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变故来得突兀之极——毕竟众人现在心思都放在了回宫之后敷衍谷太后的质问上面,加上根本没怀疑这两个内侍,以至于让他们近了身,等察觉不对,粉色浓雾瞬间已经弥漫了数丈方圆,几乎将秋曳澜等人连主带仆全部笼罩住!

只不小心吸入一点点,秋曳澜顿时一阵晕眩!

被暗算的诸人中,武功最高的当然是秋静澜与江崖霜。

他们反应也是最快的,几乎瞬间闭了气——这时候以他们的轻功,完全来得及撤出毒雾范围。

但刺客显然已经将一切都考虑到了:秋静澜不可能丢下秋曳澜不管!

江崖霜则是不可能丢下秋曳澜、永福公主还有欧晴岚不管!

所以他们根本没法退!也没法反击!必须先救人!

依着毒雾蔓延之前的记忆,秋静澜与江崖霜头一次合作——秋曳澜与永福公主几乎被同时抛向后方毒雾够不着的地方!

区别是永福公主落地时被一股柔劲托了把,踉跄了下就站稳了;反倒是同时受到秋静澜、江崖霜两人救助的秋曳澜,由于两股内力同时作用,落点选择却不一样,被摔得不轻,趴地上好半晌都爬不起来!

数息后才是欧晴岚——她被丢出来时已经失去了知觉!

“皇祖母她?!”永福公主惊怒交加,死死攥着袖子,垫脚眺望雾中——公主手无缚鸡之力,如今根本帮不上忙!

“好狠的太后党!”永福公主只道自己那皇祖母忍耐不住,率先对皇后党动手了,但秋曳澜却知道,这次刺杀根本就是冲着秋静澜来的!

从她误会之后匆匆跑到阮家来,这才多久?太后党竟然就假借江皇后的名义设计了这样一场刺杀——可以想到,如果刺杀成功了,谷太后正好把谋害前西河王世子的罪名推卸到皇后党的头上,没准连十三年前阮、秋两家的悲剧,也会被栽赃到皇后党所为!

秋曳澜颤抖着嘴唇起了身,望着不时传出沉闷声响的毒雾,却不敢进去——她不是怕死,是怕成为累赘!

毕竟她的武力,十成里有九成是靠技巧的精妙;在这种需要内力来抵御毒雾的环境里,她跟普通人没有任何差别!

而秋静澜与江崖霜到现在还不出毒雾,她也明白:如今他们正在花园里的路径上,毒雾恰好成为一道屏障。那两个做哥哥的,都担心一旦他们退出毒雾,刺客也会追出,到那时候,秋曳澜、永福公主以及欧晴岚,都将直接暴露在对方的攻击之下!

所以他们宁可把对方拖在毒雾里!

“公主,把欧小姐拖到那边花丛里去藏一下,然后你也藏起来…我去喊人!”秋曳澜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叮嘱一声永福公主,也不管她会不会这么做,就朝记忆中下人最多的地方跑去!

金碧 楼台 深 翠微 第四十四章 那是我哥哥!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也就跑出十几丈远,已经有察觉这边动静不对的下人赶过来了!

只是战局被毒雾笼罩,所以增援到后,也无法立刻围杀刺客,只能冲入毒雾寻找。

…半晌后,一只袖子上染满了血的江崖霜,铁青着脸架着奄奄一息的秋静澜,出了已经开始转淡的毒雾。

正等得心急如焚的秋曳澜,在看到秋静澜胸口赫然插着的两支劲弩的刹那,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冲到了脑子里!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去,帮着江崖霜扶住秋静澜的,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还有没有救?”

很奇怪,她的语气居然冷静平稳,平稳到不动声色。

江崖霜看着她,微微蹙眉,想了一想才道:“我不知道,得大夫来了才…”

“十九表哥,你也受伤了?!”正蹲在欧晴岚跟前试图弄醒她的永福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吃惊的指着他的袖子,“重不重?中没中毒?要不要紧?”

