽点,不要叫太后抓到把柄!”秋孟敏叹了口气,“所以我让你委屈点,把语情接回来。”

“但她之后出了事,太后岂能不怀疑咱们故意的?”杨王妃顾虑重重。

秋孟敏道:“咱们一口咬定是怕她在外面被人利用——结果把人接回府了却还是没防住,不是咱们不想为太后做事,实在是有心无力!”

杨王妃叹了口气:“为了王府不见了的产业,这两年咱们简直操碎了心!把太妃的东西几乎都拆开来看过了,又盯紧了秋曳澜不敢有丝毫放松,却不想,人家早就给亲孙子带走了!”

秋孟敏也神色黯然,半晌才道:“那些产业既然落在秋静澜手里,如何还能有咱们的份?但王爵若失,咱们连现在的也要没有了。”

“…那,不理今儿这公公传的话?”杨王妃犹豫着问。

秋孟敏想要点头,可是事到临头到底踌躇了:“还是等等看吧…邓易母子不是还没回来?”

夫妇两个心事重重的睡下。

次日一早,秋孟敏醒来,正欲起身,眼角忽然瞥见枕边似有一物,安置前可没印象——定睛一看,不禁倒抽了口冷气!

赫然是一柄解腕尖刀,穿透被褥不说,刀尖更是深深钉入床板之内!

随后起身的杨王妃发出一声抑制不住、变了调的尖叫!

“滚出去!”秋孟敏深吸了口气,喝退循声而来的下人,颤抖着声音道:“照之前的计划做罢…这事决计不会是太后做的!”以谷太后的身份根本犯不着这么赤.裸.裸的恐吓,这刀从哪来的还用说吗?

杨王妃煞白着脸,瞪着森然刀锋,不住点头!

这一日对于他们夫妇来说当然是非常不美好的,但对于秋曳澜来说也算不上好——毕竟明知道秋静澜会有危险却插不上手,她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连江崖霜觑了个空跑过来表功也没能叫她心情好一点:“你十七姐姐不会嫁给我表哥了?嗯,这很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今儿怎么兴致不大高?”江崖霜察觉到,关心的摸了摸她额,“怎么了?”

“没什么。”秋曳澜郁闷的打开他手,“就是觉得什么都没意思。”

她也不是没动过江家这棵大树的主意,毕竟事关亲哥的性命安危,掉点节操什么的相比之下完全不是事。只是才说出来就被秋静澜狂风暴雨似的教训了一顿——说来说去,秋静澜是担心本来她就没什么娘家人做后.台了,还接二连三的求江家,长此以往还怎么被江家看得起?

两三年兄妹做下来,秋静澜早知道她阳逢阴违有一套,所以直接告诉她:“你敢为我的事去求江家,信不信我即刻自刎?!”

吓得秋曳澜连声保证绝对听话…毕竟秋静澜说这话时那平静的像谈天气的语气,妥妥的表示他根本不是在威胁,而是在陈述!

眼下秋曳澜无计可施,当然只能无精打采了。

江崖霜猜了一回她心事,见她爱理不理的,心头越发狐疑,道:“是什么事你说出来,就算我办不了,还有我四姑跟祖母。即使她们也办不成,总能给你出出主意?”

秋曳澜唉声叹气的伏在桌上,闷闷不乐道:“没有没有,你不要烦了,回去写你的功课吧!”

江崖霜想了一会,道:“好吧,我先走了,你若想跟我说,随时派人去找我。”

回到江家,江崖霜直奔小陶氏处询问胞兄江崖丹今日会不会过来?听说不会,就求小陶氏去传个口信:“我这里有些事情想请教八哥。”

于是傍晚时分江崖丹下了差就赶过来,给陶老夫人请了安,兄弟两个才找借口出了老夫人的院子,看了下四周没人,江崖丹就似笑非笑的道:“宁颐郡主忽然不理你了?”

江崖霜惊奇道:“虽然不是但也差不多…八哥你怎么知道的?我可没跟八嫂透口风啊!”

“我还用她透口风?”江崖丹傲然道,“你平常找过我吗?忽然来找我除了你那心上人还能为什么事?”到了江崖霜的院子里,屏退下人,江崖丹就直问,“怎么回事?”

江崖霜讪讪道:“也没闹翻,上次见面还有说有笑呢。今儿个过去,不知道怎的就恹恹的,看着像是有心事——但怎么问都不肯说。八哥你不是说你对女孩子的心思最了解不过?快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看来你有情敌了!”江崖丹沉思片刻,神情凝重的道,“而且对方在你那心上人心里地位不轻!估计还超过你…必是他们两个闹翻了,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告诉你?!”

江崖霜吓了一大跳:“不可能吧?我三天两头去找她的,从来没发现她跟旁人来往!”

江崖丹嗤笑着道:“手段高明些的话,就你这样的雏儿也想察觉到?”

“…我还是觉得不可能。”江崖霜皱眉道,“还有其他可能不?”

江崖丹道:“还能有什么?你想咱们江家现在什么事给她办不成?你又对她那叫一个千依百顺的,除了外头有其他人之外,她什么话不好对你讲?”

说到这里他哼了一声,“果然你的眼光不怎么样!”

江崖霜心烦意乱道:“八哥你不要胡说八道好不好?说点正经的!”

“这就是正经的!”江崖丹对自己的判断非常有信心,不满道,“你要不信咱们大可以试她一下——用左手写张信笺送过去,就说有麻烦了不敢用右手写,让她到某处会面,看她去不去,就知道她到底有没有人了!”

“…我还是去请教祖母吧!”江崖霜失望的看了他一眼,“照你这法子,不管是真是假,往后我跟她都没指望了。”那天城外庄子外,他可就说了两句怀疑的话啊,秋曳澜当场就扔了他跟着阮清岩走了!

这要是设计去套她,知道了还不得立刻恩断义绝老死不相来往?!

江崖丹闻言皱起眉,道:“祖母一把年纪的人了懂什么?”但见江崖霜站了起来,只好道,“好吧,你非不信这个,那还有个可能,你把邓易母子好好的消息告诉了她没?”

江崖霜闻言眼睛一亮:“没错,应该就是这事…她是不好意思再跟我开口,却心里担心,所以才没精神理我吗?”

“没准人家想的是你这个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呢?!”江崖丹不屑的给他泼着冷水,“你别老把人想太好了,回头被人坑了哭都来不及!”

“你当她是你在外头找的那些路柳墙花?!”江崖霜摆明了用完他就扔,哼了一声道,“难道八嫂对你还不够好的,什么时候坑过你?!”

江崖丹呆了一呆,正要说什么,却见弟弟已经理都不理他、抬腿朝外走了:“上次跟祖父借的人手未能建功,这次可得更加谨慎了…趁天还早,去给祖母捏会肩…明儿去祖宅那边,给祖父捶会腿…嗯,这次要讨多少人手呢…”

他正待追上去骂弟弟忘恩负义,外头却有下人奔进来禀告:“两位公子,太后懿旨来了,要十九公子出去接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