公主一下子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江崖霜只好先回答:“不妨事,不过是被一支弩箭擦了下。”

“那上面可是有毒的!”永福公主闻言色变,怒喝,“你们这些蠢货,还不快点去请太医!找解毒丸来!都愣着做什么?!”

“快把哥哥抬到屋里去!”与此同时,秋曳澜擦了把夺眶而出的泪水,哽咽着吩咐靠上来的下人,“去请大夫,还有,解毒的药丸有没有能用的?快拿过来…”

江崖霜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由始自终,秋曳澜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秋静澜身上,竟没注意到自己血淋淋的袖子,心里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只是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将秋静澜放到阮家下人匆忙抬过来的门板上,才直起身,却见秋曳澜脚下一个踉跄,赶忙扶了一把:“小心!”

才抓住秋曳澜的手,他心里猛然一惊:她掌心滑腻腻的,这触觉不用看,也知道必是血,而且未必是搀扶秋静澜时抓到的血。

江崖霜二话不说拉起来一看,果然,秋曳澜的掌心,四颗月牙儿一样的掐痕,兀自汩汩的流着血!

“你…”江崖霜纵然再大器量,看到这一幕也怒了,他迅速撕下一块衣角替她裹了下手,面沉似水的要说什么,秋曳澜却开始挣扎着要跟上秋静澜——几下没挣开,她终于醒悟到是江崖霜拉住了自己,没发现江崖霜的本意是为自己处理掐伤,只道他是嫉妒自己更关心秋静澜——秋曳澜猛然扭过头,盯着他看了两息,一字字道:“那是我亲哥哥,前西河王世子秋静澜…你知道么?!”

“什么?”江崖霜愣住。

他虽然惊讶却未放手,秋曳澜还是走不了——以为他不相信,百般情绪在胸中激荡,她终于按捺不住尖叫起来:“那是我哥哥!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你懂不懂?!你放手不放手!!!”

江崖霜不知所措的松开,看着她踉跄着追上去,半晌才喃喃道:“哥哥?!”

“前西河王世子?”永福公主也吓了一大跳,吃惊道,“他当年是诈死?!”

“怪道他对澜澜这么好…”江崖霜这一瞬间只觉得什么都不好了,“怪道澜澜这么听他的——原来阮老将军流落在外的私生孙儿不过是他身世的一个掩饰!他竟然是澜澜的嫡亲兄长!!!我之前简直就是个瞎子,那么明显都没看出来!”

他就说秋曳澜既然都跟自己来往这么久了,为什么处处护着秋静澜,合着人家是亲兄妹!

能不拉偏架吗?!

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把秋静澜当情敌防,还找他谈判、威胁要赶他离京…江崖霜现在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永福公主脸色古怪,提醒他道:“十九表哥你还有功夫说这些?快去找太医啊!”

“你说的是!”江崖霜立刻朝外走去,“我得赶紧请太医过来,希望能救回阮…不,救回澜澜的哥哥!”

“我是说你臂上的伤没准也中了毒!”永福公主无语了,她虽然被秋静澜的身世惊了一下,但也就是不恼秋曳澜跟秋静澜太亲近而已,论到秋静澜跟江崖霜的安危,公主自然只关心后者,“得快点找太医看!”

只是这会江崖霜哪有心思管自己?横竖他也没觉得毒性发作,赶紧奔出阮府去找太医来救秋静澜了——就冲着这大舅子对秋曳澜的疼爱程度,他要是就这么没了,秋曳澜这辈子估计日子也没法过了!

…阮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然很快就传进了宫里。

正跟谷太后唇枪舌战的江皇后闻讯大惊失色,当场跳了起来吩咐:“速派御林军!必须将永福与十九他们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完了皇后抄起斟满美酒的金爵就砸到了谷太后面前的殿砖上,怒不可遏道,“我儿若有个三长两短,必取下手之人膝下诸子孙为祭!”

特意过来质问永福公主等人离宫行为的谷太后神情平静:“永福是大有福气的,你不也给了她‘永福’的封号?坐下来等消息吧,哀家觉得她应该不会有事的,好歹是做了皇后的人了,别这么没定性!”

江皇后森然望她:“但望如母后所言,不然…”

谷太后知道她这会是在竭力按捺,不欲继续刺激她,所以转过头去跟常平公主说起话来——这时候已经坐满了人的殿中,除了太后之外,莫不瑟瑟。

尤其是皇子、公主们,不管他们平时对永福公主怎么个羡慕嫉妒恨法,此刻却个个衷心祈祷这个嫡妹千万不要有事——除了谷太后之外,谁敢对江皇后唯一的宝贝女儿下手?!

江皇后说的取下手之人膝下子孙祭祀自己女儿…这是要他们的命啊!

一时间,之前还热闹无比的殿上,静可闻针。

贝阙殿中众人正焦急等待阮府刺杀结果时,江崖霜终于将齐老太医带进了秋静澜的内室。

这时候闻讯赶来的阮慈衣已经晕过去了两次——本来这位阮大小姐就在上次婚约里亏损了身体,这两年调养由于不能沾荤腥还没缓过来,再听说唯一的依靠快不行了,整个人都呆掉了!

就连现在满府遍传的“公子原来不是老将军的骨血、而是咱们家的外甥,跟宁颐郡主才是嫡亲兄妹”都没听进去,只是守在榻边,死死抓着秋静澜的手不肯放!

“大表姐您快让开,让老太医看看表哥!”秋曳澜其实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至少还保留着一分清明,见江崖霜领着齐叔洛急步而入,赶紧上前拉开阮慈衣。

齐叔洛知道事情紧急,此刻也顾不得客套,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下心情,便开始了诊断。

秋曳澜等人皆大气也不敢出!

仿佛过了无数个岁月那么漫长——齐叔洛终于直起了身。

“老太医?”秋曳澜与阮慈衣异口同声问,两人的嗓音里,难掩颤抖。

“万幸毒不致命。”齐叔洛沉吟了会,先给了一个好消息。

室中顿时一片松气声。

“但…”才这么一个字,心又都提了起来!

齐叔洛面沉似水,“一支劲弩直接擦在了心脏畔…老夫怀疑原本是可以射中心脏的,只不过阮公子察觉危机之后设法令心脏骤然收缩,才勉强躲过…所以…老夫也没有十足把握!”

“您有多少把握?”秋曳澜带着哭腔问。

齐叔洛沉吟了一会,才道:“不好说。”他打开药囊,“总之,先取下箭支吧。”

跟他而来的小厮忙请女眷们都先出去,方便给秋静澜解衣取箭。

秋曳澜踉跄着步伐出了门,安慰了会摇摇欲坠的阮慈衣,才察觉到江崖霜一直站在自己身后,仍旧穿着遇袭时的衣袍,袖上血迹已经转黑。

再看他面色苍白,额上不住渗出冷汗,秋曳澜望着也觉得心惊:“怎么你的伤还没包扎一下?”

江崖霜勉强一笑:“不妨事的,去找齐老太医时,他就给看过,说毒性不是很强,身体好的人,似我这样的,直接抗过去都成。”

饶是秋曳澜现在挂心着秋静澜的安危,也不禁呆了一下,狐疑道:“这毒…是弩箭?”

“是弩箭。”江崖霜也知道她惊讶之处,道,“我也觉得很奇怪,看那两个刺客显然是死士,豁出去也要杀了阮…你哥哥,而且盯着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然是不会抓到今天这个机会的。这种情况下,他们所预备的毒雾跟淬在弩箭上的毒…居然一个是迷香一个是微毒,简直像是被人调了包一样!”

秋曳澜喃喃道:“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猜测调包的肯定是“天涯”中的暗子,不然毒雾不致命,还可以说是考虑到误杀了永福公主跟江崖霜这两位,会直接导致江皇后跟江家秒速进入狂暴状态——但针对秋静澜去的弩箭,怎么都该擦点见血封喉、至少也该是剧毒吧?!

问题是那个暗子既然都把这两处的毒给调包成无关紧要的了…为什么不能通知下秋静澜,免去他这次的危机?!

“是了,我忽然跑到阮家来,是毫无征兆的,而抓住这次机会,假冒江皇后派来给我们圆场的内侍,这也是太后党突然想到的!”秋曳澜心里一突,“所以暗子根本来不及通知过来,只能把毒换掉,给哥哥争取一线生机…也不知道那暗子这么做后,会不会暴露身份?!”

这一瞬间她的懊悔无以形容,“我怎么这么笨?!为了永福公主一句话,就这样冒失的跑过来找哥哥——不然逼着哥哥向江家暴露身份,更直接把他推入九死一生的境地,如今哥哥命在旦夕,根本就是我害的!”

江崖霜正等着她的分析,忽然见她神色呆滞了下,随即大颗大颗的泪水滴落下来,顿时慌了手脚:“你别担心,齐叔洛医术是极好的,你哥哥他身体又好,不见得有事的…别哭…别哭啊!”

劝着劝着,秋曳澜忽然晃了晃,朝地上就是一头栽去!

金碧 楼台 深 翠微 第四十五章 我何曾对你们倨傲过?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睁眼看到的帐子颜色让她知道,自己如今正躺在阮慈衣的榻上。

而阮慈衣和衣伏在榻边睡着了,眼角尚且有泪痕。

看到这一幕,秋曳澜心头一凉,不顾她疲惫,忙把她推醒:“大表姐,哥哥他?!”

阮慈衣眼未睁就急急道:“箭都拔出来了,现在人发起了热…江小将军亲自在那边看护,江家派了人过来把阮家围了。”

知道她担心什么,所以阮慈衣一口气说完,才关心问,“你现在怎么样了?齐老太医说你跟欧小姐都是吸了毒雾,虽然毒性不致命,但你们的身体…”

秋曳澜现在还觉得有轻微的晕眩,只是她根本无暇理会,打断道:“哥哥发热了?可有用散热的法子?!”

“老太医开了药,江小将军刚才又回家一趟,带了两个镇北军的老卒来,据说是极有护理受外伤之人经验的。”阮慈衣苍白的脸上闪过分明的感激,“江小将军把他的功课都拿过来了,说他会一直待到弟弟脱了险为止!”

“…感谢上苍!”秋曳澜按着胸口,吐了口气,道,“我过去看看!”

阮慈衣忙阻拦:“老太医说你得卧榻休养个一两天…”

“不去看了我没法休养。”秋曳澜坚持。

拗不过她坚持,阮慈衣只好出去喊了一乘软轿过来,抬了她去探望。因为阮慈衣这会也疲惫到极点,走路都歪歪扭扭了,秋曳澜拒绝了她同去的要求,让丫鬟拖了她速去安置。

这时候夜色已深,白昼里喧嚷得一塌糊涂的阮家静悄悄的。只有凝神静觉,才会发现墙角壁后潜藏着的人影,沉默的庭院里散发着压抑与肃杀。

秋静澜的屋子里已经熄了灯,外间倒还亮堂着。

秋曳澜走进去,就看到江崖霜一边喝着浓茶提神,一边就着灯火看着案上一份文章。察觉到开门的动静,他回过头,一惊:“你怎么来了?”

“我哥哥?”秋曳澜看向内室。

“有人守在踏脚上。”江崖霜忙解释,“本来我说我来守的,只是论到这照顾人的经验到底不如李伯跟许伯…所以就在外面了。”

秋曳澜知道他是在弥补,轻叹了一声道:“你要预备乡试,不用亲自过来的。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做功课?”

“…旁人的文章,祖父抄来给我揣摩的。”江崖霜听出她的关心,心头一喜,道,“我是打算看完了再睡——噢,半个时辰前,阮…你哥哥刚擦过身,许伯说熬过这两三天就不会有事了。”

秋曳澜犹豫了下:“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这…”江崖霜斟酌着措辞,“现在你哥哥他发着热…这被褥衣物什么的…”

“…我知道了。”显然秋静澜现在估计衣衫不整,不方便女眷就近探视,秋曳澜蹙了会眉,道,“那我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别把自己累坏了!”

江崖霜起了身:“我送你。”

两人一起出了门,软轿就在庭中,只是抬轿的人却少了一个,还在的那个人赶紧解释:“他方才说肚子疼,以为郡主会在里头待一会,就…”

“无妨。”秋曳澜摆了摆手,对江崖霜道,“我一会上了轿子就回大表姐那里去了,你且回里头去罢。依我说你不用住这里的,横竖有李伯跟许伯在,已经可以照顾好我哥哥。你在这里徒然耽搁功课,也叫你家里人不放心。”

江崖霜尴尬的笑:“我…聊尽心意!聊尽心意!”他心想之前误把大舅子当情敌,作的那些事儿…现在大舅子有难,这种刷好感度、冰释前嫌的机会怎么能放过?辛苦?就是辛苦才能显出自己的诚意好不好!

秋曳澜不知道他心虚,倒是深受感动,主动握住他手道:“我记得你手臂也受了伤…怎么样了?”

“一点皮肉伤而已,没事儿。”江崖霜一副云淡风轻丝毫没放心上的模样,却“不经意”的让夜风吹开自己的广袖,露出内中足足好几道的包扎…

果然秋曳澜被吸引了视线,忙拉开他袖子仔细一看,就急道:“都包扎成这个样子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明天你就回去!你在家里有下人照顾,才能好的快,在这里横竖也没什么要你直接做的,你说你硬留下来做什么!亏得是左臂,要是右臂你现在笔都拿不了!”

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埋怨,江崖霜心情大好,嘴角微勾,附耳道:“看到你我就觉得好得快,这哪是有下人精心照料能比的?”

“油嘴滑舌!”秋曳澜瞪了他一眼,这时候迎面又一阵夜风吹来,风意柔凉,她感到清醒了点,顿时想起自己醒来后光顾着问秋静澜了,此刻就蹙紧了眉问,“对了,今儿的事情?”

“那两个刺客都是死士,至于来历还在查——不过总归是谷太后那边下的手。”江崖霜沉吟了一会,见她没有说话,实在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秋曳澜抿了抿嘴:“什么?”

“何必装糊涂?”江崖霜叹了口气,“那原是你嫡亲兄长…你要早点告诉我,当初…之前在城外庄子那里,我怎么可能那样跟他说话?”

“这是我哥哥的意思。”秋曳澜咬住唇,低声道,“他不想太麻烦你。”

江崖霜略一想,便明白了秋静澜的心思,有点无奈道:“我想不出来什么时候对你们倨傲过…唉,算了不说这个了,那轿夫回来了,你去休憩吧,咱们回头详说。”

“等等!”秋曳澜问,“之前昏迷过去的欧小姐?”

“她没事。”江崖霜道,“永福也没什么事…如今都回去了。噢,傍晚时候廉家姑姑带着一位汪小姐过来探望过,当时你跟阮大小姐就不大好,我去见了一下,请她们过两日再来——不要紧吧?”

秋曳澜苦笑着道:“没事…就她们过来?”

“薛家也来过人慰问,但只是下人,说是薛家有事情,家里人脱不开身。”江崖霜如今既知阮清岩实为秋静澜,对于薛家忽然冷淡下来的态度哪还想不通,所以淡淡的道,“还有些你哥哥的同窗同僚之类过来…噢,之前路遇歹徒伤了容貌,自请致仕的秋翰林,其姐虽然要照顾他脱不开身,却也派下人送了东西。”

顿了顿才道,“你大堂哥也来过。”

秋曳澜静静听着,末了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哥哥这边…我也不大清楚,回头等他醒了,问过他才知道这些人情怎么个还法。”

江崖霜安慰道:“或许两三日后就能问了。”

“嗯。”秋曳澜怅然点了点头,上了软轿。

次日一早,她才起来梳洗,春染就进来禀告:“江家来人请江小将军回府。”

“这是应该的。”秋曳澜早就知道江崖霜想亲自照顾秋静澜到脱险,绝对不可能。其他人不说,指望他一举高中的秦国公第一个不答应——他精心调教出来的宝贝孙子,怎么可以在下场之前浪费宝贵的时间去照顾人!

未来孙媳妇的亲哥也不行!

再说江崖霜这种含着金汤匙落地的主儿照顾人…秋曳澜觉得自己做的怕都比他好。

所以她立刻草草收拾了下,赶过去帮着江家来请人的管家一顿劝,把心不甘情不愿的江崖霜硬推了出去。

那管家看到她目光有些异样,也不知道是否得了江家什么人的叮嘱,眼神里很有些打量的意思。

因为往后得指望江家来庇护兄妹两个的安危了,秋曳澜这会就假装没发现——她把江崖霜送到大门内,看着他上了马,就吩咐关门,谁料门才关上,顿时又被擂得咚咚响!

还以为江崖霜忘记了什么东西,心想他性.子怎么这么急了?

不想门才开一条缝,却是凌醉挤了进来,手里还提着马鞭,看到秋曳澜就在门后,劈头就问:“纯峻呢?!他怎么样了!?”

秋曳澜赶紧道:“在内室,还发着热。”

凌醉闻言二话不说就朝后头走——他跟秋静澜相交数年,对于秋静澜的住处自然不必人领路。

秋曳澜见状正要跟上去,忽听大门外传来一阵争吵声!

“你干嘛拦着我?这又不是你家!”这声音听着怪熟悉的,只是秋曳澜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接着是江崖霜不悦的训斥:“少来胡闹!不知道阮家如今忙乱着吗?哪有功夫招待你!”

“那刚才凌醉进去你怎么不管!”

江崖霜显然有点烦了:“他是过来探望的!”

然而跟他吵的人也有生气的意思了:“我也来探望啊!我还要谢谢阮公子的救命之恩呢!”

救命之恩?

秋曳澜一愣——门外江崖霜也非常惊讶:“什么救命之恩?”

“昨天要不是阮公子把我扔出毒雾…”

江崖霜吃惊的打断:“等等!是我把你扔出去的!”

“胡说!”听到这里,秋曳澜可算想起来这位就是昨天那个想做自己嫂子的欧大小姐了,她愤怒的驳斥道,“我感觉的清清楚楚!绝对是阮公子…你我还不知道!你肯定先管你那心上人还有永福公主,怎么可能想得起我!”

江崖霜怒道:“我倒想不管你,但回头怎么跟碧城交代!”

“有什么怕交代的,反正他又打不过你!”

听着他们有在外头一直吵下去的趋势,秋曳澜不得不出去了:“欧大小姐,敢问您这是?”

“我是过来道谢的。”欧晴岚一看到她,顿时眼睛一亮,绕过江崖霜跑上来,一把抓住她手,热情洋溢的问,“你还好么?昨儿个吓着了吧?别担心,那两个刺客都已经死了,这会上上下下都在追查…”

秋曳澜吃不消的抽回手:“我很好。欧大小姐…”

“澜妹妹你这么见外做什么?”欧晴岚自来熟的道,“都说了喊我岚姐姐就是!”

“欧大小姐你…”

“进去说话,你昨儿个受了惊,别在风口上!”欧晴岚见她不改称呼,眼珠一转,索性仗着力气大,连说带推的把她朝大门内塞去,自己跟着跑进门,欢乐的吩咐左右,“快!把大门关上,别让乱七八糟的人进来打扰了!”

金碧 楼台 深 翠微 第四十六章 情敌见面,前路多舛!

下人们迟疑着关了门——秋曳澜用力甩开欧晴岚的手,蹙眉道:“欧大小姐,我哥哥如今不太好,请您先回去好么?如今这儿真的没什么人手来接待您!”

要是秋静澜现在好好的,她倒不介意跟这个一心想做自己嫂子的大小姐敷衍几句。但现在秋静澜尚在危险期,秋曳澜简直坐立难安,对于这眼节骨上还缠上门来的欧晴岚,是没有好感只有厌烦了!

欧晴岚察觉到她的不豫,讪讪道:“我就是…就是想知道你哥哥怎么样了…没有别的意思。”

“他不太好。”秋曳澜再次强调,“我们现在都很担心,所以实在无心接待客人。”

“怎么不好法?”欧晴岚想知道的更仔细点,“我昨天实在不争气,竟晕过去了!醒来已经在家里…就听人说你哥哥伤得很重!我…我担心了一晚上…”

秋曳澜这会哪有心思跟她一五一十的说?只道:“总之,您先回去吧!过些日子咱们再说这个好不好?”

欧晴岚愣了一会,醒悟过来自己再就下去,估计会得罪她了,才悻悻道:“好!”

偏赶着这天要出事——欧晴岚答应要走了,秋曳澜虽然不耐烦,但也不得不送她出门。

结果她们两个刚巧踏出门槛呢,两驾马车几乎同时停到了石阶下!

完了车厢里又几乎同时跳下两个妙龄女子,一下车就指着对方开骂——

这一个道:“扫把星!一天到晚扳着个死人脸,阮郎这回出事,定然都是你克的!你还有脸来!”

那一个道:“朝野都传遍了的消息你是聋子?!阮郎这次遇刺,十有八.九是你背后那位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这狐.媚.子不甘心阮郎不要你了,故意使的坏!”

这一个大怒:“贱.人!我怎么舍得害阮郎!而且阮郎怎么就不要我了?自他守孝以来是没理过我,但他就理过你?!”

那一个冷笑:“既然知道我好些日子没见阮郎了,怎么就是我克的!”

两人吵到这里,可算注意到台阶上正话别的秋曳澜跟欧晴岚了,当下一个掠鬓发一个理裙裾,上来见礼:“妾身给郡主请安!”

秋曳澜看着两年之后越发娇俏与冷艳的花深深、蓬莱月,再看看面色狐疑的欧晴岚,只觉得各种头大:“免礼,你们过来做什么?”

“听说阮郎遇刺,伤得不轻!妾身一晚上没睡,实在担心!”花深深攥着帕子,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楚楚可怜,“所以斗胆过来打听下情形…”

蓬莱月走的是高冷路线,不像花深深嬉笑自如、说哭就哭,但此刻也紧蹙着眉头,流露出分明的忧色。

看到这里欧晴岚要还不知道这两位是自己的情敌,她就是不直性.子而是大傻子了,当下变了脸色,呵斥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与阮公子是什么关系?!”

花深深跟蓬莱月闻言一愣,目光古怪的打量了她一眼——看穿戴、看气度,大家闺秀是跑不了了。因为是便装也估计不出是否有封号,但…就算有封号,这两位出身京城顶尖青楼的当家红牌也自有一份傲气——尤其欧晴岚虽然话语里满是醋意,但一声“阮公子”,就暴露了她跟遇刺那位的关系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还没有她们能喊的“阮郎”那么亲切哪!

所以花深深与蓬莱月两人难得一致的无视了她,继续哀求秋曳澜:“还请郡主发一发慈悲,说些与妾身听…”

欧晴岚不由大怒!

她连自己亲哥都是从小打到大的,何况这两个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子?